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电动推子仍旧发出嗡嗡细响。

就听她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没你的日子也没人这么欺负我。”

他笑:“敢情都是我的错,我这么维护你,你不怪别人反而怨我,有没有良心?”

她也笑,弯了弯嘴角,胸腔发出微微震动。

他一把揽住她的腰,头靠在她身上。

“你这样我没法剃,秃了可别怪我。”

“秃就秃吧,反正讨着老婆了,我也不在乎。”

声音被身体挡了大半儿,闷闷的,一本正经中带着点儿云淡风轻。

27

作者有话要说:应榜单字数要求,今天加更一章,明天停更,后天起恢复正常。

这天项林珠难得在没有实验时跟宿舍待着, 刘晓娟在给李臻洗衣服。

“工作找着了吗?”

上回刘晓娟找了一工作, 但离校太远很不方便,她年前又不打算租房, 于是没干几天就辞职了。

“还没。过完年再说吧,年后机会多。”

刘晓娟回头看她一眼,她穿着长袖薄衫, 外面套了件玲珑马甲, 裤边紧致衬得双腿更长。

“自从谈了恋爱,你越来越会打扮,也越来越漂亮, 有钱真是不一样啊。”

她不太高兴:“我花自己钱买的。”

“你也真是,这种事有什么好较劲的,他的钱不就是你的钱,花一花怎么了。”刘晓娟说着, 想起一件事,“吉纲找你好几回了,说你不接他电话, 发信息也不回,你们怎么了?”

项林珠没出声。

“其实吉纲条件也不错, 他们家开饭店,店虽然不大但也开了好几家分店。要是没有谭稷明, 你考虑考虑他也是不错的。”

项林珠眉睫微闪:“你们很熟吗?”

她面露尴尬,抖了衣服晾晒:“他不是总找你嘛,找不见你就和我多聊了些。”

都聊到开分店的事了, 看来是没少聊。

项林珠这么想着,端起水杯喝了口水,拧开台灯翻书来看。

今天难得休息,也难得谭稷明没缠着她。谭稷明不缠着她却不是因为同意她自己待着,而是公务在身飞走了,人飞走了心却不走,逮空就给她发微信,她要是超过两分钟不回信,他就打电话过来问为什么不给他回信。

她头都大了,只好手机不离身,上厕所都带着。

中午谭稷明又发来消息:吃饭了吗,吃的什么,拍张照片我看看。

她对着餐盒拍了照片发过去。

不到一分钟收到回复:想我没?

她无语,这才走了几小时。

她本不打算回他,但他会打电话追问,她如果回复不想,他多半会提前完成工作回来整治她,至于怎么整治,她对此难以启齿…

思前想后回了一个:嗯。

字刚发出去,手机响了。

“想我了?”

他声音压得极低,唇齿似馥郁,流淌出缠绵暧昧,隔着屏幕都能听出他的笑意。

“他们订了后天回去的机票,我抓紧些,今儿弄完明天就回,等着我。”

她险些拍自己脑门懊悔。

以前没在一块儿觉得倍感压力,现在在一块儿了,那些空隙似乎被填得密不透风,她连喘气都有些困难。

她将拿着手机走出食堂,却碰见绑着石膏的路之悦。

她近来和她似乎很有缘,总时不时碰上。

路之悦趾高气昂看着她:“别以为有他给你撑腰我就不敢骂你!”

她看着她:“你怎么总和我过不去?”

“你以为你多么重要,我吃饱没事干要和你过不去?我这次回来办毕业手续,顺便报你告状之仇…”

话未说完,身后一阵喇叭响。

符钱探出颗头问她:“还走不走?”

她愤然转身,跛着脚回车上:“这次先放过你,下次你可没这么好运气。”

符钱隔着车窗和项林珠虚打了招呼,开车离开时问路之悦:“她怎么你了,这么针对她。”

“看不惯她,装得跟什么似的,标榜自己自食其力,还不是攀着谭稷明这颗大树。”

符钱笑了笑:“人不错,温柔懂事,以前在我们公司兼职,活也干得不错,挺好一姑娘,你是不是见不得别人比你好啊?”

“她哪里比我好?除了比我高比我瘦,成绩比我好,她还有什么?”

符钱笑出声:“你这就是嫉妒。”

她昂了脖子:“我有的是钱,谁嫉妒她!”

路之悦这观点深受其父路广博影响,从小到大,但凡她惹上事儿了,路广博都是用钱解决。一百不够甩一千,一千不够仍一万。对路之悦也是,听话了奖励钱,不听话了就扣钱,扣钱不管用就关禁闭。路广博解决问题崇尚怎么简单怎么来,反正就是不和你沟通,不走情感交流路线。

传到路之悦这儿也是一样,有什么是一万块钱不能解决的呢,不能解决就拿两万。

她周围全是花钱如流水的二世祖,初时项林珠时她简直大开眼界,穷人她不是没见过,你穷你就认输么,你就闷头奋斗么,没人瞧不起你。

但这项林珠太神奇了,穷得叮当响还一身傲骨头,给她便宜她不占,给她好处她不收。

前几年她把在国外花大价钱买的沐浴洗护套装扔在宿舍卫生间,刘晓娟很识时务用得别提有多美,她却分毫不占,愣是反复摩擦那块儿掌心大小的破香皂,终于有一天用完了,却隔着门板叫刘晓娟给她递新的。

第一学年期末考,问她考了多少。

她轻描淡写:“六百七十二。”

路之悦当时窝在床上玩手机,吓得手一抖。七门课程总分六百七十二?她九门课才考了一百五十三,零头都不如她多。

接着暗自腹议:别问我别问我…

“路之悦你考了多少呀?”

腹议失败,刘晓娟很洪亮地问她。

她翻了个身,面朝里:“有点儿饿了,你去买些吃的,我请客。”

刘晓娟欣然点头,又问项林珠:“这么高的分数,全级第一吧?”

那个轻描淡写的声音再度响起:“全校第一。”

他妈的,她心中暗骂,她肯定是看不起我,怪不得总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原来是看不起我。

她想起导师找她谈话,说全校第一闭着眼睛考也比她这个分数高,还说她这样下去毕业证都拿不了。

他妈的,她再度暗骂,闭着眼睛考一个试试,题都看不见怎么考。

不满大概是从那时候开始,之后她总找项林珠的茬儿,想和她吵架,从口舌上赢过她。可这姑娘不爱说话,看她暴跳如雷也始终不温不火地不发一言。

有一回急了,把她堵在阳台上,看她面目怒睁的样子,竟眉目清秀还有些漂亮。

于是就更不爽了。

符钱听她这么说,更觉得她小孩儿心性。

那天他出门办事,开着车将转了个弯,却碰上她低头玩手机不知道躲避,再抬头时已经晚了。后来虽然没出什么大事,但她绊倒在地时把腿给折了。

她顺势赖在地上撒泼:“你长没长眼睛?看见一大活人也敢往上撞!”

他去扶她,她却不起。

“说吧,怎么赔?别跟我提钱,老娘最不缺的就是钱。”

他看着她,穿着高腰小皮衣,下摆坠着金属流苏,脚上套着皮质短靴,靴帮嵌着流苏色系金属扣。

就那么屈腿躺在地上,像个无赖。

“伤哪了,我送你去医院。”

“去医院就完了?”

“不然呢,你不要钱,除了带你去医院还能怎么办?”

她抬头迎着光:“医院不去也没什么,我看你长得还不错,不如就以身相许吧。”

他微微凛眉,躬身将她拦腰抱起,塞进汽车,再带去医院。

路之悦觉得他这个行为帅毙了,就此粘着不放。

“拆了石膏你就回吧,以后别来找我了。”

符钱开着车带她去医院复诊。

“那不行,你又没有女朋友,怎么就不能考虑考虑我?”

他避开话题:“回去好好学习,听话。”

“学什么学,我都毕业了。”她晃着手里的毕业证,“我是富二代,不用找工作,要不你跟我混

吧,我养着你,你也不用工作了。”

他笑:“你就不担心哪天钱花光了找不着饭吃?”

“怎么会花光呢,我爸有的是钱,他可喜欢钱了,绝不会有花光的一天。”

他不再说什么。小丫头就是小丫头,天真烂漫不知愁。

28

隔天一早, 项林珠被谭稷明的夺命连环call干扰得没法儿看书。

他说二十分钟后到, 让她在学校门口等着。她看着时间往外走,谭稷明还没到, 却碰到好些日子不见的吉纲。

他穿着黑夹克和球鞋,站在马路牙子看着她。

“不接电话也不回消息,阿珠你真生气了?”

“你别这样, 该说的话那天我都说了。”

“那天我喝多了, 你别和我计较,我跟你道歉。”

“道歉不道歉其实没什么关系,都过去了。”

“你这么久不理我不就是等着我道歉吗?”

她看着他:“我不是在等你道歉, 是因为实在没必要多说什么,说多了你总是误会我的意思。”

“我误会你什么了,每次回家你舅舅都要请我去你家吃饭,我姨妈叫你去店里坐坐你也不拒绝, 我们的事不是双方家长都同意了么。暑假我回去,听你舅妈说今明两年就把我们的婚事办了,还和我爸商量了彩礼钱, 你怎么忽然变卦了,是不是喜欢别人了?”他还不罢休:“那天替你接电话的人是谁?你别以为随便找个男生冒充你男朋友就可以打发我!”

项林珠还没回话呢, 忽然一阵急促的汽车鸣笛响起,接着就看一辆汽车风驰电掣般急刹车停在他俩面前。

她不愿节外生枝, 撵他走:“婚姻是我自己的事,谁说了也不算,我也没有变卦喜欢别人, 因为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你走吧。”

他仍然僵持不动。

汽车发动机嗡嗡响着,谭稷明从前座下车,绕到车尾开了后备箱。

吉纲意外看见他,很恭敬:“谭总!”

谭稷明没理他,躬腰在车厢里翻找东西。

项林珠催:“你赶紧走吧,这会儿不走,我们就真的连朋友也不能当了。”

吉纲虽不解,但看她难得这么严肃,将信将疑地走了,还三步一回头。

这头谭稷明已走近她,手里拎着一支高尔夫球杆。

“人呢?”他拎起手上的球杆:“我还没上手呢,跑什么,让他回来。”

“行了你,难不成还真打折他的腿。”

“怕什么,大不了打折了再给他治。”

吉纲在第三次回头时,看见路边的俩人拉拉扯扯,再回想项林珠的态度,霎时终于明白了。明白之后他顿时一副被刷新世界观的表情,看着项林珠的眼神除了不可置信还有攀龙附凤的复杂。

上车后,谭稷明还生气:“你这人怎么越警告越来劲,我说过两次不要和他见面,你偏要见够他两次。”

“不是我要见他…”

“他缠你你就不会拒绝?大嘴巴子抽丫的,看谁敢再缠着你。”

她顿了顿:“再有下回,你抽他吧。”

他笑了:“这可是你说的啊,口谕搁这儿,我不执行也不行。”

两人虽然只是一天没见,但依着谭稷明张扬的风格,肯定少不了浪漫一回。

项林珠的意思在小饭馆随便吃点东西,或者买菜回家给他做饭,她不嫌麻烦,但他嫌没气氛,领她去了餐厅。

那餐桌紧靠窗户,窗外能看见灯火照印的海湾,双子塔的灯带矗立在半空闪闪发光,绿植在夜空

下呈墨绿色。

项林珠看着满目琳琅的桌面:“每次点这么多菜,你又不吃,都浪费了。”

“多吃点儿,给你点的。”

他坐在对面,中间相隔一张长方形的烤漆玻璃餐桌,目不转睛看着她。

谭稷明生得一副冷面端庄,剑眉天衣无缝伏在微凸的眉骨,竖鼻似峰直立不偏不倚,下巴流畅一回勾,勾出完美弧度,静瞧着百般正经,笑起来嘴角微斜,却是怎么看怎么风流。

这般目不转睛似两道烈火燃在眼前。

项林珠不太好意思:“你老看我干什么。”

“谁叫你这么好看,怎么看都看不够。”

她脸上更红了,手一抖,嘴里的叉子往唇上压了压,压出一道印子,再一抬手,那微弱的白印转瞬即逝,端的愈显唇红齿白。

谭稷明有些受不住,连喝了两口水,携着她离开,去的却是这家酒店的顶层。

那过道的两边都是装了门禁的深花梨木门,厚实的地毯吞没脚下的动静,项林珠清楚他这是想干

什么,蓦地羞窘难当。以前只听说过别人开房,且莫名觉得那俩字儿是品行不好的代表词,转眼间却轮到自己,真是堕落啊。

他携她刷卡进了一间房,房间里的大圆床上罩着香槟色床帏,同色被单绣着蔷薇花纹。

她站在玄关犹疑。

身后却伸来一双手,将她肩膀掰过去,捧着头来亲个没完没了。

唇齿间溢出谭稷明断断续续的声音:“怎么还这么害羞?”

她别过头喘气:“这才刚吃了饭,你…怎么总想着这种事。”

他又把她的头掰回来,继续亲:“你是我女朋友,总想着这种事怎么了。”

事后,平展的床套褶成一团,真丝被单一半儿搭在腰上,一半儿垂在地上,松软的枕头只剩一个枕在项林珠颈后,另个一躺在一米外的沙发腿上。

乱而散的空间弥散独有的气味。

谭稷明伏在她颈窝,闭眼喘着气。她抬起搁在他腰间的手,一下下轻抚他的背。

他就着她的肩颈亲了亲:“过年跟我回北京。”

“回家的车票我都买好了。”

“退了。”

“不行,早就说好了过年回去。”

他翻身平躺,将她揽进怀里。

“那我去你家过年。”

她吓一跳:“那怎么行?”

他皱眉:“地下情还怎么着,这不行那不行,我就这么见不得人?”

默了半晌,她从床上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