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郑尚宫气得狠狠地瞪了于美人一眼,急忙扶着庄太后坐了下来。

“这女人往宫多久了?”庄太后冷声问。

“回太后娘娘,已然有…近一个月了。”郑尚宫低声道。

“一个月!”庄太后气得扬声道,“那文菁皇后崩了也不到一个月!”正说话之时,这庄太后便觉心口愈发地疼痛了,她调整了一会子呼吸,方冷声道:“去,给我把朱砂叫来。”

那郑尚宫怔了怔,正欲张口说些甚么,便见这庄太后的眸光冰冷如刀,只得点头转身唤人去了。

“太后娘娘您可千万不要动气啊,如若不然臣妾可要背一个惹您生气的骂名了。”那于美人垂泪道,“臣妾也是担心这后宫之中会有不干不净的人混进来,有损我皇家的威名。更何况皇贵妃娘娘素来是个温和可亲的,若是有人欺负她可又怎么办呢。好不容易有这么个豁达宽和的娘娘,臣妾…臣妾也不想使皇贵妃娘娘为难的…”

“好了,哀家知道了。”庄太后看了这于美人一眼,声音也温和了下来,“你且不要哭了,哀家自有分寸。”

那于美人急忙连连点头。

正在这个当儿,朱砂急匆匆地赶了进来,一脸关切地奔到庄太后近前道:“太后娘娘可是又犯心疾了?却是怎么回事,倒把臣妾唬得不轻。”

然而回应朱砂的,却是庄太后冰冷的眼神和冷漠的话语:“朱砂,哀家问你,那个甚么青月坊的头牌,是怎么一回事?”

“青月坊的头牌?”朱砂怔了怔,她抬起头来看了看庄太后,又看了看在庄太后身边的于美人和郑尚宫,完全摸不着一点头脑,“太后娘娘,那青月坊却是个甚么东西来的?”

“糊涂!”庄太后气得将手中的手杖拎起来,照着朱砂打了一下。

这一下打得并不重,却唬得那于美人脸色大变,急忙奔过来挡在了朱砂的身前,急切道:“太后娘娘,您可不要生气不要责怪皇贵妃娘娘呀。皇贵妃娘娘心性温和,如何能揣测得了那些民间妖女的诡计?还求太后娘娘您明鉴!”

民间妖女?

朱砂在心里冷冷地一笑,挑眼看了这于美人一眼,口中却莫名其妙道:“于美人姐姐,这倒是怎么一回事?怎么太后娘娘这般生气的?”

“回皇贵妃娘娘的话,|”那于美人一脸尴尬地转过头来道,“这都怪臣妾不好,臣妾听说皇上最近宠幸了一个来自民间的女人。那女人好生的…不懂规矩,竟然缠着皇上在金殿上…呃,做出了那种事情…”

说着,一面用眼睛悄悄地溜了朱砂一眼。

“甚么!”庄太后气得猛地跌坐在椅子上,连脸都变了颜色,“皇上竟然在金殿上做这种事情吗?真是…越来越不象话,越来越不象话!”

朱砂淡淡地抿着嘴唇,不发一言,然而那庄太后的火暴脾气却何曾能够容得朱砂这般不温不火的性子?当下她便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喝道:“去,把皇上给哀家请来。哀家倒是要好好地问问皇上,在宫里藏着一个青楼女子做甚么!”

那柳全公公便急忙点头转身去了,庄太后却耐不住性子等待,将一腔怒火全部发在了朱砂的身上。

“朱砂,哀家问你,你这个皇贵妃是怎么当的?怎么就任由后宫里混进这样的女人?难道身为皇贵妃的你,不知道这后宫里是容不得半点污秽,容不得那些妖邪之物在这里鱼目混珠吗?”庄太后的话却让朱砂的心里暗暗冷笑起来,容不得半点污秽吗?其实这个宫里比那青楼烟花之地不知肮脏了多少罢?每一个人的手上都沾满了血腥,每一个人的心里都暗藏了无数的心机。

那都是想要将对方置于死地的阴险罢。

“太…太后娘娘,您就不要苛责于皇贵妃娘娘了,”那于美人小心翼翼地说道,“皇上其实都已经…近一个月夜夜留宿在那个女人的宫里了。”

“甚么!”庄太后气得连眉毛都立了起来,手杖重重地敲了敲地面,怒道,“朱砂你!你为何连提都不曾向哀家提过?”

朱砂的眼,先是冷冷地瞟了那于美人,然后方笑道:“太后娘娘,若朱砂果真是连皇上宠幸了哪个姐妹,有几日不曾到朱砂的宫里来都要禀告您老人家,那岂不是有趣?自古有云,月有盈亏,帝王原本就是应该将恩泽遍及后宫,这样我皇家的子孙才能够开枝散叶。您却要朱砂把皇上一个人栓在自己的身边儿,岂不是让朱砂有违那祖训么。”

“胡闹!”嘴上虽说得严厉,庄太后的脸上却不期然地露出了笑意,“就你这张嘴会说话。那么你倒是说说,我皇家的子孙难道还青睐于那青楼女子的肚子不成?退一边去,看哀家怎么收拾那越来越不象话的皇上!”

那于美人瞠目结舌地看着这庄太后与朱砂,这两个人的对话怎么听也不像是苛责。而朱砂脸上为何没有半分的气愤?想当初那文菁皇后娘娘…可是看到谁个嫔妃受宠就要气歪鼻子呢。

然而此时朱砂却抬起了眼,迎上了于美人的目光,这样坦荡的一双眼吗…

于美人不知为何竟不敢面对这双眼睛,匆匆地将头低下了。

就在这个当儿,皇上白泽竟是一头大汗地来了。他先是看了看庄太后,又看了看朱砂,额上渗出了汗珠儿更多了。

“母…母后。”白泽低下头,怯怯地问了声安。

“皇上真是好气色啊,听说后宫里最近来了位推拿技师?怎么也不让她给哀家也捏捏?”庄太后面色阴沉地说道。

053:纳入宫中

那妙涵听说这庄太后也要捏捏,险些笑出声来。这庄太后也着实有趣,那青楼的女子捏的东西,可是庄太后没有的呢。

夏青看到妙涵几乎要笑出声的模样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悄然伸手过去掐了一把,却令妙涵脸上的笑容更甚了。

那皇上白泽也没有想到自己一进门便遭庄太后劈头盖脸的一通责骂,他这几日虽明知道那个唤作红月的女人来路不明,而且根本就不是甚么所谓的推拿技师,而是那鲁国公为了讨好自己献上来的女人。但是,那种**的滋味,那种接二连三地被抛上云霄的感觉,就像是会让他上瘾的毒药,怎么戒也戒不掉。

每每在朝堂之上的时候,白泽都会突然出现一阵的恍惚。那妖娆如蛇的身子仿佛近在眼前,扭动着柔软的细腰,蹭上自己的身子。直到那进言的大臣呼唤了他好几遍,方才回过神来,继而躁得满脸通红。

可叹那年轻的皇上自是看不见,鲁国公与顺元那对视一眼便暗自得意的笑容;看不见那平阳王对鲁国公充满了愤恨的眸光;更看不见满朝文武均叹息无奈地摇头而去的表情。

他就这样一日一日,一夜一夜地在欲海里沉沦。时而清醒的时候悔恨不已,却被那红月缠着,小巧的唇要么含住了他的甚么,要么柔若无骨的手摸住了他哪里,暗香袭来,白泽所有的理智与清醒都化为了云烟。那抛弃了一切放纵的滋味是白泽从来没有想过的,白泽与红月常常赤身在那间宫殿里尽情地喝着酒,白泽将那酒洒在红月的身上,看着醇香的酒淋湿了美人的妙曼的身姿,情不自禁地凑上去轻身舔。那红月便肆意地笑,扳住了白泽的头,将自己的整个身体缠上了他。

白泽从来没有听到过哪个女人能这样放肆地大笑,更从来没有见过有哪个女人竟然胆敢在除了床以外的地方肆意妄为。这个女人时而像是一头野兽,时而像是一尾妖精,时而又像是一只恶魔,把白泽折磨得欲生欲死。

生,生不得,死,死不成。

长发凌乱地披散在身上的白泽,气喘吁吁,精疲力竭。偏那红月还那般精力充沛,不知疲倦地逗弄着这个年轻的帝王。

如果这是一场死劫,朕又如何能逃得掉。

朕要怎么才能逃得掉!

自恃要做一个明君的皇上白泽,就这样日日夜夜的在**与志向中挣扎着,痛苦着。

他不是不想见朱砂,可是…他总是觉得自己无颜去见这位自己心爱的女人。他已经沉迷得太深,她…还会原谅自己吗?

然而刚下了朝便听得柳全说庄太后找自己前去,白泽的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母后的性子白泽是知道的,如果庄太后知道自己做的这些糊涂事,那会不会…

然而便是害怕得再多也终是于事无补,当白泽看到朱砂与庄太后在一起的时候,一颗心便凉了。定然是…妖儿生气了罢。

白泽悄悄地瞄了一眼朱砂,但见这个被自己唤作“妖儿”的女子正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怎么看都不像是生气的模样。这一回,倒是把白泽弄得糊涂了起来。

母后和朱砂,这是唱的哪一出?

“皇上,你怎么不说话?”庄太后冷冷地说道,“难不成那个推拿技师有甚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么?”说着,庄太后用手杖重重地敲在地上。

白泽心下一凛,额上的冷汗冒得更多,竟是支支吾吾地不知当说些甚么才好了。

却在这个时候,自那庄太后的身后传来了一声轻笑。

“太后娘娘,您恐是吓到皇上了。”这轻轻柔柔的声音像是一剂解药,让白泽的拘谨与紧张舒缓了不少。他抬起头来感激地看着缓缓走近自己的朱砂,但见朱砂走过来,抬手,用手帕轻轻地替白泽擦了擦额上渗出的汗珠。

白泽感激地小声道,“妖儿,还是你最好。”

朱砂娇嗔地瞪了白泽一眼,又笑道:“皇上,这事论理,也是您的不对。想堂堂一代帝王,想要宠爱一个女人还用得着偷偷摸摸的么?这样没名没份地接一个女人进宫里来,如何妥当呢?依臣妾之见,不如将那位姐妹正式赐了封号,名正言顺,也不至于好像我皇家对她有所亏欠,岂不甚好?”

甚么?

把那个青楼女子…正是册封?!

庄太后猛地站了起来,厉声喝斥:“混账!竟将那种污合之众纳入宫中,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有失我皇家体面!”

不止是庄太后,就连白泽也惊讶地看着朱砂。在一旁等着看好戏的于美人更是怔在那里半晌都说不出话来,怎么会…怎么这样?这个皇贵妃娘娘朱砂到底是果真的宅心仁厚,还是脑子有点问题?竟要把一个人尽可夫的青楼女子弄到宫里来,这,这成何体统?

“朱砂呀朱砂,哀家将皇上交给你,可不是让你由着他的性子胡来的。你要明白,身为铺佐皇上的皇贵妃,要时时刻刻以皇家的尊严为上,以祖宗的明训为上。可是你竟纵容他收进来一个青楼的女子,你…你真是妄废哀家对你的一番信任!”庄太后说着,愤愤地坐在了椅子上,叹了口气。

“母后,是朕不好。请不要苛责于妖儿了。”白泽自责地说着,上前一步握住了朱砂的手,“她还不是为了让朕收心?朕都知道,朕…遣了那女人走就是了。”

话虽这样说,白泽的心里倒还是有些不忍的。那么一个人间的尤物,也不知道再能寻得到不寻得到了…

白泽脸上的不舍被朱砂看在了眼里,化为轻轻的一笑。朱砂拉住了白泽,扬声笑道:“皇上可说说,那个姐妹,是何人献给皇上的?”

“是…鲁国公。”尽管白泽知道这样出卖他人不是个好方法,但是事到如今却不得不说了。

原来如此。朱砂的眼中闪过一抹了然,心里更是冷笑出声。

鲁国公,背后连成一线的还不是那慕容侯府么?

鲁国公,梁氏,这便是你们送进来替慕容薇报仇的女人么?若是就这样轻易放走了她,自己要如何对得起梁氏的一番好心?

054:耗子成精

心里有了这个主意,朱砂便转过头去,对庄太后笑道:“太后娘娘,想必那鲁国公也是怕皇上沉浸在文菁皇后丧事的伤痛之中,臣妾想,既是皇上喜欢便将她留下来罢。按着惯例,开春便是民间的选秀大典了。我武昭国连年战事不断,那选秀大典又要使多少女儿家离开自己的家园赶至宫中,一路上费尽财力物力,还不若将那选秀大典的规模缩小几成,只选了几家官宦人家的温良女儿家入宫,若有民间的女子想要入得宫来,可通过当地的官府申报朝廷,界时再以州为首派公公们去领,也免却了一场耗费财力的事情。教百姓们看在眼里更感念我皇家的恩泽,也圆了皇上想要与这位美人团聚的心愿,可好?”

皇上白泽自来就不喜欢那种选秀之事,让他像选衣服似的对着女人们选来选去着实麻烦,听到朱砂如此之说倒是满心欢喜。

然而当他听到朱砂说到圆了自己与那红月团聚的心愿之时,心里的某个地方却微微地疼了一下。

是…因为自己背叛之后仅存的一点良知么?

白泽不无愧疚地看着朱砂,道:“妖儿,朕…”

“皇上,”朱砂微笑着说道,“臣妾身为皇贵妃,理应分担您心中的忧虑,难道不是么?”

“妖儿…”白泽感动地无以明状,伸出手紧紧地握住了朱砂的。

他的手,依旧还是那般温暖,却为何…不能够再让她心动了呢?是因为他手上的温度低下去了,自己的心变冷了,变硬了,变得…再无法被他温暖了呢…

那庄太后看了看朱砂,又看了看白泽,脸上那严肃的神情便慢慢地沉淀了下去。抬眼,看到了郑尚宫正微笑着冲自己点头,庄太后的脸上亦露出了一抹微笑。

没错,你说得对,秋妍。朱砂这个孩子确实是一个顾大局、重心机的女子,哀家没有看错她。于是庄太后便扬声道:“皇上,你已经想好了吗,那选秀就要缩小规模,减少入宫的人数了么?”

“是,母后,朕已经想好了。”白泽连连点头,“而今边关战乱,朕不能因朕的一时之好而让天下的百姓再次陷入别离之苦,更何况还要做那些劳民伤财的事情!都按朱砂说得办罢,朕甚为赞同。”

“好,|”庄太后挑眉微微地点了点头,道,“但是哀家有话说在前头,那样的一个女人就算是把她纳入宫中,也绝对不可能让她成为五品以上的妃子。她的出身决定了她的地位,一个青楼女子,走到今天便是她的幸运了。就…封个八品的采女罢。”

八品的采女,独居的小院儿,青楼出身。

那远远地偏离所有正宫在外的“莲阁”里,红月看着那红漆木托盘里的名册与绶带,气得一把端起来重重地摔在地上。

“这个老不死的东西,竟敢这样侮辱我红月!”她气得抬起脚来用力地去踩那本名册,脸都涨得红了,“竟敢这样小看我!看我日后怎么收拾你这个老东西!”

“啊哟,我的姑娘哎!”侍女木茗唬得急忙奔过去拉住了红月,道,“这东西可踩不得,姑娘您而今刚入得这宫里,若是被人在背后搬弄出甚么是非可是要不得的!要知道这宫里的女人比不得外面,那可是动不动就要取你性命,让你掉脑袋的!”

“屁话!”红月气得一把将木茗推开,怒道,“你叫我甚么?”

“姑…不,娘娘。”这木茗乃是红月当年在青月坊的贴身丫头,因为年纪尚小又乖巧听话,所以当红月听说自己的常客鲁国公要将自己献进宫里的时候,便只提了一个条件,便是带着这木茗前来。

她红月原是异域之人,被人牙子拐入了青楼,为了过那人上人的生活没少吃苦挨鞭子。好不容易熬成了青月楼的头牌,却每天还要强颜欢笑地与这些个又老又糟的老头子们周旋。好在那些人虽然讨厌,但却舍得砸银子,才让她红月有了在青月楼呼风唤雨,一手遮天的好日子。但是红月可没那么愚蠢,她的眼睛里才容不下这些又老又丑的身体。她向往的是更富贵更美好的生活,她向往的是英俊儒雅的男子带她脱离那样一种糜烂的生活。那一天终于来了,当她知道鲁国公要送她入宫的时候,红月一点都不感觉到意外。

是了,如果她红月不配过这样的好日子,还有谁配?还有谁比她红月还要貌美如花?还有谁比她红月更了解…如何让男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方法?

红月望着铜镜里自己妙曼的身段,那让多少个男人为之疯狂为之酥软的美丽身体呵!除了天子骄子,又有谁配享用呢?

红月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只是宫里的宫女们再好,也终究是鼻孔长在脑门上,恐怕轻易使唤不得,到底不如带个自己贴心的好。于是红月便携着从来没有见过世面的木茗,进入了宫中。她原是以为自己凭着一身伺候男人的本领和这等美貌,可以很快跻身于嫔妃之列,却不想竟是一场空欢喜,到头来只封了个八品的采女!

她气得在殿里飞快地踱着步,却听得那木茗的一声惊呼:“哇,红月姑娘,院子里有好大一片开满了莲花的池子啊!”

“莲者,廉也。取其低廉、卑微之意。”庄太后淡淡地啜了一口茶,将茶盏放在了桌案之上,“这个朱砂,哀家还真是小看她了。”

“也亏得太后娘娘您先前气坏了自己,”郑尚宫笑呵呵地替庄太后轻轻地捶着肩膀,“您选出来的人甚么时候差过?皇贵妃娘娘呀,可比谁心里都有数。想来而今后宫里对于皇贵妃娘娘的称赞之声自是不小,多数人还是对皇贵妃娘娘报有敬畏之心的。”

“敬畏?”庄太后笑着摇头,“恐怕还差得远呢。今日那于美人前来挑衅就可以看得出,朱砂这个孩子的威仪还是不够。得让小猫快点亮出爪子才行,如若不然…”庄太后深深地吁了口气,笑道,“如若不然,那些成精的耗子又该上窜下跳了。”

成精的耗子吗?

郑尚宫哑然失笑,那些成精的耗子恐怕果真都已经坐不住了罢。

055:天堂地狱?

那传说中最先坐不住的耗子精,却是那宋贤妃了。

此时的宋贤妃正坐在殿里心不在焉地捏着果盘里的酸梅子,酸梅子是宋贤妃最爱吃的零食。老家的人说,酸儿辣女,喜欢吃酸梅的女人定然也是将来要生儿子的。为这,她宋贤妃还曾正经欣喜了好一阵子,然而事实总是让人无奈,直到现在,这位爱吃酸梅子的宋贤妃娘娘的肚子,连儿子的影都没有看到。

她心烦意乱地捏着手里的酸梅子,直到那褐色的汁液流在手指上,粘粘的令人生厌。因为肚子没有半点动静的关系,那鲁国公曾不止一次地喝斥自己,可是,这能怪她吗?那皇上白泽一年到头有几次是来自己这里的,恐怕一只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先是这个美人那个才人的,后来又冒出来个甚么朱砂,再后来,竟然连青楼女子都能攀上皇上的宠幸,而她呢,她这个出身于四大家族之中的堂堂贤妃娘娘竟然连皇上的面儿都看不到。这难道不让你笑话么!

宋贤妃一脸厌恶地将手中的酸梅子丢在案上。

想当初,乃是那文菁皇后在上面压制着自己,让自己不敢太过锋芒毕露,然而而今那文菁皇后崩了,自己竟然也已经大势已去么?

办不到!办不到!

宋贤妃愤愤地怒视着染满了汁液的手指,脸阴冷得足以令人害怕。

“宋贤妃娘娘您这是在练甚么功呢。”赵淑仪从门口走进来,诧异地看向宋贤妃。

“嗯?”宋贤妃这才回过神来,抬起头看了赵淑仪,然后抓起手帕拿干净了手。

“话说起来,那个新封的采女不是鲁国公晋献给皇上的吗?按道理也当是来给宋贤妃娘娘您请个安罢?而今这品级也封了,院子也赐了,她也该识点好歹才是。”那赵淑仪一想起那个青楼出身的女人都能有个独门独院儿的清静之地,心里就妒恨得要命。自己往宫已经足有三个年头了,却还是得天天与这宋贤妃同在一个屋檐下,见天儿地讨好献媚。

“你是说那个红月?”宋贤妃这才想起来,那个青楼女子的确是自己的舅舅献进宫里来的,“哼,甚么不好献,非要献个人尽可夫的!”

说罢,便愤愤然地站起身来,道:“那朱砂简直也是个没脑子的,如何就给了这么一个青楼之人赐了独院儿?莫不是她想要借此羞辱我宋家不成?”

那赵淑仪听着宋贤妃这恨恨的话,不由得在心里暗暗的冷笑。既是你宋家献进来了个青楼之女,难道还要怪人家羞辱你们么?她这里正暗暗地思量着,却听得那宋贤妃猛地一拍桌案道:“既是那个女人不懂事,本宫便去会会她去。赵淑仪,水月,素心,咱们到那‘莲居’走一趟,教教她甚么才是宫里的规矩!”

那赵淑仪先惊后喜,看到宋贤妃已然披上了外面的锦缎披风,便急急忙忙地唤宫女拿来衣裳,趾高气扬地跟在宋贤妃的身后去了。

她也早就想会一会,这个有本事和皇上在金殿上做出那种事的女人到底是个甚么货色!这赵淑仪在车辇上捧着手炉,一颗心竟“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脸上亦兴奋地散发出了异彩。

那个传说中的青楼女子,到底是个甚么样子,她赵淑仪太想知道了。

皇上白泽今儿是头一回破天荒地没有早早来到“莲居”,让这位新被册封的红月采女格外地生气。她烦躁地在屋子里来来回回地踱着步,起先,红月自是把宫里看成了个无比热闹的所在,有穿不完的绫罗绸缎,吃不完的山珍海味,四处都是莺莺燕燕,喝的都是上等的碧罗春,睡的都是上等的绣床锦被。然而到了这里她才发现,自己睡的不过是张普通的木床,盖的不过是床普通的棉被,穿的衣裳还不如她在青月坊的花哨精妙。而这空荡荡的院子里出来进去竟只有她和红月两个人而已,如果白泽不来,整个屋子寂静得连一点声响都没有,就连吃的都只有那么一两样。听木茗说,那御厨房的人一个个牛得很,连正眼看都不看她一眼,更甭提开个小灶给她们弄些好吃的。

“皇贵妃娘娘只给了她们一间小院儿,还是离后宫那么远的一间。听说是三等命妇们进宫面圣之时所居住的,简陋得不行!”

“哼,不过是一个青楼里被拎出来供皇上玩乐的,等皇上的新鲜劲儿过了,还不是一样要被扔在那不管的?到时候老死饿死了又谁管她?”

“可不,还不知道有多少个男人在她身上玩过,哼,也就是皇上年轻没见过这种女人,等到时候明白过来,还不知道是不是要把她轰出去呢。”

木茗是哭着从御厨房回来的,当她哽咽着把这些话转述给红月听的时候,红月气得几乎要发了狂。

“这些个狗眼看人低的东西,本宫一定要把他们狠狠地踩在脚底下!”红月愤怒地捉起案上的茶盏就要掷。

“娘娘,可使不得。”木茗急忙扑上去拦住了红月,“奴婢得记那日来的女官姐姐说了,这些杯子茶盏都是内务府按月发放的,可不能弄坏了,要不咱们就没有杯子使了。”、

“甚么?”红月勃然大怒,“难道本宫摔个杯子都要通过内务府么?他们难道将本宫看成是个摆设?难道她们不知道皇上有多宠幸本宫么?”

木茗只是咬着嘴唇,委屈地低下头,连话也不敢说。

红月将那杯子攥了又攥,终是气得重重放回了桌上,恨恨地跺脚道:“本宫还当这宫里的人过得是怎样的好日子,眼下这么一看,简直比个笼子还不如!还不如回咱们的青月坊逍遥快活!”

正在这里气呼呼地说着,门口却突然传来一个太监的高喝之声:“宋贤妃娘娘到!”

宋贤妃!?

红月一怔,半晌方才想起这个宋贤妃是何许人也。便急忙拢了拢头发,匆匆地朝着屋外走去,远远儿地看见一个人影在诸多的宫女之下站立在门口,并不曾进来。那红月便微微地怔了一怔,心中暗道为何那宋贤妃却不曾进来,难不成这里面还有甚么说道不成?

056:妄自托大

正在那红月怔神的工夫,便听得一个人冷冷地扬声道:“好一个红采女,竟不知五品以下的宫人要到门口迎接贤妃娘娘么?”

竟是这样!

那红月恍然大悟,便急忙走了出来。但见那被众人围绕着的女子最多不过二十岁年纪,一头乌黑的云鬒高挽成髻,戴着八宝双鸾衔玉珠的头面,绾着黄金镏花对簪。眉毛用黛石画至鬒稍,额前绘了朵精致的梅花儿,而所戴的耳环、项圈、手镯等物均是货真价实的黄金。单那件绣刻丝瑞草云雁广袖双丝绫鸾衣便足以令红月眼花缭乱了,更不用提这宋贤妃身边跟着的那些个宫人的穿戴,那简直比自己眼下穿的戴的都不知要好上多少倍!

这…为何同是这宫里的妃子,人家要比自己穿得好上这么多?

红月急忙匆匆地施了一礼,道:“红月见过宋贤妃娘娘。”

谁知那宋贤妃竟连应都不应,只是冷冷地看着红月。那红月心下甚觉奇怪,便抬起头来去瞧,但见这宋贤妃的眼睛之中,三分带着讽刺,七分带着鄙夷,那神情就像是低头在看一只小小的蚂蚁。

红月的心里突然间涌上了一股子怒意,然而这个人终究是鲁国公的外甥女,又是宫里的嫔妃,是自己万万得罪不得的。无论是心中如何气愤,那红月终是赔着笑脸迎上了宋贤妃的眸光。

那宋贤妃看到眼前的女子一副西域人的脸庞,一双微蓝的眸子如妖似魅,望一眼几乎就要勾去人的魂魄。况且穿着轻薄,纤细的腰不盈一握,却堪堪地有着一对饱满的胸脯,一看便知是那岁月场上打滚的人物。就是这个狐媚子,迷得皇上围围直转,竟在金殿上做那样的事么?

不止是宋贤妃,就连那位雄纠纠气昴昴地奔过来讨伐的赵淑仪,见了红月这般模样更是气得一双眼睛要喷出火来,当下冷哼一声道:“果然是个没见过世面不懂规矩的,见了宋贤妃娘娘竟是连跪都不跪的么?到底是谁教了你宫里的规矩?真该好好地打上几大板!”

赵淑仪越说声音越大,越说越是气愤,那阵势那威仪竟唬得红月紧张了起来。她急忙跪倒在地,道:“请宋贤妃娘娘恕罪,是红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