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到最后,常公公求饶道:“娘娘,此事皆是陆大人威胁奴婢做的,陆大人说,奴婢若是不给指路,他便要杀了奴婢全家!”

“你说的陆大人是哪个陆大人?”皇后问。

常公公道:“回娘娘,是侍卫军陆子骞大人。”

长安说:“五姐姐告诉过我,陆子骞是陆至的小叔,陆至会是我们未来的四姐夫。常公公,你一定是在撒谎。母后!”

郭华稹道:“陆子骞的为人和陆至怎么能一样?况且,多年前,灵妃娘娘未曾入宫的时候,有人曾亲眼看见娘娘给陆大人绣手帕传情的。”郭华稹说得头头是道,语气里已经完全不把灵妃娘娘当做长辈了。

郭长安在心里冷笑着,心想,现在且让你得意一阵子好了,总归你得意不了多长时间的。

宸妃此刻居然还在帮着灵妃娘娘说好话:“姐姐,我觉得灵妃妹妹不像是没规矩的人。从前天她伺候我祖母的时候,祖母还夸过她,说她是个得体懂事的好丫头,从不招摇的。”

郭华稹道:“那是宸娘娘不清楚灵妃的真正面目罢了。”

贵妃在一旁,听到郭华稹句句不饶人地谴责灵妃,脸色都变了。她忽然觉得,华稹好像被人利用了,否则她怎么可能知道这么多,连她都不清楚的事,华稹哪来的自信,说得如此信誓旦旦。她紧张得快把自己的手中的绫罗帕子绞碎了。如今她人在正宁宫里,想及时为郭华稹补救也晚了些。此刻只能期待,皇后娘娘真的能审出点什么。

她目光严厉地瞪着郭华稹:“华稹,长辈之间的事,你莫要多言!”

在郭华稹的指引下,皇后娘娘拿出腰牌,命正宁宫的人立即出宫,传唤宸妃府上的几个佣人入宫文化,同时还让人立即传唤陆子骞入宫觐见。

人还没来,皇上便得知了这个消息,和刘公公快步来到了正宁宫。

皇上道:“大晚上的,皇后这时倒是热闹异常。究竟什么事,把各宫的人都叫过来了?”皇上看了一眼马公公,“我听说,皇后还拿了自己的腰牌让人出宫?”

皇后道:“皇上,此时关系重大,臣妾如今也不敢乱说,只等着人来了问清楚才敢禀告皇上。所以未及时通知皇上,请皇上原谅。”

皇上走到长安跟前,看着长安绑着纱布的手,问:“怎么回事?”

“父皇,长安…”长安抬头,怯怯地朝着皇后和连贵妃看了看。

“手是怎么了?”皇上又问。

连贵妃见此,急忙拉着郭华稹跪下,说:“皇上,都是华稹不好,和长安起了争执,一时心急才无意中抓破长安的手。”

“父皇,儿臣不是故意的。”郭华稹在连贵妃的注目下,也不敢多说。

皇上看了看郭华稹,脸色不甚友好,道:“怎么当姐姐的?”

“父皇,华稹、华稹知道错了!”郭华稹揉了揉自己的喉咙,心里恨恨地想,郭长安居然没在自己脖子上留下痕迹,要不然父皇一定不会只怪罪自己。

其实长安手上的力道不轻,只不顾掐喉咙的淤血暂时是看不出来的,怎么说也要道明日。

皇上说了两句后落座。

这是皇后在他耳边轻声细语地把事情大概讲了一遍。

讲完,皇上怒得直接将桌子上的茶盏砸在地上。这事,他已让卫佘暗中去查,没成想如今后宫里的人都知道了,他怎么能不生气。

“人来了没?”皇上道,“朕亲自问。”

木府的人来了后,讲得也是头头是道。

不过回来的人禀告了皇上和皇后:“陆大人不在陆府,据说是前些日子寻医治病去了。”

皇上森着一张脸:“去哪儿治病了?”

“这…他们陆府的人也都说不知情。”

“没用的东西!”皇上起身,“这些人都暂且押入大牢,等找到陆子骞再一一审问。”

就在这时,刘公公从殿外匆匆入内,对皇上道:“皇上,卫府的卫珩求见。”说完刘公公起身,在皇上耳边道,“卫珩已经找到了陆侍卫,已经和陆侍卫在暖心殿外候着了。”

皇上眉头一锁,心里有些矛盾。

早在刚收到那封秘密举报的折子后,他便让卫府去查了,那时候陆子骞便不在陆府。找到现在,可总算找到了陆子骞。他心里一方面想尽快查清楚,一方面又担心事情真如那些人所说。若真是如此,灵妃和腹中的孩子定然不可留,至于知情者,也不能留。

所以他才让卫府秘密调查。至于在皇后宫里发生的这些,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皇后挨着皇上坐着的,所以也听到了刘公公禀告皇上的话。她瞅了一眼皇上,道:“皇上,事情如今都走到了这步,若是不给大家一个交代,怕是对灵妃妹妹不够公允。皆是流言蜚语四起,妹妹身子骨又弱,万一…”

“让陆子骞进来。”皇上吩咐,“卫珩在外候着。”

长安此刻忽然紧张起来,前面的那些事,她都有应对之法,且常公公的今日的话也是她教他说的,唯独陆子骞…

卫珩…居然没杀掉陆子骞?

有些事情,她本没打算彻底弄清楚,因为弄不清楚,反正父皇一旦疑心,便会疑心到底,所以只要陆子骞死了,父皇疑心就疑心吧,总归是没证据,况且,母妃此次怀孕时间很合理,因为敬事房里的记录都对得上。

她摸了摸头上的簪子,将簪子拔下来。这根簪子同意是蝴蝶形状的,簪子背面镶着两颗小的祖母绿,两颗祖母绿中间有个小凹槽,凹槽里面她存了点朱太医从前研制的毒药,并在涂了薄薄的蜡层封住。她抠出蜡层,用小拇指的指甲将里面的细微的毒药弄出来,然后佯装口渴喝水,趁机把指甲里的毒药搅和在茶水里。

如果陆子骞真如前世一样,承认自己爱慕母妃的话,她便要兵行险招了。

、第51章

看着陆子骞在宫女的指引下缓缓入内,长安忍不住握紧手里的茶盏。

如今她也别无选择,只能且走且算。

陆子骞面色看上去算不上容光焕发,但也没显得出颓废之情。想必是要进宫面圣,他身上的衣服似乎还是新换的。

大家都好奇地看着陆子骞。

陆子骞目不斜视地走到殿中间,对着皇上皇后跪下行礼,口中说着:“罪臣陆子骞参见皇上皇后。”

郭华稹此刻的表情别提多得意了。

长安没理会郭华稹射出来的挑衅目光,只是低头看着手中的杯子。她有些紧张,怕被人看出来,于是只能做些小动作缓解自己的紧张。

皇后侧头看着皇上,发现皇上正在打量眼前的陆子骞。陆子骞和灵妃年岁相仿,比皇上小了十来岁,虽整个人的气势比不上皇上,但是总体长得还算过得去,比之卫珩自然远远不足的。

“皇上?”皇后小声提醒皇上。

皇上眯了眯,问:“陆侍卫前些日子告了假,都去了些什么地方?”

陆子骞一一作答。

皇后道:“陆大人,您认识跪在地上的那个人吗?”皇后指着常公公。

陆子骞转头,仔细地打量着常公公,好一会才回过头道:“回娘娘,微臣不认识。”

“不认识就不认识,为何要想那么久?”郭华稹着急着父皇母后快点问他重点,忍不住开口呛陆子骞。

陆子骞微微低头,不卑不亢地说:“回公主,微臣是在回忆以前见过的宫里的所有人。通通想了一遍,记忆中确实未曾见过这位公公,这才敢回答娘娘的问题。”

郭华稹又道:“你撒谎,你分明…”

连贵妃吓得拉着她在位置上坐好,说:“小祖宗,你消停会。你父皇母后自会问询。”连贵妃说完,对皇上皇后欠了欠身,“皇上,姐姐,天色不晚了,我还是带华稹回去歇息,免得她明日又起得晚。”

郭华稹挣扎着:“母妃,我不走。”

皇后面色冷冷地看着连贵妃,说:“事情是华稹检举出来的,她若是走了,那后面有疑问了本宫找谁问去?”

皇后知道连贵妃也想看着灵妃倒霉,不过她不想华稹牵扯进来。

然而世上哪有处处顺着你的事?

皇后偏要她们母女二人坐这儿听着。

本来她是非常想让灵妃也过来的,让她亲自经历一番这样的事,恐怕她以后便不敢霸着皇上的宠爱。可惜她怀了身孕,皇后也知道她胎相一直不稳,若是在正宁宫里没了的话,她这个当皇后也要受责。

见连贵妃面露尴尬,皇后问皇上:“皇上觉得呢?”

皇上自始至终脸上都写满了不高兴。他懒懒地看了一眼郭华稹和连贵妃,道:“贵妃真是替朕教了个好女儿。”

连贵妃听了这话,只得低着头,尽量不讲话,同时也瞪了一眼郭华稹,意在告诉她千万别再多嘴了。

然而郭华稹满脑子都是,要揭发灵妃娘娘的真面目,让郭长安面上无光,让她以后永远都低自己一级,于是压根没去细想她母妃给她的暗室。

她觉得,胜利就在眼前。

长安也不希望郭华稹离开。

如果郭华稹走了的话,她作为在场的唯一一个晚辈,恐怕也得离开。到时候具体陆子骞说了什么,她完全不知道,那自己岂不是等同于瞎子点灯。

两眼一抹黑的情况下,她可就没办法对付陆子骞了。

皇后道:“常公公,陆侍卫他并不认得你,你是如何半夜替他打点让他潜入翊熙宫的?”

陆子骞听了忙一脸惊慌地问:“罪臣不知道皇后娘娘说的是什么意思。”

郭华稹道:“当着父皇和母后的面,你竟然还想狡辩!父皇,母后,依女儿之见,应该对他用刑。到时候,看他还敢不敢说假话。”

郭长安饶有兴致地抬头看着一旁连贵妃的表情。

连贵妃看上起似乎恨不得起来封了郭华稹的嘴,听到郭华稹开口的瞬间,她脸色都便白了。

陆子骞不可思议地看着郭华稹,大声道:“皇上!罪臣自知有罪,可罪臣从未踏足后宫,更没去过什么翊熙宫。对于公主所说的话,罪臣实在有些糊涂。”

郭华稹似乎又要张口讲话,不过这时连贵妃用力拧了拧她的大腿,她才委屈地低下头,不再讲话。不过长安觉得,以郭华稹今晚的状态看,不问出点什么她是不会罢休的。

皇后也看了一眼郭华稹,道:“华稹先喝点水,方才说话的声音都哑了。”说完,在皇上的默许下,皇后让人呈上了旁人提供的一些证据。

第一和证据是手帕,是传说中灵妃娘娘在未入宫前和陆子骞的定情信物。但是当皇后问起来时,陆子骞却解释他从未和灵妃娘娘接触过,更别提什么定情信物。

陆子骞摸了摸额头的汗,说:“皇上,娘娘,绝对没有这回事!罪臣早些年是经常去木府玩,但从未去过内院,只在前院和木府的男丁们见过几回。”

“既然你不曾和嫔妃私下见过,那为何自称罪臣?”坐了半天没说话的宸妃娘娘好奇地问他。

陆子骞道:“回娘娘,这些日子臣告假,却未及时禀明缘由,也未告诉旁人微臣去了哪儿,害得皇上同娘娘找了臣许久,这委实只微臣的不是。还请皇上责罚。”

皇后又问了在场的以前的木府丫鬟,问她们有没有记错人。这几个丫鬟异口同声地回答:“奴婢们觉得没有诓骗皇上和皇后,陆大人当年确实对娘娘甚为关注的。”

陆子骞道:“皇上,娘娘,罪臣以性命担保,绝无此事。罪臣身份低位,被人乱传无所谓,可娘娘就不一样的。此事关系娘娘的清誉,罪臣就是戴十次枷锁,也不能承认。况且,罪臣岂敢觊觎灵妃娘娘!”

皇后叹了口气,道:“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传邵太医。”

邵太医便是那日和朱太医一起从地室里出来的人之一。

当时念禅寺起火之后,他们一起和陆子骞连同灵妃娘娘进来地室。

“二十日前的事情,陆大人想必还是记得的。”皇后笑着转问邵太医,“邵太医,您可看清楚了,当日一起下地宫的人中有没有这个人?”

邵太医抬头,看到陆子骞面孔的时候,冷不丁地递了个寒颤,“回皇后娘娘,有的。”

一直阴着脸不说话的皇上终于开口问道:“陆大人大半夜的,跑去念禅寺做什么?而且那晚在念禅寺当值的侍卫人中并没有你的名字。”

“罪臣…罪臣其实是…”陆子骞尴尬地低下头,双手扯了扯自己的衣摆,似乎很为难。

、第52章

陆子骞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清楚到底因为什么。

郭华稹十分不耐烦,好几次想站起来说话,都被连贵妃死死按住。连贵妃握着郭华稹的手,不停地用眼神警告她别强出头。

显然,皇上和皇后也有些不耐烦了。

陆子骞在喉咙里嘟囔了一句。

在皇上是示意下,刘公公走上前,对陆子骞道:“陆大人自个人在这儿絮叨什么呢?”

陆子骞抬头看着四周的人:“皇上,臣…臣…实在是有些难以启齿。”

皇后娘娘蹙额,问道:“陆大人,何谓难以启齿?”

其实在场的人都知道,陆子骞不论承认与否,此事之后,他都难被皇上重用。且现如今人证物证都有,大家都觉得他此刻只是在拖延时间罢了。饶是嘴上死不承认,最后进了大理寺,一套刑罚下来,恐怕真冤枉最后也会点头认罪,只求早些死了解脱。

“罪臣去念禅寺,其实是去找三位太医的。”陆子骞道,“可是刚找到太医,还没说上两句话,念禅寺便遭了贼人袭击。罪臣和太医们万般无奈才和娘娘一同躲入地室之中的。”

皇上垂了垂眸:“当真如此吗?”

陆子骞连连磕头,说:“皇上,罪臣绝无半句虚言!当时在地室之中,罪臣自知身份尴尬,一直都是躲着娘娘的,躲得远远的,连娘娘身边的宫女也都不敢多看,生怕自己的行为被心怀鬼胎之人算计。也是因这事,罪臣次日便离府,省的被忌恨之人算计到。不成想,当初担心之事还是发生了。”

邵太医道:“皇上,陆大人此言差矣。当初陆大人和朱太医一直在娘娘左右,微臣敲得一清二楚的,陆大人的眼珠子都快挂在娘娘身上。当时地室里只燃了一根蜡烛,光线很暗,微臣隐隐约约瞧着大人的手似乎正勾着娘娘的腰佩。若不是地室里人多眼杂,怕是他早就和娘娘贴一起了。”

“你胡说八道!”长安将茶盏猛地拍在桌子上,指着邵太医,“你、你们!”

不过她的声音被皇上拍桌声盖住。

也是,任谁听了这样的话,心里都会不舒服,况且这个人还是皇上,且灵妃娘娘是他宠爱之人。他此刻恨不得叫人上前撕烂邵太医的嘴。

邵太医显然没见过皇上如此动怒,吓得腿都软了,后面的话断断续续的,也不知道都说了些什么。

皇上强忍着冲动,道:“很好,很好!”说罢,他转而继续看着陆子骞,等着陆子骞的解释。

陆子骞道:“太医身负救死扶伤之责,今日行径却丑陋得叫人不愿多看一眼,一字一词都让人深感心寒!我陆子骞自问从未得罪过邵太医,为何太医要这般诋毁我和灵妃娘娘?”

邵太医低着头,强撑着道:“微臣…微臣也只是据实禀告。在皇上跟前,微臣永远不会撒谎。”

“父皇,邵太医一人之言不可信。”长安可怜兮兮地看着皇上,“他方才的话定然是编出来的假话。”

“你怎么知道是假话?”见郭长安开口讲话,郭华稹总算也逮着机会说话,“我看就像是真的。我…”才说了一半,便被连贵妃强行拉回去。

连贵妃低声道:“华稹,你若再多言一个字,回头母妃便罚你一个月不准出门!”想了想又补充道,“也要你抄出一本经书。”

陆子骞亦道:“邵太医前言不搭后语,分明是词没撰好。邵太医,我且问你,当晚在地室里,当时为了防止地室不透气,是不是只点了一盏灯?”

邵太医点头:“是。”

“地室有多大,想必太医也是知晓的。不知道太医是否还记得,蜡烛是谁拿着的?”

邵太医愣了愣,完全没想到陆子骞会在这么问。

陆子骞道:“邵太医观察的那么仔细,竟然不记得蜡烛是谁拿在手上的?”

邵太医想了想,梗着脖子道:“是…是那个小宫女。”

“是吗?”

“哦,不是,不是小宫女,小宫女当时受了惊吓,好像是端瑾姑姑。”邵太医有些慌乱,其实他自己当时都以为自己会死,心乱如麻,一直在惊恐中祈祷家人平安祈祷自己能活着出去,压根没工夫去记这些细节。

“呵,邵太医,当时拿着蜡烛的分明是在下!”陆子骞冷哼一声,“那是守卫的侍卫皆死于非命。我因去过饶峰山的山洞,知道无光的地下非常黑暗。所以下去的时候,顺手带上了一盏灯。入了地室,因不确定何时能出去,故而吹灭了烛火,只余一根蜡烛亮着。而端瑾姑姑,一直扶着体力不支的灵妃娘娘,哪里有手脚能腾出来拿烛火?且你自己也承认了,地室里光线很暗,那么暗的光线下,你都能观察到娘娘的谁牵着水,却不知道烛火在谁手上,真是可笑极了。”

宸妃娘娘道:“本宫听得都要糊涂了。”

连贵妃道:“是啊,真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臣妾也是听得稀里糊涂的,完全不知道该相信谁。”

陆子骞继续说:“皇上,皇后,各位娘娘,罪臣从未接近过娘娘,邵太医所言分明是诬陷。”

“臣说的都是实话,臣说的是真的。”邵太医急了,“皇上皇后,臣确实看得出陆大人对娘娘别有深意。”

木府的丫鬟此刻也忙着继续抹黑灵妃娘娘,说:“陆大人当时真的很喜欢毓儿姐姐的。时常选在毓儿姐姐在老夫人身边的时候去探望老夫人。其实只为了看一眼毓儿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