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群人的功夫不低,比之从前谢初语遇上的那些对手恐怕还要厉害不少,江湖上拥有这样多高手的门派不多,而能够提前探知这个地方,并且计划好来到此处伏击她的,也不多。

算来算去,不过也就那一处而已。

谢初语心念至此,将朝颜往自己身后推去,往那微微敞开的大门外道:“是司空清派你们来的?”

门外一阵静默,唯有刀剑出鞘的声音清晰入耳。

谢初语冷笑一声,知道自己所料应相去不远,便又道:“我本以为司空清身为天下第一高手,总该有高手的气度,没想到不过还是个怕死的老头罢了。”

依旧无人应答,但突然呼啸的风声却表达了外面那群人的意思。

他们动手了。

谢初语知道如今不是占口舌之利的时候,她再次揽住朝颜后腰,带着他纵身自屋顶穿出,而也在她动作的同时,数十支羽箭自四面八方而来,瞬间将整个小屋四壁洞穿!

原本就破旧的木屋承受不住这般攻势,顿时随之倾塌。

朝颜随着谢初语落在了一旁空地之上,神情担忧的望着不远处已经毁掉的木屋,喃喃道:“屋子没了。”

“别管屋子了。”谢初语一把拉住朝颜,沉声道。

朝颜低声道:“可是你不是要在屋中找东西吗……”

他话音尚未落下,便又不禁顿住,因为他已经看清了周围的情形。

就在两人身旁的空地处,正站着数十名蒙面之人,他们手中兵刃早已经出鞘,皆向着朝颜与谢初语二人,谢初语神情冷肃直视众人,山谷中凛风萧瑟,席卷了乱草与落叶,寒冽杀意弥漫整座山谷,森森的寒芒包围住两人,竟是让人丝毫看不见生路。

朝颜怔怔看着这群人,一时之间竟是僵住。

谢初语知道朝颜不久之前在那山庄才经历过一次生死,这种场景或是引发了他脑中的噩梦。她心中微叹一声,本是想要来此寻找一线生机,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司空清派来的人,她心中再清楚不过,眼前这群人虽然厉害,但自己一人纵然受伤,却还能够搏命逃出,但若带上朝颜,一切就不一样了。

她必须要护住朝颜安危,不让人再伤及他分毫。

想到此处,谢初语一把扣住朝颜手腕,看着对方渐渐苍白下来的面色,轻声道:“闭上眼睛。”

朝颜似是有些怔愣,听着谢初语这句话,片刻后才有些恍惚的回头看来,视线与谢初语撞在一起。

谢初语看着他的神色,心中不忍,放柔了声音耐心道:“把眼睛闭上,相信我。”

朝颜盯着谢初语的眸子,两人对视片刻后,终于认真点头,然后合上了双眼。

朝颜似乎有些紧张,他站在谢初语的身旁,虽闭着眼睛,眼睫却还是轻轻颤动着,谢初语看着他这般模样,心中微动,也不管旁边还站着许多黑衣蒙面人,侧过脸在对方颊边轻轻吻了一记,旋即再次动作迅捷的将这还未及反应的人搂了起来。

那边几名黑衣人眼神微变,已经在同时出了手。然而谢初语出手更快,只听得风声响动,恍若一簇流云飘过,谢初语已经带着朝颜冲入人群当中。

软剑再次抽出,谢初语动作丝毫未曾犹豫,剑光犹如银河自九天落下,四周的剑芒便是被溅起的浪花,无数寒光同时袭来,谢初语不闪不避,挺身而上,软剑仿若在瞬间开出数十朵剑花,顿时只听得铿然一片,几名黑衣人手中匕首脱手而出,朝着四面八方落去。

四周顿时又是一阵响动,却是匕首落地的声音。

朝颜依旧紧紧靠着谢初语,他闭着眼睛看不见周围发生的事情,却知道此时的情况十分危险,他不由得拽住了谢初语衣角,然而又怕耽误谢初语出手,动作显得无比小心翼翼。

谢初语明白朝颜的担忧,但她此时却是无暇分心,因为敌人的下一波攻势已至。她成名多年,敌人们对她的武功与路数早已经熟悉无比,所以出手布阵自然也早有针对,谢初语看着对方开启剑阵,无数羽箭自剑阵后方往此处奔袭而来,不由得又是一阵疾退,使用软剑将其一一击落。

她的武功重在快,然而力道却不够,若要消耗,绝非是这一群人的对手,只得速战速决,或是早早抽身而退。然而此时这些应对办法皆无法做到,此时对方人多势众,谢初语想要速战速决自是不可能,而要抽身而退,带着一个不会武功的朝颜,更是无法做到。谢初语微微蹙眉,心知这一战艰难,当即再不留手,将软剑送回,旋即却是凭空抽出了一柄浑身漆黑的匕首。

江湖上许多人都知道她的成名武器是软剑,但只有很少的人知道,她真正的杀招,却不是软剑,而是匕首。

这柄匕首的名字叫做玄砂。

玄砂出鞘,与方才的软剑不同,匕首没有分毫剑光,没有了先前那般锋芒,出手却是更快,更加诡谲,不留丝毫生机。

匕首与敌方众人兵刃相接,却没有铮然剑声再响起,数道寒光零落之间,那群人手中的兵刃,竟是早已经断去。

兵刃的裂口十分平整,竟是被玄砂直接切断,没有丝毫阻碍。

面对着这般情形,眼前众人一片惊异,谢初语却是微微挑眉,丝毫不觉意外。

削铁如泥,吹毛断发,这把匕首或许是这天底下至强的神兵之一,然而却极少有人知晓,而这也是她最大的秘密之一。

玄砂出手,战局瞬时变化,有这把名刀在手,无一人再能够近得谢初语之身,谢初语心知机不可失,随即运招而出,带着朝颜往人群之外而去。

然而便在此时,又是数十支羽箭袭来,谢初语匆忙格开羽箭,视线往远处而去,神情却变得更为凝重起来。

纵然这群人无法近身,但他们却还有外面的弓箭,他们早就有所准备,而这种准备比谢初语所想的还要多。司空清知道玄砂,所以才会有这些弓箭手,那么司空清所知道的东西究竟还有多少,他又准备了多少?

然而如今已不是思考这些的时间,羽箭划破长空再度袭来,谢初语带着朝颜不住闪躲,朝颜虽闭着眼看不见如今的情形,但却也知道自己不能够给谢初语带来麻烦,所以一直乖乖任由谢初语带着自己移动,不敢有丝毫动作。

然而纵然如此,依旧艰难。谢初语带着朝颜,动作仍是受到了影响,比从前要慢了许多。

也在同时,敌方剑阵再出,这一次却是辅之以弓箭,不再强势出手,而是限制谢初语的动作,要她将空门暴露在弓箭之下,无处可逃。

谢初语看出了这一战的凶险,也知道再不离开,便无法再离开,她不禁咬牙,将方才的软剑再次抽出,倏然往前方掷去。

银色的软剑犹如一道游龙霎然钻入人群当中,引来一片混乱,谢初语以剑开路,当即抽出匕首带着朝颜往那处突破口冲去。众人早已经见得谢初语的动作,他们布阵许久,自然是不允谢初语逃脱,顿时往此处奔袭而来,而人群后方的羽箭亦是瞄准了此处,统统落在她所在的方向。

谢初语何等修为,早知自己的动作会引来这般阻拦,然而她却是毫不退缩,她心中再清楚不过,若是退开,便是一场必死的鏖战,而若是拼着受伤离开,或还能够有一线生机。

最重要的是,她不能再将朝颜卷入其中,她必须要为他博取这一线生机。

羽箭如雨而下啊,谢初语格开身侧刀剑,却再无能力去阻止这些下落的箭芒,她只得挺身将朝颜挡在身后,自己迎着箭雨往前冲去。

锋利的箭矢划开衣衫,刺破肩胛,谢初语却仿佛无法感觉到疼痛,拼着一口气继续突围,顿时风声骤停,血光四溅,刀剑缭乱声声入耳。

一篷鲜血溅落在了朝颜的脸颊上。

朝颜原本紧紧闭着眼睛,任由谢初语带着自己往前而行,但到此时,他却终于忍不住睁开了眼睛。

然后他看见了满目晃眼的寒刃,还有满身染血的谢初语。

“谢姑娘!”朝颜失声叫了出来,面色顿时变得比谢初语还要苍白,他看着谢初语肩头的羽箭,还有对方摇摇欲坠的身形,当即出手扶持住她,一时间显得手足无措。

谢初语紧咬着下唇,没有开口去回应朝颜,只睁眸死死盯着远处树丛中的一抹身影。

她仍是低估了司空清派来的人,就在那树丛之后,站着的恐怕是一名顶尖高手,方才射出这支羽箭让她受伤的,便是那名高手。

突围失败,她与朝颜便会被困死在这里,她心中不甘,头一次生出了无可奈何的无力感。

朝颜依旧担忧的看着谢初语,看着她身上那道剑伤,想要帮助谢初语,却苦于什么都不会,只得站在一旁着急。

而就在那处树丛之后,就在谢初语的注视之间,一名身形高大轮廓分明的年轻男子手持弓箭,缓步走了出来。

树影将他的身形遮住大半,他远远看着谢初语与朝颜,声音低沉的道:“看来我料得不错,你果然会出现在这里。当初你在雁城外的山庄救人,你的身手便已经暴露了你的身份,纵然你当时男扮女装,也逃不过我们的追查。”静默片刻,他盯着谢初语,口中缓缓吐出了一个名字,“牧棠。”

听得“牧棠”二字,谢初语神色微凝,手中匕首握得更紧。

而就在谢初语身旁的朝颜,听见这话也不禁面色微变,对上了谢初语的眼睛。

谢初语微微移开视线,用只有朝颜能够听见的声音道:“……我没有男扮女装,我真是女的。”

朝颜:“……”

第二三章

谢初语自然知道如今自己应该说的话不是这个,她与朝颜四目相对,片刻后终于低声叹道:“是,我是牧棠。”

南方镜月阁阁主,江湖中武功最为高强的年轻人,即将在斩月峰与天下第一高手司空清参加决斗的牧棠。

江湖传言,牧棠出现在人前,总是会戴着一张面具,所以无人知晓他的真实样貌。

而江湖人却不知道,牧棠其实是个女子,而她戴着面具,亦是怕被人发现端倪。

斩月峰之约日期渐近,三个多月之前,牧棠受到北方武林众人围攻,重伤落下山崖,正好被朝颜派出的人救了下来。

之后谢初语便一直在朝颜的安排下养伤,等到后来朝颜提出要谢初语带他去斩月峰,那正好也是她要去的地方,为报答对方的救命之恩,谢初语便答应了下来,一路带着朝颜往斩月峰而去。

一路上两人之间发生了很多事情,就在谢初语以为他们能够一路这般赶到斩月峰,然后结束南北武林数十年来恩怨的时候,她在自己客栈的房间内看到了那张面具。

那张面具自然是属于牧棠的面具,镜月阁的人已经找到了谢初语,并将面具送到谢初语的面前,便是想与她联络。

见到面具的当天夜里,谢初语主动联络了镜月阁的人,并且知晓了江湖众人对她的追杀。

镜月阁大部分的人手都还在外面解决其他争斗,无法前来相助,谢初语只得只身对敌,而为了不连累朝颜,谢初语将朝颜送入了硫州的酒楼当中,并主动通知了朝家的人前来,好让他们将朝颜带走。

一切都在按照谢初语的计划进行,硫州城内果然多了许多江湖中人,整个硫州乱作一团,最后也引发了一场大战。

谢初语独对数百名江湖人,并且成功抽身而退,身上也不过受了轻伤而已。

然而唯一在计划外的,便是朝颜。

谁也没有料到,朝颜会在这种混乱的时候决定随叶映清离开朝家的众人,前来寻找谢初语的踪影。

这也才有了后来朝颜被劫受伤,谢初语前去雁州城外的山庄内相救的事情。

事实上自幼时起,谢初语就知道自己将来的人生会是如何模样,也知道自己终究会死在斩月峰,死在与司空清的约战之下,所以许多年来,她一直做的事情,便是去接受这一切,然后尽力在那之前将该做的事情都做好。

带朝颜离开朝家,两个人前行这一路,事实上也有着谢初语的私心。

她再清楚不过,这三个月将会是她人生最后的一段路,而在这一段路当中,有一个有意思的大少爷陪着自己,也总比孤苦无依要来得好。

但也因为这般的相处,谢初语心中也生出了越来越多的渴望。

想要时间过得再慢一点,想要将这样的日子过得更长一点,更久一点。

当初在硫州城中看到那张属于牧棠的面具时,谢初语知道这一切都是时候结束了。

朝颜的存在就像是自己在命运挣扎下的一场梦,倏忽即破灭,而她该走的路,亦将自己一个人走完。

所以谢初语亲自结束了这场梦,将朝颜送回了朝家人的身旁,但她怎么也料不到自己的行为,会为朝颜招来另一场灾劫,到头来她依然无法将此人抛下,也依然无法熄灭心中最后一丝幻想。

之后她带着朝颜去找顾嘉求医,朝颜醒来之后,对她说了那样一番话。

他说,一定会死么?

没有可能会活下来么?

如果她活下来了,那她之前将每一天都当做最后一天背负沉重而活着,岂不是很浪费?

如果她当真死了,生命里最后的时间,想要的东西都无法得到,想做的事情也不能去做,那不是太可怜了?

她才知道,原来自己在旁人眼中的模样,竟是如此可怜卑微。

那些话让谢初语开始想要改变些什么,纵然命运如此,但她依然能有挣扎的权力。

所以她来到了这里,想要寻找当初牧和是否留下了什么东西,然而却没有想到,她的这个决定,最终将她与朝颜带至死地。

感觉到伤口深处传来的刺痛,还有血液流*体所透出的寒冷,谢初语看着眼前这群人,用沙哑的声音问道:“你以为这些人就能杀我?”

远处那人冷眼看着谢初语,似乎并不打算回答她的问题,而谢初语也没有要等待他的回应,只接着又冷笑道:“身为天下第一高手,司空清如此惧怕我这个对手,甚至为了对付我,不惜派出藏锋殿最精锐的部下,看来司空清真的是老了,胆子小了。”

那人不置可否,神情冷淡的看着朝颜,说出了来到此间的第二句话:“今日你走不出这山谷了。”

“是么?”谢初语神情依旧毫无惧意,甚至显出几分狂傲,她手中握着玄砂匕首,凛然以对,“那么你们也别想走出去。”

短暂的交谈之后,便又是第二次的厮杀,相比起方才,这一次的战斗谢初语出手更狠,也更加不留退路,不为自己留退路,也不为敌人留下退路,此番早已经是生死相搏,谢初语心中再明白不过,若不拼命,那么他们连命都没得拼。

她不能死在这里,朝颜更不能死在这里。

谢初语出手杀伐果决,犹胜从前,朝颜被她带在身后,自刀光血海中穿行而过,却是不再闭上双眼,只认真盯着谢初语的背影,仿佛从未如此认真的去看过一个人,仿佛一瞬便是永生。

这一场厮杀持续了整整半日的时间,谢初语浑身的衣衫已经不知被血浸湿了多少遍,四周的草地也尽数被染作了暗红,树木摧折,荒草被切碎成碎末,遍布于地,而那些原本要杀谢初语的人,就如同谢初语先前所说一般,再也无法走出这山谷。

四周纵横着无数具尸体,谢初语晃起匕首,将其自最后一名黑衣人的胸口拔出,旋即身形微晃,不禁掩唇轻咳一声,鲜血顺着指缝缓缓淌下。

谢初语再也无法压制住体内的伤势,半跪于地,颓然往一侧地上倒去。

朝颜跟在谢初语的身后,早已经手脚发凉失去了力气,但此时见到对方身形倒下,也不知从何攒了力气,上前去扶住了那人。

谢初语从未在朝颜面前如此狼狈过,她无奈的笑了笑,此时却已经无意再去计较面子,只无力地道:“对不起。”

对不起,将你带到了这样危险的地方来。

对不起,让你看到了这样残忍的画面。

朝颜脸色比之身受重伤的谢初语还要苍白,他紧咬着下唇,双手有着些微的颤抖,却是紧紧地拽着谢初语的胳膊,半分也不愿松开,他双眸微红,看来像是压抑着眼泪,谢初语看得有些失笑,觉得自己似乎又吓坏了这位小少爷,她抬起手想要去碰朝颜的脸,然而想到自己的满手血污,便又无力的将胳膊垂下,只低柔着声音道:“堂堂吵架二少爷,要哭给我个姑娘看么?”

朝颜被她说得眼眶更红,却抿唇摇了摇头,说不出话来。

就在两人低声交谈之际,一道高瘦的身影已经到了两人近前。

谢初语面上刚刚才染上的笑意再次消失,她没有忘记,那群麻烦的家伙都已经解决,但还有一个人一直未曾出手,那个人才是最大的威胁。

那个人便是刚才射出那支羽箭伤了谢初语的人,也是这群人当中的首领。

那男子居高临下看着半跪于地的两人,就像是在看两只即将不存于世的蝼蚁,眉间带着毫不遮掩的厌弃,他对谢初语冷声道:“你已经不能再出手了。”他话音落下,动作缓慢却有力的抽出了腰间的刀,直指谢初语二人,“如今只要我这一刀落下,你必死无疑。”

谢初语虽已经狼狈不堪,却依旧直视刀锋,她呛咳着又是一口鲜血自口中涌出,仿佛随时将要失去意识,然而她却沉声又道:“不试试……怎么会知道?”

男子皱眉,“以你如今的状况,纵然今日侥幸自此地逃走,斩月峰一战也不可能再战胜我师父,你究竟还在挣扎什么?”

谢初语凝目看着那人,她轻轻喘息一声,唇畔却不觉挂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因为……我不想死啊。”

因为不想死,所以不愿死,所以死到临头,总要想尽办法活下来。

她本已经认命,原本整整十年的时间都是为去斩月峰赴死而活,但在最后的这段日子,她却突然不想死了。她想要活着,想要用自己的面貌活着,想要在这个有朋友,有知己,有朝颜存在的世界上活着。

她的理由仅仅如此而已,所以纵然再难,总有办法可想,纵然再痛苦,也要用尽力气活下去。

谢初语手执玄砂,运起最后一分力气搏命出手,对方男子未曾料到谢初语会突然出手,一时间竟难以招架,他疾退数步,不敢以刀刃与玄砂相对,只得以掌风挥扫,雄浑内力尽吐而出,谢初语本就已是强弩之末,纵然是拼尽力气,如今也不过是蚍蜉撼树,对方内力再催,她剑势便已颓,待那人欺身上前,谢初语便再无还击之力,胸口受那人一掌重击,再度跌落于地。

玄砂自谢初语手中脱出,落在碎叶之上,朝颜连忙上前去看,却见谢初语双眸紧闭,竟已经失去了意识。

另一方,那男子已经缓步到了两人身前。

长刀锋芒再出,就如他方才所说一般,只要落下,便可立即取走谢初语的性命。

然而便在此时,朝颜在慌乱间拾起地上的玄砂,转身拦在了谢初语的身前。

那男子脚步微顿,看着朝颜,神情玩味的笑了起来:“朝家小少爷,是么?”

经过雁州城外山庄山庄一事,他自然早已经调查清楚谢初语身旁之人的身份,也知道对方不过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富家公子,对于他们丝毫没有威胁。

听到对方唤出自己的名字,朝颜面色微变,似是紧张,拽着匕首的手指节微微用力,显得有些发白。

那男子又道:“纵然是朝家少爷又如何,今日你们都会死在这里。”他淡漠的说出这番话来,看着朝颜用毫无章法的动作拿着那把匕首,不禁又觉得好笑,便开口嘲弄道:“朝家小少爷以为,你能够杀得了谁?”

朝颜没有说话,说不出话。

那男子大步来到两人面前,长刀再扬,毫不留情便要出手。

然而这一刀,他没能够落下去。

因为有人比他先出了手。

出手的人正是朝颜,方才连匕首都不会拿的朝家小少爷朝颜。

就在那男子靠近的刹那,朝颜的眸光沉了下来,神情冷了下来,好似在一瞬之间成了另一个人。他将玄砂刺出,没有内力相辅,也没有什么章法,只是纯粹的将匕首送入那人的胸口之内,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就像是曾经重复过这个动作百次千次。

第二四章

十年之间,一个人的改变能够有多大。

足够大到让所有人无法将他认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