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期期艾艾看着项林珠:“师姐你不会也要抛弃我吧?”

项林珠正和她并肩走着,却见楼下站着一高大男人,忽然就止步了。邓蕊蕊瞅瞅她,又看看和她对视的男人,立即摆出一张哭丧脸:“算了,当我没问。”

谭稷明站在那儿,看她慢吞吞一步步往下走。

他拍了拍停在路边的SUV:“这车还扎眼么?”

她心上有说不出的滋味,却听他又开口:“得,跟你这儿得骑自行车才叫不扎眼。”

“你怎么来了?”

“你手机不接,微信不回,我不来这儿能有什么办法。”

她解释:“实验室没信号。”

“你们实验室研究□□呢,还屏蔽信号。”

“…”

他也不揭穿,去开车门:“走,吃饭去。”

她还是犹疑。

“饭总得吃吧。”

谭稷明没了以往的强硬,项林珠反而不太知道该怎么应付他,虽然以前对他的应付并没起到什么实质效果,但那会儿至少心中感想单一无杂念,现在却不同了。

他带她吃的西班牙菜,那外国驻唱顶着一头黄毛在台上弹吉他。他吃着东西,把甜品推到她面前。她这才记起,几乎每次和他吃饭,他总要点一份甜的,却从来不自己吃。

那心上就这么又沉了几分,她搁调羹的手捎一用力,碰到餐盘擦出铛铛响声。

“不好吃?给你换一份。”

说着就要点餐,但被她阻拦了。

项林珠的感受很复杂,很想叫谭稷明像以前那样对她,或许她能自在些,可细想一遍,他以前的做法和现在似乎也没什么不同。

21

“白杨他们明天回去, 走前想请你吃饭。”

回去的路上, 谭稷明边开车边和她说。

她有些拘泥:“不用了吧。”

“怎么?”

那几人看谭稷明的面上,一开始就没拿她当外人, 那种心照不宣的默认让她不自在。

她说:“只见过几次,不是太熟。”

“见过几次还不熟?”他瞧她一眼,“人可拿你当朋友啊。”

她没出声。

他又说:“就当你们还不熟, 多吃几次饭不就熟了。”

她还是没出声。

前面是红灯, 他悠然流畅将车滑至人行道前。

“不想去就算了。”

她看他侧脸鼻峰俊挺、唇廓利落,脸色平静倒不像生气的样子。前方信号灯跳了色,他把着方向盘越过人行道, 转头看她一眼,松展嘴角笑了笑。

这一笑,她心上软了八分,紧绷的畏惧也减掉一半。

汽车开到宿舍楼, 项林珠关门下车,绕过车头往楼里走时谭稷明忽然叫住她。

“你离那人远点儿,该说的话得往明白了说, 别瞎给人机会。”

她问:“谁?”

他也记不住叫什么,胡诌个大概:“就那天那吉娃娃。”

“…他叫吉纲。”

“甭管他吉什么。”他手指夹着烟, 往敞开的车窗外虚指着她,“记住了啊, 下回再让我看见你俩单独在一块儿,我打折他的腿。”

他声音不大,但趾高气昂, 浓眉微皱,痞得像买下整条街的二世祖。

“你又不是我的谁,凭什么打断他的腿。”

“那也不行,就算我不是你的谁,也轮不着他。”

这绕弯子的对话还没结束,却忽然有人叫她:“阿珠!”

项林珠回头,见刘晓娟提着一盒外卖走近。

刘晓娟眼尖,自来熟的朝谭稷明笑:“谭先生这是要打折谁的腿,阿珠的吗?”

谭稷明也笑,薄烟缭绕,看上去更痞了:“怎么会,她乐意我还舍不得了。”

说完就开着车走了。

“哇,阿珠你撞大运咧!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她转身往楼里走:“没在一起。”

“还瞒我呢?我都看见了。”

“真没在一起。”她看她一眼,极认真,“也不可能在一起。”

刘晓娟瘪了瘪嘴,越发觉得她矫情。

隔天中午,白杨攒局在翔鹭吃饭。谭稷明到时人已经齐了,都跟那儿坐着等他。

“点菜了么?”

“没呢,这不等你么。”

白杨说着把菜单给他。

他点了几样常规菜,又额外要了白米饭和炒青菜。

白杨笑:“丫就一兔子,光吃草不吃肉。”

“你他妈闭嘴,吃个饭跑这大老远,路上堵了爷半小时。”

“半小时算什么。”白杨说,“前儿在北京送一朋友飞上海,人都下机了我还搁三环上堵着,一点儿脾气没有。你可好,跑这儿躲交通躲雾霾,挺自在啊。那天见着你妈,老太太说你快仨月不着家了,怎么着,打算跟这儿定居了?”

“什么仨月不着家,人老了说话没谱儿,你别跟着掺和。”

白杨后仰着脖子靠着高背椅,似笑非笑盯着他。

“我这次是受你妈托付,带着任务来的。她老人家跟我打听你交了什么女朋友,我说你没交啊,天南海北忙业务呢,人说你肯定交了,还在你车里发现一裙子。我就想问问,谁啊这是?裙子都落车里了,跟我们却一点儿风声不走漏,这不像你的作风啊。”

“关你屁事。”

他松散靠着座椅,闲闲的说。

“别介,我得完成任务啊,不能就这么回去,你跟大伙儿说说怎么了?”

张祈雨开口:“傻啊你,这不明摆着么,不就是那女学生么。”

“你才傻帽儿,老太太跟北京发现的证据,跟这儿有什么关系。”

张祈雨惊奇:“哥你套路太深了,北京一个这儿一个,真够忙的。”

他也不解释那车本来在这儿用着,后来袁伟给开回去了。

程书颖也出声:“北京我不知道,但这儿的和他没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回回吃饭都带着?诶,对了,她今儿怎么没来?”

“就你们这德行,准给人吓着了,人不敢来了。”

程书颖又把话题扯回去:“就算有关系也不是那种关系。”

张祈雨接话:“这我知道,他俩是远房亲戚,说近了就是兄妹关系。”

白杨知她损谭稷明呢,笑得快直不起腰来。

程书颖却很惊讶:“谁告你的?”

“女学生亲口说的。”

“她怎么能这么说呢?”

“够了啊。”谭稷明面带笑意,“见天儿拿我开涮,要吃快吃,吃完滚蛋!往后谁也甭来了,再来爷可不伺候。”

“唷,真当自己本地人呢。”白杨笑着说,“您给个准话儿,和女学生到底什么关系?”

他用餐巾揩着手,眉眼带笑,轻描淡写开口:“远房亲戚。”

一桌人顿时笑得不可开交。

张祈雨敲桌子强调:“我说什么来着?真是亲戚,你们得信!”

这般欲盖弥彰好手段,大家不用点破都心知肚明,一个个乐得跟弥勒佛似的。除程书颖一脸淡

漠,以她对谭稷明的多年了解,他肯这般配合大家玩笑,无非两种情况,一是心情极好,二是害羞不愿承认。

他今天心情很一般,谈不上好坏,那么只能是第二种情况,可若真是第二种情况,这事情已远超乎她想象。

再说另一边,项林珠去食堂吃了口饭,本来和邓蕊蕊约好去图书馆写报告,但她临时爽约不去

了,她便独自回了宿舍睡午觉。也不知睡了多久,手机忽然响了,她捞起来接听,眉头还微微皱着,心想这人有完没完,连睡个午觉都不清净。

“阿珠!”

心中咯噔一响,她移动屏幕看了看,原是吉纲。

吉纲说:“我想请你帮个忙。”

“什么事?”

“我们导师给了新课题,研究能源和污染的矛盾依存,我想从海洋科入手,你不是学海洋生物学

嘛,想向你了解一些学术上的专业知识。”

这是项林珠软肋,前面已说过,学习和工作对她来说是仅次于呼吸般重要的精神依托。她没理由

不答应,于是和吉纲约在绿晶酒店附近的小饭馆。

可她没想到,一起吃饭的足有七八个人。

其中一戴眼镜的女生盯着她调侃吉纲:“这么漂亮也不说早点带给我们见见。”

挨着那女孩儿的男生说:“是啊,没想到你小子说的是真的。”

还有人举杯:“来来来,我们庆祝吉纲这条万年单身狗终于成功脱单。”

于是大家齐齐举杯。

项林珠骑虎难下,又干不出当场翻脸的事,虽是配合着举了杯,心下却是十分厌恶,这才知道被骗了。吉纲竟编出那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把她骗来给他的朋友们认识。

这饭没正经吃几口,男生们已端着啤酒开始调侃吉纲,说今天日子难得,叫他必须大放血。他笑

起来,因为太瘦,脸颊的肌肉微微往里凹陷。

“这有什么,你们想吃什么尽管点。”说着又叫来服务员,“再开一箱啤酒。”

一桌大学生闻言笑着闹起来。

挨着项林珠的姑娘问她:“听吉纲说,你也是个学霸?”

她已坐若针毡,蕴藏的怒火盘踞整个胸腔,但念着一桌子人都不知情,只得生生咽下。她朝问话的姑娘笑了笑,没出声。

饭吃到一半儿,吉纲喝了大概四瓶雪花,整张脸都泛着红。

他借着酒劲,放开嗓门怂恿项林珠:“阿珠,我们一起敬敬大家。”

她极不耐:“我不会喝酒。”

声音不大,但能听出几分不乐意。

有人圆场,递来果汁:“不会喝酒不勉强,用这个代替吧。”

那人面带笑容,她也不好给人脸色,讪讪的接过。

一桌子人又开始起哄:“祝你们幸福美满!”

“祝你们毕业就结婚!”

“祝你们早生贵子!”

“…”

吉纲仰头干掉一杯,她只拿着果汁极浅的抿了一口。

后来饭局结束,这些青年一起往回走,因都带着伴儿,走着走着就散了,变成了各管各。吉纲和

项林珠挨着马路牙子走在最后,有车疾驰过来,吉纲伸胳膊轻揽了她的肩将她往里护着,她如雷劈般躲开。

“你不是说找我学习吗,这是什么意思?”

吉纲笑:“反正迟早大家都会认识,今天刚巧人齐,就叫你来了。”

“你别这样。”她看着他,“我们不是男女朋友,你这样会让人误会。”

他不在意:“我知道你,你就是害羞,你要是不想和我在一起,刚才怎么不说,还和我一起给大

家敬酒?”

她念着朋友情给他面子不当场揭穿,这人竟打蛇随棍上赖在她头上。她忽然就想起谭稷明说的,

要和他讲明白,免得瞎给他机会,这才知道他说的“明白”是什么意思。

于是又惊又气开口:“我刚才不说是因为你是我老乡,是我同学,我拿你当朋友,不想驳你面

子。可没想到你这么不地道,编那么大个理由骗我来见你朋友,还当我是你女朋友。我和你讲清楚了,我可不是你女朋友,以后别再缠着我!”

吉纲酒精上头,这番话他听得半真,却不能即刻完全领会她的意思,只知道她生气了。于是伸手

去抱她,脸也凑过来,嘴里哄着她别生气。

可把这姑娘吓坏了,推开他的那一下简直使出蛮荒之力,吉纲一个踉跄磕在马路牙子上,没站

稳,摔了个屁股蹲儿。

她愤愤然盯着摔坐在地上的男孩儿:“我看你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我不喜欢你,别费心思了,

你也不用再联系我,以后朋友也不用做了!”

她恼怒不堪,一边独自往回走一边使劲搓着刚才被他握过的手。

那一刻的感受颇复杂,就算狂如谭稷明,想和她交往也会先征求她的意见,反倒是这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吉纲,学习上是无敌金刚,感情上却是强盗流氓。

作者有话要说:每章的评论我一条不落全看了,感谢大家支持,你们都很可爱

22

公司最近很忙, 听说符钱最近又拉了别的项目, 正和谭稷明商量前期投资的事儿。项林珠一上午来回在办公间穿梭,连水都没顾上喝一口。她正伏在桌上核对数据时, 马小丹终于忍不了了。

“阿珠,你手机响八百遍了,拜托接一下好吗, 吵得我头疼。”

“不好意思啊。”

她说着便拿起手机挂断来电, 接着把铃声设置成静音。

马小丹无可救药地看着她:“诈骗电话可没这耐性,说吧,是不是男朋友?”

“不是。”

她头也没抬。

周顺顺端着茶杯凑过来:“男朋友?阿珠你和老板吵架噢?”

项林珠吓一跳, 马小丹也吓一跳。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没有的事,别听她胡说。”

周顺顺吐了吐舌头,端着杯子飘走。自从那天一大早在办公室撞见换了裤子的项林珠, 她就认定她和谭稷明有事儿。这年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加加班很正常,加一晚上班还换了条裤子就不正常了。

恰逢谭稷明外出归来, 他穿着西服皮鞋,手里拿着蓝色文件夹, 经过公位时随手朝项林珠那么一指。

“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马小丹看了看周顺顺,周顺顺抿着嘴将脸颊鼓了个包, 一副“我什么都没说”的表情。她又看了看项林珠,眼神已有些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