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半个时辰,宫女端着一碗熬好的药进来,对卫珩道:“大人,晏姑娘开的药。”

卫珩接过这碗药,低头轻轻吹了吹。

这是宫女接着道:“晏姑娘吩咐这是要给您喝的。”

卫珩一愣:“晏姑娘觉得本大人哪儿像是不舒服需要喝药了?”

宫女咬着牙,心一狠,把晏绒衣的原话说出来:“晏姑娘说了,你眼圈发黑,嗓子发哑,正是要病不病的前兆,得预先吃药,省的把这未发出来的病气过给公主。”

卫珩听宫女这话,有些哭笑不得。这话,倒确实像是晏绒衣能说得出来的。他扭头看着长安,发现长安正在撅嘴,也不知道是不是梦到什么不开心的事。看着此刻又恢复生气的长安,他一直盘在心口的那口气总算送来下来。

卫珩把药放在一旁,对宫女道:“行了,我知道了,等一会凉一点我便喝了这药。你顺便照顾好晏姑娘,别让她也病了,省的来给公主把脉的时候把病气过给公主。”

宫女愣了一下,一抬头瞧见卫珩嘴角似乎有笑意,顿时脸都红了,心下大窘,急忙端着盘子离开。作为一个谨守本分的小宫女,她还是第一发现卫大人的笑容有些乱人心智,果然眼晏大夫的话是没错的,千万不可偷看卫大人,否则自己会倒霉。

宫女走后,卫珩轻轻搓了搓手,然后小心地摸了摸长安的鼻子。

昨晚,他真是被吓得不轻。

总觉得长安离开他只会是一眨眼的功夫。

可一想到将来,卫珩心口又堵了起来。

谁也不知道,下一次还能不能如此幸运。

他发现,长安好像在呢喃着什么,旋即俯下身,耳朵贴着长安的唇。

长安的那句呢喃他听得一字不漏。

长安说:“大周,唉,大周还是亡了。”

卫珩:“…”

他握住长安的手。

这时,长安终于缓缓地睁开眼,眼神迷离,似乎还未完全清醒过来。过了好一会儿,她的目光才逐渐清明。她本以为自己已入黄泉路,谁知道睁开眼,却发现卫珩紧紧地握着她的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

“长安,你昏睡了好久。”卫珩轻轻地吻着她的额头。

长安皱了下眉头,竟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我竟然又活了?”

卫珩心疼地凝视她的眼睛:“是不是昏睡时做了什么梦?”

长安垂下眸:“是啊,做了一个好长的梦…”

梦到她死了,因为对尘世间尚有太多牵挂,所以成了一缕不可投胎重生的离魂,一直飘荡在这宫廷之内。

好庆幸,这次又撑了下来。

她抬眸看着卫珩,“卫珩,我饿了。”她微微皱眉,“好像还有点冷,是入秋了吗?”

第105章

长安宫里的烛火燃了一整夜。

整个宫殿里都弥漫在一种让人窒息的氛围中。

长安一直未醒,晏绒衣也一宿未敢合眼。天快亮的时候,晏绒衣才隐隐发觉自己身上衣衫浸湿,俱是紧张担忧而出的冷汗。

沐浴过后换了新的官服的卫珩也一直在长安宫里,就守在长安旁边,和晏绒衣一起。

晏绒衣偶尔也偷偷会瞄他一眼,然而并未察觉他流露出任何表情,眼睛都是盯着一个地方,那就是长安的脸。

晏绒衣总有一种感觉,仿佛随着长安的沉睡,卫珩的身上也开始没有了生气。好几次,她差点没忍住想上前试试卫珩的鼻息。

天慢慢地亮了。

晏绒衣越来越紧张。

她行医至今,第一次心里如此没底。

按理,长安早该醒了。

无论是从气息还是从脉象上,她都不该沉睡成现在这样。完全不像是一个人入睡后的模样,而像是…像是已经没了魂魄没了神智的活死人。

晏绒衣轻叹了一声,再次把手搭在了长安的手腕处。

脉搏仍在,只是较之常人,显得弱了些。只是,自大长安病了后,她的气息一贯是比常人弱的。

她抬头对着卫珩道:“我猜…也许是…公主太累了,所以…睡得久了些…”说完她低头苦笑着,有些瞧不上自己这番说辞。

她曾自诩自己医术高超,曾觉得哪怕是在世的所有明医加一起,也不如自己的。然而想不到这么快,她就只能说出这种也许大概可能的安慰之言。回想起来,她有些后悔自己昨晚的举动,如果不给长安喂下那颗药,长安早该醒了。

可如今也没别的办法了,只能等下去。

到底长安还能不能再多活些时日,就看老天爷赏不赏脸了,她已是无计可施。

这时顾公公低着头走进来,动作很轻地跪在地上,才说了一个字“大…”便瞧见卫珩抬手示意他出去。他不敢多言,如进来时一样,轻轻地走出长安宫。相对漫漫长夜的寂静,顾公公这一进一出仿佛一阵风,像是压根没发生过似的。

走到宫门外的顾公公叹着气说前来问询的宫人说道:“今日,且让皇上一个人上朝吧,卫大人许是没工夫的。”

说完他又对太后宫里的宫女道:“您也回吧,公主如今确实不大好,太后娘娘若是问起来,你就实话实说。”

顾公公觉得,太后虽然低调得都不怎么出现,但总归是公主和皇上的亲生母亲,他是不敢怠慢太后宫里的宫女的。

此刻,东边的天空仿佛凭空多了一道金光。

太阳彻底升了起来。

他该陪着小皇帝去早朝了。

&&&

快到晌午的时候,让人一直提心吊胆的长安终于发出了一个轻微的咳嗽声。

晏绒衣赶紧贴紧长安的胸口,不一会,她回过身,对卫珩道:“谢天谢地,公主又熬过来了。”

卫珩点头,说:“你也累了一宿没睡,回去好好歇息。”同样一夜未合眼的他,声音听着有些沙哑。

晏绒衣自然巴不得赶紧离卫珩远远的,离开后她还顺手写了一个方子,让宫女熬给卫珩喝,她担心卫珩身体扛不住,加上内心忧虑过度,染上什么风寒就不好了,到时候传染给长安,那才要命。

长安现在的身子骨,总觉得随便一个小伤都能带她远离这喧嚣的尘世。

晏绒衣走后不久,长安脸上开始慢慢变得红润,似乎还在睡梦中,但和之前的沉睡状态完全不同。

约莫半个时辰,宫女端着一碗熬好的药进来,对卫珩道:“大人,晏姑娘开的药。”

卫珩接过这碗药,低头轻轻吹了吹。

这是宫女接着道:“晏姑娘吩咐这是要给您喝的。”

卫珩一愣:“晏姑娘觉得本大人哪儿像是不舒服需要喝药了?”

宫女咬着牙,心一狠,把晏绒衣的原话说出来:“晏姑娘说了,你眼圈发黑,嗓子发哑,正是要病不病的前兆,得预先吃药,省的把这未发出来的病气过给公主。”

卫珩听宫女这话,有些哭笑不得。这话,倒确实像是晏绒衣能说得出来的。他扭头看着长安,发现长安正在撅嘴,也不知道是不是梦到什么不开心的事。看着此刻又恢复生气的长安,他一直盘在心口的那口气总算送来下来。

卫珩把药放在一旁,对宫女道:“行了,我知道了,等一会凉一点我便喝了这药。你顺便照顾好晏姑娘,别让她也病了,省的来给公主把脉的时候把病气过给公主。”

宫女愣了一下,一抬头瞧见卫珩嘴角似乎有笑意,顿时脸都红了,心下大窘,急忙端着盘子离开。作为一个谨守本分的小宫女,她还是第一发现卫大人的笑容有些乱人心智,果然眼晏大夫的话是没错的,千万不可偷看卫大人,否则自己会倒霉。

宫女走后,卫珩轻轻搓了搓手,然后小心地摸了摸长安的鼻子。

昨晚,他真是被吓得不轻。

总觉得长安离开他只会是一眨眼的功夫。

可一想到将来,卫珩心口又堵了起来。

谁也不知道,下一次还能不能如此幸运。

他发现,长安好像在呢喃着什么,旋即俯下身,耳朵贴着长安的唇。

长安的那句呢喃他听得一字不漏。

长安说:“大周,唉,大周还是亡了。”

卫珩:“…”

他握住长安的手。

这时,长安终于缓缓地睁开眼,眼神迷离,似乎还未完全清醒过来。过了好一会儿,她的目光才逐渐清明。她本以为自己已入黄泉路,谁知道睁开眼,却发现卫珩紧紧地握着她的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

“长安,你昏睡了好久。”卫珩轻轻地吻着她的额头。

长安皱了下眉头,竟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我竟然又活了?”

卫珩心疼地凝视她的眼睛:“是不是昏睡时做了什么梦?”

长安垂下眸:“是啊,做了一个好长的梦…”

梦到她死了,因为对尘世间尚有太多牵挂,所以成了一缕不可投胎重生的离魂,一直飘荡在这宫廷之内。

好庆幸,这次又撑了下来。

她抬眸看着卫珩,“卫珩,我饿了。”她微微皱眉,“好像还有点冷,是入秋了吗?”

第106章

九月初九这天,长安大病初愈后第一次踏出长安宫。

如今身边伺候她的宫女都是陌生面孔,不过每个人都尽心尽力,生怕有那点做得不好。

最近的一个半月里,她都是安静地在长安宫里静养,除了卫珩和每日给她把脉的晏绒衣,长安宫里连个宫女都看不到。

她其实是被卫珩变相软禁。

思来想去,只能猜测卫珩是被她之前那句话给吓到了。

有时候,和太聪明的人打交道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那天,卫珩听到她说要废了皇上,脸色都变了,拽着她的手便问:“长安,你是否是算计着要离开我?”

长安当时没有回答卫珩,而是扭过头,轻飘飘地甩过去一句:“本宫乏了,卫大人退下吧。”

卫珩等了她好一会儿,她也没在出声,最后像是憋了一肚子委屈离开的。

大约他的委屈没处发出来,导致的结果便是他借着她刚醒来必须静养的由头,把她拘在长安宫里。

长安并不气恼,十分安分地在长安宫里养身体。

每天卫珩下了朝都来陪她用膳,给她喂药,她也是十分乖巧配合。

但这段时间,两人都没怎么对彼此说过话。

知道昨天晚上,卫珩实在憋不住了,问她:“长安,你…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长安才如实相告:“其实,我并没有说要离开你。我只是想让我的至亲离开。这儿对八弟和母妃来说,都不是安身之所。”

卫珩道:“有我护着,你又担心什么。”

“可你能护一辈子吗?”长安反问,“你可比皇上大了许多岁。将来,谁能保证他能压着住你卫家人掌控的朝廷?还是,你会为了他把你们卫家人斩草除根?”

卫珩被问得哑口无言。

长安继续游说着:“我只是不愿意他将来真的成我梦里想的那样,最后死得比我父皇还惨。我如今只剩这一个愿望,只要你肯帮我,我便对天立誓,绝不离开你半步,否则我生生世世都做你的奴婢,给你做牛做马。”

卫珩见状,只能叹气道:“其实,我可以帮他建立一个属于他的势力。”

“我不相信。”长安眼里噙着泪,“你先去也跟我说,你从未想过要我的命,可我和我肚子里的孩子,还是死在了你送来的毒酒之中。”

“长安,你听我说…”卫珩见她流泪,心里愈发难过,“我,我再也不会伤你。”

长安抬头望着他:“那你这是依了我了?”

“都依你。”卫珩抬手轻轻拭去她脸颊的泪水,“你说如何便如何。”

“明天是九月初九,我想去看母妃。”

卫珩点头,心想,如今还计较那么多做什么,只要长安好好地在自己身边,便足矣。她既不信自己能护住皇上和她母妃,那依他的意思好了。

***

长安临出发前,特地吩咐宫女给自己上了妆。

宫女给她画了时下最流行的妆,青黛色的画眉笔勾勒出眼角的媚意,额间的一朵腊梅花衬得肤色白皙亮丽,面颊左右点上薄薄的一层桃红色胭脂,加上她天生的丹蔻色樱桃唇,整个人看起来何止是靓丽。

她想让母妃看到自己意气风发的一面,好叫她相信自己真的已经痊愈,不要担心自己。

可等宫女画完对着镜子一照,她觉得怪怪的,怎么看都有种自己的狐狸精的感觉…

这宫女大概是会错她的意思了吧。

她说的是要看起来气色好,而不是看起来妖媚。

算了,反正宫里正经位份的女子也就她一个人,倒也没必要再把妆卸了重画。

太后宫里伺候的人并不少,不过灵妃原本就不是一个爱热闹的人,平时总是打发宫女去外面候着,只留一两个在殿内贴身伺候。久而久之,这些不常伺候的宫女便会一起去御花园里玩耍。如此一来,倒显得太后宫里看着十分冷清了。

长安到的时候,宫门口连个守门的宫女都没有。

她没让宫女去告知太后,而是自顾自迈进了殿内。

一进屋,她眼睛便酸了。

屋子里点着香烛,太后此刻跪在软垫上,手里拿着一串佛珠,闭着眼睛念经,连她走近了都未察觉到。

“母妃…”长安哽咽地喊了一声。

她一激动,都喊错了,此刻,她应当喊母后才对。

太后听到她的声音,立即停下手里所有动作,待看清眼前人确实是长安后,喜极而泣。

“长安,果然这一次她们不是在安慰我,你…”太后将长安上上下下打量一遍,“你果真是好了。那晏姑娘确实是神医,也不枉我这日日夜夜给你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