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急之下,她突然吼道,“你在找经验老到的稳婆是不是?你这肚子撑得这般大,又是头胎,没有靠谱的稳婆,夜不能寐对不对?”见长安站住了脚步,她心中一喜,继续道,“你答应我,三日内,我替你寻来稳婆!”

长安脚尖微转,看向她。

姜怡宁似抓到长安的弱点,语气都强硬起来:“你只管放心,我寻来的稳婆,接生过的孩子没有上千也有几百。尚未进宫之前特意准备的,一直养在身边以备将来诞下龙子。今日只要你答应了我,我便命人将那稳婆送到你的身边照看你的衣食起居。”

见长安意动,她保证道:“既然有求于你,我自然不会耍花样,你姑且放心。”

长安思索了一下,冷笑了起来:“绿魅,送客!”

信她才是傻子!

绿魅一把揪起姜怡宁,冷着脸就从殿内拎到了殿外。殿外姜怡宁的宫人都在等着,此时见自家主子这般被人丢出来,呼啦啦地都涌上来。

将人往台阶下一丢,姜怡宁摔得头晕眼花。绿魅阴冷地笑起来:“姜贵嫔,奉劝你一句,别自作聪明往我家主子身上动心眼。女主子心软,我们男主子可不是。”说罢,拍拍两只手,转身进了内殿。

姜怡宁差点没将脸面丢尽,手指都用力地将掌心抠出血来。

当日夜里,绿魅就将姜怡宁来过此事飞鸽传书去了北疆。自从长安怀孕,周和以要求颜色四人组务必事无巨细地将王妃每日的生活记录下来,飞鸽给他知道。姜怡宁又来找长安麻烦这事,触碰到周和以那根紧绷的神经。

天气越来越冷,北疆已经下起了大雪。

铺天盖地的风雪将北疆冻成了一座冰城,周和以盯着火盆的火苗终于被惹怒了。

“暗一。”

火盆中的柴火被烧得噼啪作响,书房里寂静无声。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跪在周和以面前,周和以凝视着跳动的火焰,森冷道:“传令下去,姜家那位姜贵嫔。本王要她的命。”

暗一低低应了一声诺,消失在书房里。

……

十月一过,十一月初,京城也开始下起了大雪。京城的天气虽不如北疆冷,但也冻人得厉害。长安的肚子越来越大,孙太医与三十一日日诊脉,瞧了都要忧心忡忡。长安的这个情况,怕是熬不过十一月便要生。

长安经过了漫长的焦虑期,越事到临头,她反而比任何人都镇定。

不管如何,孩子生不生就在这一个月了。

临到十一月中旬,长安的肚子还没有动静,宫里却发生了一件对其他人来说是小事儿,但对长安来说震惊不已的大事——姜怡宁死了。这本小说,或者这个小世界的女主角,死了。死得很是乌龙滑稽,据说是梅林赏雪,失足滑落梅林的太野池溺死的。

女主角居然就这么溺死了?长安一直不敢动她,就是怕动她会惹来那什么气运的反噬。谁知这姜怡宁却没比任何一个炮灰强,失足落水而死?

且不说长安得知了此事有种世界观崩塌的感觉,远在北疆的周和以,忽然在一次抵御北羌入侵之中,重伤感染,又昏迷不醒了。他身子本就孱弱,又因为长安的事情日夜焦心根本没得到好好的修养。这突然受伤,在北疆这样恶劣的环境中,九死一生。

大夫们军医们连夜抢救,方自仲等人都急疯了。医术最高的暗三十一远在京城,他当真怕周和以熬不过去!

然而周和以再一次濒死,没有人告知长安。

长安这般日日看着周和以亲笔写来安抚她的信,耐心地等。周修远如今似乎放弃了弄掉孩子的打算,或许是顾念长安,再也没提过动孩子的话。窗外又一次大雪,她嘴角含笑地抚摸着肚子,感受腹中孩子鲜活的气息,等着小家伙出生。

某日半夜,长安被一阵剧烈的疼痛给痛醒,她好像发动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三十一早就为了这一日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长安深夜发动虽说突然, 但一切有条不紊。

夜枭遍布整个翠平宫,全面戒严。绿魅白鲅将小心地长安抱去产房,宋雨带着一群粗使忙去后厨准备热水。紫怨心知周和以挂心长安母子, 安排好守卫, 立即飞鸽传书去北疆。

翠平宫内如今几乎都是长安的人。仅剩的几个周修远的眼线, 在被宋雨几次三番地威逼恐吓之后, 一个个都跟雨打的鹌鹑似的, 别提多乖觉。今日长安生产, 紫怨蓝欲直接将她们赶到一个屋子里锁起来,连踏出翠平宫的机会都不留给她们。

头胎生是非常艰难的,尤其长安还是双胎, 更加大了生产的难度。

暗三十一已经尽力在降低长安的痛楚, 但生产之时还是遭了难。长安从两更天进产房后,几度昏厥。折腾到天明,宫口才只开了几指。紫怨蓝欲等人都快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三十一用了种方式吊起长安的那一口气,不叫她昏睡下去。

天将明之时,长安已经没力气呼痛,产房里弥漫起一股浓厚的血腥气。

瞒得再紧, 周修远次日一早还是得知了这消息。早朝未开,他立在屏风后头,王匆正俯着身子小心地替他整理衣摆。期间偷摸瞄他脸色,周修远面上淡淡的, 他一时有点摸不清周修远是什么意思。

“陛下,”想着周修远这大半年对长安的盛宠,王匆小心地提议,“是否传太医们过去翠平宫瞧瞧?娘娘身怀双子,又是头胎,生产定然十分凶险……”

周修远瞥了一眼他,王匆迅速消声低下头,后背迅速惊出一身冷汗来。

殿中寂静无声。

伺候梳洗的宫人将脑袋低得更低了。眼睛盯着对面,恨不得地下有条缝能钻进去。王匆半跪在地上,手抚着衣摆上的花纹,只觉得脑袋顶上的那股视线有如实质,扎得他头皮发麻。周修远在盯了他许久之后移开视线,踢了他一脚挽着袖子走开:“你说,若是朕等她生死一线之际带太医赶过去,救了她母子三人,她会不会感激朕一辈子?”

她,自然是指得长安。

王匆脸颊上的肉一阵抽搐,顺着他的话答道:“娘娘必定会感激涕零!”

“啧~”周修远斜眼睨了他一下,又啧了一声,突然有些索然无味。

姜长安那女人骨头硬得跟石头似的,软硬不吃。指不定他巴巴赶去救了她,落不着好不说,等长安缓过来,对他又是一顿非打即骂。周修远想想又觉得自个儿当真是贱骨头一个,即便是这般被人打骂,他却也乐意去挨。

“传太医。”周修远越过屏风,大步走向外,“把太医属擅妇科的那几个老家伙全给朕叫来,立即起驾去翠平宫!”

王匆差点没被他带一个踉跄,麻溜地爬起来。正要走,就听周修远转身又道:“即刻去找几个经验老到的稳婆,一个时辰,务必带进宫来!”

说罢,他提腿就走了。

王匆一摸脑门上的汗,吩咐禁卫出宫去寻稳婆,自个儿拔腿就往太医属跑去。

太医属当值的有三个人,不巧都不擅妇科。

王匆里里外外转一圈,急得满头大汗。转身一巴掌打醒靠在墙角打哈欠的药童,疾言厉色地命令他,立即出宫去孙太医家里去传唤。那药童睡得正香,突然被打醒了刚要大怒,一见是大内总管王匆,立即把舌头吞下去:“奴婢,奴婢这就去!”

这一番折腾,一刻钟过去了。王匆领着太医,一边走一边就说起了翠平宫。

这个时候,有太医总比没有强。现如今翠平宫还不知什么情况,就怕那位出了什么事儿。时辰掐得紧,王匆也不敢多耽搁。妇人生产好比一脚踏入鬼门关,耽搁一会儿指不定会要人命。这边吩咐了人去传话,王匆转头领着三位太医赶往翠平宫。

几人匆匆赶到之时,周修远人已经在产房门外等了。

说来也奇了,膝下已有三个子嗣的周修远是头一回听女人生产。他的几个孩子,都是孩子已经生下来,宫人欢天喜地地来向他报一声喜。等他去瞧,孩子已经嘬着手指头睡在襁褓里,收拾得干干净净。

产房门里女人痛苦的呼声传出来仿佛一只手揪着人的心,周修远有那么几个瞬间都觉得胸口的气儿都上不来。王匆小跑着凑过来,还没喘口气就听他问:“人到了吗?太医呢?稳婆呢?怎么地这么久还没到?你是怎么办事儿的!”

王匆一口气呛岔了,憋得脸通红,没机会为自己辩驳。

脚步慢些的几个太医这时候才抱着药箱踏进院子,见着庭院中间明黄的身影,赶忙上前行礼。周修远看也不看,不耐烦地打断:“别磨唧了,快去!”

太医们早听王匆说了原委,立即上前去敲门。

产房里,长安叫得没了力气,再一次痛昏了过去。宫口迟迟不开,腹部的剧痛挤压在一起仿佛随时破开她的肚子,将她的五脏六腑都捏成一团。长安仰躺在榻上,脸上已经没有血色了,整个人仿佛水里捞出来一般。

真是吃了骨骼纤细的亏!所以说,女子还是粗壮些好……

越着急越生不出来,三十一寸步不离地守在长安身旁。这时候倒也顾不得男女之别,能顺利助女主子生产便是大善。只是三十一的医术再高超,到底不是专职接生的稳婆。他能施针,能把脉,能用药,此时对长安却束手无策。

三十一能想到的法子,每一样都没办法用在长安身上。这是他们的女主子!有任何闪失,就是将他千刀万剐都抵不了罪。

太医的敲门声仿佛一阵及时雨。

三十一看了眼蓝欲,蓝欲自然听到外头的动静。几个人迅速交换了一下视线,最后绿魅走出来开了门。虽然不知周修远是何居心,但主子这情况,确实是耽搁不得。几位老太医人进来闻到血腥味儿就蹙起了眉。抬头见三十一施针手法精妙,又松开了。

他们虽说不擅妇科,但对接生都有了解。毕竟太医属里的大部分太医除了替皇帝诊脉,更多的是于后宫的娘娘们打交道。娘娘们除了头疼脑热的,心思也就围着子嗣转。

几人走上前一摸脉象,心就定下来。

“莫慌,”其中一位头发全白的太医开了口,“头胎辛苦些正常,娘娘是双胎,又生得比旁人纤细,自然会多吃些苦头。头胎生了三天的都有。”

三十一是医者,脉象就是他替长安把控的。听了这话,心算是定了些。

几位老太医摸了脉,又翻了长安的眼皮舌根。发现能做的都做了,甚至有些比他们做得更好,不免有些惊异。这不起眼的小子看着脸嫩,没想到医术水平很是不错。三十一低着头,这时候没心思与他们交流心得。全神贯注地替长安施针。

老太医们不过是想想,皇帝亲自在外头等着,他们哪里敢有丝毫懈怠。

一个老大夫指使白鲅将长安弄醒来,转头又冲着看门狗一般的几个丫头道:“去弄些易克化的吃食来,没吃饱怎么有力气生?生孩子可是体力活儿!”

紫怨蓝欲四个人面面相觑,都不想这个时候离开产房。

最后被三十一瞪了一眼,蓝欲才犹豫地站起身。

怀孕后,生怕有人在吃食上动手脚,但凡是入长安口的东西,都由蓝欲一人包了。蓝欲去后厨弄汤面,紫怨白鲅几人守着,三十一则平心静气地替长安施针催产。

太医们一旁看得啧啧称奇,盯着三十一的眼睛都放了光。

三十一眉目不动,一套针法施下来就收了手。

没过多久,失去意识的长安,嘴里又开始溢出有气无力的呻.吟。蓝欲端着刚好可入口的汤面过来,长安浑浑噩噩之下吃了一大碗。

诚如太医们所说,吃饱了才有力气生。这一大碗汤面下腹,长安意识也清醒了。

之后生产就容易多了。后来的几个妇科圣手,好几个太医联手三十一保长安生产。原以为耗几天的孩子下午就生了出来,预料到的吃苦都没怎么发生。响亮的一声婴儿啼哭在产房内响起,在门外等了大半天的周修远心都跟着颤了颤。

第二声啼哭要弱上许多,猫儿似的,一下一下的挠得人心尖儿软。

莫名其妙的,他竟然有些感动?明明不是他的孩子,是周和以的种……想想觉得生气,周修远反应过来恼羞成怒,甩袖子就走了。

王匆看了眼产房,立即跟上。

长安生了一对龙凤胎,先出生的是个皮小子,晚一点的是个姑娘家。皮小子不仅哭声响亮,力气也大得很。被紫怨抱在怀里,小胳膊小腿划拉起来格外的有劲儿。妹妹则娇弱许多,细细嫩嫩的小嗓儿,红彤彤地一团儿。

三十一替两孩子都查看了身子,康健得很。

太医们跟着站了一上午,宋雨好声好气地招呼着出去用了些吃食。紫怨蓝欲麻溜地替长安收拾干净,便给北疆去了信儿。信件中,按照长安的吩咐,特意夹了一张印了两个小主子脚丫的纸,和长安口述紫怨书写的信。

且不说信件递到北疆,落在周和以的书桌上,没有打开。就说周和以在昏迷数日之后,不仅没清醒过来,夜里突地又发起了高热。

病症又急又凶,完全没有预兆。方自仲受不住了,越矩地私用鹰凖传信。

信中要求三十一,不管用何种方法,务必在十日内赶回!

第一百一十六章

方自仲的信是越过长安寄给三十一本人的。然而不凑巧, 这封信恰巧就落到长安的手中。

这段时日, 周和以为叫长安能安心待产,北疆的诸多纷扰和自己身子状况都瞒着她。长安只知他中毒伤了身子,正在恢复期。却不知他已然昏迷数十日, 不曾醒来。两个孩子几乎要了长安半条命, 陡然得知实情, 她差点没当场血崩!

本就虚弱又突闻周和以病危, 长安连着躺了好些时日缓不过来。

三十一一面忧心北疆的周和以一面又担忧长安的身子, 那叫一个左右为难。紫怨蓝欲做不得主, 就等着长安清醒。长安醒过来第一件事,便是疾言厉色地将人赶回北疆。

女主子将将生产,一对小主子才刚出生没几日, 正是需要人看着的时候。况在这危机四伏的后宫, 若没个懂药理的人从旁盯着,稍有不慎就会殒命。三十一来之前便受命周和以,轻易不离开。此时迫于长安的命令,只能听令行事。

临行之前,长安将人叫到榻前盯着他的眼睛,叫他指天发誓:无论北疆是何种状况,无论周和以的身子如何糟糕, 一律据实已报!绝不准隐瞒!

三十一应下之后,连夜启程。

从北疆到京城少说也得三千里路。他一路快马加鞭,日夜兼程,跑死了三匹快马, 还是耗了整整十一日才抵达北疆。

入城门这一日,恰逢暴风雪。凌冽的寒风夹杂冰雪刺得人骨头缝里都是寒颤,三十一顾不得耽搁,一路飞驰进入内城。此时满打满算,周和以已昏迷了一个整月。连番的高热虽说褪下来,但隔三差五又会突发一回。方自仲日夜守在周和以身边,原本胖墩墩的身子瘦得都勾成了一团。早早收到京城的来信,大冷天儿他一早亲自去城门口迎。

等了一早上,直到看见三十一骑马飞驰的身影从眼前掠过,他才扯着嗓子喊叫起来。风雪声掩盖了他的声音,方自仲踉踉跄跄地跟在后头一路追。

北疆城池占地都十分广阔,从城门口到周和以的溧阳王府邸,差点要了方自仲的命。不过人回来就好,人赶回来就好了。方自仲赶回府邸,一抹脸上的冰渣子,听闻三十一在侧厢等着,赶紧跟迎菩萨一样将三十一迎去了正屋。

周和以的情况比预料的凶险得多。

追随来北疆的这些个大夫,无论哪一个单拎出来都是杏林届响当当的人物。可是周和以的这一病,病得离奇,他们十几个人联手会诊都诊不出缘由。喂了多少药物下去都只是暂缓,治标不治本。他们眼睁睁看着周和以的脏器日渐衰竭。

情况太过凶险,大夫们一步也离不得周和以身边。十几个人换班守着人,无论白日还是夜里,都吏部的人。

三十一进来,一股冲天的药味儿扑鼻而来。他一眼瞧见纱幔后头床榻上躺着的人。

当初多么俊美绝尘的人,如今瘦得只剩一把骨头。面颊凹陷,面色干枯,一动不动地躺着。若非胸口还在一起一伏,三十一都怀疑榻上之人是不是早已仙逝。

方自仲见不得周和以这样子,看一眼又忍不住抹眼泪:“快,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瞧瞧主子!”

三十一哪里敢耽搁?连忙上去就替周和以号脉。

其他大夫们就守在一旁,你一言我一语,仔仔细细将这段时日周和以的种种症状说与三十一听。三十一一听,脸色微变。比起医术,他其实更擅毒术和蛊术。这一号脉,果不其然就摸出了问题。大夫们见他脸色突然变得极其难看,顿时面面相觑。

“怎,怎么了?”大夫们小心翼翼地问道。

三十一拧起了眉头,没有说话。

“怎么了?”方自仲急得不行,“你可是瞧出了是哪里不妥?快说话啊!真真急死个人!”

三十一有些不知该怎么开口。周和以这症状看似急症,但实则是中蛊。只是到底中了何种蛊毒,他一时半会儿也查不出来。

“是蛊,”三十一看了一眼方自仲,“殿下出事之前,可有接触到什么人?”

方自仲顿时一个激灵,瞪大了眼睛:“蛊?虫子?”

“嗯。”说到蛊术,夜枭的成员都不陌生。他们自小身体里都会种上一种子蛊,用于与令牌上的母蛊呼应。这种蛊虫初初种上会经受蚀骨之痛,但熬过去便会强身健体。他们这般算是自幼便与蛊虫打交道。何况夜枭之中有专门养蛊的一支。

“杂家不知道啊,主子从羌族疆域回来便是这幅模样……”

三十一额头拧得能打结。

“原来是蛊吗?原来是这玩意儿!”大夫们恍然大悟一般,交头接耳地嘀咕起来,“怪不得。怪不得查不出病因……小兄弟,爷到底中了什么蛊?”

三十一翻翻周和以的眼皮,又试了试他的心脉,神色沉重:“尚需一段时日查验。”

方自仲听说是蛊,不知是该紧张还是该松口气。解蛊不像是治病,根子上解决了蛊毒就算是救下一条命。他看了看方自仲,主子中了何种蛊毒尚且不知。三十一能不能解?又如何去解?这一桩桩的都是大问题。

心里忧虑着,方自仲嘴上直接就问出来。

三十一也给不了肯定的答案,只能说:“十之六七是蚀蛊。也有几分像影蛊。是影蛊还好说,若是蚀蛊,那解起来就是□□烦了。”

这一句话,仿佛一块大石头投入在座所有人的心湖,方自仲连呼吸都不敢使劲儿。

沉默了片刻,一个大夫打破了寂静。

“什么是蚀蛊?”一屋子人,虽说就三十一一人懂蛊毒。大夫们却也不是吃素的。他们行医多年,听名字约莫猜出来是怎么一回事儿:“爷自从那日被抬回来就昏迷不醒,咱们眼睁睁看着他一日比一日消瘦。如今才一个月,爷已经瘦得脱了相。你说的这个什么劳什子的‘蚀蛊’,该不是那虫子会从内里在吞食爷的精血吧?”

都说医毒不分家,果然医术高超的,说话都一针见血。三十一也不是多话的性子,见他们理解得差不多,也就点了头。

方自仲顿时急了:“吃殿下的精血?这可如何是好!殿下身子再强健也没得叫只虫子给吃空了,何况这次中毒,本就底子薄……哎哟!三十一你快些想办法!若真是‘蚀蛊’,这么叫它吃下去可如何得了?你何时能想到法子替主子解了蛊?!”

三十一还没张口就被他一连串的问题给堵回去。忙抬手压了压,示意他稍安勿躁:“是不是蚀蛊暂且不论,若是蚀蛊……”

他深吸一口气,沉重道:“若是蚀蛊,那就麻烦了。”

方自仲心里一咯噔,大夫们也屏住了呼吸。

“蚀蛊不是一般的蛊毒,这种蛊虫极为难练。十年出一瓮,一只翁里上百只蛊虫厮杀,最多能出三只。一旦出翁,便是一般蛊虫不能企及的。解蛊程序繁琐不说,每一样材料都极为难寻。这种东西,整个大盛不超过三只蚀蛊。我没亲眼见过活的蚀蛊蛊虫,如何解蛊,材料怎么寻,还得翻阅典籍。”三十一沉声道,“若只是影蛊的话,情况便没这么复杂……”

这话说完,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须臾,方自仲的嗓音都在颤抖:“……也不一定是蚀蛊是吧?”

“希望不是。”

沉默……

正屋愁云惨淡,三十一号完脉,开了一个令控蛊的方子。虽不至于解蛊,但比一般药物要管用得多。方自仲拿到方子便立即命人去搜罗。上面写的什么毒蟾蜍,看起来怪渗人的。但这个时候也没功夫管这些,先把东西搜罗齐全才是首要。

看完周和以,三十一回去便将今日之事照实写下来,飞鹰传书去京城。

海东青飞得虽然快,这一路上却都是冰雪天气,长安接到信已经是十日以后了。京城连着几日的大雪,宫妃们嫌出门走动受罪,省了不少事儿。

长安心里焦灼地等着北疆的消息,看到三十一的信件,眼前一阵发黑。

“蚀蛊?蚀蛊……”这玩意儿长安知道,原小说中提到过一嘴。

长安知它的凶险性,这玩意儿别看不到指甲盖大小,却能从里到外吃空一个人。一只蛊虫能在苏醒的情况下不眠不休的吃上二十年,但通常情况下,它们吃空一个人仅仅只需两年。吃完一个,会立即寻找下一个目标。如果没找到,就迅速休眠。只要不彻底杀死,哪怕休眠几百年也不会死。一旦中了,几乎是没有解蛊之法的。

“不会的,不会的……”长安捏着信件的手指用力到发白,怔怔地呢喃,“周和以不会那么倒霉的,他小说里好歹活到三十四。没道理我来了,他年方二十就英年早逝。”

“主子?主子?”紫怨蓝欲有点被长安惨白的脸色吓到,一声声唤她。

“不可能,不可能的,”长安看着‘蚀蛊’两个字,只觉得心口被一只手揪起来,已经不仅仅是隐隐作痛了。她刷地抬起头,一双眼睛通红。哑着嗓子,问道:“夜枭还有几个人在?立即给本妃站出来!”

翠平宫内殿,悄无声息地冒出四个人影。

“立即荆州去找一个名唤‘瑛姑’的瞎眼女子,”长安也顾不得暴露不暴露,绞尽脑汁地回想小说里提到的那个解蛊人的相貌:“苗人,约莫三十岁的模样,一只脚有些跛,喜好穿窄袖紫衣。脾性古怪,一个人住在某个深山的洞穴之中。”

夜枭暗卫留下是为了保护长安,若是走了,翠平宫就没了保障。于是一时间犹豫不决。紫怨蓝欲几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长安瞪着一双血红的眼:“去找!立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