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今事情如何处理,不知元娘可有听到什么风声。”

傅其彬上半身往前倾了一些,目光灼灼望着傅明华看,急促的在等他回答。

“我已经与祖父商议过了。”

傅明华被他一注视,便伸手碰了碰耳畔。

她抬起手来时,袖口往下滑了一些,露出里面戴着的一只镶了红宝石的金镯子来。

杨氏与钟氏都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她很快将手放了下来,搁在腹前。

傅其彬就道:“我也曾听父亲提及过此事,只是元娘,”他言辞恳切,正色道:“这长乐侯府,是当初你的曾祖父,一刀一枪打下来的。我知道你们这些年轻的后进晚辈,都不喜欢听祖辈当年的荣光,但是我要说,你曾祖父当初随太祖时,是十分不容易的,身上到处都是伤痕,好几回险些连命都没有了。”

他神情严肃,傅明华就微笑着听他说话。

“祖辈打下这样的江山,你让你祖父如何能轻易舍了?”傅其彬说到此处,似是有些动情,就连一旁傅其弦都将头低垂了下去。

“若是丢了祖宗打下来的基业,你祖父这两日总是长吁短叹,就怕将来百年归天之后,到了地府,见了你曾祖父,却不知该如何说话。”傅其彬握紧了拳头,眼圈微红:“就是我们这些后辈子孙不肖,守不住祖宗基业,也不能将祖辈传下来的东西丢了。”

傅明华平静望着他看,嘴角边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来。

“所以,你看看能不能想想其他的办法?”

傅其彬叹了口气就问道。

“三叔,太晚了。”

傅明华摇了摇头,当日傅侯爷若当机立断,长乐侯府兴许还能保得住几分荣光。

可如今却是太晚了。

“早知这长乐侯府是曾祖父留给子孙后辈的福泽庇佑,当初祖父行事之时,便该再三考虑。”她看傅其彬动了动嘴唇,似是要说话,就微笑着提高了些音量,将他的声音盖了过去:“更何况长乐侯府如今立府之所,还是当初前朝旧王故居。”

她目光冷然,这一瞬间傅其彬只觉得她的眼神锐利得使人不敢直视。

他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傅明华说起这看似不相干的话,实则是在回应他刚刚所说的‘守住祖宗基业’的话。

没有什么东西是长治久安的,也没有什么东西是人能永远守得住的。

就连这诺大江山,自商朝以来,也是数度易主。

当初曾梦想千秋万载,世代永传的秦王朝,不过两代便亡了。

长乐侯府后世子孙若是争气,兴许能将傅家发扬光大,将来传承像谢氏那样的家族。

可如今谢家都危在旦夕,相较之下,谢家为人禀性,那位赵国太夫人的心思智商,并不是傅侯爷能比得过的。

傅其彬如今还与她说什么‘祖宗基业’?若是保不住,也只不过是昙花一现罢了。

她伸出手,摸着旁边矮几上放着的青花八宝瓶,上面插了几株才将剪下来的寒梅,将屋里染得满室馨香。

几朵黄色的梅花从枝桠上落了下来,傅明华伸手接住了,指尖捡了放在鼻端轻轻一闻,转过头望着傅其彬看时,他已经是脸色煞白了。

“若当初祖父当机立断,傅家仍有出头之日,我早说过,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时至今日,傅侯爷不听,又该怪谁了?

不过傅明华心中也觉得有些纳闷,照理来说,嘉安帝心思深如海,但也不可能会干出如此隐隐有使长乐侯府乱了阵脚的冲动。

皇帝既然不想要傅家人的命,摆明了此事便是个混稀泥的不清不楚结局。

该有的结果表态,应该早就旨意颁布了下来才对,为何会时至今日,事情拖了两天,长乐侯府的人都有些慌了,嘉安帝仍是态度暧昧,也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了。

她心中想着事,嘴里却温和道:“此事无论与祖父有没有关系,若他主动请辞,皇上必定会加以挽留,再不济,三叔您才从江南回来,正等着吏部调遣之时。”她微笑着,看傅其彬一瞬间有些惨白的脸色,嘴角边带着笑意,缓缓开口:“皇上必定会对您破格提拨,加以重用。”以平衡此事,造成众人皆大欢喜的结局。

“我向祖父抛出了带花的枝芽,”傅明华温和的看着傅其彬,将手摊了开来,她掌心里放着几朵刚刚接住的寒梅花:“祖父却只接住了枝芽,没有带上花。”

第三百零五章 收心

“最重要的是,”傅明华也像之前的傅其彬一般,将上半身朝长乐侯府等人坐的方向倾了过去,动作十分缓慢,带给几人一种极大的压迫感:“祖父将接住的枝芽,扔向了皇上。”

傅其彬一瞬间就明白过来她话中的意思,后背心渗出的冷汗,将里头的绸衣都沾湿了。

看到傅明华侧身倾向几人方向的时候,明明知道她离几人有那样远的距离,不可能碰触得到自己几人,但傅其彬那一刻却是本能的将身体往后仰,背心紧紧的贴在了椅背之上。

傅明华重新将手握了拢来,感觉到掌心里的花瓣在她用力之下支离破碎,嘴角边带着浅浅笑容,看着傅其彬问道:“现在这样的情况,三叔跟我说说,应该如何是好?”

傅其彬后背发凉,他在那一刻,就已经明白过来傅侯爷是犯了大错了。

若他肯连官带爵放弃了,以示忠诚,嘉安帝则必有奖励,这是权谋之术的一个过招。

但他只弃官而不放爵,对于皇上来说,这就是长乐侯对于柚子之事,并没有以为然,认为重要到足以使他弃爵的地步。

往大了说,嘉安帝心中对于长乐侯府会生出恶感,认为傅侯爷不敬皇权。

本朝就是权相也不过是二品官员,三省六部之首,也只居二、三品的官职。

可太傅、司空等却能居一品,只不过是说着好听罢了。

傅侯爷丢官,显然不足以使嘉安帝满意。

要是傅明华说的话,其中是有嘉安帝的意思,那么正如她所说,已经太晚了。

傅侯爷当日抱着爵位不肯放,结果却会将长乐侯府害得更深。

“所以,三叔觉得到祖宗基业要怎么样守住呢?”

桌面上的茶已经有些凉了,她端起来抿了一口,那茶以油酥过,一旦凉了下来便不太好喝。

傅明华只碰了碰唇,又放了下去,看着傅其彬意有所指,他的脸色就呈惨金之色了。

“奴婢替您换盏新茶。”碧箩上前来问了一声,傅明华曲了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几下,发出‘咚咚’的声响来。

每一声响起,傅其彬脸颊的肉便抽搐一番,到后来已经有些冷汗涔涔,却张嘴说不了话。

钟氏似懂非懂,一副云里雾里的模样。

倒也不是她太蠢,只是因为当日傅明华与傅侯爷等人说话时,她并没有在场。

这样的大事儿,傅家人显然并没有与她说过。

她担忧自己的子女婚事会不会受影响,这导致她三女两儿的前程,由不得她不着急。

傅其彬喉结滚动,脸上却极力做出镇定的模样,看了一旁的傅其弦一眼,很快神色恢复了正常,笑着就道:“既然如此,这些大事便交由大人们去忙。”

他搓了搓手,“不怕元娘笑话,在江南时,王学升曾赠我一首咏梅的诗,你这满园寒客实在是让我见猎心喜,不知可否看看?”

傅明华点了点头,这傅其彬倒也是个人物。

见她这里说不通便不再纠缠,他此时借机告退,莫非想使傅其弦来为长乐侯府做说客?

她吩咐碧蓝领了人送傅其彬夫妇出去,傅其弦与杨氏便坐在屋里没动,果然过来是有目的的。

下人重新送上了沏好的茶,她捧在掌心里,微勾起的指尖弯曲着,杨氏便觉得有些想看又不敢看的样子。

屋里也没人说话,不多一阵,傅其弦便开始拉扯衣裳了,他紧张得满头是汗,一连轻咳了好几声,傅明华却没睬他。

杨氏也是坐立不安的模样,倒是羡慕起之前找了借口开溜的傅其彬夫妇来。

傅明华喝了茶,将杯子放在桌上,发出‘咚’的一声轻响,傅其弦与杨氏两人俱都是浑身一抖,当即背便挺直了。

“父亲。”

傅明华唤了傅其弦一声,他期期艾艾的张了张嘴:“啊,啊?”

“当日的情景,父亲也曾看在眼里,如今三叔与你同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她秀眉微颦,傅其弦便应了一声,越发表情认真听她说话。

“若照我原先所说,祖父辞官弃爵,皇上必会对三叔多加扶持,反之,”她顿了顿,眯起眼睛看傅其弦,傅其弦与杨氏都被她看得有些紧张,双手直冒冷汗,等她接着往下讲:“极有可能皇上会重赏于您。您在祠部坐了多年,还没挪过凳子吧?”

傅其弦听了这话,就面红耳赤。

他也不是好脾气,若是换了其他人,尤其是小辈,敢与他说这话,他早就翻脸骂人了,重辄要打要砸。

可面前说这话的是他唯一的嫡女,是谢氏所出。

不知为何,他当初在谢氏面前还能强作凶悍以掩饰自己内心的心虚与自卑,但在傅明华面前,却又莫名觉得提不起底气,十分害怕。

他对这个女儿并不亲近,早几年时总觉得府中儿女都该主母教养,也没怎么管,依稀只记得十分听话顺从,却又偏偏身上有一种谢家人特有的气质,让他每见一次,便心中怵一次。

久而久之就更不愿与她说话了。

傅明华年长之后,身上那种气度便更让他有些紧张了。

这会儿当着他的面,指他官位低微,傅其弦其实心中也是有些羞的,但却不敢恼。

他至今还在礼部之下的祠部里做着员外郎一职,管的是僧尼之事,但实则只是个闲职罢了,一年到头他的时间都是用来跟人喝酒耍乐的。

从当初傅明华记事时起,到如今位置都没有再动过。

“是,是的…”他嗫嗫的开口,椅子上仿佛长了钉子,让他坐立不安的。

“恐怕皇上会提拨您。”祠部员外郎实在是如芝麻一般,傅明华想了想,嘉安帝既然要安抚傅家,将这恩典落在傅其弦头上,那么傅其弦草包之名,洛阳之中就没有人不知道的。

很有可能嘉安帝会连提他两品,但都不是什么有实权的官职。

也就相当于换汤不换药,将傅其弦由原本的青瓷装饰瓶,换成青花大宝瓶罢了。

她皱着眉,叮嘱道:“您年纪不小了,也该要收些心。傅家里伯父早逝,承继香火便落在您头上的。”

第三百零六章 赌输

傅其弦听到嘉安帝会提拨自己,登时喜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

旁边杨氏也十分欢喜,脸上露出笑容来。

听着傅明华说话,两夫妻都是忙不迭的点头。

“皇上若是提拨您,糊涂的事是不能再干了,闲时看些书,养些花草,修身养性。”傅明华吩咐着,傅其弦便连连点头。

回过神来时又觉得自己一个长辈,却被她当成顽童般教训,也觉得面上无光,便以袖口掩脸,还知道一些羞的。

傅明华其实也不想说他这些,只是傅其弦是被白氏宠坏了,白氏对自己的儿子又哪儿舍得拉下脸来教训的,便将傅其弦养成这个样子,一把年纪,还活得十分糊涂。

她说完了傅其弦,目光又落在杨氏身上。

这下又该杨氏坐立难安了。

“二太太嫁进侯府也有一年多光景。”

至今与傅其弦关系仍是生疏,没半点儿夫妻之间的柔情蜜意。

杨氏有些委屈:“世子差事繁忙,夫人规矩又多。”

若换了平时,她是不敢说的,但此时看傅其弦被傅明华压制住,她便忍不住说了一句。

傅其弦差事又哪儿有忙的,杨氏这样一说,他又是脸红又是狼狈,便瞪了妻子一眼。

“父亲牢记着我之前说的话。”傅明华看到这情景,便唯有叮嘱了傅其弦一句,他连忙就应了。

当日长乐侯府里,傅明华说的话,傅侯爷没有听,导致如今侯府危机重重的,此时傅明华都吩咐了,傅其弦哪里敢不听。

说完了正事,她又问起府中众人,杨氏年纪还小,仍是少女天性,有些兴奋就道:“二姐儿的婚事定了二十六日,那时您会回来吧?”

傅明华端着茶的手就有些发僵,只是很快又恢复了常态。

杨氏与傅其弦两人都没发现她异样之处,傅明华端着茶碗碰唇:“冯大人倒是敦厚老实。”

“那倒也是。”杨氏点了点头,到了如今,长乐侯府是风雨飘摇之时,早前与傅明纱、傅明月等订下亲事的人都纷纷来退,恨不能与傅家撇清关系。

在这样的情况下,婚事又拖过了原本定下的十一月初九,照理来说,这门婚事左拖右拖,其实冯家完全可以在这个时候置身事外的。

却没想到冯万应仍照旧上门亲口说这桩婚事不变。

并且没有趁火打劫,帛、淄、金、银等样样不缺,甚至比起当初礼单上写的更丰盛。

杨氏笑道:“这冯万应说,‘就怕二姑娘委屈,在这个时候越发不能刻薄了她。’,您说说,这冯万应是不是做官做得已经傻了?”

时至今日,傅明霞就是退了婚,也难以寻到好的人家,钟氏正为了此事泛愁,更别提无父的傅明霞了。

冯万应就是将礼减了又减,趁火打劫要将姑娘省些银钱抬回去,现今的傅家也是不好吭声的。

谁想他不止没减东西,还怕傅明霞心中委屈,又添了一些,就为了给她做面子。

杨氏说起这事儿,也有些嫉妒,那单子当时她侍候在白氏身边看过一眼,比当初傅其弦续她时还要厚重。

傅明霞那小姑娘何德何能。

她说着话,又提了裙子往椅子里坐得更近。

刚刚装模作样只学傅明华坐了半个椅子,背挺直了,没过一会儿便使她浑身难受,此时坐得稳当了,一双小脚及不了地,在椅下晃荡了,她才抬起头来。

傅其弦便瞪了她一眼,显然不喜欢她说晚辈的闲话。

冯万应为人性格,傅明华倒是早有预料。

只是嘉安帝迟迟不肯表态,使长乐侯府处于危险的风暴中,导致傅明霞无可奈何,没有其他选择,仍只能嫁给冯万应。

她与燕追的赌注,好像是她输了。

输在没能揣测中帝心。

傅明华也不是小气的人,输了与燕追的打赌虽然有些可惜,但倒也没往心里去,反倒赞:“冯大人有情有意,宽仁而大度,不落井下石,实在是君子品行。”她侧过身来,吩咐碧云:“既然是这样,便去取些东西,我为二妹妹再添些妆。”

她眼角余光看到杨氏听了这话,脸上露出的羡慕之色,又道:“前些日子,贵妃娘娘赏了我些首饰,二太太也挑一件吧。”

杨氏喜出望外,想起她刚刚手腕上戴着的那只镶满宝石的镯子,心中一热,连忙点头:“嗳!”

崔贵妃家底不少,嘉安帝也有些赏赐,她过了贪花爱俏的年纪,时常便赏些给傅明华。

当初谢氏留的首饰也很多,出嫁之时,江洲又给她装了不少,还陆续又接了一些赏,傅明华家底也厚,自然不在意这些东西。

让人领了杨氏下去,又与傅其弦说了两句话,那头杨氏才喜滋滋的出来了。

她选了一只宝蓝色镶玳瑁的华胜,上面缀满珠翠,十分华丽。

杨氏显然对自己所选十分喜欢,放在袖口中再三抚摸。

送了杨氏,自然钟氏那里也额外备了礼物。

傅其彬回来时,连连向傅其弦看了好几眼,他一脸喜滋滋的,也不知刚刚傅明华与他说了些什么。

将长乐侯府的人送走了,傅其彬忍不住就问:“二哥,侄女之前与你说了什么?”

傅其弦也没想其他,欢喜的道:“元娘说是皇上可能会重用于我。”

那一刹间,傅其彬的脸色就极其的难看,甚至连假装大度都装不出来。

傅其弦这样一个人,胸无半点墨,却如此好运。

大哥早年惨死后,长乐侯府世子之位落到他的头上,如今养了个女儿,竟也要爬到他头上了?

傅其弦喜滋滋的,没有注意到傅其彬脸上的扭曲之容,钟氏却是看到了,打了个哆嗦,傅其彬已经深呼了几口气,冷静了下来。

宣徽殿的御书房中,嘉安帝正捧了茶杯,检查燕追批改过的奏折。

冉冉升起的烟雾将他脸庞罩住,嘉安帝的眼神显得有些晦暗莫测。

“长乐侯府的小事,你还拖着。”

穿了青色绣龙纹常服的皇帝口气里听不出喜怒。

第三百零七章 折子

燕追就有些走神。

他已经忙了一些时日,有两天没回屋了。

嘉安帝的话让他想起了与傅明华的赌约。

没有处理长乐侯府的小事,就是要陷长乐侯府于慌乱恐惧之中,如此一来,冯万应若是仍不改初衷,长乐侯府那位心高气傲的小娘子别无选择,才会下嫁的。

当日傅明华担忧他动什么手脚,但他却什么也没做,这桩赌约应该是他赢了。

他嘴角边不自觉的露出浅浅的笑意,手里握着的笔落在砚中很久了,却迟迟没有提起。

嘉安帝垂下眼皮,伸手去拉他手中的奏折,他倒是很快警醒了,先是握紧,随即反应过来之后放了开,那毛笔已经醮满了殷红的朱砂墨汁。

他提了笔起来,若无其事的将笔在砚台边点了点,看着那墨汁似血般,目光冷静。

嘉安帝打开刚刚从他手里拿过的折子,上面还未圈点,他喝了口茶,问道:“这是哪里的折子。”

他问得漫不经心,话里却带着压迫之意。

燕追就微微一笑:“华州府尹孙好指其治下一县令张蕴收索百姓财物,累计索赃达七千余匹。”

大唐对于贪污受贿处罚非常严厉,大唐律令中,就有明言规定,官员收受绢帛达十五匹者,便要处以死刑。

嘉安帝听他回答了出来,还说得丝毫不差,不由便将茶杯放了下来。

之前他还道燕追走了神,如今看来只是分了心思二用罢了。

“依你之见,此事该如何定夺?”

嘉安帝将奏折拿远了些,伸了手指轻弹了一声折子,发出脆响一声后,他目光落在折子上,笑着就问燕追。

“照大唐律令,此罪该当处死。”燕追顺了顺自己腰间垂落的穗子,上面坠了白玉鱼,随着他的动作而不住摆动。

嘉安帝目光不动,没有出声。

“这张蕴是张朝隐之孙。”燕追说了这话时,嘉安帝的目光才闪了闪,侧头朝他看了过来,虽未说话,但却以目光鼓励他接着往下说。

说到这张朝隐,也是大有来头的人。

他是前陈朝陈悼帝身边的太监。

张朝隐出身河东张家,祖上也是。

其祖上曾有人官至河东太守,显赫一时。

可惜好景不长,张家很快衰败。

等到了张朝隐那一世时,已是穷困潦倒了。

他幼年丧父,而由舅舅胡适抚养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