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林珠想了想:“我刚来北京人生地不熟,也不知道哪里的饭好吃,你就当帮个忙引荐一下。”

谭稷明头也不回:“酒店有自助,菜也全乎,你跟那儿吃就行了。”

“…”

时光真是有意思,如今再见面俩人之间却似乎把几年前的相处模式颠倒过来。

回酒店的路上,项林珠坐在宽敞的副驾驶,她看着仪表台上摆着一只镀银小麋鹿,四蹄和尾巴嵌着白玉,飞跃的前蹄下有只表盘大小的玻璃容器,里面装着淡蓝色液体。

她知道那是香水,车载香水本没什么,可谭稷明竟用起了这些,她有些意外,也有些害怕。

“你和以前比瘦了很多。”

她说。

谭稷明淡淡应着,没有多余的话和她说。

沉默的气氛有些冰冷,他浑身散发拒人千里之外的讯息,项林珠一直试图找话题和他聊。

到达酒店时又约他:“晚上我请你吃饭吧,如果你没时间,明天也行。”

他将车停在酒店门前,转头看着她:“你不是说我们在一起不合适么,现在这样什么意思?”

他说的是三年前她在信上留下的那句话。

“我这个人对感情很迟钝,我知道以前做的很不对,你能不能给个机会让我弥补。”

“学业重要时你抛下一切出了国,取得成绩后又想获得爱情,人有目标是挺好一事儿,可感情这东西和别的不一样,当初为你上学的事儿我专门跑去德国找我爸谈,他跟我说你答应条件已经出国时我还不信,以为他找人把你藏起来了,甚至赶回去看到你留的信时还不相信你就那么走了。后来耗了好长一段儿我才接受事实,你确实是走了,整整三年毫无音讯。人心都是肉长的,你曾经那么践踏我的感情,现在凭什么问我要机会。”

她心脏似蜷得久了触碰某根神经,半晌能动弹之后那不能自已的麻痹感沿着血管渐渐散开至身体的每个部位。

她沉默良久才问他:“为我专门跑去找你爸谈的事,你怎么不跟我说。”

“本来我计划把事情搞定再给你一惊喜。”他近乎自嘲,“可你为了你的学业一刻都不能等。后来想想,觉得没和你说明白挺好,要不然也不知道你原来是那心思。”

他抬眼认真的看着她:“三年了,既没消息也没约定,我没道理还站在原地等你。”

她哑口无言,只觉呼吸困难,这是她一手造就的结果,她很清楚知道自己应该承担,可承担起来竟比抗了座大山还让人难受。

接着她下了车,目送谭稷明离开。

她就那么在风中站着,看得见的是衣衫上醒目的血迹,看不见的是冰凉的内心在滴着血。

68

谭稷明开着车回清凉盛景时已经晚上八点, 因着刮风, 墨色林木在稀疏灯光下哗啦作响。

他从车库出来时登上门口小台阶,那石阶上铺满翠黄的榆木叶, 随着风声窸窣着飘走,顷刻间又有新的落叶洒下来。

走过门口小花园,他推门进入灯火通明的客厅, 屋内已有不少人, 正热闹得紧。

何晓穗正在墙角摆弄花瓶,那是一立地瘦身的白瓷瓶,瓶里插着数只半米长的枝干, 枝干上有花朵点缀,洁白的花托靛蓝的朵儿,重色自花心层层往外晕开,越来越淡, 致和底端的洁白融为一体。

“佳慧真是心灵手巧,这叶脉干花是她自己亲手做的,到了晚上还会变个色儿, 白天瞧着还是淡红的,看看这会儿又变了个样儿。”

“上学那会儿她就是我们班里最能干的, 温柔娴静可招人喜欢了。”

沙发上的程书颖挺着八个月的大肚子接话,年前她和勘探局的新进职员结了婚, 转眼孩子都快出世了,她和她老公的相识源于她爸程德忠的朋友介绍。

三年前谭稷明刚回来的那会儿,状态特别不好。程书颖不以为然地靠近, 想着他不过经历一场失恋而已,时间长了总会好起来,于是天天往他家跑,陪吃陪玩,可原本就不爱吃的他好像更不爱吃了,叫上朋友来家里聚会也总是嫌吵。

那时候的谭稷明虽然常跟家待着,却形同丢了灵魂的躯壳,人还是从前的人,有些方面的个性却似乎消失了。

程书颖一直迷恋他生活中的闲散玩味,羡慕他心不在焉之间总能把无味的事情变得别有风味,也青睐他待朋友随意不恭却因着扎实的办事能力总让人畏敬三分。

长久以来谭稷明一直以这样的方式存在着,可自打他和项林珠分手以后,骨子里的那份轻淡随意连同他的坏脾气却忽然之间消失了。他多年未改的浮躁气息似乎在一夜之间逐渐沉淀,整个人老成稳重许多。

程书颖惊于他的变化,一心想帮助他回到从前,可还未来得及行动,所有的想法连同的多年的眷恋却都败于一场对话。

她还记得她决定彻底放手的那天是个黄昏,她刚从研究所回来,带着从自己家拿的酒。

去时谭稷明跟阳台坐着,正看着院里的猫赖在草丛晒太阳。

她往马蹄脚的白色烤漆圆桌上放下酒,又进屋去拿出两个杯子,再出来时替俩人都续上酒。

“每天跟家待着有什么意思,白杨在廊坊开了家温泉会馆,过两天开业,水质不错,咱到时候去玩玩吧。”

他抿了口酒道:“出息了,还知道投资。”

“可不。”她说,“他那仨哥哥变着方儿欺负他,老爷子躺病床上也快不行了,他能不出息么。我听说,他搞这个还是你给指的路?”

“丫想弄一五星级,被我训了一顿,还跟地上爬呢就想着跑了,那不等着摔跟头么,他倒听劝,自己去考察好了才从头开始。”

“所以么,人开张肯定得请你去。”

“我不去,你去玩吧,别老跟这儿守着我。”

她说:“你不去我也不去。”

他晃了晃杯里的酒:“我俩认识这么多年,你什么心思我一直明白。可你从不点破我也装糊涂,但不能老这样,我们都老大不小的人了,我不能总耽误你,以后有了好机会你得抓住,别往我这儿浪费时间。”

她顿了顿:“是因为她吗?”

谭稷明也顿了顿,淡淡道:“并不是因为谁,我对你从来就没那心思。我们俩家关系不错,犯不着因为这事儿闹膈应,该说的话我得和你说明白,你自己好好儿想想,我俩不往这道儿上走指不定能做一辈子朋友,可要走了吧我不得劲你也不痛快,最后落得大家都尴尬,抬头不见低头见

的,何必呢。”

她看着草丛里的花,默了默道:“你倒看得明白。”

他还看着那只晒太阳的猫,半晌才回她一句:“也该看明白了。”

认识谭稷明以来,程书颖从未和他这么正儿八经谈过事情,只除了两回,一回是为项林珠上学的事儿,另一回就是现在,赶巧发生在他和项林珠分手之后…

因着认真对待,他这些话虽不近人情却合乎情理。

对付从前吊儿郎当的谭稷明,她或许还能捡个缝儿把话推回去,可面对正经八百到近乎滴水不漏的谭稷明,她反而没有什么招能应付。

那之后就渐渐学着看开了,人一点儿机会不给,她也不是懵懂青春少女,总有现实在催促。

面对周遭残酷的际遇,加上社会各个方面冲击的压力和忙碌冰冷的现实,大家都被错综纷杂的生活搞得团团转,又有几个人能顾及曾经发誓永远不变的少女情怀。

时间在推移,事物在变化,这是谁也抵抗不了的自然规律。

两年后应势变化终获爱情的程书颖见不得谭稷明总是郁郁寡欢的孤身一人,也架不住何晓穗逢人就让给她儿子介绍对象的央求,于是在一个合适的时机把胡佳慧介绍给了他。

胡佳慧出身干部家庭,母亲是机关单位副主任,父亲是国企一把手,她从小受的教养颇为传统,默守陈规的长大却也不乏生活情趣,闲时喜欢摆弄艺术品,擅用小女儿情怀把环境搞的很有氛围。

好比刚才来谭家时带给何晓穗的叶脉干花,她很是费了些功夫才弄出个成品。

何晓穗喜形于色:“明明是你过生日,却给我送来礼物。”说着又看着谭稷明,“欠人佳慧的人情,你可替我还了啊。”

白杨嘴不把风:“还什么还,迟早一家人,讲究这么多干什么。”

张祈雨反手就是一掌:“就你话多,没看人佳慧都不好意思了么。”

白杨叫唤:“我说的有错么?”

程书颖挥着手安慰他:“没错没错,你小点儿声大家也能听见,咋呼什么。”

谭稷明一直没说话,走去沙发坐下,那模样似有些疲累。

胡佳慧一身素色连衣裙外套着件米色开衫,她脸上化着淡妆,身材瘦长,圆圆的眼睛像两颗剔透葡萄,说话间总凝视着人,闪现不问尘世的纯净。

大家这么调侃,她也不太好意思,站在那儿腼腆的笑。

何晓穗去厨房张罗开饭,几个姑娘围在一块儿聊天,白杨挨谭稷明坐着。

他看了看他:“你破产了么,这脸色都快赶上猪肝了。”

谭稷明不想和他贫,懒懒靠着沙发闭着眼睛养神,没有理他。

白杨又问:“不是碰上事儿了吧?”

“没事儿。”

反正情绪不怎么高,但大伙儿也渐渐习惯了,他这几年没几个情绪高的时候,一直维持这死死不了,活活不好的样子,跟一霜打的茄子似的。

好在吃饭时他还知道说些体己话,敬何晓穗一杯,又敬大伙儿一杯,末了还单独祝胡佳慧生日快乐。

几人热闹着吃完饭吹完蜡烛后时间也不早了,白杨和张祈雨准备回家,胡佳慧也准备回家。

谭稷明却说:“车扔这儿吧,有时间再来取,我送你回去。”

何晓穗道:“让他送吧,佳慧你工作一天也累了,回去的路上正好打个盹儿。”

于是四人相继走出去。

何晓穗看着他们的背影感叹:“真好。”

程书颖也高兴:“可不是,佳慧也是个可人儿,特会来事儿,送他的一些小玩意儿既体面又花心思,我从来都做不来那些。前不久她去艺术展淘来一只麋鹿摆件,谭稷明还挺喜欢的,搁车里放着呢,俩人一来一往的,我看他俩最近好像走得更近了。”

“这事儿还得谢谢你。”何晓穗摸摸她的肚皮,“真羡慕你妈,这就当人姥姥了。”

程书颖说:“这事儿说快也快,指不定明年您也就当人奶奶啦。”

何晓穗闻言,高兴地合不拢嘴。

再看驱车离开的两拨人,先说白杨和张祈雨。

白杨开着车,张祈雨在一旁道:“这个佳慧是挺不错的,但就是太不错了,反而让人不得劲,没什么意思。”

白杨笑:“又不是你娶老婆,人老谭喜欢不就行了,你在这儿不得劲什么。”

张祈雨自胸腔发出真挚的冷哼:“你哪只眼睛看出来老谭喜欢他?当年的‘远房亲戚’你还记得?那才叫喜欢好吗。”

“喜欢顶个屁用。”白杨说,“人走茶凉,再深的感情过去就是过去,继续生活才是紧要的,人老谭门儿清,等着吧,就这一两年这俩准结婚。”

张祈雨抱不平:“你们男人是不是都这么薄情,不怎么喜欢也能娶进家门当老婆。”

“你以为呢,过日子而已,只要不反感都能处出感情来,回头再有了孩子,感情只增不减。”白杨道,“别动不动就说男人怎么怎么着,女人不也一样么,图人钱、图稳定的生活、图人老实可靠,这不都跟喜欢不沾边儿么,照样结婚,一过就是几十年。”说着还拖着怪调唱起来,“人非圣贤哪…”

再说谭稷明和胡佳慧。

汽车行驶在宽阔的马路上,路标反射灯光显示出明亮的图案,道路两旁的植物在汽车的呼啸声中一闪而过,因着黑暗,车速又极快,像极了未来得及展露面貌的鬼魅。

车厢内的俩人都保持着沉默,谭稷明把着方向盘转弯时不经意瞄到仪表台上的纸袋。

这才想起来。

开口道:“瞧我这记性,给你买了礼物,下车时忘拿了。”他说着,朝那纸袋努努下巴,“打开看看吧,送你的。”

胡佳慧温柔的笑着拎过纸袋,却见那浅色封皮上沾着鲜红血迹。

他又补充:“取货时发生点儿小意外,不过东西没事儿,包好了才放进去,一点儿不影响。”

胡佳慧一边拆礼物一边问他:“发生什么小意外,都流血了,这是你的血吗?”

“不是。”

他说。

她已将那包装拆开,只见蓝植绒包裹的心形小盒里放着一对镶钻耳钉,极简的样式,低调却又十分闪亮。

“昨儿抽空去店里订的,一眼就看中了,觉得很符合你的气质,喜欢吗?”

胡佳慧拿在手里仔细瞧了瞧,再抬头时忽闪着眸子看着他:“谢谢你,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

她也懂得回馈别人的心思,于是捧着那份礼物问谭稷明:“明天我去你们公司附近出公差,中午有时间吗,一起吃个饭。”

谭稷明点头:“到了给我打电话。”

69

项林珠晚上没吃东西, 她穿着单衣站在窗前看南大街的车水马龙, 街对面是市高级法院。车速呼啸着风声,加上此起彼伏的鸣笛, 这个城市显得格外热闹。她很久没有感受过这种嘈杂却十分有人味儿的气氛,久别重逢惯有的环境,总会彰显独特的热情。

这夜她依然没能睡着, 隔天一早拿着研究所的文件又去了谭氏, 却并非死缠烂打,而是按照流程去了谭氏项目处。

那项目经理前不久刚接了一大活儿,受到公司领导高度表扬, 他正处事业上升期,因此干劲十足。

他坐在文件堆积成山的办公桌后,正仔细阅读项林珠递给他的项目计划书。

“你们这个意破译对虾白斑杆状病毒基因组密码,是怎么回事?”

项林珠穿着掐腰小西装, 十指细白指甲干净,正襟危坐面对项目经理。

“这是一种类杆状双链环状DNA病毒,WSBV会寄生很多甲壳类动物, 它们的大部分组织都会被感染。这么和你说吧,感染这种病毒的对虾, 只一礼拜的死亡率就可高达百分之九十至一百,而我们的研究就是为了破译其基因组密码, 解除病毒,提高它们的存活率。”

“听起来是个不错的研究,可是对我们来说利润不大, 前期你们的人已经来过好几回,我也往上递过提案,但都被否决了,你怎么还来?”

“要是被拒绝过就不敢再来,我们还能开展什么项目,就像经理您接案子一样,碰上好的绝不会因为一两次拒绝就打退堂鼓。”

西装革履的经理点点头:“可据我所知,你们这个项目前期已经有赞助投资,好像也投了好几年了,但一点儿成果没有,既然看不到结果,我们又怎敢贸然接手?”

她道:“搞研究和做生意不太一样,但带来的良性结果却是一劳永逸的。”说着,往他手边的不锈钢挂杯茶匙指了指,“它的设计者,每年只凭外观设计专利,就能盈利百万,有人买就赚,没人买也不陪。我们的研究也是如此,成功了可给海产养殖户带来巨大效益,你们谭氏在出成果的前夕就可大量投资这个产业,只赚不赔。如果不成功,就当公益赞助国家科研事业,对谭氏这种大企业来说,是个加固名誉的好机会,这种一本万利的生意你们谭氏怎么能错过?”

那经理听她这番言辞,颇有动容。

“先前你们的人过来,只是翻来覆去一句话,科研事业高于一切,搞的好像我们如果不投资就很低级一样,怪让人反感。你和那些搞学术的顽固派不太一样,都快把我说服了。”

项林珠弯弯嘴角露出个笑:“顽固派其实是我们所里的王牌,正因着他们对科研事业的崇拜和敬仰,才会脚踏实地的做出成果来,往这样的人身上投资,你们应该更放心才是。”

项目经理抿着嘴耸了耸肩:“看来真有必要好好研究研究你们的项目。”他站起来和她握手,“项目书我留下了,不管以后能不能合作,认识你这样的人才是我公司的荣幸,你大老远带着项目来一趟北京不容易,我代表公司中午请你吃顿饭吧。”

她点了点头,转念道:“我听说谭氏的饭就很不错,能带我尝一尝吗?”

“那是职工餐厅,您是客户,怎么着也得请你去外面吃吧。”

“一顿饭而已,吃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情谊。”

“好吧。”那人点头:“不过我们公司的饭确实不错,老板都经常在这儿吃。”

项林珠没出声,她本来就是冲着老板来的。以谭稷明对待工作的劲头,不跟这儿吃才叫不合理。

这二人前后走出公司时,于三十六层大办公室坐着的谭稷明还在处理文件。

他正投入得紧,安静的办公室忽然响起手机铃声,他抬眼看了看闪烁的手机屏幕,这才恍然大悟般的接起来。

“我到你公司楼下了,你在哪儿?”

胡佳慧的声音柔净似水。

“你等着,我这就下来。”挂掉手机后他紧跟着又拨通秘书专线:“不用买了,我出去吃。”

两分钟前他抽空看了看时间,于是吩咐秘书出去替他买午饭,早把昨晚约胡佳慧吃饭的事儿忘个一干二净。接到胡佳慧的电话后,这才从工位上站起来,整了整衣衫,阔步走了出去。

走出电梯后他远远看见胡佳慧跟大厅门口站着。

她穿着束带连衣裙,黑色长袜包裹细长的小腿,手里还拎着只小巧皮包。

“不好意思,忙得忘了时间。”他走近她,“想吃什么?”

“都行。”她说。见他掏出手机准备打电话,又补充,“我时间不多,这会儿订位肯定来不及,

不如去你公司吃吧。”

他点点头,领她去职工餐厅。

那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整个餐厅都是乌央乌央的人。

俩人拿着餐盘找座儿时,胡佳慧开他玩笑:“你们公司待遇真好,还管饭,我都想来这儿上班了。”

“你一大小姐还愁没地儿吃饭?”

他说着,脸色腾的变了,因为视线撞上眼前穿着掐腰小西服的女人。

那项目经理极热情,旁边明明有座儿还煞有其事挪了挪餐盘,似给人让座。

“谭总,这儿有位置,您跟这儿吃。”

胡佳慧率先坐下,刚巧并排挨着项林珠。

项林珠觉得上天待她还是不薄的,她一中午都在寻找谭稷明的身影,整个堂子都快被她看穿了,眼看着饭都快吃完了也没看见他半个背影,这老天竟忽然把整个人都送了过来。

“这是国海局研究所的项小姐。”说着,又替项林珠介绍,“这是我们谭总。”

“谭总好。”

她顺势打招呼,礼貌而恭敬。

谭稷明黑着一张脸,眼皮子都不带往上抬一抬,捉了筷子准备吃饭。

那经理借机邀功:“项小姐带来一重要项目,我上午已经仔细研究过了,很有价值,谭总应该也有兴趣的。”

“没兴趣。”他说,“工作得按流程汇报,别跟这儿说。”

项目经理见他脸色不佳,不免有些紧张,正酝酿着该如何挽回。

却听对面的项林珠道:“谭总要求真高,其实不必样样工作都按流程走的,很多好的合作都是在吃饭时谈成的。”

这可是当年他教给她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