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子瑜期待地问:“还有别的什么能力吗?”

红衣想了想:“制符材料消耗也会比较少。”

萧子瑜继续期待:“还有呢?战斗、打架、辅助什么,有没有其他法器不会的技能?”

“若是其他法器不会的事情?有。”红衣思考片刻,在萧子瑜的期望中,眨巴眨巴漂亮的眼睛,“红衣识字,若主人不识字,红衣可以念书给主人听。”

萧子瑜大窘,赶紧拒绝:“不用了,我,我也识字。”

红衣惋惜道:“太遗憾了。”

萧子瑜从制符的通灵幻境中归来,见自家法器实在没和战斗挂边的技能,有些失落,又怕自家法器灰心,一边安慰红衣一边自我安慰:“制符也不错,制符也很有用。”

“制符有用?在天门宗所有法器中,你家法器唯一出类拔萃的只有外表罢了,”莫珍在给脖子的青紫上药油,听见这幼稚的言语,大笑几声,对萧子瑜教训道,“你这蠢货,别不服气,法器不管强弱,图的是给主人独一无二的技能。你在岐城逛过街吗?满大街哪间商铺没有符文卖?哪个厉害的灵法师缺那点买符文和材料的钱?哪个门派没有几十个专门做符文的灵修师?纵横灵修历史,你听过哪个制符的灵修师是出名的吗?顶多是在赚钱方面有些名气罢了。就连咱们小学徒都要学上符文课,人人都会做简单的符咒。你的法器不过是帮你做符文的时候速度快些、材料省些,可是谁稀罕这两样事?只要花钱,人人都能得到你的法器能力。大爷我压根儿没打算学制符,想要什么撒银子买就是了!以后你上课做出的好符倒是可以卖几张给我,美人法器做的符咒,我会好好收藏的。至于你想出人头地,就省省吧。”

由于不太了解灵法师体系,萧子瑜被他训得无法反驳。

莫珍见他吃瘪,再次来了兴头,哀求道:“你就和我换法器吧,我不介意制符法器是废物,只要够漂亮就行,像我这样怜香惜玉、不在乎法器能力的主人也不好找啊。”

“哈,谁说制符法器是废物?!”大门再次被踢开,熏天酒气呛得人阵阵作呕,是老糊涂摇着他的酒葫芦,东倒西歪地爬到了小学徒的房前,醉眼蒙眬地将所有人扫视了一番,并未停在美丽的红衣身上,倒是直钩钩地看着萧子瑜,嬉皮笑脸道,“来,乖徒弟,陪师父去喝酒,入我门下,最重要的是学喝酒,男人没酒量算什么男人?不过是条老狗!”

“师父,你醉糊涂了!”萧子瑜赶紧去扶老糊涂,“少喝点,多喝伤肝。”

“无妨无妨,大丈夫醉死酒中,虽死无憾,”老糊涂却在摇晃中一把抓住萧子瑜,把他硬生生拖走了。

“师父,我不会喝酒!师父,我不要喝酒!”萧子瑜有些惊慌,不停低声反抗,“等等,规定不是说天门宗有很多禁地,学徒晚上不能到处走吗?师父,你快放手啊!我真不喝!”

“身为酒国英雄的徒弟不会喝酒怎么行?你这孩子样样都好,就这点不好,”老糊涂嗓子大,吼声更大,惊醒了天门宗所有学徒,大家纷纷点灯推窗查看。只见老糊涂一手捧着酒葫芦,一手拖着百般挣扎的萧子瑜,在月色下,越行越远,越行越远……

“出什么事了?”

“没事,睡觉。”

“嗯,继续睡觉。”

“今夜的风真凉爽啊。”

老糊涂将萧子瑜一路拖走,这番荒唐举止,惊动了天门宗内不少灵法师,里面不乏循规蹈矩之人,按理应出手制止,奈何他们都自诩有头有脸的人物,面对老糊涂这种油盐不进的疯子,那是穿鞋的遇上光脚的,秀才斗不过恶狗,不但无法解决问题,还要惹得自己一身腥。

罢了罢了,灵法师都讲究尊师重道,老糊涂在天门宗辈分甚高,又有周长老坐镇,横竖出不了大事,便由得他去吧。至于萧子瑜,身为徒弟,总要学会适应自己师父的脾气。

萧子瑜在所有人都知道、又所有人都不愿插手的情况下,来到了一座偏僻山峰。

天门宗群山险峻,处处都是羊肠小道、草木难种的地方,此山亦不例外,四面皆是悬崖峭壁,与主峰只有一道铁链桥相连。桥名“登仙”,桥上行走如踏云索,桥下云雾缭绕。过桥后,可见月朗星稀,萤火点点,黑暗中有阵阵奇香扑鼻而来,沁人肺腑。

流萤飞至,旋绕片刻,翩然飞去。

萧子瑜病愈初醒,铁索桥走得晕乎乎的,只觉进了瑶台仙境,偏偏看不清周围模样。

老糊涂伸出手,掏出几张符咒,在空中微微一抖,符咒瞬间被蓝色火光吞噬,化作无数星光,随着微微冷风,向远处飘去。紧接着,星光落处,迸出天籁之音。

“花开当折直须折,莫使金樽空对月……”

月亮之中,忽然浮现数名白衣仙女,云鬓花颜,额贴金花钿,宽袍广袖,衣袂飘飘,她们体态婀娜,或抱琵琶,或吹笙箫,或拿牙板,或提花篮,带着满天花香,翩翩飞来,载歌载舞。

老糊涂击掌问:“有舞岂可无酒?!”

车轮声响起,紧接着,有梳双丫髻的美貌童子,乘着鹿车,踏着星河铺成的道路,慢悠悠地从月亮上驶来,向萧子瑜献上金杯琼液。

萧子瑜看得眼花缭乱,只以为自己闯了神仙夜宴,受宠若惊,赶紧谢过,浅抿半口,酒中带着淡淡果香,口齿留香的他悄声问老糊涂:“师父,这里可是天上?”

老糊涂对他视之不见,却丢了葫芦,再吼:“酒尽!再舞!”

仙女被惊得四处飞散,空余寂静。柔柔月光照射下,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名异域美女,金丝般的卷发打着帘子垂下,湛蓝眼珠妩媚如波斯猫,浑身带满各色珠宝,用赤裸双足快速踏响金脚铃,扭起盈盈细腰,随着鼓点,跳着不知哪里的舞蹈,通身上下都是说不出的性感妖冶。

美女朝萧子瑜抛了个勾魂夺魄的媚眼,勾了勾手指。

这蛮夷女子好不知羞。

萧子瑜自诩思想端正,又兼被六爷爷严肃教育过小孩子在街上不能乱看不正经的女人,否则会被雷劈,所以他很自觉地扭过了头,却按捺不住对这神奇舞蹈的好奇心,偷瞟了几眼。

老糊涂不以为意,他击掌合拍,观了半曲,再叫:“不好不好,换来换来!咦,好像拿错了……”

异域美女骤然消失,天空中风起云涌,云彩中渐渐浮现出一张凶神恶煞的巨脸,紧接着电闪雷鸣,数道闪电直直劈下,其中一道打在萧子瑜旁边,擦着脚背而过,吓得正在走神的他脸都青了,赶紧向老天谢罪,心里却着实委屈——大人逛青楼画舫没事,小孩子偷看两眼美人就要遭雷劈,老天的惩罚实在太凶残了。

雷声过后,风平浪静,万物再次归寂。

老糊涂弹弹指,数盏灯笼在空中浮起,照得四周亮如白昼,山峰顶端面貌才真正显露了出来。

山峰的顶端仿佛被神仙用斧头整齐地砍掉般,是一片平地,上面开垦出数亩药田,有座青瓦白墙的小屋立在中间,屋侧对着几捆尚未处理的草药,屋上悬着块老旧木匾,写的是“瑶台仙田”。

这云端之上的药田,鬼斧神工,人力不可及。

萧子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问:“这是谁开出的田地?莫非是神仙?”

老糊涂丢下酒葫芦道:“据说这是当年神魔之战残留的战场,是不知哪路神仙劈出来的,倒是让我们得了片良田。天门宗地势险要,开垦不便,除了这片平整点的田地外,只余数十亩梯田。”

想当年,正邪不容,生灵涂炭。灵法师们纷纷挺身而出,自发组织成军,为救凡间而战,在不归岩迎战魔军入侵。那时神魔相争,打得山崩地裂,翻江倒海,灵法师们以血肉凡躯投身战场,对抗苍琼女神率领的十万魔军。他们为护苍生,缔造出一个又一个传说,这是何等惨烈壮美、何等荡气回肠。

踏足神魔之战的遗迹,遥想传说中的英雄,萧子瑜有些激动,只想找个地方拜祭一番,方不枉灵修一场。奈何老糊涂没这种英雄情结,他不等萧子瑜激动完,再次将其拖起,进入山间小屋内。小屋里布满灰尘,东西放得很是杂乱,大叠符纸、全新或秃毛的灵笔横七竖八地丢着,金砂朱粉散落,破旧纸鸾丢在角落,处处都是陈旧的污垢,墙角和床底都堆满酒坛子,散发着浓浓酒味,邋遢得难以形容。

萧子瑜一进去就打了三个喷嚏,老糊涂却在这间肮脏的房子里如鱼得水,他熟练地在被褥里找出个杯子,倒了半杯果酒,又在花瓶里翻出几块不知放了多久、似乎还被老鼠咬过的糕点,殷勤地递给萧子瑜:“来,乖徒儿,随便吃点,师父这里除了好酒什么都没有,你手上那骗人的东西可以放下了。”

萧子瑜这才发现刚刚从红衣童子手中接过的金杯化成了草编的杯子,里面的果酒不过是夜间的露水。他尚算聪慧,冷静下来后,立即明白了刚刚发生的事情,急切地问:“刚才那些景色都是师父的符咒变化?”

老糊涂的神情不如平日般疯癫,却是少有的正经:“你认为符咒是什么?符咒应该怎么用?”

“符咒?”萧子瑜见师父考校自己灵法师知识,迟疑片刻,规规矩矩地答,“符咒是灵修师制作出来的灵法道具,用黄纸为载体,利用灵法材料画阵,将天地灵力封印其中,可由灵法师的通灵之力驱动使用,其中有如师父刚刚展示的幻符,还有行云布雨的咒符,起火生水的五行符,还有照明的光符、飞翔的行符、驱使低等草木妖灵的鬼符,虽然力量较弱,不适宜战斗,但胜在种类繁多,主要用来方便人类的生活,也是灵法师的专用工具。”他想起刚刚老糊涂展示的幻符景色,真心敬佩道,“他们都说师父是天门宗第一灵修师,您展示的幻符制作精良,已达以假乱真的地步,真是名至实归。”

老糊涂压根儿不爱听奉承话,嗤之以鼻道:“你见过几个灵修师?见过几个幻符?黄毛小子,怎敢如此夸口?”

“也对,”萧子瑜想了想,认真纠正了自己的想法,“师父是我目前见过最厉害的灵修师,就算以后遇到更厉害的灵修师,你也是我心里最好的灵修师。因为……是你让我进入天门宗的。”若不是老糊涂在灵法师考核上插手,设局说服了吴先生,他还是萧家村那个默默无闻的小伙计,萧子瑜对老糊涂的敬爱是发自内心的。所以,不管别人说老糊涂有多不靠谱,凭着这份知遇之恩,萧子瑜在挑徒仪式之前已将老糊涂当成自己的师父,也是最重要的师父。

未料,老糊涂听了他这番发自肺腑的话,却大笑起来。他说:“果然是小孩子,谁给块糖就对谁付出真心。要知道,这世间对你好的人,未必真正的好,就算师父也不例外,没必要那么听师父的。你又怎知我帮你进天门宗不是为了自己,为了私心?”

萧子瑜倔强道:“至少你让我进来了,不管别人怎么说,我都会尊敬师父。”

老糊涂问:“你以后会听师父的话吗?”

萧子瑜坚决地点头:“我一定听师父话!”

老糊涂嘲笑道:“莫非师父让你去死,你也去死?”

这个问题难住了萧子瑜,他在脑海里排出了种种场景:若是像当年神魔之战般,师父让他为拯救天下苍生战斗,他是愿意的;若是让他保护重要的人赴死,他也是愿意的,若是为了别人的私欲,为了意气之争,为了莫名其妙的事,他当然是极不愿去死的。萧子瑜想了许久,实在找不到恰当的回答,只好低声道:“我不知道……”

“真是个实诚的傻孩子,”老糊涂的声音柔和下来,他轻轻抚上萧子瑜柔软的头发,吩咐道,“你一定要好好记住,人最重要的是不要太听话,有些事情哪怕是嘴巴上听话,心里也不能听,除非你自个儿愿意死,否则谁让你死都不能死,哪怕是为了天下苍生,为了任何人都不例外。”

长辈不是都喜欢听话的孩子吗?

萧子瑜抬起头,困惑地对上老糊涂那双浑浊的眼,他不明白师父话中的含义。

老糊涂放开手,缓缓说:“我已后悔了,你不适合做我徒弟。”

萧子瑜急了:“为什么?是不是我资质太差?我……我可以很努力的。”

老糊涂摇头,痛心疾首道:“不,你五行皆通,心细手巧,这些资质都很适合做灵修师,可惜你只能做一个平庸的灵修师,不能成为我想要的灵修师。罢了罢了,你再喝杯薄酒,回去吧。”

这是第几个人说他没资质?萧子瑜的心再次从云端重重摔下山崖,如被重锤击了般痛,被逼到山崖,却再犯了倔劲,不依不饶问:“师父请让我试试,不管你要什么样的灵修师,我都会努力做到!”

老糊涂不耐烦地甩手:“快滚。”

萧子瑜死死站在原地:“你不说,我就不滚!”

老糊涂勃然大怒:“这就是你听话的表现吗?!不孝徒!若是不走,师父就拿棍子赶你走!”

萧子瑜顿时不安起来,他又想听话地往门口退,又舍不得走,一步三回头,忽然想到一事,回头哀求:“至少……师父你认了我是你徒弟吧?师父,虽然我不知道哪里做错了,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老糊涂却笑了:“那好,当日你敢用双手赌进天门宗的机会,今天你可敢与我再赌一局?”

萧子瑜大喜,点头如捣蒜。

“五日后,”老糊涂冷冷地说,“你半夜再来瑶台仙田,告诉我什么是灵修师,什么是符文。若是你的回答让我不满意,你不但不能做我的徒弟,我还要赶你出天门宗,让你这辈子再也做不成灵法师!”说完他狠狠一把将萧子瑜推出屋外,重重关上大门,喝道,“滚!”

作为一个从乡下出来、刚刚接触灵法师学习的孩子,萧子瑜除了从南来北往的客商口中,从花浅和同窗口中听过那么些零碎的资料外,懂的实在是太少了,灵法师里划分出的灵修师,更是他首次知道的新鲜事物。原本告诉老糊涂的答案,也是他从别人那里听来后整理出的东西。

灵修师是什么?符咒是什么?

师父要的答案是什么?猜谜难,猜心更难。

萧子瑜宛如刚刚识字就要去考状元的孩子,被试卷问得满脑子都是糨糊,他在师父门口站了许久,最后混混沌沌地走了。他决意这五天,就算不眠不休地问人、找书,也要找到师父要的答案!

萧子瑜在王学知处找了许多关于灵修师的书,废寝忘食地研究。

同为灵修师的祝明伤势已大好,听说此事,便过来宽慰他:“何师父的性子很古怪,喜怒不定,经常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当年他也问过我这个问题,我说灵修师是为灵法师服务的职业,不管是符马运粮、云符掩护,甚至制作五行鼎选拔小学徒,灵修师都是灵修界不可缺的辅助者,如我的灵犀便是预言未来,可帮助大家逢凶化吉。当时何师父没说什么,把我放了过去。”

为萧子瑜担心不已的王学知闻言大喜,怂恿道:“学新不如温故,你就照着祝师兄的话稍微改改,抄袭一下,混过关再说!”

萧子瑜摇摇头,他直觉照搬祝明师兄的答案是不能帮助自己过关的。

花浅对此不予置否,说总会有办法解决的,只叮嘱红衣好好照顾,别让他累坏了身子。至于莫珍,他先前兴高采烈地怂恿萧子瑜若被赶出天门宗后将红衣卖给他,最后被实在看不下去的黑鸦大姐头收拾了一顿,现在老实多了……

在朋友们的帮忙下,萧子瑜看了许久书还是想不出答案,他决定去天门宗内的灵修师处,购买几张符咒来究竟看看。奈何符咒很贵,饶是有祝明帮忙说情,得以成本价购买,他手上的那点银子也只买得起几张最便宜简单的……像老糊涂那天夜里展示的那种幻符是高级货色,目前卖了他也买不起。

萧子瑜转瞬一贫如洗,他捧着手上仅剩的几块碎银子琢磨该怎么办。

花浅不知从哪里知道,怕他愁坏身子,立即拿了点自己的银子送过来。

萧子瑜觉得花女孩子的钱不好,便拒绝了。

花浅便给他弄了几张符咒来:“以后你画了还我。”

萧子瑜知道她在担心自己,心里更增感激。

【叁】

“白玉珍珠冠一个,三千两,黄金五宝腰带一根,两千两,翡翠蓝宝羽扇一柄,四千八百两!东海明珠一对,两千两!离火·绛羽!我不是和你说过灵修要低调吗?少买点不行吗?哪有法器像你这样奢侈无度的?咱们是不缺钱,是买得起!所以更应低调,谦虚,不要让同窗觉得有钱人嚣张跋扈,影响不好!”

在天门宗,岳无瑕永远是万众瞩目的中心,他拥有百年难遇的灵修天赋,拥有新生代最强大的神器,却推崇众生平等,从不仗势欺人。他的外表英俊儒雅,性格温柔体贴,是翩翩贵公子的典范,是无数思春少女心目中的良人,他是天生的领袖,性格耿直,行事果敢,既不畏惧任何权势,也不害怕任何困境。今天,刚刚完成重要任务的岳无瑕回到天门宗,想泡壶茶喝喝,结果又看到门房送来的一堆大额账单,饶是他不在乎钱,也有些怒了。

在主人的再三催促下,离火·绛羽从宝剑中磨磨蹭蹭地化身出来。这名动天下的神器,有头鲜艳的红发,火焰般的暗红眸子,额头是展翅凤凰印记,俊美的长相永远带着藐视天下、唯我独尊的霸气,从不将任何东西放在眼里。他酷爱珠宝,浑身装点得穷奢极侈,珠光宝色,这身放在其他人身上会嫌暴发户的装束,却和他嚣张跋扈的性格融合得天衣无缝,衬得他如高高在上的君主。

普通法器?不放在眼里。

白痴主人?算什么东西。

“老子花你的钱是看得起你!大呼小叫什么?”绛羽出来后,果断先将岳无瑕鄙视了一通,“你这没品位的蠢货,有钱就该花,低调个屁!凤凰不落无宝之地知道吗?你看这些宝石和我多相配啊?这扇子,这腰带,只有这种品质的东西,才勉强衬托得出本大爷玉树临风、英明神武的气质,懂吗?老子不是普通灵法师的普通货色,是凤凰啊!凤凰可是要吃琼浆、喝玉液、在珍珠堆上睡觉的神禽,现在委委屈屈跟了你这小人类,你居然不惜福?!活腻了不成?!乖乖掏钱给我买东西,不准大呼小叫!在通灵境地的时候,你不是答应过这辈子要满足我所有合理的和不合理的要求吗?”

岳无瑕心里那个郁闷啊……

人人都觉得他少年英才,羡慕神器绛羽,却不知绛羽的恶劣之处。忆当年,初次和法器通灵,他在通灵境地遇到绛羽时,对这个如霸主般的男子颇为尊敬,以为他是像兄长般的成熟法器,便答应了绛羽的许多在其他灵法师处不合理的要求。

通灵境地签订的要求被算作契约的一部分,不得更改。

岳无瑕完全没想到,这个自恋、霸道、奢侈的绛羽在闯祸和惹事方面的天赋,都是常人难以企及。自从达成契约后,他在灵修方面的修炼是一日千里地增长,在道歉方面的修炼也是一日千里地增长。

托绛羽洪福,岳无瑕的完美气质时不时会破功。饶是如此,他对与绛羽缔结契约并不后悔,绛羽虽喜欢欺负岳无瑕,却从不准别人说他一句坏话;绛羽会毫无保留地在灵修之路上给予他指点,鼓励他,支持他去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他有时候因年纪小而被人轻视小看,绛羽都会毫不犹豫地维护他,狠狠给对方一脚;在很多次战斗中,不管多危险,绛羽都会义无反顾地保护他。

两人生死相依,并肩作战产生的深厚友情,是什么也替代不了的。

更何况除了他,天下没人养得起绛羽了吧?

岳无瑕无奈去付账,路上却见陈可可家的焰断正跟在美貌法器背后,姐姐长姐姐短地叫个不停,不由摇摇头,无视而过。

绛羽鄙视道:“那对双胞胎好歹也算能凑合的法器,可惜就这点眼光。”

岳无瑕无奈问:“你的眼光又如何?若是有合心意的雌性法器,也可结个伴侣。”

灵法界的法器,很多都会像人类般产生感情,有的如冰蟒般对主人的单相思,更多的则是法器彼此间的爱恋。可惜法器要紧紧跟随主人,大部分的感情都会被压抑住,顶多成为露水姻缘。只有少数开明的主人会同意让互相爱慕的法器结成伴侣。

但是,强者总是有特权的。

灵法界内,每个人都愿意和绛羽这样强大的神器搞好关系,以求得到帮助。

除灵法师间联姻外,法器联姻也是其中一条道路。

岳无瑕对绛羽的纵容在天门宗是出了名的,他早就说过,绝不反对自家法器的感情,只要绛羽愿意,不管看上哪个法器女子,他都会亲自上门为其求娶。鉴于岳无瑕前途无量,绛羽力量强大,曾有不少觉得自家法器美貌的灵法师上门自荐,却都被绛羽冷嘲热讽,骂了回去,他说:“好大的胆子,山鸡、麻雀也敢拿来与凤凰相配?当老子饥不择食吗?老子英俊潇洒,帅遍天下法器,有资格能做老子女人的法器,定是要倾国倾城、让天下宝石通通失色的美女!岳无瑕你少废话!那女人爱哭就哭去,宁缺毋滥四个字认识吗!要老子给你贴脑门上读几次吗?你不挑三拣四?上次在河口县遇到的风骚老寡妇也很喜欢你,要不要娶回去做媳妇?”

如此反复几次,岳无瑕便死了这个心,想通过联姻勾搭神器的灵法师也死了这个心。

绛羽在法器里恶名远扬,人人避之不及。

岳无瑕表示:“好了,女法器们都讨厌你了。”

绛羽对此不屑一顾:“怎可能有女人会讨厌我?她们不过是害羞罢了,可惜大爷是有原则的法器,弱水三千,只择一瓢饮。”

岳无瑕:“……”

连日奔波,战斗厮杀,岳无瑕累极,付完账后回到房间,连饭都不想吃,直接躺在床上。睡前,他叮嘱绛羽不要乱跑,没想到稍稍眯了会眼,那麻烦的家伙又不知道跑去哪里闯祸了。

岳无瑕不放心,挣扎着起身,要去寻找。

未料,大门狠狠被推开了,他家嚣张霸道的法器竟急冲冲地奔了回来,脸上挂着从未见过的奇怪神色,似乎很焦急。

岳无瑕看得心里一凉:“你又惹大祸了?”

“没有,”绛羽摇摇头,急切道,“主人,我终于找到配得上我的美女了!”

岳无瑕直接呆了,他为美女默哀。

绛羽唯恐自家看上的人被抢了,急切道:“我去食堂时,看见众人在围观什么,挤进去一看,却见新来的法器,化形为红衣美女,其倾国倾城之貌能让宝石黯然失辉,勉强可以配我!主人你速去提亲!别发呆了!快点!备礼盒上门去!”

岳无瑕陷入沉默,他在琢磨自家法器闯祸的可能性有多大。

绛羽以为主人不愿意,急得不行,竟狠心发誓:“主人,只要你给我成了这事,我以后绝对少惹祸!保证每个月打架不超过三次,保证不浑身宝石嚣张招摇!如果违背誓言,便罚我的羽毛黯淡无光,不再漂亮!”

岳无瑕的眼睛猛地亮了,着袜穿鞋,冲出门去:“我马上打听法器的主人,准备礼物,提亲去!”

绛羽跟在后面叮嘱:“绝对不可失败!”

【肆】

这世间,提亲如战场,讲究的是一鼓作气、一击必杀,若是被拒绝,便难以继续第二回合了。

岳无瑕深知能让眼高于顶的绛羽看上的法器至少是倾国美女级别,如无足够的利益动人,主人未必同意,所以他在出发前做了充足的准备,先去重金买了个黄花梨木雕刻、红色云锦铺内的华丽礼盒,再请死党胖子帮忙弄了京城最出名的四色糕点,除寻常灵法师给法器间提亲用的一百零八颗灵石外,还将家传的前代灵修大师南柯子做的云雨乾坤图放了进去,以助打动对方的主人。

他将准备好的礼盒给绛羽过目,绛羽只扫了一眼,便痛骂道:“呸!没品位!”然后从自己的珍藏库里找出一套红宝石镶嵌的赤金头面,这套头面的宝石颗颗都有拇指甲大小,流光溢彩,贵不可言,虽然款式偏女气,却是让嗜好宝石的绛羽都赞不绝口的好货色。连同头面首饰放入盒中的还有绛羽珍藏的名匠雕刻的羊脂白玉凤凰玉佩,这块玉佩古朴素洁,却很有格调,是岳无瑕在绛羽收藏里唯一喜欢的物件,借过几次都被拒绝了。

这两样有钱都不能轻易弄到的好货色,绛羽为了求亲,竟全拿出来了。岳无瑕眼睁睁地看着重色轻友的法器,还在兴致勃勃地思考用什么翡翠珠宝装点礼盒,心都快碎一地了……

在主仆二人的忙忙碌碌之下,求亲礼物很快准备妥当,可是求亲对象何在?

岳无瑕忙问绛羽佳人名字。

绛羽愣了半晌,手一摊,难得承认了自己错误:“当时太心急,忘了问。反正主人总会有办法的,快点快点,美女不等人的,若是给哪个不要脸的好色登徒子抢先一步,我就只好找对方单挑去了,要是不小心弄死人,这烂摊子主人也不好收拾吧?”

他的言语间隐隐有威胁之意,奈何岳无瑕就是拿他没办法。

天门宗内外,被绛羽打伤的法器至少有几十,被牵连打伤的主人也有十来个,岳无瑕为此没少挨训斥,若非师父喜爱他天赋过人,品德端正,又舍不得绛羽难得,早就逐出师门了。前车之鉴,历历在目,岳无瑕想起跪牌位就觉得膝盖痛。他不敢耽搁,赶紧四处打听红衣美女下落——

“大哥,天门宗最近没有访客,绝对没有!要真有什么美女法器出现,咱兄弟还能不知道?”

“无瑕哥哥,你为何打听美女?莫非你有心上人了?我……原来是绛羽的啊,可惜秀儿不知道,若是知道,必知无不答,答无不尽,秀儿这就帮无瑕哥哥打听去!”

“靠!老大,你不厚道啊!有美女不带我去勾搭?是法器?绛羽看上的?算了,小弟忽然想起师父罚的一百遍《清心咒》还没抄完呢。”

不知为何,倾国美女,竟躲得无影无踪。

岳无瑕跑得累了,倚在影壁,在绛羽的唠叨不休之下强行休息,忽然看见陈可可家的冰裂从西边走来。他知冰裂性格清冷,素来不喜理会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但仍抱着侥幸的心理上前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