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二姑娘头一回见到十九皇子的真人,眼睛受到了冲击,思绪便颇有些混乱。但她对刘子安的心思由来已久,哄着刘家姑娘不是一日两日,十分自然地就接起了的话茬儿:“有郡主在,咱们也不玩得复杂,就玩一些简单的。”

长安闻言抬起头,这话什么意思?

周和以眉头也蹙起来。

就连一直温和以待的刘子安,看着她的眼神也隐约带着不赞同。

万二姑娘心中一咯噔,立即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话有些太直白了。眼神闪烁了几下,她看向刘三,盼着刘三能说一句缓和一下。然而刘三只顾低头饮茶,根本没有帮衬的意思。万二心中有一瞬的恼火,但又确实是自己口无遮拦,只能硬着头皮把话圆了过去。

长安没说什么,周和以却开了口:“行酒令不论到哪里总要来一遭,委实无趣。刘姑娘万姑娘若是想玩,不若去那边。”

说着,他目光投向了不远处枫树地下席地而坐,欢声笑语的几个姑娘。

几个人目光顺着他投过去,就看到不远处,好几个姑娘围坐成一圈,巧笑嫣兮地说着话。嬉笑打闹那副娇俏的模样,引得一众公子的眼珠子流连难去。

刘三万二的脸立即涨红了。

觉得难堪,但周和以又委实没说什么。憋了好一会儿,才咬牙镇定地为自己找补了一句‘人少确实不大好玩儿’。长安从旁瞧着,忍不住就又瞥了周和以一眼。周和以眼波流转之间,目光自然地落到长安身上,镇定地与她对视。

长安不知为何心口倏地一跳,她绷着脸移开视线,心中还是有那么点触动。她是不是估错了这位绿帽王爷?这位的性子好像也没那么冷漠,挺护人的……

周和以见她看他一眼迅速又移开,仿佛不耐烦,眉头及不可见地蹙了一下。

想说什么话,当着外人,他也不方便放开。

心中不大高兴,王爷一口饮尽了杯中茶水。然后那双勾得长安眼珠子都不动的手伸到长安的眼皮子底下,不知何时捏了一枚玉佩,灵活地把玩了起来。只见那只虎口大小的白玉在他手指之间灵巧地转动,长安果然管不住眼睛就瞄过来。

王爷心中得意,把玩起来的花样就更多了。

刘子安全程看在眼里,目光在长安已见倾城之姿的面容上转了一下,默默收回去。而后勾起嘴角起身,寻了个借口便告辞。

万二一见他走就有些坐不住,扭头看了一眼周和以,又控制不住脸红。

犹豫之间,手便从桌子下面拽了拽刘三的袖子。刘三正在恼火,被扯得一怒,抬头就瞪向了万二。万二心口一窒,也生出了几分恼火。她确实是想嫁刘子安,但这小姑子未免也太不知礼识趣。火气一上来,脸也冷了。

她不客气地瞪回去,径自站起身便寻了借口告辞。

刘三被她瞪得火气一冒,眉眼一皱起来,那股子被知礼温婉的皮相遮掩的娇蛮就暴露了出来。长安其实除了看周和以把玩玉佩,也在注意两个姑娘的暗中机锋。她看得仔细,心道怪不得这位会为了一件裙子跟姜怡宁冷脸,可真是个心气儿高的姑娘。

万二一走,石桌旁就剩下周和以,长安以及刘三姑娘三个人。

刘三是真对周和以起了心思,否则也不会初次见面就不给姜家姑娘好脸色。但是姜家与十九皇子的亲事是京城贵族世家里众所周知的,她这点少女怀春,便显得不那么正当了起来。

硬撑着没走,但周和以却不耐烦有人打搅。寻了个借口,就将长安带出了凉亭。

长安自觉这具身子才十四,小的很,所以都行,也不着急亲事。周和以说有事,她便也跟着去。两人一走,被单独撇下的刘三就砸了手里的杯子。

她砸的声儿不大,但一直注意凉亭的人不是一个两个,自然都只看到了。姑娘们因着涵养装作看不见,但心中怎么想,就不知道了。

长安跟着周和以走,不知不觉就来到了一处避人的地方。

等发现周身没人在,长安又一瞬的觉得不妥。但一想这位要是真对她做什么,好似也不用这般费劲,于是也坦然地抬眸看过去。

艳阳之下,这人眉眼低垂,俊得仿佛一尊邪气的神祗。

“我下个月十九生辰。”开口第一句,王爷就这样不要脸地说。

长安脑子一懵,张口就来:“所以呢?”

王爷眉头蹙起来。

长安眨了眨眼睛,无知地看着他。

“本殿下说,下个月十九,是本殿下十八岁的生辰。”周和以眉眼倨傲,再说一遍。

“哦。”

“上次见你府中那位陆公子,腕上的铃铛花样不错。”

长安:“啊。”

“本殿下虽素来不用非名家之手的东西,但那个花纹委实特别。”

长安:“……”所以呢?

王爷不说话了,挑着眉,继续倨傲地看着她。

长安恍惚地明白,这人大约是在讨要生辰贺礼。但是,他堂堂一位饱受宠爱的皇子殿下,讨要东西的嘴脸,是不是太理直气壮了些?!

第四十五章

莫名其妙答应要送十九皇子一个金铃铛做生辰贺礼, 长安回到宴上还觉得有点懵。就那么喜欢承礼的铃铛?很好看吗?长安仔细回想了一下承礼戴铃铛时候的样子, 那张毫无阴霾的笑脸一闯入脑海,长安就忍不住微笑。好像,确实挺好看的……

……好吧, 既然十九皇子也要一个, 那就另选一个花样。承礼的是朝颜花, 俗称牵牛子, 这十九皇子生得这么妖孽, 那就选罂粟吧。

心里琢磨着罂粟要怎么画才美, 长安回到宴上就一脸沉默。

姜怡宁从枫树后面走出来,揣着手就恼恨地瞪了长安一眼。她现如今在长安面前是完全暴露本性了,臭着脸气冲冲地一屁股在长安面前坐下。

长安不说话抬头看向她。

“你方才见过刘子安了?”姜怡宁两道细眉皱起来。

长安点头:“昂。”

“如何?”

“什么如何?”

“就是感官啊, ”姜怡宁转了一圈, 一个合她心意的公子都没遇到。难道她真的要去安王府当妾么?姜怡宁隐隐觉得不甘心,可又寻不到更好的来安抚自己这颗不甘平凡的心,“听说刘子安温润如玉,大盛第一翩翩雅公子。你亲眼所见,对他感官如何?”

感官啊……

长安回想了一下刘子安,“是个清隽明透的公子。”

“性子呢?”

“性子?”这她哪儿知道?她不过是见了一面,又没有认识多久。长安不太能理解姜怡宁这份焦灼, 指着刘子安所在的那一片,“你可以自己去见见,自己判断。”

姜怡宁不是没去,只是去了后发现不能像曾经那般被众星拱月反而沦为她人的陪衬时, 她高傲的自尊心便有些受不了这等冷落。死死瞪着长安,她私心里想叫长安陪她一道过去,但又委实开不了这个口。

长安对这等公子贵女你来我往的文绉绉的茶话会有些接受无能。当然,最主要是肚子里没多少墨水,去了也是听别人说天书。于是便懒得过去,就在边缘打打酱油。

姜怡宁眼中的渴望她不是看不见,但是,她凭什么委屈自个儿去帮她?

只作看不见,长安转过头去眺望红遍半山的血枫。

姜怡宁瞪了长安许久无果之后,冷不丁放下杯盏站起身,又气冲冲地走了。李嬷嬷从旁看着,眉头是越皱越紧。她不明白自小知书达理的怡宁主子这到底是怎么了,自长安主子回来之后便总是阴阳怪气的。难道是被打击得移了性情了?

心中忧虑,李嬷嬷琢磨着回去这事儿怎么也得跟长公主说道说道。

长安坐了一会儿,心中大致有了花样子,就听到入口处突然一阵骚动。

长安疑惑地抬头去看,就看到一声黑底绣金文广袖锦袍的安王周修远,一身藏青绣蟒锦袍宁阳王周德泽以及一身朱红锦袍的十六皇子周涵衍三人组。器宇轩昂、身高腿长的三个俊秀青年一出现便立即被一群热络的世家公子给包围。

比起周和以野猫似的悄无声息出现,又悄无声息离开的习性,这位安王殿下真是要大张旗鼓得多。不过许是因安王与空有封号的皇子不同,这位是真正手握重权,已在朝堂上有一定威望的超品级王爷。便是他想低调,估计也低调不起来。

长安这些时日身边跟着李嬷嬷,宫里宫外许多事都会听她说一些。

类似这些权贵之间的谱系和各大家族子弟的利害关系,李嬷嬷是恨不得能掰碎了说与长安听的。索性长安也用心记,如今一到正式场合,长安倒也看得清楚。

世家贵女们矜持地呆在原地没动,盖因这三位殿下都是正妃侧妃早已齐备的。她们出身最低也是从三品,自然不愿往上凑。不过公子们却不同,他们往后是要步入仕途的,今日攀上这一枝往后极有可能大统位归于的高枝儿,不管功绩如何都是一场富贵。

于是一个个往上凑趣,且个个都是能言善辩的主儿,一时间倒也显得热闹非常。

原本姑娘们不愿自降身份,但离得近,自然听得清楚看得明白。周修远儒雅雍容的姿态是有着非一般的魅力的,不过片刻的功夫便吸引了在座姑娘们的侧目。

须臾,便有那么一两个会被迷了眼睛。长安就在看着,一会儿的功夫,上前行过礼的其中几个姑娘,两颊两侧的薄红许久就消不下去。

……好吧,果然是男主魅力,长安不痛不痒地感慨着。

没人争抢的时候,姜怡宁还犹豫。有人争抢,姜怡宁便有些坐不住。此时,她已经若无其事地走到了周修远的附近,弱柳扶风一般惹人怜爱。此时姜怡宁心中已然记不得自己心心念念的男神周和以,满眼都是周修远为何如此风流倜傥。

周修远是个极其敏锐的脾性。哪怕整日端着一幅温和儒雅的面孔,眼神瞧过去,也无法遮掩他骨子里的敏感。所以基本姜怡宁一靠近他附近,他便察觉了她的意图。

但是幸得美人垂怜,何乐而不为呢?周修远没有点出姜怡宁的做派,甚至隐隐配合。

不得不承认,女主在某方面来说,与别人还是有很大的不同。此时姜怡宁光是站在那里,瞧着也与旁人绝不相同。事实上,能被皇后花笺邀来宫里赏枫的姑娘,无论身份还是样貌都十分不错。虽比不得长安天生绝色,但燕环肥瘦,各有风姿。可姜怡宁还是成功地从一众貌美的世家贵女中脱颖而出。

长安冷眼看着姜怡宁的姿态再三变化,周修远的眼神渐渐幽暗下来,忽然有些想笑。

男女主之间命运的吸引,她好像能看出来一点儿来。

日头南移,渐渐烈了起来。明媚的阳光映照着后山的枫叶,一片血红。长安就这样懒散地坐在凉亭的石凳旁。火红的衣裙在光下,仿佛燃烧的一团火光。

长安在看姜怡宁,姜怡宁在冲着周修远秋波粼粼,周修远却在注视着游离于众人之外的长安。也是长安的这幅皮囊太具有吸引力,哪怕她无意争艳,躲到人群的后面,众人的眼睛也还是会不自觉地追寻她。

长安起先没在意,等发觉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到自己身上来时才一愣。似乎有些不知所措,但犹豫了片刻,尴尬地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个笑来。

周修远就这般看着,噗嗤一声笑出来。

长安浑身一僵,人群中注视着周修远的姜怡宁的脸瞬间黑如锅底。只见周修远微微抬起一边手臂,身前很自然地就让开一条只供一个人走的道儿。周修远站在小道的尽头,歪了歪脑袋,嘴角的笑意渐渐和善。

而后就在长安尴尬的笑容之下,抬了长腿便朝着凉亭走过来。

长安这一刻跟被雷劈中似的,脑中的那根弦瞬间就绷紧了。搭在膝盖上的手指捏着裙摆,心中那种不太好的预感渐渐强烈了。

周修远大步流星,穿过人群走到长安的面前,就在长安的对面站定。

“长安表妹,”周修远的嗓音低沉如美酒,“怎么一个人呆在凉亭发呆?这漫山遍野的红,还是很值得一看的。不去赏一赏枫么?”

背后诸多的目光如芒在背,长安像是猫似的绷紧了背脊:“三表兄。”

“可是没有相熟的人在?”周修远很自然地说出了极其熟赧的话,仿佛跟长安关系十分亲近一般,“不知三表兄可有幸引你走一走?”

凉亭底下姜怡宁已经不仅仅是僵硬,已然露出难看的脸色来。

长安几乎是硬着头皮在回话:“不必了,走太累,我喜欢坐着歇歇脚。”

周修远没料到长安会拒绝得这般直白,所以冷不丁被她一口拒绝,他难得没有觉得不识抬举,然而有种继续想长安她的冲动。所以他笑得更诚心了,直接在长安身侧坐下来。另一边,周德泽见状,将眼巴巴看着长安的周涵衍给拖拽着离开。

众人看两人如此行径,立即就懂了安王的意思。于是也知情识趣,本对长安都有那么点意思的公子,很利索地就打消了惦念。

长安只觉得被猛兽给盯上了,那股油然而生的危机感,令她十分不自在。

正当长安在犹豫找什么借口离开,不知何时又折回来的周和以,突然出现在凉亭里。长安看到他,眼睛蹭地一下子就放出了光来。

周和以蹙着眉头,冷淡又不失礼地冲周修远点了点头。而后走到长安的身边,自然而然地牵起了长安的手腕:“不是说喜欢山顶的景致?”周和以的嗓音当真是清冷,听在人耳朵里,都能凝出一层薄霜来,“本殿下现如今便带你过去,走?”

周修远嘴角的笑容收敛了,抬起眼帘,似笑非笑地看着周和以。

周和以我行我素不是一回两回,权当看不见,只挑着眉头看长安。长安这一刻真是爱死了他神出鬼没的习性,忙不迭地就站起身:“好啊,表哥。”

表哥?

周和以眼睫倏地一抖,看向长安。

长安却没注意到这点差别,起身就牵起了裙摆,要往凉亭外走。

周和以抿了抿嘴角,不知为何,心中有股被挠了一下的错觉。表哥?表兄?好似没多少差别,但,又好似有很大的差别。总之,他喜欢这个称呼。

王爷满意地握着长安的手腕,淡淡道:“那便随本殿下走吧。”

丢下这一句,他带着长安一起,又转眼消失在众人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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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因着周修远一行人的到来, 赏枫宴渐渐就变了味儿。姜怡宁料想的当众作一首有关枫叶的诗来博得头彩的情况并没有发生。姑娘们这次很凑巧地没选择吟诗作对, 反倒暗中较起了画技。姜怡宁的诗才没了用武之地,一时间很是郁郁。

下午申时没到便散了场,结束之后, 刘子安被皇后身边伺候的宫人给请进了未央宫。

既然是办给年轻人的宴会, 刘皇后自然是没露面的。但不露面, 该知道的, 自有人会报与她听。至于刘子安一场宴下来只亲近过朝阳郡主的事儿, 刘皇后一早就了然于心。此时将刘子安叫来, 便是想询问这件事儿。

三足凤首鎏金香炉顶上香烟袅袅,正殿中安静得仿佛一根针掉下来都能听见。刘皇后低头浅啜着茶水,与刘子安面对面跪地而坐。

宫人们垂首候在一旁, 刘子安一首扶袖, 一手挑起茶托上一根银杵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挑着香炉。随着他手中的动作,空气中淡淡的香味渐渐浓郁起来。

刘皇后的眉眼模糊在袅袅香烟之中,她翘着护甲,端着茶水浅啜一口后便抬眸看向对面端坐着的芝兰玉树的娘家侄子,保养得宜的眼睛里有着显而易见的询问之意:“……如何?二十位品貌绝佳的姑娘,你可有看中哪一个?”

刘子安挑动香炉的手微微一顿,勾起了嘴角抬眸便是微微一笑, 并没有答话。

刘皇后挑了下眉,看着他的目光里并没有笑意。

空气中弥漫着沉寂,气氛莫名有些凝滞。

刘子安见状,扶袖将银杵又搁置到手边的托盘上。眼神几番流转, 嘴角的笑意便渐渐敛了起来:“姑母,可是都知道了?”

刘皇后的眉头蹙起来,没有答话。

事实上,赏枫宴上二十位品貌都不错的世家贵女中,刘子安确实只注意到了容色尤为突出的长安。刘子安再是君子端方,其实也不过一个刚过弱冠之年的青年男子。美人云集的场合,目光会停留在最美的那一个身上是人之常情,刘子安并不为此羞愧。

刘皇后有些不高兴:“姜家的姑娘与十九皇子的娃娃亲,京中人众所周知。若只是看中了朝阳的好颜色,姑母不得不劝你一句,娶妻当娶贤。美人总会迟暮,若真到了那时,朝阳的容色不能令你动容,与你与朝阳都并非是件好事。子安,你是安国公府的世子,娶的是刘家的宗妇。正妻的相貌在其次,才能方为首要,这一点你心中应当明白。”

“姑母怎知朝阳郡主当不起刘家宗妇?”

刘皇后气笑了:“别告诉本宫,你不知朝阳的身世?”

“那又如何?”刘子安其实并非非长安不可,只是正巧提到了,便辩解一句,“长于微末之人中也不乏品性良善的秀才,姑母不该一概而论。”

“接受过世家教导的姑娘,定然比长于微末的姑娘更懂人情世故。”刘皇后对侄子这时候的固执很是不解,但也明白年轻人血气方刚,一时间被美色迷了眼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于是也不多说,摆摆手道,“姑母望你慎重。”

余烟袅袅中,刘子安没说话。

刘皇后额头有些抽痛,放下杯盏后便不想再提这事儿。刘子安又坐了一会儿,起身告辞。

与此同时,长安与姜怡宁回到鹿鸣殿,殿主人武德妃难得露了面儿。只是不知又有什么人惹到了她,对着长安与姜怡宁便没个好脸色。长安如今也算看明白这武德妃的性子,简直就是个古代版的神经病。

既然武德妃心情不快,长安也懒得与她周旋,淡淡地行了礼便告辞。

姜怡宁一路上也是绷着个脸的。今日的这赏枫宴,风头全叫陈二花这村姑给抢了干净。姜怡宁心中恼恨非常,可自个儿的皮相比不得人家,又没办法想,只能呕得半死。回了院子又是兀自甩下长安便自去。

李嬷嬷如今已经不再想姜怡宁为何如此,这就断定了她是被移了性情。

后厨送上晚膳,长安用了些。便坐在窗边仔细画起了花样子。周和以都亲自要了几遍,她再不识趣,也该有所表示。长安琢磨着这位古怪的脾性,下笔就忍不住妖娆。最后的成图竟然似模似样,就是长安自己瞧着也吃一惊。

……行吧,这般,那位猫似的殿下也该满意了吧。

小心地将成图晾在书桌上,李嬷嬷便适时领着伺候洗漱的宫人进来。虽说这时节已深秋,但长安还是保持着每日沐浴的习惯。除非洗头发,否则长安是不习惯被人伺候着沐浴的。李嬷嬷照例挑好熏香,布置好净室。转身冲书桌边的长安行了一礼,而后领着宫人退下。

今日虽说是艳阳天,酉时一过,夜凉如水。

长安缩了缩脖子,察觉到一股凉意袭进脖子,赶紧转身进了净室。

浴桶中调好的热水冒着白色的水汽,混合着淡淡的莲香,十分温馨。长安拆了头发,赤着身子进了浴桶。温热的水刚刚好齐肩,她鞠了一捧水浇在脖子上,忽然想起一件事。那位‘猫’主子身上的香味为何有种诡异的熟悉感?

在哪儿闻到过?长安苦思冥想,嗯,到底在哪里闻到过……

这个问题,直到洗漱完毕回到床榻之上,长安电光火石之下想到了,这什么香味不就是她这段时日枕边总有的余香?

长安的脸有一瞬间的僵硬,但转念一想,绝不可能。这不是在现代,大盛便是再开放也绝没有男子深更半夜探未出阁姑娘家香闺的事儿。况且,就算这等事儿在现代,也是不允许的。那位猫主子那么高傲,绝对不会干的。

宽慰了自己几句不会的,长安仿佛真说服了自己一般,拥被躺下。

然而躺下之后,她辗转到了巳时三刻还是没睡着。窗外的天色已然全黑,古代夜里没有娱乐项目,灯火也早早熄了。四下里寂静无声,长安睁着眼睛透过床帐看向窗外,感觉心里这点梗着有点过不去。

就在她翻来覆去准备起身之时,忽然听到窗边传来吧嗒一声轻响。

她心中一凛,微微抬头,就看到纱帐外一个一身血红广袖长袍的修长身影落地无声地从窗边走了过来。

一阵风过,书桌上摊着的铃铛图被风吹得哗啦一声响。周和以靠近床榻的脚步一顿,看了过去。

似乎看到了纸上的画,他眉头一挑,转而向书桌走去。

长安秉着呼吸,眯着眼看那个身影拿起了画端详。许久,他嘴里似乎发出了一声很低的笑。而后就小心地拿起镇纸,将纸张压好。

周和以虽不太明白长安为何选这罂粟给他,但某种程度上,他还算满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