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絮絮叨叨说了些为人妇的道理,长安就这么闷声不吭地听着。

这一晃儿,吉时快到了,外头看着时辰的下人试探地提醒。

长公主抽出帕子拭了拭眼角,整个眼眶通红。两个孙女这一出嫁,公主府可就彻底地冷清下来。别说长公主,就是的下人也十分不舍。长公主如今只要一想今儿一过,府上只剩下自个儿一个,这心里头便揪着疼。

……临老了临老了,承欢膝下的子孙一个都没有,她这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受这种苦!

长安一旁看着也替她心酸,年轻丧夫,中年丧子,老了还得为孙女操碎心。仔细想想,长公主的这一生,虽出身极贵,却没享受过半点幸福。透过铜镜看长公主那满头的白发,长安还是张嘴唤了她一声祖母。

且不说时隔大半年终于又听到长安唤她祖母的长公主,激动得语无伦次。就说大盛的规矩,女儿家出嫁,是要家中兄长亲自背上花轿的。

这事儿有些难办,姜家没血亲,旁系之中也没有合适的人选。

里里外外盘算下来,发现只有一个认下来的义兄可以暂代这职。说来也可悲,曾经姜家那么昌盛的一个世家,沦落到如今后继无人的境地,实在是令人唏嘘。不过也正是因为此事,背长安出阁的任务落到陆承礼的头上。

陆承礼这几日忙得不轻。

姜家的两个姑娘一同出阁,是何等的大事。长公主不说是宴请百官,也差不多将京城有头有脸的世家都邀请来。世家大族不看僧面看佛面,长公主背后站着明德帝。他们哪怕不顾平素往来的情分,看在明德帝的面上,早早都来观礼。

人一多,招呼起来便十分麻烦。陆承礼从辰时便开始招呼,到这会儿也忙活了一早上。说来清醒过来的陆承礼当真是个八面玲珑的厉害人。那么多宾客交给他一个人,他都能给招呼得井井有条,这会儿人还在外头呢。

外头的鞭炮声响起,似乎接亲的人到了。

外面噼里啪啦的声音,混合着嬉笑喧闹声儿,总算是有了点出嫁的紧张气氛。怕太重压折了长安的脖子,宫里嬷嬷特地留下这最后一步没做,等上花轿前再配上。长安于是就这么与长公主面对面坐,相顾无言。

正当长安眨了眨眼睛,准备移开视线。忽地门口跌跌撞撞从进来一个小丫鬟。气儿都还没喘匀,张口就说不好了不好了,飞花院又出了事儿。

闻言,长公主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她狠狠一拍桌子,怒道:“……慌慌张张的!这是又出了什么事儿?!”

“啊,啊……主子,主子您息怒!”

所谓雷霆之怒大抵在小丫鬟的眼里,这就是最可怕的。顾不得脑子里的想法,反正膝盖一软便跪下去,是飞花院,是怡宁主子出事儿了!”

“好好儿的,她又出什么事儿?”

小丫鬟哪里知道出什么事儿,方才她也没仔细听,听了个囫囵的话便一阵风刮地冲进来。这会儿真正问起了,她也嗫嗫嚅嚅地说个不清楚:“怡宁主子的肚子,肚子……”

长安脸色倏地一变,立即站起来。

长公主一把按住长安,这种事儿可万不能叫长安插手。今儿可是长安大喜的日子,丁点儿不好都是晦气,如何能叫长安沾了晦气?

“祖母这就去瞧瞧,你且安心等着,无事。”拍拍长安的手,长公主黑着脸便跟小丫鬟走。

长安目光追随她的背影,须臾,收回,这事儿就没多管。

按理说,怡宁是侧妃,出阁的步骤要比长安简洁得多。长公主还考虑到她是双身子,还特意将一切减至最简。只是没想到她如此苦心安排,飞花院那边还是出事儿。心里急得不行,她走得飞快,可千万莫耽搁了出嫁才是……

如今飞花院里的下人,一个个慌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不知如何是好。

原本好好儿的,他们几个还围着姜怡宁说好听的话。谁知眼看着快到吉时了,姜怡宁突然捂着肚子就倒下去。

猝不及防的,飞花院的下人吓坏了,顿时乱成一锅粥。

长公主匆匆赶到之时,姜怡宁的人已经被下人扶到榻上去躺着了。脸上因上了妆,此时也看不出哪里不好。只是姜怡宁一个劲儿在嚷,他们也不知如何是好。

问不出名堂,也没有发热,长公主无法子可想,便打发下人去请太医来。

也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溧阳王府和五王爷府的人到了前院。

溧阳王府的轿子先到的,五王爷府的轿子后一步,都已经在等了。陆承礼怕误了长安上轿的时辰,跟宾客们告了罪,连忙去后院将长安背出来。

长安的院子离前院有些距离,一来一回至少一柱香功夫。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周和以已经一身正红喜袍,金冠束发地立在花轿之前。他本就天生一副绝好的皮囊,今儿特意梳妆打扮过,仿佛将天地之间的好颜色都聚到了他的身上。颀长挺拔的身形被喜袍勾勒得俊逸潇洒,一颦一笑都令人痴醉。

周和以到了没多久,陆承礼去后院背人,另一边五王爷周德泽也到了。

两人遥遥地点了个头,就听到公主府大门又闹出动静。只见两个面生的婆子,骂骂咧咧地挤过人群冲出来。看也不看着是什么场合,张嘴就在泼妇骂街:“陈二花你个水性杨花的小贱人!一女不嫁二夫,你居然瞒着家里,转头就攀起了高枝儿……”

一胖些的婆子尖利的嗓音破空地吼道:“……你以为改名换姓就认不出你了?你可是以为到了京城,换了身份就能不顾人伦道理?小贱人!欺辱我陆家没人!!!”

第九十二章

这俩婆子, 一个是陈家村的陈王氏, 一个则是陆家二婶陆张氏。

两人自从半年前莫名其妙被掳进了京城,就一直好吃好喝地养在城郊外的一栋宅子里。虽说衣食样样不错,但不知缘由也着实令人害怕。直到三日前一个婆子上门, 吩咐她们来此处大闹, 她们才放下这颗悬着的心。

别的她们或许不行, 撒泼大闹, 她们在行。

陆张氏一手打开拦着她的下人, 一马当先硬挤出人群。公主府这一大帮人观礼呢, 她指着台阶之上被陆承礼背在身后的长安,叉腰就骂:“陈二花你能耐了是吧?以为到了京城,换个身份就能对不住我们陆家了?我今儿站在这就给大家伙儿说说。你嫁进我们陆家, 生是陆家的人, 死是陆家的鬼!没得改头换面另嫁他人的!”

她也是闹起来没仔细瞧,陆承礼活生生站她面前她都没看到,嘴里的话车轱辘似的滚出来:“可怜我们家承礼哦!好好的媳妇儿娶进门,这才几年就成别人的?也不知你这毒妇为了攀高枝儿拿我们家承礼怎么样了?承礼心智不全,怕不是被你们给暗害了吧!”

说着,她一拍大腿就哭着往地上栽。

乡下婆子没那么多讲究,况且公主府的地面干净得很。陆张氏来之前还想顾着点儿体面, 但这会儿也顾不上,是怎么凄惨怎么来。

她这一闹,前院就跟炸开了锅似的议论纷纷。

一旁陈王氏见状立即接上,眼睛一抹也开始哭:“二花啊, 你说你这个歹毒丫头怎么就这么能这么狠心啊!因着不是我跟你爹亲生,就能狠心抛下我们一家子走,当真是十几年的母女情分都是假的吗?!”

她哭天抢地的,尖利的嗓音夹杂了乡间俚语,那是相当的情真意切。

长安趴在陆承礼背上,头上还盖着盖头。这厢嘴还没张开呢,陈王氏那边立即捧着心口往下倒,那副为女儿伤心欲绝的做派叫人瞧了想当的动容:“……你这闷声不吭地一走,半句口信儿也不给家里留。娘与你爹找遍了济水县,还以为你跑哪儿去了!歹毒的丫头!你说,天底下怎会有你这等歹毒的丫头啊!”

“住嘴!无说八道些什么东西!”长安不方便开口,红星红月听不下去了。

两人两步下来台阶就要抓陈王氏,气得小脸儿通红:“这是哪里来的野婆子?张嘴就敢这么污蔑我们郡主!人呢?人都去哪儿了?还不快点塞了嘴打出去!!”

几个下人这才反应过来,冲上来就要堵俩人的嘴。

但陈王氏陆张氏岂是好欺负的?尤其陈王氏,在乡下那叫一个泼辣。任谁上前,她逮着谁就咬,牙口又尖又利,一时间,根本就逮不住她。

“老婆子看谁敢过来!”

“拉婆子今儿个是来寻女儿的!”陈王氏看准了人多,专门往衣着最贵重的女眷身后躲,滑不留手,“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我一乡下婆子!!”

那被她抓着的女眷刚好是皇室的一位老王妃,身份高,年纪长。哪里经得住她这么扯拽?一来二回的,头昏目眩,差点没站不稳摔下去。老王妃是特地应长公主的邀前来观礼的,被扯拽的狼狈不堪:“快!快把人给老身拉走!”

下人们顿时一拥而上,挤挤攘攘的,场面乱成一锅粥。

长安拍拍陆承礼的肩膀示意他放她下来,陆承礼恍惚了片刻,没放。他其实也震惊了,这会儿才回神,颇有些不知所措。底下闹的那婆子是陆家二婶,陆承礼自然是认识的。但是他着实没料到,长安竟然是他过了门的妻!

事实上,自从他清醒过来,并非没去打探过他与长安之间的关系。一来他与长安非亲非故,年岁也相差甚大,交际必然甚少;二来他的记忆里没有长安这号人物,自然得探听清楚。但因着长公主和周和以暗地里特意交代过,府上没人敢吐露长安嫁过人这事儿。陆承礼能打探到的,不过是身为傻子的他曾豁出命去救过长安一命。

救命之恩,涌泉相报,心智不全又家破人亡的他被长安带上京城,合情合理。如今陆二婶张口就说长安是他的妻,两年前便进了陆家的大门,陆承礼委实不敢置信!

陆承礼眼皮子抖得厉害,背后馨香如影随形,他胸腔里那颗心也跟着跳起来。

“长安……”

就在这时,屋顶跳下来四五个黑衣人,瞬间就冲进了人群。长安透过红盖头,看到两个黑衣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陈王氏,都愣住了:“嗯?”

陆承礼眼睫抖了一下,问:“唔,方才二婶……”

他声音压得极低,长安没听清:“……怎么?”

“给我吧。”

陆承礼正要开口再说一遍,周和以忽然出现在两人面前。他身量极高,此时金冠玉带,气势十分骇人,“大哥,将长安给我吧。本王亲自抱本王的王妃上轿。”说罢,根本不给陆承礼反应的功夫,一把接过长安便打横抱起。

长安陡然间落入他怀时,惊呼一声抱住他的脖子。

周和以翘起嘴角笑了一下,看也不看愣住的陆承礼,大步流星地往花轿走去:“将这两个胡说八道的婆子给本王绑起来!本王倒要瞧瞧,谁敢在背后坏本王的婚事!”

这话一出,吵吵闹闹的外院瞬间就鸦雀无声。

周和以声音极冷:“这人是如何放进来的?公主府的下人都是干什么吃的?没有请帖,没人引荐也敢放进府中来,门房好大的胆子!”

这席话不必周和以说,在座没一个傻的,都看得出来是公主府内的闹得鬼。但是人么,心里知道是一回事,看笑话又是另一回事。姜家这大半年里,不知给京城贡献了多少茶余饭后的谈资。今儿闹得这一出,还别说,真叫人大开眼界。

宾客们一个个低着头,做出一副回避的样子。

周和以冷笑:“本王不管你们受何人指使,污蔑郡主,破坏当朝皇子大婚,其罪当诛!但是今日本王大喜之日,不宜杀人。来人!将门房给本王拿下,这两个,先给本王将四肢打断,别的,容本王成亲后亲自审问。”

说罢,黑衣人一拥而上,将前院几个管事以及门房全部拿下。按住陈王氏陆张氏的两个黑衣人面冷手辣,抬起脚用力踩向两人小腿。

只听咔嚓的骨裂声响起,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划破长空。

这一恫吓,效果十分惊人。眼珠子控制不住乱转偷瞄的宾客立即跟被烫着了一般,一哆嗦就立即收回了视线。

“你……”长安窝在周和以怀里,犹豫地开口。

“嗯?”周和以漫不经心。

长安不信他没听到陈王氏和陆张氏的话,这么敏感的事情,他怎么这个反应?张了张嘴,她刚想说什么,忽然意识到自己这时候纠结这些似乎很蠢,干脆闭嘴了。

周和以见状不由笑了,道:“本王的王妃,生平如何,本王比任何人都清楚。陆家也好,陈家也罢,碍不着本王娶妻。”

长安心口倏地一跳,眨眨眼,脸颊悄无声息地就热起来。

说的也是,皇子娶正妃非同小可,皇室自然会将她的生平调查得一清二楚。周和以必定都知道了才会如此平静。长安透过红纱瞄了眼周和以,心里还是有点异样。虽然早感觉到周和以特立独行,但她着实没料到,这人可以大度开明到这个份上,比现代人都不差什么了。

好吧,出乎意料,但给人惊喜。敛了敛心神,长安分出心思来想今日这事儿。

今儿这事,诚如周和以所说,必定是公主府府中人搞的鬼。公主府会害她的,除了姜怡宁,也没其他人。长安搞不懂姜怡宁临出阁为何还搞这一出。难道害得她身败名裂,她姜怡宁就能得什么好?

别说长安想不通,周和以也想不明白。他印象里,姜怡宁虽不是什么拎得清的性子,但也没蠢到这个份上。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种事,她做不出来。抬头看了眼本不该出现在公主府的五王爷周德泽,周和以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说来,当初陆家人和陈家人失踪,他就一直没查到踪迹。

原本以为这事儿冲着他来,周和以将自己的对家都查了个遍,就是没想过周德泽。他的这位五皇兄,自小就跟在安王身后,从没做过冒头之事。如今看来,真是不叫的狗咬人。小心地将长安放到花轿中,周和以抬眼看向一直沉默的周德泽。

周德泽今日一身略偏正红的锦袍,器宇轩昂。虽没做新郎打扮,但能亲自登门,也算彰显了他对姜怡宁这个侧妃的重视。

他立在长廊上,察觉到周和以的目光,镇定地冲周和以颔了颔首。

周和以无声地冷哼,手一抬,示意起轿。

直到轿子仪仗队吹吹打打出了公主府,宾客都没反应过来。这溧阳王自小就与众不同,这气度和胸襟也与一般人大不同。不得不说,在座不少人见了不免都生出了几分羡慕。

与此同时,一直说腹痛难忍的姜怡宁,听到下人惊慌失措地向长公主禀告前院闹剧,没忍住露出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那现如今情况如何了?”

长公主诧异地看她一眼,也急道:“快说!长安如何了?”

“郡主没出事儿,人已经上了花轿,是王爷亲自抱上去的。只是王爷被耽搁了成亲当场发了怒,将咱们府上的门房和前院的管事全部拿下,”那下人飞快道,“至于那两个闹事的婆子,被当场堵了嘴,打断四肢,一并带走了。”

姜怡宁不可置信地跳起来:“什么?!”

长公主脸瞬间就黑了。

第九十三章

这是第一次, 长公主觉得姜怡宁竟然如斯恶毒。上回长安当面问责姜怡宁要害她性命之事, 因着没亲身经历过,她便只当是长安误会。今日亲眼所见姜怡宁的种种事态,长公主也不是傻的, 她终于有了真实的感受。

能叫两个泼皮的婆子闯进府上来, 没有府中主子的首肯是决计不可能的。

怪不得嚷嚷了半日腹中疼痛, 她也没见她哪里不妥。可长公主就想不通了, 出阁这一日害长安她能讨到什么好处?都是一家子姐妹, 哪怕闹得再不好, 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她姜怡宁难道今日出了姜家的大门,往后就跟公主府一刀两断了?

长公主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少女,只觉得齿冷。心胸到底是有多狭窄才会这般紧咬着不放。长安的人都已搬离公主府, 居然还要如此害她!

还别说, 姜怡宁确实打着出了这个门就跟长安撕破脸的主意。

她眼神飞快闪烁了下,镇定地与长公主对视。

姜怡宁心里盘算得十分清楚。按照对姜长安的了解。以姜长安那不知变通的顽固性子,搬离公主府就不会再搬回来。今日虽然还在公主府里出嫁,实则与长公主之间的隔阂已深如天堑,根本不可能弥补回来。长公主哪怕知道事儿与她有关,也不会拿她如何。

毕竟,若舍了她, 膝下就当真没了承欢的子嗣。

况且,整个京城,谁人不知姜怡宁与姜长安水火不容?姜长安如何,又关她姜怡宁何事?难不成一个乡野蠢妇教导十几年的野丫头, 品性,做派,难道是能一年半载改变的?若当真犯了什么错,如何能怪到她一个从小以郡主身份教养长大的人头上?

她不管今日公主府闹出了怎样的笑话,但只要长公主还在,就没人敢小瞧公主府。

姜怡宁这模样根本就是有恃无恐!

长公主脸上的肌肉剧烈抽搐了一下,忍无可忍,站起来就一巴掌扇了过去:“姜怡宁!”

脸被扇偏到一边,姜怡宁都有些没反应过来。顿了顿,她扭头不可置信地看向长公主,满脸无辜道:“祖母,你这是作甚?”

“作甚?”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她还能摆出一张无辜的脸,“是本宫太放纵你了是吗?你可还没走出公主府的大门呢,当真以为没人治得了你?”

“祖母你在说什么呢?”姜怡宁心中虽然不以为然,嘴上却不会傻到承认。

“说什么?事情做得错漏百出,还以为旁人跟你一样都看不出来?!”

长公主已然不想再装糊涂了,她本就不是什么糊涂的人。不过念在十多年的情分,狠不下心而已,“你想做什么?害了长安婚事还是想害了她的性命?弄那两个不知所谓的婆子上京城,大闹皇子娶亲……当真以为自己做了事,就能全身而退?”

姜怡宁捂着脸立即就哭了:“怡宁根本不知祖母在说什么。”

长公主却根本不理会她辩解,反手又是一巴掌。她手劲大,一巴掌下去,姜怡宁的半张脸都肿起来:“本宫今日告诉你,自作聪明是会万劫不复的!”说罢,她忽地扬声道:“来人!告诉靖王府的人,怡宁姑娘突发急症,今日怕是不能出阁了!”

姜怡宁猝不及防地,整个人都惊呆了:“祖母!!!”

长公主冷声道:“吩咐下去,封锁飞花院,任何人不得进入!”

姜怡宁意识到长公主是认真的,顿时害怕了。

她从榻上扑下来,扑过去便抱住长公主的腰。这回是真哭了:“祖母,祖母你不要这样。不是我,当真不是我!姜长安的事,你不能不问缘由就怪罪与我啊!我不过一个养在深闺的姑娘家,如何能有那等通天的本领找到这些人?这必定是别人栽赃与我!”

“栽赃?”长公主不想被糊弄的时候,谁也别想糊弄她,“放两人进来的是不是你?”

姜怡宁身子一僵,死死抱着长公主呜呜哭。

“我公主府跟别人家不同,孤儿寡母,府上守卫一项森严。若没有主子首肯,轻易不会放外人入府。怡宁你自小在公主府长大,别说这点你不清楚?”长公主干脆把话挑开了说,“你说,这个府上,除了你,还有谁会叫门房放人呢?”

“那也不能说害姜长安的那两个婆子就是我的错啊!”姜怡宁立即辩解道,“就算,就算祖母怀疑我,也该实事求是。孙女当真没那个本事去找这两个婆子来!”

“找不到,找人假扮总是可以的吧!”

“冤枉!冤枉啊祖母!”

这个真的是冤枉,那两个婆子当真不是她找的,是安王。周德泽接手安王势力之后才发现安王私底下还藏了这桩事儿。其实这事儿一想也简单,安王素来贪慕姜长安的美色,哪怕姜长安定给了周和以也依旧贼心不死。早就弄了这一手,就等着时机成熟将此女拉下神坛。届时他只需伸出援手,趁机将人纳入后院便可。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安王的这一手还没露呢,自个儿先被周德泽弄进了天牢。周德泽跟姜怡宁好了后,偶然将这事儿当笑话讲给姜怡宁听。姜怡宁因此便上了心。如此,才有了今日这一出错漏百出的大戏。

但是这种话,姜怡宁没办法说出口!

就算说出了,她一样逃不出罪责,“祖母,祖母你信我,你千万信我!这两个婆子,当真不是孙女招来的!孙女没这个本事!吉时快过了,祖母,祖母你别这样……”

姜怡宁之所以嚣张,就是吃定了长公主舍不得她。哪怕再生气,再恼火,也不会耽搁她的婚事。本想着只要一出阁,府上闹翻天也碍不着她什么。可她着实没料到长公主居然会出手拦了她出阁!这怎么可以!

长公主已经不想跟她多纠缠,刚想踢开她,一想起她如今身怀有孕,顿时气急:“还不快把人给本宫拉开!都是死人吗!”

话音一落,立即上来两个人将姜怡宁,小心地拉开她。

姜怡宁奋力挣扎,奈何身娇肉贵,根本挣不脱。她急了,顾不得形象哭得涕泗横流。长公主此时再没心思考虑她是真是假,冷冷瞥了怡宁一眼,转身便大步离开:“看着她!今日不论谁来也不准放她出去!”

今日这事儿,她必定要给出一个交代!

门缓缓从外阖上,上了锁,将姜怡宁的哭喊全锁在了屋里。

与此同时,外院的宾客看着扬长而去的溧阳王府迎亲仪仗队,再看一看特意给脸上门却被拒之门外的靖王,不由地议论纷纷。周德泽硬邦邦的脸上难得闪过一丝恼怒,他当下一挥衣袖,转身离开:“走!”

说走就走,当真是干脆利落。

宾客们眼睁睁看拥在庭院里的靖王府仪仗一瞬间退个干净,都有些反应不过来。就,就这么走了?纳侧妃可不是乡间地主纳妾,哪能就这么走了?

靖王却头也不回,全然没将此事放心上。

今日之事,别人猜到了,靖王更是明明白白。虽说闹这一桩与靖王没多大妨碍,但大喜的日子撞上这一桩,给了旁人麻烦,也给他找了晦气。原先靖王对姜怡宁的礼遇,就是看在长公主的面子上,如今发觉她居然如此蠢笨,心中的那点体贴也荡然无存。

这种女人弄进后院,就是在给自己找麻烦。周德泽这人最不喜没事找事,姜怡宁今日之举,算是碰到他的底线了。坏就坏在,这女人肚子里已经揣了他的种!

心中一阵厌烦,周德泽狠狠一甩鞭子,甩下仪仗队绝尘而去。

溧阳王府的花轿绕城走了一圈,终于抵达了府门口。

方自仲一身喜庆,老脸笑成花地在门前等着。宾客早已在府中等候,朝中有头有脸的人都前来恭贺了。不得不说,周和以即便是脾气臭,也多了去的人来巴结。兄弟十几个,除了靖王今日纳侧妃没能亲自到场,连刚从天牢放出来的安王都来了。

周涵衍看着花轿,眼神那叫一个羡慕嫉妒恨。天底下好看的人怎么都走进一家门去了?周和以自身都如此绝色,娶个妃也是倾城之色,当真是羡煞旁人!

今日周和以大喜之日,招待宾客这重任,自然不能还交到一个下人手上。司马府的宗妇,其他皇子妃都来帮忙。溧阳王府的这个喜酒,也算是声势浩大。若非明德帝近来身子不适不能到场,怕是成亲之时,陛下亲临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