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的神情已经不仅仅是紧绷,方才的自若早已被苍白掩盖。其他几位皇子,腿脚发软地已经跪在了地上。显然,周德泽的狠辣超过了他们的预期,尤其在眼睁睁看着周德泽手一挥,禁卫点燃了乾清宫的一瞬间,本就不坚定的态度瞬间倒戈。

周修远不可置信地看向周德泽。

周德泽缓缓勾起一边嘴角:“俗话说,一将功成万骨枯。若想成就千秋霸业,必然得手段狠辣。说来,这个道理还是三哥你教我的呢……”

周修远怔怔地盯着身首异处的十七,周德泽缓缓勾起唇角,将目光投向了安王府的女眷。安王妃怀中搂着安王年仅十岁的长子,面色煞白地看向安王。周修远面色变了变,额头的冷汗突然就冒了出来。

正当此时,周和以突然间暴起了。

溧阳王府的女眷不在宫中,如今这殿前跪着的人中,并无长安的身影。换句话说,周和以根本无软肋捏在周德泽手中,所以他动起手来毫无顾忌。只见他身形极快,闪电一般一手成爪状便攻向了周德泽。周德泽深知他武艺高超,原本就在防备着他。此时用尽全力才堪堪躲了开去,一旁武功大盛第一的温廉反应迅速,闪身便以身相替低格挡开来。

周和以这一击击空,转身一脚踹向温廉的胳膊。

温廉再反手格挡,被周和以一记踹中了手臂的麻穴,吃痛的瞬间松开了手。

他手中的佩刀松了松,周和以就这时劈手躲了他的佩刀。身形瞬间飘远,原地跃起,踩着人头便冲向了火海。

浇了油,乾清宫的大火烧得飞快,转眼蔓延了整个宫殿。浓烟弥漫,遮天蔽日。殿中十二个太医察觉不对,合力扛着昏迷的明德帝,无头苍蝇似的满屋子乱转。周和以踹开大门之时,已经有几个老头吸入了太多浓烟昏倒在地。

明德帝被太医合力护住,鼻子盖着茶水沾湿的棉布,脸色全是晦败。还有意识的太医捂着鼻子尽力地呼救,大片的火舌燎着帷幔,满屋子浓烟,处处火海。

周和以心一凛,飞身跳了进去。

第一百零三章

“你们先出去, 父皇这儿有本王。”周和以丢下一句, 翩然落到昏迷的明德帝身旁,弯腰将人打横抱起。苦涩的药腥味儿涌上来,满屋的浓烟熏得看不清路, 周和以眯着眼就近一脚踹碎了窗户, 抱着人夺窗而出。

太医们少了负累, 虽有些吃力, 但也相互搀扶着逃出了火海。

一群人冲出正殿便被禁卫包围了。温廉手持长刀立在人群之前, 他身后禁卫军全都拔出腰间佩刀, 刀尖所指。

周和以一时脱不开身,怒喝道:“温廉!你是要弑君吗!”

温廉目光在昏迷不醒的明德帝身上落了落,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犹豫。明德帝待他不薄, 予以高位, 全心倚赖。若非他有不得不听令行事的把柄落在靖王手上……

就在他犹豫的一瞬间,周和以身形微动,眨眼睛突破重围。

温廉回过神,周和以已经翩然落在百官之前。

浓烟弥漫了整片天空,火势随风已经烧过了正殿,直奔偏殿而去。周和以一身血红,单手执剑, 剑上的鲜血顺着剑刃一滴一滴滴落,地面开了一滩血花。

殿前跪着乌泱泱一群人头,没有一个人敢抬。

此时眼睁睁看着明德帝被救出了火海,近在咫尺, 瑟瑟发抖的人群开始骚动。明德帝若葬身火海,今日这事儿还好说。一旦明德帝熬过今日,靖王谋逆被抓,他们这些丝毫不做抗争,任由靖王施为的人,必定被打上同谋的烙印。秋后算账的结果,不是所有人都有胆量承受的,一时间几乎都慌了,尤其跪在靖王身后的四大辅政大臣。

恰巧这时候,昏迷许久的明德帝缓缓睁开了眼。

他靠在周和以的胸前,涣散的瞳孔无神地扫过在场的所有人。所有人,包括靖王在内,额头的冷汗瞬间一滴一滴落下来。

周德泽眼神剧烈地抖动,但事到如今,早已没有退路:“温廉!”

远在高阶之上的温廉一动,飞身落于他身前。

“杀,”周德泽心中涌起一股恨意,脸上的肌肉在抽搐,“一个不留!”

此话一落,一片哗然。

跪伏在地的文武百官脸色突变,惊恐地看向周德泽。杀兄弑父!罔顾人伦!靖王此举已然不是在逼宫,这俨然是谋朝篡位!跪在其首的三朝元老辅政大臣赵嘉老大人颤巍巍爬起来,心思几经辗转,临阵退缩:“弑兄杀父,靖王殿下三思!”

三思?火烧乾清宫,斩杀了十七与淑妃,三思了难道他就有回头的机会?

没有回头路的三思就是狗屁!成败就在今日一举,周德泽一不做二不休,手一挥:“杀!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今日本王便要效仿前朝太子,血洗宫门!”

一声令下,黑压压一群禁卫持刀冲进内殿来。

尖叫声,斥骂声,哭喊声交织在一起,女眷早已失去了冷静,仿佛惊弓之鸟一般瑟缩地聚在一起。火光,浓烟,倒塌的宫殿,现场乱成一团。周和以的武艺极高,若只身一人,必然能轻松脱困。但此时碍于要护着明德帝,根本施展不开。

一时间被温廉掣肘着困在角落,难以脱身。

明德帝这会儿总算缓过神来,现场什么情况一目了然。素来沉默寡言的五儿子反了,且杀兄弑父,狠辣无情。当即怒极攻心,喷出一口血来。

他一手扣住周和以的胳膊,身上软弱无力,硬撑着抬起头死死盯着周德泽。周德泽立在禁卫身后,冷漠地注视着禁卫冲进来劈砍。嗓子被浓烟所累,嘶哑得说不出话来。他狠狠瞪着一双眼睛,若是可以,恨不能当场凌迟了这个逆子!

周德泽的目光隔空与他对上,野心已经吞噬了他的心。此时他双目极亮,兴奋与恐惧交织在一起,早已没了理智可言。开弓没有回头箭,今日就只有你死我活的结局。

见温廉迟迟拿不下周和以,劈手躲了身旁禁卫的弓箭。他一脚踹开身前挡事的禁卫,箭头对准了明德帝,拉满弓。

明德帝不可置信,当即又喷出一口血:“竖子,尔敢!”

周德泽面上的肌肉都在颤,敢与不敢,就在此一箭。他双目渐渐赤红,眼中的光也越来越亮。随着他放开手,箭矢破空而去,周德泽嘴角咧开,仿佛胜券在握。

正当这时,一支飞镖从屋檐射来,将周德泽的箭半空打下来。

周德泽的笑僵在脸上,倏地转头看向来处。

就见数百个黑衣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宫殿屋顶,且人数越增越多。每个人面上带着古怪的鬼面,面具的眼睛里透露出来的光,犹如深夜出笼捕杀猎物的猛兽。他们站姿各异,或蹲或趴,手中所持武器千奇百怪。其中一人抛着手里的飞镖,静静地立在一处。若不动,这群人便仿佛能与周遭完美地融为一体。

是暗卫,皇家暗卫。

周和以见状,嘴角微微一扬:来了!

“夜枭听令!”周和以双目闪烁着嗜血的光,朗声道,“在场所有谋逆之人,全部扑杀,一个不留!”

夜枭之名,如雷贯耳。

温廉面上一变,意识到不好,立即加快手上的动作。

然而夜枭不愧他神出鬼没神兵之名,速度快到一般人眼睛都追不上。只见两个暗卫从屋檐一跃而下,其中一个两手从背后掏出,飞身跃下的瞬间向他射出两枚毒镖。温廉下意识闪身躲过,另一暗卫无缝衔接地从角落飞出,劈头便是一拐。

温廉被正中胸口,当场便呕出一口血。

双拐的暗卫攻击角度刁钻,拐拐致命。前有夜枭,后有周和以,温廉腹背受敌,形势瞬间发生翻转。明德帝见状狠狠吐出一口气,目光扫向人群中隐隐慌色的周德泽,拍拍飞速移动的周和以,示意他先将他放下。

周和以低头看了他一眼,将温廉交给了暗卫,转身寻了个安全的地方,将人放下。

“王妃人在何处?”放下明德帝,周和以立即飞向屋顶问道。夜枭暗卫遍布大盛,踪迹零散且难寻。能短时间调动这么多暗卫,显然长安早已知道红色珠串的意义。周和以有些诧异,更多的是惊喜,长安如此聪慧敏锐!

周和以询问的正是本该守在书房的暗一暗三。

得知长安人在宫外,周和以顿时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向屋下,露出嗜血的笑容:“既然如此,大开杀戒吧。”

此话一出,屋顶上的暗卫一拥而下。

宫中发动政变,周德泽所布置的禁卫军数量有限,根本经不住杀神附体的夜枭肆意屠戮。只见黑衣暗卫冲进禁卫群中,仿佛一只只嗜血的猛兽冲入温顺的家禽笼子中。所到之处死伤无数,血染一地。

入目全是血色,满地断臂残肢,浓烟弥漫,大火蔓延……巨大的恐慌在众人心中弥漫开来。天色渐晚,秋风乍起,背后的火势借秋风之势迅速铺开。乾清宫满庭的奇花异草,被火舌燎得只余下干突突的草根。热浪一阵接着一阵,已经燎到了殿前之人的衣摆。

蜷缩在角落的皇室宗亲与后妃们,惊慌失措。周德泽眼看情形不对,命守在宫外的所有人上,自己则在一队精英的护送下撤。

他撤得飞快,一队人涌上,一队人接着往后叠。

夜枭虽然下手利落,身法极快,但也抵不住禁卫这般不要命地往上涌。人海战术之下,倒是叫他找到机会逃了出去。

周和以飞身要追,争先恐后往外逃窜的百官与后宫女眷将各个出口堵得水泄不通。事关性命,慌乱中,踩踏尖叫又是一团混乱。周和以见无出路,飞身上了屋顶,轻功飞出乾清宫。一身血的安王眼睁睁看着周德泽的背影被人群隐没,心里打鼓,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乾清宫外,乌泱泱一群禁卫虎视眈眈。

周德泽这般隐忍之人,决不会做无保障之事。今日他敢来逼宫,必定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夜枭再强,也抵不过一万人一拥而上,何况禁卫可不是一般人。哪怕十个对一个,里面那群夜枭也撑不过今夜。

方才的逃出生天,不过挣得一时喘息之机。

好不容易冲出乾清宫的后宫宫妃与皇室宗亲们望着殿外的这阵仗,绷不住地崩溃了。这等好不容易看到希望,又瞬间破灭,

他们已经顾不上明德帝还活着,当场倒戈。周德泽虽说做了屠戮的准备,但有人自觉投诚也没必要赶尽杀绝。毕竟他登基为帝,周姓皇室若无一人存活,也有些说不过去。

第一个开口,就跟打开了一个口子一般,其他人纷纷俯首称臣。

周德泽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大手一挥,密密麻麻的禁卫军开了一个口子。这群人看也不敢看身后明德帝杀人般的眼神,忙不迭地就奔向那里。

周和以执剑立在屋顶,正对面,一排弓箭手拉满弓对准了他。

“十九,原本本王念你年幼,不慕权势,不通人情世故,虽行事放诞无礼,但并无坏心,想要放你一条生路。奈何你生路不走走死路,偏要与本王作对!”周德泽双目尽是狠色,“今日本王就亲自送你下地狱。”

“就凭你这些人便能一举拿下帝位?”周和以执剑的手一挥,空中剑声历历,“五哥莫忘了,京郊五十里外大营五万精兵。只要本王一声令下,谁送谁下地狱还说不准。”

“那也得赶来及才行!不过,你倒是提醒本王了。”周德泽本准备一举拿下周和以周修远,用以震慑京郊那批兵,但此时他改变主意了,“十九,识相的,将虎符交出来!你若是愿意将虎符呈上,本王看在虎符的份上,也可饶你一命。”

周和以目视前方,忽地缓缓勾起了嘴角:“你要如何绕本王一命?”

“自然是……”

“自然是,放下武器,束手就擒。”

一道女声破空而来,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候显得尤为的突兀。

乾清宫的角门,缓缓走出一道纤细的身影。长安一身甲胄,被紫怨蓝欲四人紧紧地拥在中间。她的身后,身着红色重型甲胄的李长旭领着一支队伍在前头开道。为首的两个将士,一左一右地挟持着禁卫军副统领和靖王府的女眷子嗣呼啦啦一群人走了过来。

长安转过身,目光锁定了周德泽:“靖王,现在罢手还来得及,束手就擒吧。”

第一百零四章

靖王府的女眷拉拉杂杂数十口人。换言之, 除了靖王本人以外, 靖王府其他所有人都被长安给控制在手中。靖王府的女眷,一见靖王便哭了。

一个人哭,一群人跟着哭。一时间, 嘤嘤的啜泣声不绝于耳, 仿佛一只大手凭空紧紧捏住了周德泽的咽喉, 叫他一张脸都涨紫了。

靖王妃抱着王府唯一的子嗣, 靖王的独女暖暖, 远远地向周德泽呼救。

事实上, 昨日宫中出事,靖王妃没做他想便在长公主的安排下回府。她卜一回府,便被靖王的下属连夜送出京城。糊里糊涂的尚不知出了何事, 半道儿又被一群黑衣人给劫走。

这一夜的来回折腾, 又是见血又是杀人,早已叫她吓破了胆。比起靖王妃,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儿去,此时妇孺们瑟瑟发抖地抱在一起,惶惶不知如何是好。

僵持对峙的两方人马,此起彼伏的哭喊声,吵得人心慌。

姜怡宁混在其中, 盯住被紫怨蓝欲护在其中的长安,眼神仿佛淬了毒。担惊受怕一整夜,她看着眼神都没往她身上落一下的靖王,心里恨死了长安。若是今日她命丧于此, 做鬼都不会放过姜长安!

周德泽的嘴紧抿成一条线,心里几经辗转,眉头也越皱越紧。

长安见他不为所动,看了一眼李长旭。

李长旭手一挥,一个将士站出来,粗暴地一把从靖王妃的怀中抢出了靖王的独女。而后蹭地一下拔出腰间佩剑,直接架在女童的脖子上。

靖王瞳孔剧烈一缩,当即怒极:“姜氏你敢!”

“为何不敢?!”

长安的声音在这时候听着格外清晰,冷酷且无情:“你拿箭矢指着本妃的夫君,本妃为何不能持刀同等对你的女儿?”

“暖暖尚且不足五岁!”

“那又如何?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如何对本妃,本妃便全盘还你,很公平。靖王,你说是你的箭快呢,还是本妃的刀利?”

“毒妇!”靖王气急败坏,“姜氏你这个毒妇!”

长安冷冷一笑,不为所动:“少废话!今日你一时不收箭,本妃这刀便切下去一分。你何时收了箭,本妃便何时松开这刀。靖王殿下还请悠着点,毕竟侄女这脖子,可不经切……”

靖王独女被人这么拎着,又听长安说出这样一番话,顿时吓得哇哇大哭。

尖锐的童声刺得人耳廓生疼,周德泽虽没开口,但脸色明显变了。

长安又看了一眼小孩。虽说拿孩子威胁十分卑鄙,但这群人里。除了靖王妃有威胁力,也就只有这个小姑娘有这个筹码令靖王迟疑。

李长旭又看了一眼,那将士将剑又递得深了些许。切到了一些皮肉,刀尖立即就磨出了血。

小姑娘哇哇大哭:“父王,救暖暖!!”

靖王面上闪过纠结,只见那剑又深了几许,他顿时怒了:“姜氏,你莫要如此恶毒!这般对一个不足五岁的孩子,当真不觉得羞愧?!”

孩子的胸口已被鲜血染红。离得远,周德泽虽然看不清伤口,但独女这个模样,还是慌了神。他年及二十有五才得这么一个子嗣,平日里如珠如宝地捧在手心,何曾叫独女受过这样的苦楚。女儿这番惊恐地呼救的模样,当真是剜了他的心。

长安不为所动:“拿孩子的性命做赌注的是你又不是本妃,你身为父亲都可以如此狠心,本妃为何不可以狠心?这般义正言辞地指责于我,靖王,难道不是身为父亲的你最该羞愧?!”

“姜氏你莫要强词夺理!”

“强词夺理的是你靖王才是!”长安不耐烦跟他打嘴仗,“一句话!你收我便收,你若不收,就别怪本妃狠辣无情!李长旭,动手!”

李长旭身旁的将士单手拎起女童,另一只手高高举起,作势便要砍下。

周德泽最终还是舍不得独女,犹豫片刻,手一挥,箭指周和以的弓箭手立即放下武器。不远处屋顶,周和以勾唇轻轻笑了笑。他脚尖轻点,翩然飘至长安的身侧。他身量太高,长安穿着一身厚重的甲胄,行动颇为不便。长安只能艰难地抬眼看他一眼。

周和以见状有些忍俊不禁,但这个场景不适合说笑。他立即将目光投向李长旭,很诧异长安在他的一众副将中挑中了这个人。

李长旭拱手一礼:“王爷。”

周和以点点头,低声问道:“带了多少人?”

“三万。”

三万,够了。

“现如今人都安排在何处?”

李长旭立即言简意赅地将部署一一汇报。一万精兵随行进宫,此时正从外围将这群禁卫军给全盘包围,分别把手了宫中各个路口。令两万人马就驻扎在宫外,严阵以待。只等宫中信号一发,随时能冲进宫内支援。

周和以闻言又是点头,形势因长安的突然出现,发生了决定性的逆转。

靖王一见事不对,立即命人发送支援信号。

他胆敢做出兵变逼宫这等事情,自然不可能毫无准备。诚如陆承礼所猜,靖王暗中训练私兵将近四万。今日伪造圣旨谋朝篡位,为保万无一失,他早已命四万人全部埋伏在京郊十里处的马嵬。一旦有变,马嵬处埋伏的兵力便可以迅速支援。只是,他着实没料到周和以被困,长安这个从来不作为的溧阳王妃会出其不意带来大批兵力支援。如今他的这一万禁卫军根本无法成事。

靖王不傻,宫外的人马与宫中夜枭两头夹击,他们就必死无疑!

信号弹一发出,对峙的局面被打破,厮杀正式开始。

……

结果是显而易见的。

周德泽没料到长安居然能动用周和以的虎符,更没料到长安意识到不对后迅速做出决定,并且非常及时地赶到。禁卫军再强,一万的人马,也无法在腹背受敌的情况下取胜。周德泽临被捉之前都想不通,他私养的四万精兵就在城外马嵬的兵力为何迟迟不来?

等一切已成定局,周德泽都不敢相信自己做了这么久的准备,居然还是惨淡收场。

暗一单手扣住周德泽的脖颈,将人丢在明德帝的跟前。

明德帝靠着墙壁坐在地上,身旁是尸山尸海,一地血红。他艰难地喘着气,虚弱得仿佛随时能晕过去。

此时狠狠盯住灰头土脸趴在地上的周德泽,使不上力的手抓着袖子,一张灰黄的脸上毫无父子之情,全是痛恨之色。

周德泽的所作所为,已经与安王当日的行径完全是两个性质。

安王私通后妃,不过是贪花好色。自古男子贪慕女色罔顾人伦,虽上不得台面,但严格来说,这不过私德有损。而周德泽则不一样,他弑兄杀父,意图谋朝篡位,火烧乾清宫,这是决计不能为朝堂所容的滔天大罪!

明德帝此时眼里的周德泽已经不是他的子嗣,而是要害他性命夺他皇位的窃贼!罪无可恕,理当问斩!

“来人,自今日起,剥夺周德泽靖王之位。阖府上下贬为庶民,押入宗人府,听候发落!”

各朝各代,皇子宗亲犯错,轻则宗人府思过,重则天牢等候斩首。但大盛却恰恰相反,被打入天牢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但一旦进了宗人府。除非皇帝没想起你,你方可在府中苟延残喘。若是立即被发落,各种刑法的死刑都有。

靖王府上下一听是宗人府,直接就吓傻了。扑跪在地,哀嚎一片。有些侍妾一口气上不来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惶惶不信的周德泽这时候终于有了点反应,他刷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向明德帝。

“父皇!”

“住嘴!朕没有你这等嗜兄杀父的畜牲儿子!来人!将他给朕拖下去!”明德帝双目赤红,嘴角还残留着吐血之后的残渣:“不仅仅靖王一家,这次所有涉案人员全部打入天牢。无朕的允许,求情者以谋逆罪同等论处,任何人不得探视!”

丢下最后一句话,他捂住胸口剧烈地咳嗽,血沫喷的到处都是。

太医们经过一番惊吓,早已神思不属。听到动静,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而后扶着受惊后软绵的手脚,磕磕绊绊地给明惠帝施救。

“至于梁博,便断个车裂之刑法……”

相伴几十年,从冷宫相扶持走到今日这一步,明惠帝可以容忍任何人变脸,但绝对受不了梁博的突变。没料到最后的最后,梁博会在背后捅他一刀。此时逃跑的梁博被人抓回来,跪在地上就开始向明惠帝哭诉自己糊涂。

一面磕头一面哭,请明惠帝看等候他多年的份上,放他一条生路。

“放你生路,可谁又会朕一条生路?”若非十九冒死救他,他早已葬身火海。

梁博自然知道明惠帝这次不会放过他,但还是抱有一丝丝侥幸。如今侥幸破灭,他看着明惠帝的眼神迅速黯淡了下来。

而后被冲上来的两个士兵,一左一右的将他给押下去。

血腥气弥漫了乾清宫整片天空,激战僵持一天两夜,大火也燃烧了一天两夜。等一切尘埃落定,乾清宫早已看不出模样。到处残垣断壁,寸草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