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酸热涌上眉间,潮湿的目光流连于他左右双肩的伤口,泪滴洒落。

辰光悄,珠泪垂,暗销魂。

却有温暖的手掌握住她的手,她蓦然一怔,抬眸望去,他一双黑亮的眼睛灼灼望来:“公主来了。”

宁歌未及擦去脸上的泪:“嗯,你好些了吗?”

杨策挣扎着起身,唇色微有苍色:“大好了,休养大半月再不好,我就废了。”

听闻他沉朗的笑声,宁歌郁结的心思稍微舒展:“还需躺半月才能痊愈。”

他豁朗一笑:“不碍事,想我纵横沙场多年,这点儿小伤,我根本不放在眼里。”

“痛在心里,伤在心里,是不是?”她反握住他的手,不自觉地握紧。

“嗯。”杨策点点头,拿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真心,才会痛、会伤,若非真心,便是铜墙铁壁,谁也伤不得。”

“是我错怪了你,我不分青红皂白”掌心下那颗火热而沉稳的心,令宁歌觉得何其庆幸,庆幸能有看清真相的一日。

“我也有错,我不该那么冲动地向你要人。”

“所谓关心则乱,我理解。”

“我说过,只有真心,只有信任,可是我做不到”他的眼角挑起自嘲的笑。

“因为这样,你才会承认所有的事,是不是?”宁歌的双眸泛上盈盈的水光,“华国公之死,派人监视我,陛下驯马落水,你都承认了,你说是为了大宁江山、为了天下,你是故意这么说的,是不是?”

“做过的事,我会承认,华国公之死,确是我的密令,旁的事,不是我所为。”杨策拭去她眼角的凝泪,温柔脉脉。

“为什么要承认?为什么要让我误会你?”她深深凝眉、苦涩地问。

他只是凝望着她,深眸如潭,闭口不答任何一个字。

对望良久,寝房岑寂。静光粲粲,罗帷半垂。

年来发生的事一件件的浮现,光影闪烁,有一句话突兀地蹦了出来,宁歌恍然大悟:“我明白了,那次在章府发生的事,你说,我终于明白公主不是不想解释,而是不屑于解释。杨策,你是不屑于解释。”

她猜对了,他与她一样,心高气傲,没做过的事,即使让人误会也不屑于解释,即使命悬一线。他相信,总会真相大白的一日。况且,即便他在牢中解释,她也不会全然信他。

他要她去查真相,只有她亲自查出真相,才会真正的信他。

杨策拉近她,目光深然:“公主,就当是考验,就当是因祸得福,让我们更了解彼此的心意。一切都过去了,我还是我,并无丝毫改变。”

宁歌浅笑:“好!以往的种种,谁是谁非,谁对谁错,莫再计较,一切随风,往后,我会记住你对我许下的诺言。”

可是,这样的误会伤筋动骨,这样的生死相搏,也许就是阴阳相隔、永无再见之日。一思及此,她的后背心冷汗涔涔。

“我何其有幸,公主才智过人,任何误会与冤枉都会随风而逝。”杨策朗声一笑,抱住她。

“可是我们要付出很大的代价,纵然情深,又禁得住多少考验?”宁歌幽声一叹,“究竟是谁在背后离间你我?目的何在?往后又会有什么风浪?杨策,我真的害怕。”

“不要怕。”他抬起她的脸,目光精锐,“经历了这么多事,我们更加彼此信任,我也不会让兴风作浪之人再有任何可趁之机。”

“只怕由不得我们。”她担忧道。

“公主且放宽心,即使还在养伤,我也有法子逼他现出原形,届时任凭公主处置。”杨策目光闪闪,犹有病相的脸上洋溢着慷慨之气。

“已有目标和应对之策了吗?”宁歌紧张地问道。

“公主——公主——”人未到,声先至,宫娥匆急的声音传进寝房,不及调息便忙着禀奏,“不好了公主,陛下陛下不见了”

“陛下不见了?”宁歌心神一震,霍地起身,浑身如冰,“如何不见了?”

“宫人来报,今日一早陛下并无起身过了半个时辰内侍进去唤醒陛下的时候,才发现陛下根本不在寝殿里内侍宫娥慌了,找遍九华殿也不见陛下他们不敢擅自做主,就向刘大人禀报,刘大人派人四处寻找,整个皇城都翻遍了,仍无陛下的下落”宫娥仓惶得面色如纸。

“你先去备轿,我即刻就来。”宁歌匆匆吩咐,转而回眸望向床上之人,眉目间拧出一道深痕。

“公主莫急,若非意外,陛下定是被人掳走。”杨策拉住她的手,以坚定的目光抚慰着她的慌乱,“回宫后即刻颁下三道严令,其一:严令宫人泄露陛下失踪的风声,一旦宣扬出去,必然风浪迭起。其二:封锁皇城,严密搜查。其三:封城,密令城中禁军和扈从武士严密搜查。”

宁歌点点头,目光却已散乱。

杨策拍拍她冰凉的手:“陛下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第二日,搜寻范围扩至京郊,第三日,再次扩大搜寻范围,然而,仍无宁烨的下落。第四日,禁军和武士开始大张旗鼓地搜人,以杀人死囚越狱逃匿为名,全城搜查。

洛阳城人心惶惶,挨家挨户闭门阖窗,以阻绝杀人死囚进入自家。当禁军武士搜查而至,大敞门户,以示并无藏匿杀人死囚。

第五日,宁歌几乎可以确定,宁烨已被贼人秘密地带出洛阳。

会是谁呢?为什么要掳走宁烨?有何目的?能够悄无声息地从宫中劫人、带出皇城,必是非常熟悉皇城各个宫殿、守卫巡视、宫门换班,如此看来,是宫里的人?或者是里应外合?

究竟是谁?

这日夜里,章淮谦回报,洛阳搜查无果。华一波回报,京畿搜查无果。江右扬回报,洛阳周边州镇搜查无果。

宁歌怒极,下令继续搜查,无论如何,将洛阳城翻个底朝天,也要找到宁烨。

刘云自也着急,眼见大长公主忧心如焚,数日来整个人儿清减、憔悴了,疼在心里:“夜深了,公主先歇着吧,陛下洪福齐天,自有神明护佑,一定可以化凶为吉的。”

宁歌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急急地问道:“陛下失踪的前一夜,宫中可有什么不同之处?”

刘云寻思道:“并无特殊之处,老奴记得那夜戌时三刻从九华殿经过,并无觉得有何不妥啊,公主这么一提,老奴记起来了,老奴丑时起夜的时候,听见巡视守卫在说东边的宫门有点儿动静,老奴便唤了一名侍卫问话,他说是宫门附近突然窜出一只很肥很大的猫,眼睛绿得吓人。老奴不以为意,吩咐他严加守卫就去歇着了。公主,这事儿”

宁歌长睫微眨,沉思须臾方道:“也许那只肥猫只是障眼法,就在那个时候,贼人挟着陛下出了宫门,连夜出城,待翌日我们派兵搜寻时,陛下已被带离洛阳很远了。”

刘云叹一声:“如此说来,贼人筹谋已久,会是谁呢?”却见大长公主迈步而去,他连忙喊道,“公主往何处去?”

宁歌步履匆匆:“刘伯伯跟着来吧。”

弯弯绕绕地来到晚晴殿,等了片刻蒹葭郡主才更衣来到大殿上。

“不知大长公主深夜驾临,心妍未及迎接,大长公主勿怪。”宁心妍盈盈地跪地,一袭月白绸衣衬得身子伶仃,长裾铺洒开来,衣缘上浅淡的勾纹仿佛跃然纸上的淡墨勾勒,极端素净的雅。

“起吧。”宁歌环视大殿上明亮的宫灯与静穆的内侍宫娥,倏的回眸逼视着她,“陛下失踪,相信你已听闻。”

“心妍已知,陛下年纪尚小,被贼人掳去,不知遭受什么罪呢,心妍忧心如焚,不知陛下可有下落?”宁心妍语声忧愁,确有如焚的神色。

“陛下身在何方,我想你比我更清楚。”宁歌的面色骤冷,目光如锥刺向她的眸心。

“公主此言何意?心妍愚钝,还请公主说明白点儿。”宁心妍抬眸迎上那意味浓重的目光。

“我说得还不够明白吗?”一声冷笑,宁歌站到她面前,目光如炬,“将陛下神不知鬼不觉地带出皇城,若非里应外合,谁有这个本事?”

“公主莫血口喷人!”宁心妍冷一眨眸,甩袖直视着她,“若是里应外合,就一定是我吗?皇城上下这么多人,任何一个都可以里应外合。公主将我软禁在此,我还能与宫外之人里应外合掳走陛下,公主是否太过高估我了?”

“就是因为太过低估你了,你的阴谋才会一次又一次的得逞!”宁歌咬牙切切地说道,猛然扣住她的双肩,“说!陛下在哪里?”

“不是我!”宁心妍愤怒地大喊,却挣脱不得她的抓握,“放开我我已被你软禁,还能有什么阴谋?”

“不是你?我死也不会相信!”宁歌狠狠地捏住她纤细的下颌,她苍白的脸色因而泛出微红,“你再如此执迷不悟,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既然公主认定是我,我无话可说,唯有一死明志。”猝然间,宁心妍低低地狂笑,笑声悲怆,渐趋悲凉,长裾上的淡纹亦随着笑声凉如枯枝寒水。

“你的阴阳两面我早已见识过,再也骗不了我。”怒哼一声,宁歌甩了手,森然地盯住她,“无论是不是你,我都会把这笔帐算在你头上,你最好求神拜佛保佑陛下安然无虞,否则,名动洛阳的蒹葭郡主就要芳魂早逝了。”

笑声已歇,宁心妍纤柔的脸上仍然摇曳着灿烂的微笑,仿佛并无听见大长公主怒火灼烈的话音。

望着她拂袖离去,步履匆匆,背影绝傲,宁心妍颊边的笑意更深、更冷。

第二十曲

魂断飞凰台

搜查已经整整一月,毫无所获。宁歌早已秘密派出武士与兵士,前往各地寻找,陆续回报皆无宁烨的蛛丝马迹。

朝上只有几位重臣知道陛下失踪,多数朝臣只知陛下患有恶疾,前往沧浪行宫疗养,大小政事暂由大长公主统摄。

建康却突然传来令朝野震荡的消息:杨策旧部张豪东巧计杀害徐春,软禁康大人、冯大人,尊宁烨为大宁天子,迁都建康,洛阳为陪都,责难大长公主一介女流僭越朝政,令洛阳众臣前往建康面圣。

张豪东拥军十万,俨然功臣自居,挟天子号令天下,声势甚大。

章淮谦、华一波与杨策皆上表平叛江南,言辞激烈而慷慨。张豪东精于水战,唯有杨策能够与之一战,于情于理,杨策平叛江南众望所归。

八月二十日,杨策亲率十五万大军南下。

前夕,宁歌为他践行,在凤凰铜阙的寝殿摆下珍馐美酒,然而,案上的佳肴佳酿怎敌得过离别之苦、缱绻情深?

浓郁的桂花香飘进寝殿,熏醉了依依相望的炽情男女。

“此番南下平叛,你要当心。”宁歌挡住他的臂,不让他再饮酒。

“放心,我一定带着陛下安然回京。”杨策紧紧握住她的手,细细摩挲。

“我在皇城南门迎接你凯旋归来。”她的眸竟已湿润。

“相信不会太久,别这样。”他温柔地抚着她的脸颊,她饮酒之后的脸呈现出嫩嫩的粉桃色,恰是最撩人心怀的情致;双眸宛如远山蒙雾,时而斜勾,时而妩媚,时而楚楚,眸光几多变幻仍是不离他的眼。

他将她抱上床,柔情似水地为她宽衣,绵密的热吻落下来,烫人而深沉。

柳如眉,云似发,蛟绡雾幄龙香雪。

低吟飘出她的喉间,暗渺的夜光中,只有他的双眼黑如墨、亮如晶,只有他的黑眸怜爱而炽热、如磁一般的吸附着她的所思所想、吸附了她的三魂六魄。

宁歌翻身而起,紧紧地覆在他身上:“我会等你回来等你凯旋归来”

锦屏如画,帷幄轻晃,青丝摇曳如乱。

她伏在他的胸口,一动也不想动。

粗糙的大手抚过她凝肌如雪的背,杨策温软一笑:“无论如何,我会尽快回来。京中已部署妥当,倘若有变,江右扬足以应付,公主大可放心。”

“空中有高风和刘伯伯照应,相信兴风作浪之人也掀不起什么风浪。”声音轻细,宁歌张口轻咬的肩头,慢慢地加劲——

“呃——”他闷哼一声,双臂抱紧她的身子,嗓音低沉,“为什么咬我?”

“江南繁华,脂粉浓郁,我要你记住今夜之痛,永远记住我在你的肩头咬了一口。”宁歌深深凝视他,眸中摇曳着窃窃的笑意。

“岂止是今日之痛?我的双肩已有三处伤口为你所伤,我要你用三生三世来偿还。”杨策宠溺地捏住她粉嫩的雪腮。

“你竟然耿耿于怀,原来杨大将军竟是一个心胸不阔、小肚鸡肠之人。”她盈盈地调侃道,侧了身子躺下来。

他却支起身子,俯视着她,目光沉肃:“张豪东叛变,公主可怪我?当时我信誓旦旦地保他,却没料到他竟然真的叛变了”

宁歌笑道:“当日你说任凭我要杀要剐,你喜欢剑伤还是刀伤?抑或是箭伤?”

杨策淡然地挑眉:“我喜欢牙齿咬的伤。”

她抓住他的手腕,张口就要咬下去,却被他翻手扣住手腕,制于头顶;她奋力推开他,却无奈不敌他的气力,精疲力竭之际唯有让他攻城略地

翌日一早,杨策大将军祭告大宁先祖,于皇城南门统率五千亲兵拜别华太后与大长公主,吉时至,将士启程,挥军南下。

宁歌望着战马上巍然如山的那人,甲胄冷冽光寒,战袍墨黑如焰,神姿飞扬勃发。那是她托付终生的良人,叛军作乱,她只能委以重任,再一次信他,会带着毫发无损的宁烨回来,会记得对她许下的承诺,回到她的身边。

马蹄响起,行出数丈,杨策回身一望,遥遥地望着秋阳下宫装绮丽的大长公主,目光深深,情丝幽荡。

“你还不愿说出指使你的人是谁吗?”

宁歌的眼神冷寒如冰,盯着跪在地上的青衣女子。一月多不见,绫子的脸颊尖削如刀,衬得一双眼睛大而黑亮,本是纤瘦的身骨愈显病弱。

绫子垂头不语,兀自咬唇,片刻之后才回道:“恳请公主赐小的全尸。”

宁歌轻哼:“你想死,我偏偏不让你死。只要你供出指使你的人,我自然保护你的家人安全离开洛阳。”

绫子微喜地望她一眼,只是一瞬便垂头紧紧咬唇,仍是不肯吐露半字。

“啪”的一声,一掌重重地击在案上,宁歌语声微厉:“不要仗着我宠你,你便可一再地忤逆我!”

“小的只求一死,恳请公主成全。”青衣清素,面色恭谨,绫子淡定得异乎寻常。

“你以为闭口不答就可以逃得过去吗?”宁歌怒极,狠狠地拽起她,容色严厉,“说!谁指使你的?”

“没有人指使小的,公主就当是小的背叛公主,小的从未求过公主,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恳求公主,求公主赐死。”绫子仰脸看着大长公主,目色真诚。

“你——”宁歌气结,紧紧揪住她的衣襟,“若你执迷不悟,你的家人一样要死。你知道的脾性,说得出就做得到。”

绫子微有惊乱,旋即正了脸色:“公主说一不二,小的愧对家人,唯有一死谢罪。”

宁歌心神俱动,胸口怒火熊熊,怒目瞪着她,却见她哀凉地垂下目光,眉目间淡然如水,气不打一处来,狠力将她甩在地上,拂袖而去。

青裳如叶零落,跌坐在地的绫子颓然一软,泪如雨下。

步行于落叶飞旋的宫径上,多年来主仆和乐的记忆悉数涌上心头,宁歌伤心不已,抹了眼角的泪滴,决然向前。

星渐稀,更漏长;琼阁掩,霜叶飞,芙蓉香冷宫阁秋老。

忽有一人自昏黑中迎上前来,灰白将军袍服,玉面微削,步履从容,正是她的表兄华一波。

行礼后,他陪着她回殿。她笑问:“今夜你当值?”

华一波点点头,回道:“公主从哪里来?”

“随处走走罢了。”自舅舅华国公入狱,华府查封,三十余人下狱,后来,病死的病死,流放的流放,充军的充军,无一幸免。思及此,宁歌感伤在心,“如今华氏人丁凋零,表哥何时续娶?”

“公主挂心了,末将暂无续娶的打算。”华一波悲凉一笑,如黑夜般的眼中滚过火焰般的光芒,“夜已深,公主早点儿歇着。”

“巡防如何?可有动静?”她随意地问道。

“哦没什么动静。”华一波的嗓音略有异样。

“怎么了?有动静吗?”宁歌追问道。

“没有末将只是想起公主刚回京的一些事情,”华一波倏然站定,瞧着她,目光里蕴着微笑,“末将仍然记得那时候的公主很调皮,将末将推下凌菡池,时常捉弄末将,害得末将在下人面前丢尽了脸”

“那么久的事了,你还记得。”宁歌微嗔地笑道。

“此生此世,末将永不会忘。”

宁歌一怔,但见他那双隐在暗黑中的眼睛幽深若井,目光渐热,烫得她脸腮一热,迈步往前走去。

记忆中,表哥是疼她宠她的,时常逗她开心,事事让着她,却不知他竟有此等心思。手腕一紧,蓦然发觉他扣住自己,只听他低了嗓音:“公主尊称末将一声‘表哥’,末将已无遗憾,然而,末将想让公主知道,早在公主刚回京的时候,末将对公主就怀有非分之想,无奈父亲不同意,末将只能将这份心思压在心底。”

宁歌挣开他的手,尴尬地朝前走去:“表哥,都这么多年了”

“末将只想让公主明白,无论公主如何待末将,末将都不会让公主有何不测,有何损伤。”言语切切,低声沉沉。

“谢谢你,表哥。”宁歌望着他歉意地一笑。

两人对视,心怀敞开,笑意轻松。

月沉星稀,静夜深沉。

帷幔深深,蓦然间,黑暗中出现一张脸,一张恐怖的血脸,满脸都是血,双眼不停地流血,鼻子不住地流血,唇角溢出殷红的血水,血淋淋的可怖骇人

一个冷战,宁歌猛地惊醒,气喘吁吁,背心冒汗。

目光一闪,绡纱帷帐外矗立着两抹黑影,静立不动。忽的,自天而降一人,惨白衫裙飘飞如厉鬼。

厉鬼慢慢地伸手,慢慢地撩起帷帐宁歌的心口猛烈地跳动,手心紧紧地攥住,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厉鬼、那只森白的手。

“哈哈哈哈”厉鬼狂笑,猝然撩起帷帐,现出一张熟悉的脸——宁心妍。她双眸圆睁,阴森地盯着宁歌,“你的死期到了,受死吧——”

“公主”随着一声深情而悲哀的呼唤,一抹黑影上前,正是华一波。他哀痛地质问道,“为什么要毒死父亲?父亲是你的舅舅,是太后的亲兄长,为什么要毒死父亲你好残忍”

“废话少说!拿命来!”章淮谦阴邪地喊道,脸上杀气纵横,“她杀了你我的父亲,接下来就轮到我们了,她不死,我们就要死公主,怨不得我们,杀父之仇不共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