“不!”他整俱身子都瘫在她身上,将她挤成一堆。手指仍捏着她的腕子,“你看了榜文了?”

香海哼了一声,他微微眯了眼睛,突然轻声说:“香海,若我死在你手里。便剜了我的眼去解蛊毒吧!”

肤色如玉,身体微凉如浸了夜寒。没再疯癫大作咆哮当场,又如往常一般如夜华宁静。这般侵近只在毫厘,香海却没了当有的紧张。连方才那突如袭来的狠狠一口,也不再计较了。

“你眼中的那枚珠子,当真是虞白悠母亲的遗物吗?”

关于那一天的始末,两人心照不宣的装傻。他不提,她亦也不提。只是经过这些事,对他的好奇,终究是占了上风。

“是。”他轻轻吐了口气,气息亦是微凉,拂在面上淡淡的痒。

香海喃喃道:“他走了,你爹责怪你。所以,今日他不施加援手?”

“今日之事,我爹管不得。”慕千羽轻声道,“你却来管,倒是我没想到的。”香海吞吐了一下,借用了原沧郁的话:“我既应了与你决斗,便不能让你先死在旁人之手。”

他笑了,闭上眼睛有些昏昏欲睡:“如此甚好。”

他不再说话了,呼吸渐沉,手指却仍牢牢固执的攥着她的腕子。香海看他眉目如画,纯净一如孩童,不染半点风尘。身体依旧有些僵的,透着不正常的寒凉。

今日之事,他父亲尚插手不得?他是故意送上门去任公主整治吗?既然这样,为何还要凭她带走,当时那般情况,只消他说是心甘情愿由她自己去了便是,她绝不会再理会。

香海轻出一口气,被他这般样子引诱,随着车子轻晃,竟也睡去了!很是安适,连梦都没有一个。

直到原沧郁轻轻摇晃她,香海这才醒转了过来。外面天已经大亮,看着方向,的确是在往西走。慕千羽已经被原沧郁扶到一侧的榻上歪着,睡的正沉。

原沧郁坐在香海身边,轻抿了唇笑了笑:“我在解药里加了安神散,大人暂时不会醒的。”

香海应了一声,听原沧郁又说:“多谢你,肯帮这个忙。”

“本就是我欠你们的。”香海淡淡一笑,“两军交战各为其主,我中了蛊毒是我自己无能。这笔账,本就不该算在你们头上。说来说去,到底是我欠你们的多…”

原沧郁摇摇头,看着她,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香海,我再求你一件事。”

香海愣了一下,看她郑重的表情。原沧郁说:“大人时日不多了。你就当是可怜他,陪他过一阵子吧?”

香海正拿着杯子喝水,一听这个直接喷了出去。呛得她一阵大咳,看着原沧郁说不出说话来。

原沧郁一边拍她一边说,声音有些艰涩:“我要提醒你,他没了瞳珠逐魂随时会发作。你之前也见识过了…不过,只消你愿意陪着,我可以保证,你是不会白费的。你身上的蛊毒可以解的…”

香海缓过气来,轻声道:“你是说他的眼睛?”

“他告诉你了?”原沧郁带出一丝惨笑,“没错,他的眼睛就是解药。他是自有阴瞳以来,第一个双目血瞳之人。鬼煞王同样是双目血瞳,只有大人与鬼煞王脉连一线!鬼蛊虽然是结合青沼蛊术而成极其霸道。但说到底,无非是掺杂了鬼煞魂片的药物罢了。血瞳之力可以完全化尽蛊毒,丝毫不留存。”

原沧郁轻叹了一口气,似是陷入悠长的回忆中:“鬼煞王八力齐汇,才能有超凡之力。说到底,这八种力量必须集于一身才可相生相克,彼此取长补短。血瞳厉害,但无其它力量相融合,致使血瞳一味延展难以自控。逐魂,便是血瞳带来的危害。并非是大人眼中可放妖物,而是血瞳自生魂魄…大人征战的次数越多,死于瞳术之下的人越多,血瞳聚生的力量就越强。换言之,血瞳也有生命的,不全以大人意志来支配!”

香海觉得后背一阵发麻,逐魂并不是慕千羽的绝招,而是他的眼睛活了?

原沧郁看着香海的表情,又说:“瞳珠是阴瞳至宝,为阴瞳引力之源。大人五岁之时,由王妃亲手种入大人眼中。因大人年幼时,瞳术不能自控。情绪动荡,便令眸成血色。目及之处有如冥使拘魂。”

小孩子真性情,哪有不哭不闹不玩笑的?喜怒皆形于色,便成他人恶梦。出生时力尚不足,稍大些便显现出来。与他玩耍,一会便倒成一具尸体。一来二去,皆畏之如鬼。

他出生时,他的父亲慕祁山狂喜不止,称他为第一子。明明他前面已有八个哥哥,仍称为第一子。便是这第一子,不能亲呢爱拂,只得独自居于石殿中,坐着金壁辉煌的牢笼。

原沧郁接着说:“种瞳珠,也是无奈之举。瞳珠可引可控,需自身有制。大人幽居数载,童性渐泯,借瞳珠之力压制血瞳,不曾再误伤人。但因前情,仍无人愿与他亲近。惟得三公子与大人交好,二人最得情深。也正是因此,大人处处对三公子手下留情,便他取了瞳珠,大人也不愿追讨。反而想与你往苍鬼去!”

香海默然,她于家中卑小如尘,一直恨家人忽略不计,当她是个影子。而他备受瞩目,万千宠爱集于一身又如何,不过是敬而远之!看起来天差地别,原来很像。

香海忍不住说:“既然这样,他爹为何还让他四处行杀戮之事,岂不是让他的眼睛越来越活了?”

“所谓引消彼长,便是这个道理。大人既生了这双眼,便避不过去。与其躲藏碌碌一世,倒不如强强相逐修炼自身。这几年逐魂,大人皆可凭自己的力量最终相控。而且逐魂的次数也渐渐减少!再过个三五年,也许大人便可不靠瞳珠之力亦可控制…只是现在…”

香海冷笑:“敬畏这力量,又不放弃的不断利用这力量。说来说去,还是他家老头太自私!”

原沧郁笑了笑:“你要这样讲,我也没话好说。大人与公主了断,亦不想再追讨瞳珠。他自知难过公主这关,仍然去了…是我不忍他受公主折磨,亦想帮他了了这桩心事!你既肯出手,说明并非无情之人。不然的话,便是他当时僵如死木,也不会那般轻易就让你带出来的!”

香海怔了怔,没再说话。原沧郁说:“他既想与你同往苍鬼,你便多陪他几日吧?我会炼最好的培息丹让你功力大增,偿他最后心愿!”

香海看着原沧郁,轻声说:“你肯偿他这般心愿,当真是待他最好的人!”

“我视他如子,如何不好?”原沧郁笑了。

香海睁大了眼:“你…”

“我有驻颜之术,你想学么?”她笑眯眯的说,“我父亲若在世,便是近八旬的老人。我是他的长女,年过半百了。”

香海看着她的明眸皓齿发了半天呆,干笑了两声。这招术要是学会了,绝对发大财呀!

茵碧城一切如故,翠芳山默然耸立,将这座大城纳入胸怀。晴空万里,元通的阴霾在这里不见分毫。高台石楼,穹顶如罩,处处都透着苍鬼的恢宏磅薄。街上车马如织,男男女女皆是高声言笑大步行路,一派肆无忌惮的爽朗劲儿。

香海站在将军府前,原本前后两街皆属府界,街口立一石坊为“匡护”二字,街尾犹有一石坊,为“襄安”两字,于是整条街便名为护安街。

不过,如今这条街改成了市街,两边本是将军供给配宅皆改成了铺子,摊贩临立格外的热闹。

府邸到仍是在的,换了新漆的大门,重新添了瓦,可见是不久前归整的。之前被抄被砸,必定早不成模样。既然还了北宫氏的声誉,这座大宅自然要发还。漆漆门面是给百姓看的,以示王恩浩荡。

门房是个老迈的禁军,北宫阐一家死绝了,香海也不能跳出去说,当初砍头的时候我跑了,现在还我吧!到底是成了王族的地儿,再跟她没关系了,反正,都是一个姓。

慕千羽站在她边上,见她一脸殷切,提议:“这里看守挺松的,想进去也不难。”

香海轻声道:“不了,里面若是一切如旧,难免触景伤情。若早捣成个稀八烂,又难免添气。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

来这里之前,先去了一趟北宫家的祖坟。近枝都被宰光了,如今宗庙让几个不知扒到多少枝的远亲来看着。大家心里都明白,大王肯复北宫声誉,不过求个心安。到底对这帮死鬼们也没几分旧情在了。

哪个也不愿触霉头的好生料理,积尘四处,牌位也摆得乱七八糟,香炉早冷。香海也不便闯进去大哭,只在外头角落里,烧了带来的榜文,算是祭了家人在天之灵!

忠臣也罢,权臣也罢,都结束了!

香海揉揉眼睛,突然笑了:“慕千羽,决斗之前,我先带你去玩吧?”

慕千羽愣了一下,相当的敏感:“路上原沧郁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

关于这个问题,他醒来之后就开始怀疑了。睡的太沉,这是反常。原沧郁给他下药了,却打死不承认。吃准了他对青沼蛊术不太通!

“她说驻颜有术,我们打算靠这个发横财!”香海笑得无赖,“还说你不打算去找虞白悠了,这样等于背叛了你爹。就算你爹忍了,你那个夜叉老婆也不会放过你,所以你暂时得在这儿避难!”

“我已经和梦蝉退婚了,别张口闭口…”

“那是你退,她可没退。焦石散一撒,就能把你给办了。”香海哧之以鼻,“你得谢谢我,要是生米煮成了熟饭,你就属于占了公主便宜还不认账的…”

慕千羽一把勒过她,猛掐她的脸。香海乱挣不止,跺他的脚以报复。

路人对此嘻闹视若无睹,苍鬼开放,男女当街调情只是寻常事。喜便大声笑,怒便大声骂,纵横释放,不做那虚伪模样!

慕千羽微咧着嘴,被她踩得极痛,笑意却褪不尽。至了这里才知,难怪她装起来错漏百出,那原不是她本性!

第十六章

中秋佳夜,满城流芳。灯与月争辉,人与花比娇。细风缱绻状若呢喃,宛若情人多情语。远山如黛花如笑,大好良辰,自是该家国同欢。

但苍鬼景侯却没这过节的心情,他丢东西了!放在宫中的黑金铃花刃不翼而飞。

比起丢人,丢东西对于据占一方的王侯来说本算不得什么。只是这把刀有些特殊,它的前任主人是北宫阐。这柄长刀,北宫阐视若珍宝。景侯亦是个爱刀之人,一直将此刀镇在宫中。

大内高手无数,竟无半点察觉,可见王宫的保卫工作实在堪忧。更让人堪忧的是,贼偷进了宫,放着一地的宝贝不要,偏偏拿了这么个玩艺。是替北宫一家抱屈,打算来日用这玩艺砍景侯的脑袋吗?

之前刚颁诏天下复北宫氏之名,现在再去大肆彻查北宫氏旧党余孽等于自打嘴巴。景侯异常的郁闷,不但没了过节的心情,连过日子的心情都快没了。

香海扛着刀沿着城外郊道狂奔,月光清辉酒满身,金铃拂香溢满心,快乐得不得了!一想到景侯那怖畏不安的表情,香海就想仰天长笑。有些仇,终究是报不得的。这一年多来的经历告诉了她。

一刀剁了景侯,只会引得举国混乱。景侯未立世子,他翘了辫子必定诸子争位。国中动荡,就是给别国趁机侵犯的机会。遭难的,只会是苍鬼国的百姓。若真这么做了,九泉之下,她那固执的老子一定会暴打她三百拳。

她一头扎进林道,远远便看到月华之下倚树而立的人影。身形修长,月光为他蒙上一层霜白,很是动人。

香海几步抢过去,有些不可思议:“你竟是比我还快?”

慕千羽直起身子,长发带出一抹水光。他轻轻掸去衣服上附着的霜露,说:“是你太慢了。”

跟着她进宫当贼,给他的任务是引开侍卫。绘了一张足以绕城三圈的复杂线路图,最后的目的地是这里。真完全照她画的来,没跑到一半就要累瘫。

香海眯了眼,突然凑过去盯着他的眼睛看。他微微后仰,手一张将她的脸挡住。她扒开他的手:“你没按照我画的图跑吧,路上动手了?”

他偏开眼睛,没好气的说:“那样跑我会累死的,我又不是狗!”

“累死也比逐魂好,早知道不带你去了!”香海脱口而出。她设计这样复杂的路线,完全是出于对他安全的考虑。

苍鬼人身体好,正是因此大多苍鬼人喜练外家而忽略内息,短时勇悍无双却持久无力渐成苍鬼弱点。只消久耗拖延,他是可以避免短兵相接安全脱身的。他的眼睛与众不同,现在没了瞳珠镇目,任何杀戮行为都会引得逐魂发作。

偏这家伙不听话,非闹着要跟她同去却又随便动手,实在气人。

慕千羽犹豫了片刻,说:“我并没有杀人。”

说这话的时候,嘴角弯起好看的弧度,月光之下格外美好。说话直接,不消揣测。没了那千万种可能,关怀跃出的何其自然。月华如水,夜风柔美,皆不如她细眼含愠的动人。

这半月过得静好,他终是见识到满山金铃耀眼,那无尽绚金诠释的是豪迈与昂扬。比起拘在园中开成锦绣,这漫山绚烂是盛放在心底深处的。

一如这段时光,难以忘怀。

香海轻出了口气,仿佛放下心来。她垂了眼,拂去刀鞘上的尘。将刀抽出来,刀身上缀着金铃花纹,冷光逼人。以前曾趁父亲不注意的时候偷拿出来耍玩,幻想有朝一日像他一般威风凛凛,成一方大将,无敌战神,人人景仰的大英雄…这世间,本就没有英雄。

他问她:“你怎么知道这东西会在宫里?”

“我父亲势盛之时,景侯来过我家。当时他看这把刀的表情,就像…”香海带出一丝讽笑,“就像看我长姐一样!”

得不到的便想要,得到了便也不值得珍视了。人如此,刀也一样。长姐为父亲求情,便被弃之冷宫,所谓爱慕不过如此。

香海轻轻抚着刀刃,微笑:“我拿走了它,景侯必定夜不能安。他生性多疑,必然认定我父亲尚有余党。比起山神震怒,他更怕这些吧?”

慕千羽忽然勾了她的脖子,浑不顾那长刃正横在她身前。她忙不迭的收刀,抬眼却看到他那双微微含笑的眸子。

他说的一本正经:“我饿了,回家吃饭。”

香海怔住,淡淡凄冷就这样消无声息的被他挥去了。她乖乖任他揽着往林道深处走,他们在山脚下买了个院子,枫林深处,守着一道小溪很是静僻。

能有这样的好处所,那都是虞白君祀的功劳,他完成慕千羽交待的任务后,并没有马上返回青沼,而是留在苍鬼察看了一阵,以防事有变。前往苍鬼的路上,原沧郁联络了他。

慕千羽并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他来了这里,便由君祀出面与在苍鬼的探子接应。找了处房子暂时安顿下来。

到家的时候,香海刚想推开门,慕千羽突然拉住了她。香海愣了一下:“怎么了?”

他竖起手指,示意她不要出声。他凑近了门,透过门缝看到院中空无一人,有一桌酒席摆在当中。窗上映出人影,层层叠叠,好像屋里有几个人。

香海也凑过去看,脸色有些苍白。刚偷完东西,多少有些不安的:“喂,你不是没有甩掉追兵,人家搜到这里来了吧?”

他低声道:“怎么可能?若是苍鬼的兵,哪有不出声往屋里坐的?”

香海反应过来,心下一阵乱跳。不是苍鬼的兵就更糟了,八成他的手下虞白君祀把他给出卖了,他老子过来堵他!

不过很快有熟悉的声音传出来,证实了来堵他的并不是他家老头儿。但这声音听在香海的耳中,直震得她的心有些发痛。

“千羽,香海!我等了你们好久,为何不进来?”

虞白悠,居然是他啊!他不是跑了吗?为什么会在这里啊!

香海目瞪口呆,握着刀的手有些隐隐发颤。慕千羽感觉到了,加了力气攥住她,让她都有些痛。

正在这时,大门一下子拉开了。虞白悠一身白衣如雪,明月下如盛放的昙。静静的华艳,让所有颜色都黯淡。

香海怔怔的看着他,嘴张得圆圆,像是挨了一记闷棍彻底晕头转向。从听到他的声音开始,她脑里心里像是炸飞一大片,乱成一团麻。

一个月的时光,如水如烟。犹记拼力将他扔出院子,不是为了成全他的自由,不过是给自己一个心安。她终是可助他的,短短的时光,她不负这份绝望下的陪伴。纵然不能与他同行,注定天差地远。但她尽了全力,如此就算是美妙。

但是现在,他又这样站在她的面前。在这样的地方,在这样的时间,仿佛从天而降,让她猝不及防。

月如银盘,和风细细带出秋日爽朗。虞白悠和慕千羽相对而坐,一时间两人都没开口。玄衣白袍,鲜明的对立颜色。

原沧郁面如土色,虞白悠会在这里出现也是她始料未及。当时她刚准备好晚餐,今天是中秋,还想着等两人回来一起过节。原沧郁在看到他的一霎那便明白过来,能让他准确的找到这里,并非是从哪里打听到的消息。慕千羽与公主闹翻,前往苍鬼,这些都是突发事件。当时三公子已经离开,便是再消息灵通,也不可能这么快便来。

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一个月前他下的血魄!借香而焚,逼得慕千羽逐魂提前,让她力量折损九成晕迷不醒。她醒来以后,已经用药清洗,想来,是她的能力不及。到底没清干净!

香海站在边上,眼睛却忍不住一直在看虞白悠。慕千羽注意到了,胸口莫明其妙一团大火,烧得他想掀桌打人。

虞白悠笑了笑,执起壶注满两人的酒杯。慕千羽拿起杯子一饮而尽:“你得了瞳珠,还来找我作什么?”

他轻笑,也饮尽了杯中的酒:“我以为你会来找我,却是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大方。”

虞白悠放了杯子,转而看着边上的香海,带出一丝笑容。冲她招招手:“香海,过来坐!”

“进屋去!”慕千羽也扔出三个字,生生让香海刚挪了半步的腿僵在原地。她看着两人,心里乱的可以。深吸了几口气勉强稳定情绪,堆起笑容说:“你们…”

“过来坐!”

“进屋去!”

两人不但异口同声,更同时站了起来。虞白悠的笑容自眼中消尽,轻声说:“你知道我来的目的。”

“不行。”慕千羽干脆利索的拒绝。

香海一头雾水,这两人哑谜一般的对话她实在听不明白。但她的心崩起一根弦,紧紧的,随时会断。她不由自主握紧手里的刀,万一两人动手,那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起打晕!

原沧郁在心里叹了十几口气了,眼角余光看到香海一副十足戒备的样子又多叹了几口。她悄悄的走过去,想拉香海。她刚这一动,对峙的两人再次有了神奇的默契,同时弹起来,出奇一致的过来拽人。

牵一发动全身,一动大家全动。香海也不是木头,眼见两人扑过来,脑中第一反应就是他们要打架。二话不说以刀当棍,快如闪电的抡过去。目的是一招将两人摞倒。

最近她一直在吃原沧郁给她配的培息丸,功力大增。原沧郁哪拉得住她,白光一闪,砰砰两声,两人根本没料到她能打人,都把更多的防备放在对方身上,如此非常公平的一人挨了一下。

香海收着力气,但这一下也是够呛。香海一招得手,实在不忍再用刀敲第二下。飞快的把刀一扔,扑上去一手一个勒住两人的脖子,她个子比两人矮了许多,拘得两人弯着腰差点趴地上。

香海怕两人反应过来蓄气抵抗,不免加了些力气。嘴里嚷着:“有话好好说,不要打,不要打!郁姐姐快来帮忙!”

原沧郁都傻眼了,其实不用她帮忙,香海得手了。她那日渐增长的勇力成功的让两人倒地不起!众人都没想到虞白悠会来,不过他也万万没想到,他刚一来话还没说几句就让香海给暗算了。

香海看着倒在地上的两人,小心的探了探两人的鼻息,长长松了口气:“还好,只是晕了。”

原沧郁惊悚的看着香海,这家伙的力气越来越可怕了。香海把两个人分别挪到屋里躺下,很是烦恼的看着原沧郁说:“现在怎么办?他们醒来还是会打架吧?”

原沧郁摸了摸慕千羽的后脑勺,触到一个很大的肿块。忍不住埋怨:“你下手也太狠了,大人的头快被你打爆了。”

“我只是轻轻打了一下…”香海也摸到虞白悠头上的疙瘩,讪讪的说,“动手也要抢先机,万一两人真动起手来,到时我弄不住呀!你不是也说,他们感情以前不错吗?既然慕千羽不打算管青沼的事了,想来就不会跟他有什么大矛盾了。何必还要起争执?”

她想了想,锁着眉头不解的说:“只是他为什么还要找慕千羽,又是怎么找过来的?难道说还有别的遗物?”

原沧郁白她一眼,不想跟她解释,却也看着虞白悠发呆。这般独自前来,岂非毫无胜算,三公子从不做贸然之举。香海动手太快了,根本来不及观察出什么来。

原沧郁心下微微一沉,突然上前又扶起慕千羽:“不行,我看这里不能久留,我们马上走!”

香海怔住:“但是…”

原沧郁说走便走,直接就要背人。便在这个时候,突然听到门外扬起一个声音:“这场戏委实无聊,我看也到了该了结的时候了吧?”

随着声音,一个男人走了进来,倚在门边看着两人笑。笑容张扬,眼带戾气。一见他,香海直觉全身发冷,慕千凌,竟然是他!这个中秋节当真是惊喜不断呢。

原沧郁的心沉到了底,这下,当真是麻烦了!

“你这蛮子当真是进宜了呢!连我都想跟你决斗来看看了。不过,我今天不是找你的。”千凌笑意渐深,手指微微作响,“他们动了情,都成了窝囊废。实在是省了我的事!”

香海对他有阴影,一看到他后背就开始隐隐作痛。不由自主的微微后退了一步,紧盯着他的手:“你想做什么?”

他带出一丝讽笑,忽然间,香海身后的原沧郁猛的一挥袖子,霎时从她的袖笼里弹出数粒小红珠子,转瞬间变成数只火鸾,飞舞间屋内便是一团狼籍燎起团团烈火。便趁这个当口,原沧郁奋力背起慕千羽,低咄一声:“快走!”

香海反应也不慢,扛起虞白悠跟着原沧郁,借着火鸾撞破墙壁的同时,大步往外跑。烈焰之中,千凌的身影明明灭灭。

他的蓝色衣衫在烟火之中与长发一同翻卷,周身霜气盘恒火灼半点难侵。他的笑容张狂放肆,眼中透出浓浓杀意:“千羽,你背叛父亲擅逃敌国。便是我杀了你,也再不会有人怪我了!”

声音远远的传来,却是有如响在耳畔。原沧郁气喘不止,心跳疯狂。她根本不敢回头,只恨不得自己也有香海的力气。香海却回头看去,根本不见半点火光。方才明明房子都烧起来了,但此时身后只见密林丛列,月光冷寒碎碎浅照,哪有半点红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