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然呆公主又喝了一口茶,见香海仍是痴痴模样,很是同情。拍拍她的手教育道:“你明知他家里是这般情况,仍然愿意与他逃来这里。可见是爱极了他的。只是他待你并不好,你又何苦这样死心踏地?你呀,虽是苍鬼人,但是在青沼长的,自然不知苍鬼的习俗。我告诉你,苍鬼女人都很好强有为,绝不倚赖男人为生。可习武,可习文。并不只在家里做些琐事的。我一直很是仰慕倾佩,不然的话,也不会直接就跑来这里。”

天然呆公主说着说着话题又跑偏了:“对了,你今天多大了?我十七,你看起来比我小呢!不如你以后跟我混吧?我拿了好些首饰出来的,随便卖一卖就够过一辈子的。以防万一,我没让侍女跟着。眼下成了这个样子,我暂时也回不去了,不如你服侍我吧?你放心,我会待你很好的。绝对不打你,还给你钱花。”

眼看这位活宝快被人卖了还不知道,犹自还在为以后招兵买马。香海脑子里是一堆猪在乱飞,她实在听不下去了,直接拍案而起。

百里盈愣了一下,以为她还没受教,拉住香海继续劝说:“你别管那家伙了,让他受点教训也好。如今你是回到故国了,你看,多少人为你出头。长痛不如短痛,不如下定决心离开他!以后我再给你寻个好人家,你还小呢,有的是机会!”

不仅天然呆,还是个话痨!

香海快让她整疯,受不了的说:“公主殿下。其实他根本没有…”

话音未落,门“咣”的一声被干脆的一脚跺开了。

慕千羽铁青着脸站在门口,衣服头发都好端端没半点纷乱,可谓毫发无伤。能如此完美的破解百人乱拳阵,再一次超出香海的预料。只是他一脸黑气,更以这种方式破门而入表示他算账的欲望无比强烈。香海原本急着要回去找他,此时一见他这副嘴脸登时又添了害怕。加上脑子里疑云团团,可谓五味杂陈。一时间竟不知先该顾着哪种情绪好,傻愣着没反应。

身后的天然呆公主没那些复杂心情,见他这么快竟追过来了。当即将香海往身后一拖,头发一甩竟突生数丈,且有无限蔓长的趋势。

环佩叮当落地,发如飞坠锋刃,千丝万缕皆有如生了眼耳口鼻,在这并不算宽敞的房间里却半点不失准星,准确无误的将门闭个死紧,同时一点不含糊的冲着慕千羽就去。

香海目瞪口呆,琼然异体之术她早有耳闻,只是未亲见过,此时一见好生骇人。难怪这位公主头脑简单又只身乱跑还能成功存活,有绝技护体啊!只是————又打!

“住手!”脑子犹在乱转,声音已经冲出喉咙。顷刻间,百里盈的头发已经疯长覆满全屋,香海眼前黑漆一片,身上头上脸上覆着的全是柔滑的发丝,她完全找不到她和慕千羽究竟人在何处。头发太长,想揪着将头发的主人拖出来都不行,只得胡摸乱踩撩拨着往前冲,一边冲一边叫嚷:“别打,别再打了!”

一只手准确的握住她的肩,接着慕千羽的声音传来,带着微微无奈:“瞎跑什么,当心她误伤你!”

随着慕千羽出声,头顶上传来天然呆公主不悦的声音:“呸,我从不误伤人!”头发突然开始移动起来,拂过香海的身上头上,麻酥酥又冰冰凉,说不出的诡异感觉。渐渐的,眼前又一片开阔。

四面的头发回收,香海循声抬头,却发现百里盈竟不知什么时候窜到房梁上去了,长发拖拽着犹自在慢慢回缩。她老神在在的晃着腿,不满的看着香海说:“你可真没志气,我是在替你出气呢。”

慕千羽抬头看着她,眼中闪过一道光。发如流泉,可攻可守,可坚可柔。头发生长时,可趁机藏到安全地带。然后凭借与身体相应的头发将敌人绞杀。琼然的异体之术,果然名不虚传。而这位百里盈,异化的部份是她的头发。

“她的话你也信?十个老婆…”慕千羽转而看着香海,唇边抖出戏谑,“当初不是说八国混战么?又加了两个?”

闯出一串祸的香海羞愧的低下了头,以前在沐华阁曾咒他会娶八个母夜叉…这么久之前的事他居然还记得啊!

不过这话一出,倒让香海原本的一些疑惑尽消。说起来也有些惭愧,慕千羽突然性情大变,自中秋以后,变得外放张扬乖诡多诈,更让香海隐隐觉得他还野心勃勃。

慕千羽有血瞳摄魂,曾将她的灵魂拖出过身体。加之原沧郁也曾说过,那双眼与众不同。由此免不了让香海忐忑多思,只是他待自己一如当初,关怀备至,况且皮囊之下易换魂魄本就如同异谈诡说,也未必真能实现。

再说,除了慕千羽本身,又有谁能不动声色易换他的灵魂?香海也不能就这些猜测做了事实,

此时听他言及沐华阁的事,倒让她安生下来。若灵魂真换作他人,如何可能知道沐华阁发生的点滴?

“那她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难道不是你那些婆娘弄的吗?”百里盈扑闪着大眼睛,不甚相信的问。

“问她。”慕千羽没好气的说。

香海头埋到了胸口,百里盈诧异的看了看两人,一跃而下。一边向着两人走来,头发本来拖拽在地上,渐渐缩至足踝,经过地上的钗环竟也卷了起来,不仅如此,更在自动绾结。

发与命魂联,看来,想得到她的力源有些麻烦呢!慕千羽看到这一切,不由的睃了一眼仍垂头自愧的香海。

香海被百里盈按住肩膀的时候,她的头发已经完好如初:“你来告诉我。”末了还加了一句,“你放心说,我给你做主。”

面对天然呆公主清澈到底的眸子,香海突然心酸又心慌。她是想活,情生贪,贪生执。她也是,难抗这种诱惑。但是,用这公主的力源保自己的性命,这样做了,与慕祁山还有什么不同?拆穿千羽的图谋,保住这位素昧平生的公主吗?那要至千羽的心于何地,她又凭什么在这里安享他的关怀织自己的梦境?

她看看百里盈,有些艰难的说:“其实吧,这事儿说来话长。”

“没事,慢慢聊。”百里盈挺痛快,坐下来又开始喝茶。她似乎很喜欢饮茶,一直饮个不停。

香海无奈了,她这态度已经说明一切了好吗?天然呆公主愣是瞧不出来,不仅瞧不出来还打算听故事。

香海咬了咬牙,一闭眼飞快的说:“是我自己弄伤的,跟他没关系。他也没十个老婆,只有一个没过门的,他不想娶就跑了。他没骗你,全是我骗的!”

百里盈一口茶呛出来,瞪着一对大眼咳个不停。

香海不忍心地拍拍她后背,见她扭着身子不配合。虽然不想当着慕千羽的面承认,但为了摆平这个宝贝也只得祭出是女人都挡不住的法宝:“我是不小心碰上你们的,真的。结果见你美若天仙,还跟他谈笑风声。我不就…那个什么了嘛?说来说去都是你太漂亮了,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美的女人。你再看我,长成这个样子…嘿嘿嘿…”

没等百里盈做出反应,慕千羽先忍不住了。原本来的时候一肚子火,独角戏是越唱越过份,最后闹得不可收拾她却跑了。此时又生生让她给安慰下去了,看她面红耳赤讪笑不止,认错居少马屁狂拍,怎么看怎么觉得顺眼。

果然百里姑娘对这种说辞比较容易接受,脸上又绽出笑意:“原来是这样啊!哎哟,你放心啦,我怎么可能喜欢他呢?这么千辛万苦的跑出来,还不是因为不想跟他成亲么?其实我一直是很想来苍鬼的,只是…”

香海马上接过话头,连连点头:“是是是,您大人有大量。是我小肚鸡肠眼皮子浅,像这种货色只有我当成宝,公主您这么高贵的身份怎么可能瞧得上呢?”

趁机狠狠损慕千羽一顿,也算勉强找回了点面子。

慕千羽默不作声的在香海身后掐她,掐得她乱扭,一边说着一边往外溜,实在有一肚子问题要问后头这个下黑手的。她陪着笑脸:“今天闹了一天,您辛苦了。我们不打扰了,好好休息啊…回见,回见…”

“急什么?你等等我,同你们一道回去。我也认认门!”

百里盈不罢休,放了杯子几步就跟过来。慕千羽来劲儿了,一揽香海的脖子,无视香海的挣扎:“正是。方才便想邀你同往,白让你看了一场笑话,当设宴陪罪呢!”

公主很开心,香海很着急。

“不行!”香海不管不顾的跳着脚吼。在和慕千羽达成统一之前,绝不能让她去。

“为什么?”

“家里不方便!”

“不是没有十个老婆许多娃吗?”

“别理她,她就是淘气。咱们走。”慕千羽勒着香海就往外拖,眼见公主真傻乎乎的跟上来。香海眼珠子快崩出来,青筋乱跳,拼命挣扎。狠狠瞪着慕千羽:“不行,就是不行。”

慕千羽见香海是真急眼了,无奈的抚了抚眉,手上加了力摁着她,却突然转了头:“公主?”

“啊?”百里盈见他回头唤她,本能的抬眼看他。便这一看之下,眼前红光圈圈闪闪。她本就毫无防备,所以招中的也格外利索。

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身子一软就瘫倒在地。

慕千羽挑了挑眉毛,松了香海转身坐在椅子上说:“有话就说吧!”

“如果你想要她的力源为我的鬼蛊做牵引,大可不必!”香海直切重点,之前的细节全省略。一边问着一边弯下腰去扶她。

慕千羽鼻中哧了一声,坐视不理,任由香海死拉活拽得将百里盈扶坐在床边。

香海好不容易安顿了公主,几步迈过来,沉声说:“鬼蛊七守,难不成你要找七个顶尖高手来逐一牵引?那不成了养蛊器了吗?”

“当然不同。养蛊器是一方面用高手引力,一方面用药物镇炉鼎本体的灵魂。我怎么可能让你变成行尸走肉?”慕千羽扯出一丝笑容,“反正都是要找人来引力的,我以前做的也是这档子事儿,没什么区别。”

“有区别。”香海盯着他,“以前你会直接去抢!言明自己的目的立场,也给对方一个反抗的机会…”

香海吸了口气,有些难过的说:“因为你并不认同你爹的作法,但他是你爹。你坚信他做这一切是为了你好…所以,你就…”

香海有些说不下去,爱是两面。如今她完全能体他当初的心情了。病入膏肓,生命已经成了负担。但面对至亲的殷殷期盼,害怕他难过害怕他伤心,于是就算药入口也无用,就算残躯再疲惫再想解脱,也总要为他忍着这口气。

相比之下,为爱去死更容易些,一死以证真心,成全轰轰烈烈执爱无双的自己。但为爱活着,哪怕要饱受折磨,千疮百孔,也要委曲求全。

“又想保全爱,又想维持立场。现在的你,与我当初一模一样呢!”慕千羽抬眼看着她,却带出动人的微笑,这笑容让人心碎让人痛,香海看着他,眼泪不由的落下来。

“对,那时我坚信我爹是为了我好。鬼煞重生,可以让我的血瞳真正为我所用。”慕千羽有些出神的说,“尽管,我是那么的不希望他用这种方法,但他是我爹,他是为了我…我没有选择!”

他轻轻抚了眉毛:“了无生趣呢!于是我同意接掌沐华阁,去替我爹做这些事。由我亲自动手,纵有罪孽,我与他一并分担。同时,给那些成为药引的人最后一个机会!也是给自己一个解脱的机会。”

“香海,你了解这份心情,也守住了最后的承诺。中秋那天,你没有跟虞白悠一起走,你留下来了。”慕千羽拉过她来,用手挡住她的眼睛,声音有些喑哑,“千羽很开心呢,香海比任何人都了解,香海和千羽是一样的!”

掌心渐渐湿润,香海抓住他的手,手指有些颤抖:“既然了解,那你为什么还这样做?你把公主诳骗过来,要她无知无觉的成为牺牲品!你这样比以前不要命的去跟人家拼更让我害怕,让我觉得你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简直就是乐在其中!”

“那你更喜欢哪一个我呢?”他忽然松开手,笑盈盈的看着她,“以前的我吗?还是现在的我呢?”

香海哽咽的看着他,咬了半天牙,突然推他的脸:“以前总要找我决斗像个疯子,现在非要让我活命也像个疯子!”

“什么鬼答案?”他不满,刚要掐她的脸。

她却突然一把拉住他的手:“把公主放了吧?”

他敛了笑容,错开眼睛:“你要是心里有我,就不会说这样的话。”

赤裸裸的威胁啊!

香海怔着眼睛,深吸一口气又慢慢吐出来:“千羽,我会努力活下去。原沧郁教过我眠息血的术的调息方法,我每天都在练。现在公主在这里,我也可以让她教我不是吗?只要有一丝机会,我都绝不放弃!”

慕千羽看着她,声音有些喑哑:“你这个…以前在沐华阁,吃的苦头还不够吗?”

香海牵出苦笑,是啊,战场之外,不轻取他人性命。不因个人恩怨而生祸乱…所以,在沐华阁,她明明有那么次机会都白白葬送了,最后一事无成。她如此,家人也是如此。所以注定不能成为强势的一方,注定成为牺牲品。

她咧了嘴:“是啊,所以你才会看上我。”

慕千羽愣住了,轻笑了。香海半弯了腰,眯着眼睛:“答应我喽?那你…”

慕千羽扯过她来:“呸!你那个根本不是办法,简直就是跟鬼蛊硬拼!”他瞥开眼睛,别别扭扭的说,“我至多答应你尽量保她的命。”

见香海欲言又止,马上补充:“不许再讨价还价!”

能让他说出这句已经不易了,香海看出转机,所以识趣的闭上嘴巴。一脸讨好的冲他傻笑,他掐她的脸,她嘿嘿笑着:“把公主弄醒吧?晚上我给你们做好吃的。”

慕千羽不动弹,却转了话题:“急什么,账还没算完呢!”

香海脑子一激零,马上想活稀泥,堆了满脸笑:“都过去了,不要计较了吧…”

“那怎么行呢?”慕千羽皮笑肉不笑,捏着她的小细胳膊,“扔完屎盆子跑得比兔子还快,巴望着我被人打死是不是?那个呆瓜公主比我还亲是不是,居然一点都不关心我。”

“你武功盖世天下无敌英明神武…”

拍马屁的话还没说完,就听他阴风阵阵的说:“少来这套,当我是那个傻妞啊?”

“关心!你看,你也没受伤么不是?皆大欢喜呵呵…”香海心虚的咧着嘴,眯着眼睛,“连衣服都没破,全身而退呢!”

“扔了一袋子璃珠,不全身而退才怪咧!”他松了手,没好气得翻了白眼。

香海张大嘴巴,惊愕至极:“你,你扔钱…”

慕千羽拿了杯子倒茶:“茶楼互殴成何体统?更何况他们人多势众。只好肉包子打狗,好趁机脱身。”

居然用这种方法脱身,难怪分毫无伤,太狡猾了。

第二十一章

香海敞着小褂,扭着身子让百里盈瞧自己肋则的纹路。百里盈的眼瞪得巨大,那表情格外不可思议。慕千羽坐在临窗的榻上饮茶,眼睛瞟向窗外,神情平淡如水,仿佛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你身上怎么会有琼木纹?难道说…”

百里盈半晌缓过神来,大眼睛里透着狐疑和揣测。香海比百里盈更紧张,向她套问琼然之术,自然要比无声无息取她的力源要难得多。况且一旦套问失败,更有可能让百里盈知晓鬼蛊之事,那慕千羽是绝不会放她一条生路。

到时候,香海可真算是救人不成反害人了。

因此香海这几天一直犹豫,越想找个万全之策就越不能下决心。拖过了正月十五后。慕千羽那点耐心是彻底磨光了。给她下了最后通牒,她若再不问,他便按照原定的办,直接弄倒了下手,至多尽量保百里盈的命而已。

鬼族各支功法源于体,香海知道有些功源是与命相连的。比如囚里的控偶之术,再比如郁林的增长之术,一旦失了力源,命也随之消逝。万一琼然也是如此,如何能保命?

但慕千羽逼得太紧,香海只得一试。此时看百里盈一副揣测不断的神情,香海自己先慌了神,强行稳了稳,正想用那套早已准备好且演练了好几次的说词。却不料百里盈这边已经冲口而出:“难道…是返祖?”

这下轮到香海愣了,不仅香海,慕千羽的手指也轻微的抖了抖。返祖?天然呆公主的想像力…真是太异于常人了!

百里盈瞪大了眼睛说:“听宫里的老人说,相传鬼煞王八力齐汇,当今南滇各族,皆是承鬼煞血脉得生,却没有一个可以八力汇体。你明明是苍鬼人,又生的像青沼人,如今身上还长了琼然纹,不是返祖是什么?”

香海闭上了嘴巴,对天然呆公主的倾佩之情有如滔滔江水。天然呆公主想像的比她事先准备的说词好太多了,她本来打算说自己吃错药的!

她长长松了口气,连连点头:“真被你猜中了。”

百里盈扑扇着大眼睛,十分感慨:“难怪你是苍鬼人,却手无缚鸡之力。虽生的肤白,却也没有青沼人的毒血。看这琼木纹生的这样显却不完整,倒像是被它压得,害你的力皆放不出。”

“居然是因为这个?”一直沉默的慕千羽慢慢转过头来,看着犹自在探究的百里盈问。难怪之前眠息血术练了许久仍不能通汇,本来还以为是因她气海全空所致。现在看来,那力气尽消,气海全空,也不全是因为慕千凌的霜结阵气。

百里盈将手掌印上去,很是认真的感受:“琼然人只有蓄力的时候,这木纹才会显现出来。香海身上的木纹这般清晰,触手还是滚烫的,明显是气堵难出嘛。”

慕千羽和香海都有些发怔,慕千羽放下杯子,慢慢踱了过来。

香海有些紧张,不由自主的想去抓他。他转而握住她的手捏了一下,既而松开:“香海是苍鬼人,也许与琼…”

他的话没说完,就看到百里盈伸手摸到脑后,一会便拽出一根头发来往香海身上贴。他登时紧张,手飞快的挡过去。香海见他动手也紧张,身子也扑过去。

两人同时说:“你想干什么?”

话问的是一样,但目标绝不相同。

百里盈被这两人过激的反应吓了一跳,讪讪拿着头发,像个犯错的孩子般连连解释:“我…我只是有些稀罕,想试试罢了。”

慕千羽一听急了,眯了眼道:“什么稀罕?你当她是玩艺吗?我早就不耐…”

香海扑上去捂住他的嘴,一边拼命给他使眼色一边冲百里盈傻笑,累得满头大汗。慕千羽见她眼珠子快让她调转得掉出来了,扯开她的手哼一声,问百里盈:“你要试什么,把话说清楚了。”

百里盈的眼睛仍在偷偷瞄香海肋上的琼木纹,特别好奇的表情。一听慕千羽问,忙拉回视线表示自己并没有太好奇。她绕着刚拔下的那根儿头发,细细黑丝明明已经脱离她的头皮,仍在不断收缩,最后宛若手指般长短。犹自轻轻浮摇,仿佛有风拂过。

“这根头发来自我源引位置,即使脱离头皮。我仍与它有所感应!”百里盈老实交待,“我是看她的琼木纹不够完整却蓄力十足,所以想结发汇入。我是想看看香海这纹中存着哪种异体术…不过,这样对她也有好处的,可以帮她通汇…真的!而且一点不疼!”

香海微抽了一口冷气,这公主!如此轻易的将源引之处告诉他们,还此轻易的想要帮她通力,只是为了想看看她返祖得有多稀罕吗?

对人的毫无半点戒备之心,真不知是该替自己庆幸,还是要替她以后担心呢。

香海的心情很是复杂,慕千羽却没她那些想头,反而凑过去看那根发丝,仍然对它的作用表示了怀疑:“木纹完整,就能知道是何种异体术了?只是香海是苍鬼人,你这根头发当真这般有效?”

百里盈对他的怀疑表示理解,同时对自己的本领表示了高度的自信:“有效没效我就不清楚了,不过就算不能替她通汇,我也有十分把握,不会伤她分毫。”

慕千羽盯着她看了一会,突然轻轻一笑。退开两步,示意让她动手。

百里盈得到允许后十分兴奋,小孩子得了稀罕玩艺似得,一双眼锃光瓦亮。拉过香海将她摁在床边,一本正经的说:“你不要怕,真的一点都不疼!”

说着,手掌贴着香海的肋下,指尖极快的一绕。动作流畅有如拈花般曼妙,那根细细的头发便随着她的指尖宛如灵光,飞快的顺着肋下纹路直入体内。

香海只觉腰侧微微一痒,不及发颤,那一直火燎的部份便迅速注入一股冰凉很是舒爽。百里盈指尖轻轻颤,仿佛仍在引着那已经入体的发丝。颇为得意的问:“怎么样,不疼吧?”

慕千羽的眼一直盯着香海看,渐她的面上渐渐浮起潮红,红迹未退竟又渗出一层惨碧。慕千羽微惊,却从她脸上并未看出半点难受的样子。不但不难受,反而还很是惬意似的。

她自己浑然不觉,也没应百里盈的话。眼睛半睁半闭,仿佛仍陶醉在通体舒畅里。慕千羽微微松了口气,重新又坐了回去。

原本以为,百里盈再单纯无知,也绝不可能轻易将力源告知他人,这是任何一个习武的鬼族人都明白的道理。

此时看来,她绝对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傻妞!也是,打从听了属下的回报,也该清楚这一点的。不过只是再次印证罢了。

百里盈出了琼然王宫后,曾进过三次黑店,遇着过五回拐子,还迷路跑进过苍鬼北境的鬼虎崖。奉命暗中护送她的青沼高手苦不堪言,任何任务都没这次高难度。

鬼虎崖死里逃生后,高手们才后知后觉的明白,暗中护送太可怕了,还是直接骗吧。于是化妆成迷路老头老奶奶去骗她,果然她马上就信了,二话不说担当了保镖的工作,尽职尽责的把真正的保镖们送到了中州。

高手们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如此就该一出琼然王宫马上装迷路老头和老太,反正公主也不会想他们怎么会迷出国去!这样也不至于受这许多苦难!

慕千羽瞥了一眼百里盈,此时这位大仙正陶醉在大夫和病人的游戏里不可自拔,那认真努力的劲儿谁看了都得动容。

异体在发,更因这次她的举动可知。她的这种异体术,既然可以感知所有琼然国人的力源所在。也极有可能探得所有修行者的功源之秘,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简直比摄魂血瞳还要可怕。难怪当初慕祁山不止一次的提到过这位出身不算高贵的公主,看来是因为这一点。

这种术法,若落在有图谋的人身上,只怕要天下大乱。生在她身上,也不知该觉得遗憾还是庆幸呢!

香海缓缓的睁开眼睛,却因眼前的一切而呆住了。雾霭沉沉,分不清是黑夜还是白天。隐隐可见模糊的轮廓,也不知是房舍还是山峦。明明是在家里,明明让公主帮她通力,怎么突然到了这个地方?

惴惴不安地迈着步,一边张望着一边试探着喊:“公主?千羽…”

她站在原地不再乱走,怔了一会干笑着:“一定是做梦了!”说着拧自己的手,果然一点也不疼。

在梦里也知是梦,香海不禁莞尔。

恍惚间看到一个背影,黑衣长发,身形修长挺拔。香海她快步跑过去,拉住他的袖子笑:“千羽!”

天天见他,睡了也梦到他。尽管知是梦,难免有些不好意思。

慕千羽站在悬崖边,面前迷雾云海,黑洞洞象万丈深渊。他慢慢转过头,眼珠漆黑如深潭,笑意轻浅:“你和他相处的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