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最后,风不风光已经不重要,长安实在累得够呛。等宣布礼成立场,她回到住处便就瘫倒下来。红星红月伺候着用了些易克化的吃食,她倒在榻上就睡着了。

说起来,长安也是亲自经历了及笄礼才知,古代的贵族姑娘家也是要取字的。一般呢,少女的字由父母来取,但是长安的父母早逝,这个字是苏老太爷给取。苏老太爷是个严肃的做派,但给长安取字却取得娇软,字呦呦。呦呦鹿鸣的呦呦。

初初听到这个字的时候,长安还诧异了一下。她以为按她对苏老太爷的了解,怎么着也该取个什么‘娴’啊什么‘淑’的字,没想到最后叫了‘呦呦’,苏老太爷居然有这份意趣。

及笄礼安然结束,临到末尾,苏家大房的姑娘苏慧当众嘀咕了一句‘今儿也是怡宁的生辰。怎地不替怡宁操办及笄礼’。

她的嗓音不大不小,正好叫前排的这些人给听见,长公主的脸色刷地绿了。

不巧的是,在座的宾客中有一家姓钱,正巧是姜怡宁挤兑下侧妃之位的钱侧妃的娘家。钱侧妃从堂堂上玉蝶的亲王侧妃一遭变成低了不止多少等的侍妾……别说钱侧妃受不住,要死要活,就是钱家人也怄得一听‘姜怡宁’这个名字,反射性地就想怒目而视。

长公主置身其中,只觉得十分尴尬。帮着姜怡宁以势压人,欺辱了钱侧妃逼迫她让出侧妃之位是事实。哪怕并非她亲自动手,这也与她脱不了干系。

且别说,长公主方才只为苏家不识抬举暗恼在心,此时看到钱家人,便免不了又想起被她关禁闭的姜怡宁。

这事儿不能提,一提就是成倍的闹心。

想她磊落了一辈子,自问行事从来都无愧于心,没想到临老了反而失了偏颇。钱侧妃之事确实是公主府的不厚道,但怡宁再怎么说不能为妾。不仅仅为了怡宁自个儿,也是为了姜家。姜家教养的姑娘,无论如何也不能被人糟践了。

一旁长安礼成,由下人搀扶着准备离场。观礼的宾客们寒暄之后也准备起身。长公主由苏嬷嬷扶着追上去,想去跟长安说几句。

红星红月红雪如何也不敢拦,长公主自然跟着长安回了客院。

长安经过这大半年的冷静,如今再看长公主,已经没了当初的气愤难忍。看开了,也是释然了。长公主这段时日显然过得不好,瞧着老了五六岁不止。原先的华发已全白,眉眼带着深深的疲惫,再没了祥和宁静。

她跟来,是想说姜怡宁嫁入周德泽府中这事儿。

长安早已自立门户,在郡主府独自过活。但只要姓姜,名字在姜家族谱上,她跟陆承礼便还是堂堂正正的姜家子嗣。姜怡宁出嫁,哪怕长安再不愿意去,也是必须要去的。长公主是来告知长安,就在近一个月内,姜怡宁出嫁之事。

如今只是两个月,肚子不显,但四五个月后大起来,那是想瞒也瞒不住。不想里子面子都丢了,姜怡宁嫁入周德泽府中这事儿宜早不宜迟。

可尽管分析得清楚,长公主胸口的这口气就怎么也顺不下来。

想她好好的两个孙女,花容月貌,知书达理,多好?才短短一年,一个与她离了心,闹到形同陌路的地步;一个长着长着就歪了根,为了名利权势可以不择手段。她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才闹得如今这般孤家寡人的局面……

长安不知长公主心中悲苦,只满心的烦躁,她完全不想掺和姜怡宁的婚事。

事到如今,长安毫不否认她希望姜怡宁倒霉的态度。当着长公主的面儿,长安也丁点儿不遮掩地表露出来,姜怡宁出嫁,她不可能会到场。

长公主不想她决绝如此,竟一点体面都不留:“你这是铁了心要跟祖母断绝关系?”

长安眼帘低垂着,间或一闪地动:“我以为长公主心里很清楚。当初长安说过的每一个字都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你既然选择了姜怡宁,那长安必然是舍弃的一方。长公主既然舍弃了长安,就莫要盼着会重修旧好。姜怡宁想要我的命,光是这一点,我这辈子都不可能与姜怡宁绝不可能一笑泯恩仇。”

干脆利落地拒绝了,长安往榻上一躺,骨头都在咔咔作响的。

长公主被噎得半晌说不上话,许久,叹了口气,起身离开。

不知何时飘进屋中躲在横梁上的野猫主子轻飘飘地落下来,道貌岸然地走到长安身边坐下。长安正在以手作爪地梳理头发,抬眼就发现他双目紧紧盯着她不放。

沉默。

一阵沉默。

长安率先忍不住,挑眉问:“……王爷何事?”

周和以目光在长安乌黑的发丝中溜了一圈,忽地生出一只手,递到长安面前:“本王的珠串带了这么久,你何时打算还我?”

第八十七章

周和以不提, 长安都忘了这事儿。

这串珠串落长安这里少说也有大半年, 这么久没来要过,周和以这厮也真是沉得住气。长安手指摩挲着腕子上的珠子,被她贴身带着, 珠子被体温润得温热。长安歪了下脑袋看着他, 不承认:“什么珠串?王爷在说什么?”

周和以学她歪了歪脑袋, 想想, 觉得颇为好笑:“你说呢?”

“我怎知王爷说得什么。”

……这玩意儿戴久了, 她都戴习惯了。长安抬眼打量了一下周和以。寻常身上没什么配饰的, 今日挂了一个精致的小香球。只是这香球也无法遮掩他身上那股苦涩的药味儿。长安收回了视线,笑道:“我不知王爷在说什么珠串。”

“就你腕子上戴着的。”

“哦~”长安撇了下嘴,抬起手腕。袖子滑下去, 鬼面珠串就露出来。

只见那血红的珠串套在纤细白腻的手腕上, 色泽极艳。长安本就是天生一副好皮,戴着更衬得肌肤赛雪,活色生香。周和以冷不丁瞧见,眼眸骤然就是一抖。垂下眼帘,他笑:“没想到这个色儿倒是还挺衬你的,长安,可是喜欢这花样?”

喜欢是确实有些喜欢的, 这玩意儿那般贵重,从工艺到材质都绝无仅有。

长安没说话,就这么举着手腕,一手指勾着串子转了一圈。细微的光透过珠子, 每一张鬼面都栩栩如生。当然,长安的喜欢是单纯作为珠串首饰来说的,若论起这珠串背后的意义,她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喜欢为好。

“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啊?”褪下来,单手勾着。

周和以有些想笑,不然呢?这话他是回答也不好不回答也不好。意味深长地看了长安一眼,他直接略过,忽地伸手。他动作极快,手指过去轻轻一勾。只见那珠串在他食指上打了个圈儿,落下去:“嗯,我的。”

长安猝不及防的被他勾个正着,下意识要抓。周和以手一缩,她抓了个空。

磨磨蹭蹭的,不过是长安想问个明白。长安虽说对外界的诸多事情都漠不关心,只想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但周和以毕竟不是别人。这东西落在她这儿,周和以这厮一直也没问过,为何今日突然一身伤地上门讨要?

长安心里隐隐有点不安,总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可她也知,有些话能问有些话不能问。问多了,她的秘密便也瞒不住。想想,边又将到嘴边的话咽下去:“你又受伤了?”

周和以这段时日确实有些忙,身上也总带伤。从年前一身重伤被长安撞破过后,他索性就不瞒着长安。

屋子的门不知何时已被人从外面关上了,屋里下人也全退下去,就剩两个人在。周和以忽地抬起腿,他身高腿长,眨眼间就靠近了长安,在长安一拳之隔的地方站定。长安本是半坐起身跟他说话,这冷不丁的,脸怼在了他的腹部。

长安:“……”

高大的身材,影子仿佛山一般遮天蔽日。离得近,他身上丝丝缕缕的冷香混合着药味儿冲进她的鼻腔,强烈的气息瞬间就将长安包围了。

长安头皮瞬间就绷紧了,不太明白他突然地要作甚。

“既然你都已经闻出来了……”周和以贴近的姿势站长安跟前,手指搭在腰带上。

他今日一反常态,没着红衣,反而一身黑底儿绣兽纹的锦袍。修长挺拔的身姿,极其俊美,手指衬着玄色锦袍,如玉石一般晶莹剔透。王爷微弯眼角,手指摩挲地从腰侧摸到了香球的绳子上,指尖一勾,轻轻松松解下来。

长安:“……”

解了香球还不算,随手丢在长安的脚边,又摸到了腰带上。于是长安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仿佛端杯子一般,很是随意地就解起了腰带。

“等,等下!”长安眼皮子剧烈一抽,头皮顿时发麻:“你这是要作甚?!!”

周和以垂眸凝视长安,也没说话,就鼻腔里发出轻轻一声哼笑。

安静的屋内,轻飘飘的笑声仿佛闷雷炸响一般在长安的头顶炸开。他本身的音质偏冷,此时因着他的动作,显得那般暧昧。

长安瞬间局促了。

她反手撑着软榻,上半身迅速向后与周和以拉出一臂的距离:“周和以你!”

天不怕地不怕的姜长安,这一刻,脸颊脖子瞬间红了个透。

周和以一手还捏着腰带的手,一手作势还要继续脱。见长安紧张得都在吞口水,忽地挪开视线,捂着额头就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清淡悦耳,仿佛玉石相击,长安整个人都被他笑蒙了,懵逼地看着他,好半天反应不过来。

周和以还在笑,胸口震动着,整个人仿佛美人灯点着了火一般浓墨重彩了起来。

长安:“……”特么的这家伙到底受了什么刺激,瞎笑什么?!

“哎,你……”

正当长安要说话,笑够了的周和以忽地故技重施。

他丢开腰带,衣裳松松垮垮落下半边,他顺手就拉开了衣领。长安差点没被他豪迈的动作给呛死,脸红脖子粗的,立即一个滚地卷到一边。

周和以不知是不想长安追问,还是故意恶趣味,他弯着腰,俯身贴过去,上半身凑到长安的跟前。浓密的眼睫低垂着,周和以脸上的红润肉眼可见地变的苍白。狭长的眼睛,眼帘之下眸色幽深,他呵气如兰:“你屋里可有伤药?”

长安快被他这一串的动作搞得一脑子浆糊,愣愣地看着他。就见周和以指了指胸口,忽地拉开了夹袄。外袍大敞,夹袄解开,露出里头同色的中衣。

玄色中衣已被鲜血染湿,黏答答地贴他身上。

难怪他今日反常,没穿红袍,穿了这一身厚实的衣物。长安见状,脸上的热度迅速褪去。周和以顺势在长安脚边坐下,动一下,额头的冷汗就浮一层。方才还红润的嘴唇,此时全白了。长安就这般眼睁睁看他撕开了中衣,露出里头绑好的纱布,纱布已被血水染红。

今日观礼,他可是站了许久。没想到他若无其事这许久,伤势居然这般严重。长安相碰又不敢碰,连忙趿了鞋子下榻,去里屋拿伤药的箱子。

简单地处理一下伤口什么的,一回生两回熟。长安飞快地替他换了药,屋里也没绷带,就撕了自个儿而一两件贴身的衣物。等伤口重新上药包扎,长安又开了门窗散味儿,周和以的这身血腥味儿才淡了许多。

此时,周和以赤着上半身坐软榻上,一张脸苍白如纸。

藏这么久没露出来,这会儿原形毕露了。长安一面将带血的东西全处理了,一面就在瞄拧眉不知在想什么的周和以。她佩服这人,当真是打心里佩服。周和以当真是个神人。他到底是如何做到,连脸色也控制得如此自如的?

当然估计他解释了,长安也琢磨不科学。科学的世界,人能脚踏飞燕,飞檐走壁?这般想想,好像周和以可自如地控制脸色也没什么?

正当长安想得入神,外头忽地响起了一阵喧闹声。隐隐有呵斥传来,仿佛闹得很严重。红星红月红雪几个这时候也端着东西回来。看到突然出现屋中的周和以,都已经见惯不怪了。这一年来,未来姑爷总是这般神出鬼没,她们早已习惯。

红月将吃食托盘放到桌上,也不管周和以在不在,转身便告诉长安前头出事儿了。她刚才在外头听了一嘴,是有什么人带兵闯进苏家来,说要搜查。

“搜查?”长安一愣。

红雪点点头,而后将自己方才听到的说一遍。

长安下意识地扭头看向已合上衣服的周和以,只见这厮已经端起了茶杯吹了吹,一幅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长安眉头一蹙,特别的想翻白眼。周和以似是察觉她的视线,很是淡定地抬起头:“怎么?”

长安:“……”懒得跟他废话,于是忙叫红雪放下手头的事儿,去瞧瞧。

红雪别的不行,打探消息的能力可是比狗仔还强。行了一礼,她转身便匆匆去了。红月接上,打开食盒,替长安摆膳。

饿了一天,长安早就前胸贴后背了。

与此同时,前院闹得十分不愉快。苏家虽说一门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苏家男子身上也无实权官职,但读书人本就清高自傲,苏家人更是尤甚。哪里能容忍得了这一棒子粗俗武夫来欺辱?顿时脾气上来就起了冲突。

苏家在读书人心中神圣不可侵犯,在兵痞子的眼里,那便是一家子酸腐书生。此时一人拦住了愤怒的苏家人,手一挥,一队搜查的禁卫军便直接闯入苏家的后院。

苏家人来都拦不住,禁卫军冲进来就四处开始搜找。

今日是长安的及笄礼,苏老太太为替外孙女争了这口气特意办得十分隆重。来人、宾客众多。这般禁卫军突然冲进来搜查,立即就引起了不满。但是禁卫军不是一般的衙役,可不是他们想呵斥便呵斥。

一时间,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正当这时,方才才在长安那儿碰了一鼻子灰的长公主走到二门。迎面就与禁卫军的人撞上。本身这不关她的事儿,不理会便好。但今日她心情不好,手一指,拦住了就要气势汹汹往后院去的禁卫军……

第八十八章

随后赶到的温廉被长公主堵着, 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她早憋了一肚子火气没处撒, 温廉领着一队人冲进来,这是明白着撞刀口上。

温廉耐着性子等她将这口火气出了才道:“殿下是有所不知。昨夜御书房失窃,有重要物件丢失, 陛下正为此事大发雷霆呢。如今全城戒严, 正在挨家挨户地搜寻贼人。属下此举并非有意冒犯, 还请殿下原谅则个。”

“失窃?”长公主一窒, 顿了下, 脸色还是有几分难看, “可知丢了何物?”

温廉一脸为难。

“怎么?不能告知本宫?”长公主与明德帝的姑侄情分自来是非同一般的。当初明德帝登上帝位,长公主与姜家一系不知出了多少力。

温廉犹豫了一下,上前两步, 压低了嗓音吐出两个字。

长公主表情倏地一变。

她看了眼四周, 压低了嗓音:“好好儿的,怎会有人打玉玺的主意?禁卫军到底是干什么吃的,居然叫贼人闯进御书房去!”玉玺可不能等闲待之的小玩意儿,这要是丢了,宣扬出去,明德帝的帝位都坐不稳当,“可有看清贼人的模样?到底怎么一回事儿?!”

当时情况复杂, 三言两语的根本说不清。温廉摇了摇头,也没多做解释。

长公主神色渐渐凝重起来。她虽为女子,却也经历过两任皇帝更迭。自幼身在皇室,某些事儿必然比旁人敏锐许多。

这段时日, 先是最有望成储君的安王被发现与宫妃有染,众目睽睽之下捉.奸在床被贬为庶人打入天牢;而后是安王一系为救主扰乱朝纲,被肃清大半;再如今,玉玺失窃……这一桩桩事儿连起来,京城怕是要出大乱子了。

事关重大,长公主也顾不上长安的及笄礼,立即就让开了路。

禁卫军动作很快,不到一刻钟,前院搜完,并无结果。

苏家人气愤异常也拦不住,温廉的手里有陛下的金令。于是一个个怒视着带头的温廉,敢怒不敢言。温廉一身黑色甲胄,一手挎刀地立在后院的入口,扭头看一眼长公主。长公主点了头,他顿时手一挥:“进去都给我手脚放轻点,莫惊扰了姑娘家!”

长安听到动静,禁卫军已经搜到苏家大房女眷的院子。

她看了一眼已经坐在她的位置上端起她的碗筷吃上了的周和以,真心佩服起这人的淡定。外面都查到这里来了,他还有心情吃喝:“外头的动静跟你可有关系?周和以,你这一身伤是怎么来的?”

周和以轻轻吹着热汤,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坐下一起吃些。”

吃什么吃!这都什么时候了!长安这急脾气,疾步走到周和以身边,一把抓起他的袖子就要拉他起身。她现如今不管外头的动静是否跟这个人有关系。一会儿人查到她这里来,周和以人在她的屋里,就是不对!

红雪红月几个眼睁睁看着,对自家主子时不时的出格行为早已习以为常。只要姑爷自个儿不怪罪,她们就权当自己是睁眼瞎。

周和以纹丝不动地坐着,仿佛长安力大如牛的金手指就是个摆设。袖子上揪出了两个褶子他看也不看,只不疾不徐地将一碗汤全饮尽。桌上几样小菜,他一样吃点儿。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似乎吃够了,顺手还抽出长安腰间的帕子擦拭嘴角。

“……”

长安那叫一个冒火:“周和以!”

“慌什么。”吃饱喝足的王爷手一拂,长安轻飘飘就在他的手边坐下了。

猝不及防的,长安都不知怎么被他给弄坐下的。眨了眨眼睛,表情有些懵。门窗是敞开着的,这会儿屋里的血腥气已经散得差不多了。红月点了熏香,帮着熏一熏。不过这会儿熏香的味儿有些重,刺得人鼻尖发酸。

瞥了眼红雪红月红星几个,周和以手轻轻一挥。

红雪则扭头看向长安,长安蹙着眉头想想,须臾点了一下头。

红雪红月几个于是利落地收拾了桌上的碗碟,转身出去,顺手再带上了门。

原来昨夜御书房失窃,周和以确实与此有点关系。不过盗窃玉玺之人并非周和以,他赶到之时,玉玺已然被那贼人得了手。说来也巧,周和以深夜前去,为了查一些事儿。那人刚要出去撞上周和以刚到,两人迎面撞上。

目光短暂交汇,意识到不是一拨人,两人自然就打了起来。

来人武功轻功都十分了得,动起手来非常人能敌。周和以的武功在大盛来说已算数一数二,这人比他还略高一筹。两个武艺高超的人动起手来,动静自然是天翻地覆。夜间巡逻的禁卫军察觉不对,这才有了后面的事儿。

周和以这身伤,就是被后来赶到的温廉给刺的。混乱之中,周和以的暗器射中了那个人的腿。但因为温廉的拖累,最终还是叫那个黑衣人给逃了。

至于周和以,中了两剑,也逃了。

宫中失窃,玉玺丢失,明德帝连夜爬起来,下令封锁宫门,迅速封了城。如今宫里宫外都在紧锣密鼓的搜查,想必是人还没找到。这偷到玉玺的人十分狡猾,即便不在宫中,温廉自昨夜起便挨家挨户地搜。如今能搜到苏家,看来是还没有结果。

听完这一番缘由,长安有些懵。玉玺这种东西也有人偷?难道拿了玉玺,还能代替明德帝下诏书不成?

“你就这般不避讳我,不怕我宣扬出去?”

周和以好整以暇地换了个坐姿,姿态显得比长安更不咸不淡:“一个月后你便是本王的王妃,出卖了本王与你有何益处?”

长安:“……”

……说的也是,他俩马上就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那……”长安觉得这事儿有点太离谱,但转念一想,若偷到玉玺那人造假了一份禅位诏书。哪日明德帝驾崩,这事儿可就大了,“你去御书房是要作甚?”

“本王自然有本王的目的。”

长安眨了眨眼睛,既然他不方便说,她也不想去追根究底:“那如今你预备如何?就这般模样任由外头那群人来查?你身上的伤能瞒得住?”

“瞒得住,瞒不住,温廉难道还能扒了本王的衣裳不成?”

周和以翻过一只杯子斟满,推至长安的面前:“再说,不是还有你么?难道你忍心看着本王这一身重伤被他们折腾?人来了,你去打发了便是。”

长安:“……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丢出去?”

周和以端杯的手一顿,轻轻笑起来。

不出一刻钟,温廉就领着人到了长安客居的院子。都知道这里住着朝阳郡主、未来的溧阳王妃,一行人行动十分克制。下人站一排低头候在走廊上,为首的便是红星红月红雪,院子里鸦雀无声。手在佩刀把手上转了几圈,温廉抬手示意所有人暂时别动。

红月莲步轻摇走下台阶,行至温廉面前,屈膝款款行了一礼:“这位大人,今日正是我家主子的及笄大礼,累了一天,此时正在歇息。”

温廉看了眼红月,抬头看向紧闭的门扉。

他没说话,一个人上前,踏进院子。

这处院落是苏老太太特地拨给长安的,院里种满樱花树。如今正是化开时节,风一吹,落英缤纷。温廉的目光在台阶之上的下人中转了转。下人们个个垂头敛目,手脚规矩地站着。他于是指着其中一个年纪尚幼的洒扫丫头,让她去通报一声。

洒扫丫头忽地被点名,有些吃惊。

她平素只在院里洒扫,还没进过长安的屋。此时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红雪红星二人的眼色。这两位是郡主的贴身丫头,见两人点了点头,她转身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

哒哒的敲门声响起,屋里没有动静。

洒扫的小丫头有些无措,扭头看向台阶下一双鹰目的温廉,不知道该不该再敲。温廉的眉头蹙起来,提脚就上了台阶。一旁红雪见状立即站出来拦住,不悦道:“这位大人,我们郡主正在歇息。”

“再敲。”

小丫头看了眼脸色不好看的红雪,又看了眼煞神一般的温廉,急得小脸都红了。

她于是又嘟嘟敲了两下,还是没有回应。

事实上,屋里的两个人早就听见外面的动静。在第一声敲门声响起之时,长安便一把揪住了周和以的后脖领子。在王爷惊讶之下,生生把人给半拎起来。而后半拖半抱地,给拖到了内室的床榻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