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卫珩又低声道:“娘娘若是不想殿内所有人都知道您给皇上下毒的话,还是乖乖闭嘴的好。”

皇后有些慌乱,压着情绪道:“本宫自认清白。”

卫珩扯着嘴角,微微一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娘娘所做之事,所下之毒,卫珩一清二楚。”

说吧,卫珩躬身后退。

这时,殿内一头雾水的礼部侍郎问:“听闻先皇驾崩前,曾给娘娘一份遗诏?”

皇后摆正心态,故作镇定地嗯了一声。

卫珩道:“既然娘娘有遗诏,那就请娘娘拿出来吧。”

皇后以为卫珩会想法子阻拦自己宣读遗诏,没料到卫珩居然如此放心地让她拿出来。略有迟疑后,皇后取出了携带身边的遗诏。顾公公上前接过遗诏,展开朗声宣读。

读完后,群臣里有人惊讶,有人莫名。

这些人在入宫前大都得知新帝既不是景王,也不是六皇子,而是年幼的八皇子。但这是卫珩的决定,大家都知道卫珩这般做是合理的。只是没想到素来扶持景王的皇后手中遗诏居然也是八皇子。

这下他们有些糊涂,弄不清楚皇后和卫家到底是不是一起的。

这时,在大殿侧殿听着的长安恼火不已,心道这皇后还真是狠毒,居然想让宸妃和母妃一起殉葬,亏她想得出来。大周朝立国以来,从来没有有皇子的妃嫔殉葬之说。

八皇子听得不太明白,便问:“母妃,皇姐姐,母后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灵妃笑眯眯地摸了摸他的头,说:“在说让你当皇帝的事,以后你就不能每天和母妃睡一起了。”

八皇子嘴一撇,倔强道:“我不要。”

灵妃爱怜地看着八皇子,蹲下来又将他抱在怀里。

这时殿内群臣都安静地看着卫珩。

顾公公宣读完后,便将圣旨交于卫珩查看。

卫珩看罢并未多言,又递给顾公公,示意顾公公将圣旨给群臣查阅。

卫珩问:“大家觉得有何问题?”

群臣面面相觑,不知道当说什么。

此时一位年逾古稀的老臣眯了眯眼道:“娘娘,这份圣旨从字迹玉玺各个方面看,都是没问题的。可是老臣…”

皇后朗声道:“茅爱卿认为有任何不妥之处,但说无妨。”

茅大人道:“以臣之间,这圣旨的内容有些荒谬。自数百年前大周建国伊始,就从无有子嗣的妃嫔殉葬之说。”

“那本朝又有何法典说明不可的?”皇后反问茅大人。

礼部侍郎这时说:“回娘娘,虽说礼制上并未明确规定,可素来成型的规矩也不可不遵。”

皇后道:“这是先皇给本宫的遗诏,本宫看后亦觉不妥,可那时皇后已然驾崩,本宫又怎敢擅改遗诏。”皇后想起先皇对灵妃的宠爱便心中郁郁不平,“或许是先皇对灵妃宸妃二位妹妹太多不舍,故而要她们下去陪同。作为皇上的爱妃,我想二位妹妹理应遵守。”

皇后话音一落,下面的群臣便七嘴八舌讨论开来。

卫珩见时间差不多了,便轻咳一声。

大殿上顿时安静下来。

皇后看着卫珩:“卫将军又有什么话要说?”

卫珩道:“既然各位都觉得遗诏没问题,那微臣便只好拿出真正的遗诏来。大家对比一二,便可知真伪。”

皇后气得差点晕过去,要不是身旁的宫女搀扶,她早就站不稳了。

和刚才拿密旨一样,卫珩不急不缓地拿出另一份圣旨,交给顾公公。

顾公公结果圣旨,不敢看皇后,低头开始宣读。

让大家惊讶的是,这圣旨前面的内容居然完全一样。不一样的只是后面几句,皇后那一份后面继续是让灵妃宸妃殉葬,而卫珩手里这份说的却是将景王和六皇子各封为王,连领地都已定好。

“不可能,你这份一定是假的!”皇后不相信,冲过去从顾公公手里夺过圣旨,细细看着。

“不可能的!”皇后越看越觉得蹊跷。

她的那份圣旨当然是假的,而且是今天皇上将死之时,她当着皇上的面做出来的,皇上被气得眼睛瞪如牛铃,缺也是说不出半个字,就这样断了气。

而后,圣旨便一直装在她身上,除了她贴身的宫女,并没有任何人看见。

就算卫珩也做了一份假圣旨,那也不应该前面内容跟她的一模一样。

卫珩示意顾公公把圣旨拿过来,并吩咐皇后身边的宫女,“娘娘身子不适,今日想来不宜再听到朝政相关之事,送娘娘回宫。”

皇后娘娘这时却是气得脸都白了。

她恨不得卫珩一开始就不要让她来大殿,而不是现在故意将她玩弄于股掌之中。她身为皇后,从未受过这样的屈辱,哪怕是当年太子逼宫失败,皇上也未曾羞辱过他。

宫女答了声是后,急忙上前扶着皇后,半拉半拽之下,硬是将皇后娘娘扶到了侧门。

刚好长安等人站在这儿。

皇后指着长安,面色苍白地问:“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和你母妃,串通好的?”

长安道:“母后你在说什么呢?”

宫女劝道:“娘娘,我们先回宫吧。”

、第97章

易主3

皇后到底是不愿意面对这样的事实,离开的时候毫不掩饰眼中的怨恨和不甘。

长安心想,若自己处在皇后的位置,现在唯一要做的便是讨好卫珩,以及八皇子和母妃。毕竟她自己没有子嗣,家族势力如今也泯然于世,但凡她自己不惹事,总不会有人闲着慌去找她麻烦。

大周朝的礼制对皇后素来都是宽和的。

相比较之下,宸妃便识时务多了。自卫珩在宫中出现之后,她和六皇子便异常低调,似乎恨不得俩人隐藏起来不叫任何人看见。

不过宫里发生这等巨变,她和六皇子无法避免要搅合进来。

在被卫珩请去议事殿时,宸妃拉着六皇子的手,小心翼翼地嘱托他一遍又一遍。六皇子听得都有些烦了,便道:“母妃不要担心了,我又没想当皇帝,但凡卫珩还有所忌惮,就不会赶尽杀绝。”

宸妃叹气,说:“他都敢拥兵入京,直入皇宫,还有什么可忌惮的。我就奇怪为何父亲得知父皇驾崩消息后怎么半天没入宫助我们母子二人,想必丞相府早已成了他卫珩的了。真是一朝天变,祸福旦夕。”

六皇子道:“那也不怕,到时候我去了封地,带上母妃一起,我们在封地过的日子不会比宫里差。”

宸妃闻言,一时间也想不出好的计策,只好点头,“你去吧,小心些,记住,能不言语就尽量沉默。那议事的臣子定然全是卫珩的人。”

六皇子点头,在近侍的陪同下,往前议事殿走去。

他和景王身为最合法的继承人,在议事殿里却成了摆设。

小小的八皇子紧张不安地坐在椅子上,两只眼睛四处张望,那姿态分明是做好了随时溜去侧殿的准备。他觉得只有侧殿方是安全的,因为那里有母妃和皇姐姐。

那天的议事一直到晚膳前才结束,除了商定新帝事宜外,卫珩还设置了辅阁,辅阁内设六位辅臣,专门辅佐年幼的新帝。在场议事的只有三位是辅臣之一,其中一个是卫珩他自己,另外三人此时并不在京中入职。自然了,人选是卫珩一早就选定的。

新年号设为定安,年后为定安元年。

当谈到景王和六皇子何时去封地时,身为新帝的八皇子再也坐不住了,从椅子上蹦下来,想跑。

但是卫珩就站在他旁边,他忌惮卫珩,想走又不敢走,憋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卫珩只是低头看了他一眼,他便撇着嘴,眼睛不停瞄着侧殿的方向,委屈地求救:“母…母妃…”

灵妃和长安站在侧殿门口,心里也很是着急。

可眼下,她们都不方便站出去。

灵妃不是皇后,长安也不是可拥兵权可问国事的镇国公主,都没有身份站在议事殿中的。

景王见八弟活活被吓哭了,便上前抱住他,安慰他:“乖,再忍一会,一会就好了。一会哥哥带你去找你母妃和皇姐姐。”

卫珩蹙了蹙额,瞟了一眼景王。

有人安慰自己,八皇子便敞开嗓子哭起来,指着卫珩道:“你是坏人。”

景王赶紧捂住新帝的嘴,小声道:“你若是不想害了你母妃,就别把这些话说出来。”藏心里就行了。

到底是担心卫珩再去伤害母妃和皇姐姐,八皇子听到景王这么说之后,才委屈地闭上嘴。

景王将新帝重新放在椅子上,告诉他听话别乱动,然后继续回到自己的位置。

这时,议事重新开始。

因为封地之事和景王六皇子都切身相关,所以他们想不听不应也不行。

景王开始还分心去看八皇子有没有老实坐着,后来谈到封地管理之事,他不得不努力抗争一下,毕竟谁也不愿意去了老远的地方还被人钳制着。

这时,长安往门口走了走,本想安慰一下八皇子,希望他不要害怕,不料帮了倒忙。八皇子一瞅见她就站在门口冲自己微笑,刚好卫珩也没看自己,便咚一声跳下来,撒腿朝长安冲过来。

大家一看小皇帝溜了,因为不知道他要溜去哪儿,急忙都追过去。

八皇子虽然眼睛不大好,腿脚却灵便极了。而诸位大臣也不好在议事殿里撒腿跑开,加上人多有些混乱,居然没有一个人追上他。

这时,卫珩还淡淡地补充一句:“都小心些,可别伤着皇上。”

八皇子一边跑一遍在嘴里嚷嚷着:“皇姐姐,皇姐姐,我不要呆在这儿,我要去吃翠儿做的糖糕。”

“涵儿你要做皇帝了,万事不能以自己为主,知道不知道?”长安劝他。

八皇子把头快摇成拨浪鼓,“不,不,不要!”他仰着头,祈求般地看着长安和灵妃,“除非你们陪我一起。”

灵妃道:“母妃就在这儿陪你,有何不可?”

八皇子还是不同意。

“皇姐姐和母妃都不方便过去陪你,涵儿听话好不好。马上就结束了。”

卫珩看了一眼礼部侍郎。

礼部侍郎当即了然般地点点头,并说:“新帝年幼,不如就请平乐公主一起陪着听罢。”

之后,八皇子便一直坐在长安腿上。

有长安陪着,他果然安分多了。

等大家说到新帝登基大典日期和行程的时候,他已经歪在长安怀里沉沉入睡。

至于景王和八皇子,都不能参加新帝登基大典,因为卫珩是要求在先皇葬礼过后,他们就得赶赴封地。

至于宸妃,卫珩压根没同意让她也去封地。

景王封地在靠近川蜀的地方,那儿现在可是卫骁管着,所以卫珩并不担心他能起势。至于六皇子,他直接将六皇子丢去了天口关,那是个山穷水恶之地。

在议事快结束的时候,长安开始感觉到自己在冒虚汗。

她拍了拍怀中的八皇子。

八皇子睡眼惺忪地看着她。

“你自己站一会好不好?”长安微微有些发抖,轻声道。

卫珩离她不远,刚好听到了她语气里的孱弱。

礼部侍郎将议事殿大学士记录下的内容呈交卫珩,“若新帝无异议,盖上玉玺后臣等便依例行事。”

顾公公在卫珩示意下接过文书,他看了一眼小皇帝后,犹豫着没递过去。

这小皇帝字都不识几个,礼部侍郎不过是说给卫珩听的。

卫珩听得长安喘息越来越不对劲,便说:“今日到此为止。”

长安好不容易捱到众人离开。她赶紧扶着椅背站起来,牵着八皇子的手往侧殿走去。

这时,焦急的晏绒衣已经等了许久。

她一早就算到长安大约会在今日晚膳左右发作,所以提前就来了议事殿。她万万没想到长安竟然也坐在殿内,于是她想过去提醒长安也来不及,只能和灵妃一起干等。

这时的晏绒衣已经换成了普通医女服。她本来是想出宫看看路展屏的病她能不能挽救的,出宫前才想起长安这事。

反正这些大臣没几个知道她是晏美人,索性就这身打扮来了。刚开始在殿外还差点被拦着不让进。还好她身上有卫珩临时签发的通关玉蝶。

此时长安每走一步,都会浑身剧痛无比。

她不想让母妃和八皇子看到,所以才努力忍着。

只是这病,发起来委实难受。五脏六腑都好似不是自己的,就跟前世喝了鹤顶红一样。

知情的晏绒衣默不作声地上前拉着她的手,顺势按住她手上的穴位,希望她的难受能少几分。

卫珩这时才看出不对劲。

他已猜出晏绒衣和长安之间有事瞒着自己。

只是当着灵妃和八皇子的面,他没揭穿。

八皇子饿得难受,吵着要用膳。

晏绒衣便说:“灵妃姐姐先和八皇子用膳去,我和长安有话说。”

八皇子闹得凶,灵妃一时没注意长安的异样,便先带着八皇子离开。

待灵妃和八皇子两个人一离开,长安便浑身无力地倚靠在晏绒衣身上。

长安如今已比晏绒衣高,她这么一靠,晏绒衣踉跄着差点摔倒。

卫珩急忙伸过手,扶着长安。

晏绒衣道:“玉大哥,你扶好。”说着她伸手按了按长安的太阳穴,“长安,你再忍忍,我马上喂你服药。”她伸手翻自己的衣兜,“应该还有两枚药的,怎么不在身上!”

翻了半天她才想起来,自己换衣服的时候,忘了把药从那件旧衣服上取下来。

长安低头捂着胸口,突然间,突出一大口鲜血。

、第98章

长安吐出的血水在她和卫珩两个人之间溅射开,落在衣服上,晕染出一团刺目的嫣红色。

卫珩心里慌乱起来,不清楚这到底怎么回事。他本能地把长安搂在怀里,下意识地去擦长安嘴角还在不停溢出的血,直把袖口都被染成了红色。

晏绒衣急忙捡起长安的手,去摸她的脉,“脉象紊乱,经络堵心,气血滞行…”她知道卫珩此刻的目光有些吓人,然而也没时间解释,冲着旁边发愣的太监宫女道,“快去准备,我要立即给公主施针。”

太监愣了愣,抬头看着卫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