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别数月,你便比从前更加出挑了。我担心这一仗打完回来,你会被被人惦记上,所以给你套根姻缘线,等我回来的时候,咱们就可以直接成亲了。”卫珩举起自己的左手,手腕处亦然有一根相同的细红绳。

长安用力扯着红绳子,一脸嫌弃地说:“幼稚。”亏她前世还倾慕过卫珩的学识,如今竟也学着骗人的算命师瞎糊弄。

卫珩道:“先前我也觉得幼稚不可靠。可是,我们两个人都记得前世的事,或许真的管用呢?”

长安愣了愣,急忙低头想着弄掉这根红绳子,没能抹下来,换个方法想着我扯断总行了吧,结果竟然也扯不断,明明是细如发丝的红绳子,竟柔韧至此。于是她更加惊慌了,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也手腕被她生生勒出一道红印子。

她暂时放弃了。

决定回宫的时候,用剪子剪开。

卫珩看着她用力想摆脱那根红绳子,委屈的情绪更加浓烈了。

长安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看,怪别扭地收起手,抬头挺胸,正色道:“我这辈子什么都不会相信的,我只相信我自己。”

意思就是,卫珩你就别白费功夫了。

不知道是不是别院的氛围让卫珩想起了前世甜蜜的种种,他忽然按住长安的肩膀,低头吻她娇嫩微红如沾了露水的桃花瓣一样的双唇。

长安眉头紧蹙,闭着嘴巴冷哼一声,双腿发软无力,整个人软软地贴在卫珩身上,手按着肚子。

卫珩吓了一跳,心想不过是亲了一下,她果真恶心自己到了这个地步?

“长安,你怎么了?”卫珩抱着她,满是担心。

“不许问,送我回宫。”长安捂着肚子,面色愈发不悦。她就觉得这两日时常觉得身子不舒适,一直以为是太累的缘故,知道刚才腹部抽痛,她才觉察到,是自己的小日子又来了。

上马的时候她也不肯叉开腿坐着。卫珩终于有所领悟,换了马车。

、第64章

回宫的途中,长安让他快一点,他却偏偏是慢悠悠地扯着缰绳,似有故意不让马儿加快的意思。长安因为腹痛,精神不济,没心情同他理论,更没力气下车步行,只能生着闷气。

坐在车上,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上面仿佛还有卫珩的气味。

“卫珩!”她轻喝一声。

卫珩停下来,撩起帘子,含情脉脉地看着长安:“嗯?”

长安举着手,很想打他,不过事情已经过去,她觉得自己这样扭扭捏捏的太过小家子气,若真的在这个时候打下去,显得是她故意提起刚才那件尴尬之事。可不说点什么,她自己心里又憋屈得难受。

“不舒服吗?”卫珩瞧她眉头紧蹙,脸上冒着细细的虚汗,“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长安移开视线,举起的手缓缓攥起拳头,咽下胸中的那口恶气,说:“你快点,我是很不舒服。”

卫珩见她咬着嘴唇,有些羞愧地说:“方才是我的不是,一时情难自禁。”

“闭嘴!”长安伸手扯下帘子,将自己挡在帘子后,“快走。”

卫珩闻言,只好收起满腹的诉苦。

知道长安身体不舒服,他只是稍稍加快了速度,他怕太快了车会颠簸得厉害,也担心太慢了她在车上受折磨。

在宫门等候长安的小太监忐忑不安。公主未按说定的时间回来,他也派人去地牢处打听了,地牢里负责接应的人告知,公主早就离开。所以他这后半宿简直是在煎熬中度过,甚至都开始掐着手指头计算自己的脑袋到底还能保几个时辰。

好在他快绝望的时候,小公主及时出现。小太监虽没见过卫珩,但也觉得那驾车之人器宇不凡,不像是太监。不过他只是远远一瞥,过去迎接公主的时候一直是低着头的。

他觉得公主身上好像有一股淡淡的清香,说不出来是什么香味,总总之特别好闻。

卫珩很想再和长安说几句话,可是长安连看都不看他,他窝在心口的那一句“好好照顾自己”也没来得及说出口。

长安下了车便将披风罩在身上,同等候她的小太监快速入宫。

卫珩一直立在原地,看着长安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手摸着左手腕的红绳,痴痴地看着朱红色的宫门,好半天才回过神来驾车离开。

他慢悠悠地驾着车,心里是一万个不愿意回府。

这一别,不知何日再相见。

从此就要和长安天各一方。千里之隔,万一她有个头疼脑热的,他也不能及时出现。

也不知道留在京城里的这些人靠谱不靠谱。

真是满腹哀愁无处可说。

回到卫府,他嘱托段翊在自己离开后要照顾好紫穗,将自己放心不下的事情又强调了一番。

段翊努力记在心中,并问道:“那太子睡着的时候,属下已经偷看过奏折内容,且手抄了一份,公子您看。”段翊将手抄的内容呈上。

卫珩打开看了一遍,纠结了一番后吩咐道:“重新弄一份,把和卫府有关的删掉。”

“是。”段翊偷偷瞄了一眼卫珩,“公子,能不能让晏姑娘发明一种失忆药?”他颇为担心地叹气,“属下觉得知道了太多了,怕小命不长。”

早知道那奏折里提及了那么多宫闱秘事和木府相关的内容,段翊真希望自己没看过。他自认自己脑子不如公子灵活,如今公子要远赴边疆,还不带上他,他总怕自己会死在京城里。

卫珩被他逗笑了,说:“男子汉大丈夫,胆小怎么能行?你以前不是胆儿挺大的。”

段翊心想,这不是胆小不胆小的问题。他想好了,实在不行,到时候就投奔公主去,反正公子不会杀公主的人,还护得跟宝贝一样,就说那个紫穗,出宫后的日子简直比他舒坦多了,他每回去找紫穗,都觉得自己可怜兮兮地像个小奴婢。要不是看在公主和公子的份上,他肯定八辈子都不会去找那个紫穗的。

“要不公子你还是带上我吧,不在公子身边,我这一身武艺没地儿使,着实心痒。”

卫珩拍拍他的肩膀:“别人我不放心,还是你做事稳妥。至于失忆药,你就别想了,我还想世上能有后悔药呢。”

如果真有失忆药,他和长安的身份也无需像现在这样尴尬。

当日,卫佘衣着戎装,携卫府众人在院中跪接皇上圣旨。皇上再封他大将军之职,并许他在边关有便宜行事之权。此番出军,随行的除了卫佘和卫珩,皇上还让封了一位二品连大人作为文监,以协助卫将军此番讨伐西蛮。

三个月后,卫佘便击把西蛮国赶了出去。不过皇上旨意不光是要他们击退西蛮国,还要重创西蛮国,让他们和多年前的木辽国一样,从此灭族在大周的千军铁马之下。卫佘觉得皇上这个要求不太靠谱,国库空虚,去年又频发自然灾害,百姓都很穷。

没钱能顺利击退敌军就不错了,要想吓住对方,还得慢慢来,至少得让他想法子筹到军饷。

而此时的原本应该替代卫珩来边疆的卫骁,正在川陇之地镇压起义军。他忍不住给远在西蛮的卫珩写了封信,诉说自己的难处。

卫珩心不在焉地回了信安慰了卫骁,同时给了他出了几个主意。不过他估计等卫骁收到信的时候,或许起义军已被除掉或者顺利招安了。

送出这封信,卫珩忍不住问信使:“没有别的信了?”

都十天过去了,按理他早该收到京中寄来汇报情况的信件的。

信使摇头:“卫大人,今日是没有了。”

“好了,我知道了,明日一收到信就赶紧给我送来。”卫珩惆怅地抿了抿唇。

信使应声退下。

这时,边关富贾路家小姐又来找他。卫珩是烦不胜烦,不过卫佘似乎很乐意别的姑娘缠着卫珩,大概他老人家就是不想卫珩真的娶了平乐公主。

卫佘警告他:“这次多亏了路家协助,捐出大半家产。不像有些人,有钱也不拿出来。”他狠狠地瞪着卫珩,“路家于朝廷有恩,打完仗回京后,皇上必然有赏,你要好好招待路小姐。”

有了卫佘的警告,卫珩也不好意思让路小姐难堪,但是他素来不是圆滑之人,只能尽量避开。

然而边关不比京中,这些小姐们丝毫不矜持的。如此开放的民风让卫珩很是不适。他就差警告这些姑娘们,自己即将是驸马爷了。他就不信,她们敢跟公主抢人。

骑着马躲在城墙边,好不容易才偷得半日闲。

望着碧蓝的天空和朵朵悬浮的白云,他心里想着长安。上一回,段翊在信里说公主又出宫两次,都是去见了紫穗姑娘。段翊还特别贴心地画出二人相间时的画面。

只可惜他画工太差,卫珩瞄了一眼就顺手撕了。

他也曾经给长安写过信,不过都是石沉大海杳无音讯的。

然而没关系,只要知道她如今一切都好他便心满意足。

第二日,卫珩总算盼来了京中寄来的信。

信上写了,太子在狱中暴毙而亡,皇后初愈的身体再次病倒。末了,段翊还加上一句话,诸事顺利。

卫珩看完信,心想:“长安要是看到被调换后的圣旨,会不会又生气?”

算了,来日方长,以后慢慢哄吧。如今他被卫佘看着,去哪儿都不方便,要不然他肯定要偷偷回京看看。反正打仗这些事,卫佘也不让他碰,似乎是生怕他学会了后会统领这些将士杀回京城。

他真的想告诉卫佘:祖父,您也真是太瞧不起您孙子了。他哪有这么蠢的,家里人都在京中,他领兵杀回去?

长安当日回宫后,第一件事便是更衣洗漱,第二件事便是找了把剪刀尖断那根红绳子。

宫里这段时间看似平静,其实也发生了不少事情。

长安见翠儿可怜,整日闷闷不乐的,便让人把常公公从死牢里救出来,毕竟常公公是她的人,当时在正宁宫里指责灵妃也是她的授意,正因为他那些时间完全对不上的指责,才让皇上相信他也是受人胁迫逼不得已,也相信这绝对是谣传,不然何以前后都对不上,而且那陆子骞也算不上是个男人。

只因当晚又发生太子逼宫之事,长安故而不方便立即向父皇求情。她是在父皇来看望母妃的时候,顺口提了提。

灵妃在旁边搭腔道:“都是可怜人,皇上便免了那些人的死罪。臣妾别的不求,只要皇上信任臣妾,哪怕被人中伤也不碍事。”

在灵妃温言相劝下,皇上才总算点头。

如今灵妃肚子越来越大,行事多有不便,好在朱太医说她不必担心,可经常走动以便生产。十一月的天气,翊熙宫里早就烧伤了炭火,门帘也都换成厚毛毡制成的那种,以确保灵妃娘娘不会着凉。

等皇上走后,灵妃问长安:“长安,你告诉母妃,要保那小太监做甚?”

长安笑道:“还不都是怕翠儿伤心。常公公是翠儿的同乡,对翠儿很好。他不过是受人胁迫,本质倒不是坏人。将他赶出宫,留他一条命也算是一件善事。”

灵妃知道自己说不过长安,只是笑笑。

“近日,你宸娘娘可有找过你?”

长安摇头道:“许久没见了,六哥哥也不常见。宸娘娘不是忙着给父皇选妃,估计等此事了了才得空。”

灵妃听了,只是低头抚摸鼓起的肚子。

她知道,宸妃如今是卯着劲地想着如何撺掇皇上立六皇子为太子,毕竟牢里的那位据说病得越来越重,就算皇上不下令杀他,他在那地牢里也不一定能熬不过今年冬天。

灵妃不是特别想争的人,但是之前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让她亦是到了,自己若是不争,最后苦的还是她和孩子。

如果她这一胎是公主倒还好,假如是皇子的话,恐怕她又将成为众矢之的。

而且,如今面对皇上,她再也没有从前那样单纯的感情了。

她没办法面对曾经怀疑过自己的皇上,哪怕皇上待她恩宠依旧,她的心也如死水般沉寂。面对皇上,她还能露出各种笑容,只不过没有一个是发自内心的。所以,面对皇上选妃,她也丝毫不会觉得痛心。一旦心冷了,就很难再捂热。

长安也知道,六皇子如今成了太子的人们人选,多少人巴结宸妃。她想,等小皇弟出生,是不是翊熙宫也要被人踏遍了?

等了三个月,总算找到了机会。长安立即让青萝放出了一直被折磨的宫女陶芝。

陶芝是宸妃的人,先前紫穗发现她有了二心后,长安便随便找了个由头训斥了她一番。之后陶芝就负责颐心殿院子里的清洁问题。长安要的是整个颐心殿里必须一尘不染,所以她只能没日没夜地打扫擦地,一旦稍有偷懒或者偷溜出去,便是一顿责罚。半年下来,人瘦了一大圈,手上也全是老茧,膝盖上也永远是红肿的。

陶芝对平乐公主极为忌恨,记了一肚子的仇,总算找到机会离开,巴不得赶紧去找宸妃娘娘,求宸妃把她救出来。

她带给了宸妃一个重要消息:“平乐公主似乎一直想从太子身上得到什么重要东西,奴婢一直观察着呢,这段时间,公主偷偷出宫三次,有一回还是深更半夜。我无意中从青萝嘴里听到,好像说公主是偷偷去了地牢找太子的。”

宸妃疑心陶芝是长安故意放出来的,故而也没怎么把陶芝的话放在心上。只说让陶芝再回去。陶芝一听赶紧就跪下了,给宸妃看她的手,还撩起衣裙让宸妃看她的膝盖。来之前陶芝为了能彻底不用回颐心殿,还自己抓破了胳膊和脖子,一遍遍地对着宸妃诉苦。

“行了行了,本宫知道了。”

“娘娘,奴婢若是再回去,肯定要被她们折磨死的。”

陶芝越是这样说,宸妃越是觉得颐心殿里有鬼。她没有立即赶陶芝回去,不过也没说留下陶芝。晚上的时候,她让心腹去颐心殿查探。子时,心腹回报,说颐心殿里有个小太监鬼鬼祟祟地准备出宫。而那小太监,真是公主假扮。

宸妃睡梦中被吵醒,不过一听此事,也不生气了,急忙叫人小心跟上,务必要查清楚公主出宫都见了谁去了哪儿。

她如今有协力后宫的权利,查探此时再合理不过。

又过了一个时辰,宸妃得知公主果然去了天牢。

这让宸妃百思不得其解。

她不明白公主去天牢所谓何事,毕竟太子和她有仇。但是她也听说了前段时间皇后身体好些的时候,去过翊熙宫看望灵妃。

后宫之事变幻莫测,该不会皇后和灵妃摒弃前嫌了?

宸妃越想越觉得自己这段时间有些得意,光顾着给皇上挑人,在后宫树立贤后模样,倒没去细想皇后今后的路数。皇后若是有大智慧的话,肯定会想法子拉拢人心。只是灵妃和她的关系,怎么看都不太像可拉拢之人。

她命人伺候自己更衣,决定再等等看。

结果这一等就等来了太子驾薨的消息。

她抓住心腹的衣角问:“有没有发现公主的身影?”

心腹道:“公主好像进去后就没出来。”

“那太子驾薨的消息从何得来?”

“是看守的侍卫说的,据说已经通报皇上了,太医也赶过去。”心腹问,“娘娘,我们要不要过去?”

“皇上都知道了,本宫现在去了能干什么。”宸妃叹了口气,“等着皇上的消息,所有人都当不知情。对了,去叫醒六皇子,本宫一会得嘱托他如何说话才是。”

宫女应声而去,不一会确实惨着一张脸回来:“娘娘,六皇子…六皇子不在寝殿里!”

宸妃急忙袍子六皇子的寝殿,问了一圈,居然没人知道六皇子什么时候离开寝殿的。后来白日里陪伴六皇子的小太监想起了一些蹊跷的事情:“娘娘,今日平乐公主公里的青萝来过,给六皇子送了点心。”

“糟了!”宸妃一脸懊恼,“快去天牢,如果发现六皇子,一定要带出来,别让任何人看到!”

心腹匆匆离开,宸妃却是捂着胸口。

她知道,如果六皇子真的着了道去天牢的话,此刻恐怕赶过去也晚了。

她怎么就大意了,竟然被一个小丫头牵着鼻子走。

、第65章

牢房里,侍卫们冲进来的时候,六皇子正抱着太子大哭,太子脚边是一个碎裂的酒杯,而平乐公主则是贴着栏杆,躲在一旁,似乎是被吓坏了的样子。

她看见侍卫进来,先是往后躲了躲,然后才说:“你们快、快去叫太医!”她的声音有些哑。

侍卫们看此情形,也都纷纷站住,不敢有所妄动。侍卫们得到的消息是说有人擅闯天牢意图劫走太子,然而目前这个样子,怎么瞧也不像是劫狱的。

如今刚到寅时,御前小太监不敢上前叫醒皇上,毕竟他不是刘公公,没有伺候皇上多年的情分,但是事情非同小可,而且太子是在牢里丧命的,牢房里又发现六皇子和平乐公主,所以小太监还是冒着被砍头的风险将此事禀告给了皇上。

宸妃娘娘和皇后在大内侍卫和太监宫女的陪同下同时来到了牢房里。此时太医已经下了定论,太子是中.毒而死,用银针试探碎酒杯里水滴,银针变黑。而这壶酒,却是六皇子带来的。太子因身子缘故,并不能常饮酒,不过他私底下和六皇子喝过一回,还大赞酒醇香无比。

长安在一旁竖着耳朵听,一面惊讶晏绒衣医术的精湛,一面怀疑这太医是不是庸碌无能之辈。

皇后看见太子嘴角的血迹,眼泪刷地就流了出来,“泽儿!”她愤怒地推开守在一旁的六皇子,厉声问,“到底怎么回事?就算太子犯了死罪,那也当由你们的父皇下令处罚太子,而不是你们两个!”

“皇后娘娘,此间必然有误会。鸿儿绝不会做出这等事的。”宸妃见皇后将六皇子推到一旁,赶紧走上前扶住六皇子,“鸿儿,你…”她压低嗓子,“大半夜你不在寝殿里休憩,跑这儿来干什么!”

六皇子道:“母妃,儿臣只是来和太子哥哥说说话。”

“是不是有人唆使你来的?”宸妃问。

六皇子摇头。

宸妃着急了,按住他的肩膀:“鸿儿,此事不可逞能!”她拿眼睛瞟了瞟长安,希望六皇子能把事情赖在长安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