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这件事情。

云霓暗暗地思量了一下,扬声道:“我已经对无数人这样说过了,那天夜里我本欲去看看皇后娘娘睡着了没有,却赫然看到她倒在血泊里,手上还紧紧地攥着一柄匕首。”

“你是说她自刎身亡?”那个人问道。

“务容置疑。”云霓挑眉道。

“你很天真,”那人又笑了,“据在下所知,宫妃在进入敬庭的时候,会被主事的嬷嬷搜身,任何有危险的利器都不得带在身上,又怎么会有匕首呢?”

云霓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更何况,文菁皇后当日只戴了几枚黄金首饰,死的时候却都不翼而飞了,却不知…是否有人图财害命?”那人慢条斯里地说到这里,又停顿了一下。

“阁下的意思,是想要栽赃在云霓的身上了?”云霓也笑了,“我猜,阁下是宫中之人。”

“女人太聪明不会有好下场,”那人依旧在笑,“听在下把话说完。那日在敬庭外面把守的太监与侍卫全部都晕倒在地,直到日出东方方才醒来,你难道不觉得,这是件很蹊跷的事么?”

“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不敢对这些事情妄加推测。”云霓淡淡地说道。

“你确实很聪明…”那个拉着长音缓声道,“只是,你的聪明还不足以让你看清形势。而今你身处险境,极有可能自身难保,难道还要替别人去分担么?更何况,你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人罢?那个人的生死,你难道也不顾及了么?”

“该生的自然生,该死的自然死。”云霓微笑道,“人有时候没法掌控一切,随遇而安罢。”

“好一个随遇而安!”那个人突然间大笑起来,声音却是与先前的完全不同,他站起来,扬声唤道,“来人,把这个嘴硬的女人拉下去,与那个老不死关在地窖里。”

说着,他愤然转过身来。即便是如此黯淡的光线,云霓也仍然可以感觉到从那双眼睛里透出的冷冷杀意。“你这么聪明,一定知道人在不吃不喝的情况下能活几日罢?”说着,他笑了笑,“三日之后,会有人在恰当的时候到你身边的。你就求佛祖保佑那老不死能撑到那个时候罢。”

说罢,他又哈哈大笑着,举步离开了这间茅屋。

这个人,他是谁?

虽然被架起来朝着茅屋的里间走去,云霓却努力地转过头去,她紧紧地皱着眉,望着那个奔向门口的人。

屋门开启的一瞬间,云霓终于看到了那随着举步,从披风里露出来的官袍的一角。

紫色蟒袍,五色祥云图腾。

云霓的唇紧紧地抿了起来。

076:十年生死

走出了这间茅屋,那人便将披风的帽子褪了下去。

阳光与积雪混合在一起形成的光线分外耀眼,这人不由得伸出手来挡住了眼睛。

“慕容侯爷,该做的事情老夫已经都帮你做完了,剩下的,恐怕就要看你自己的了。”那人眯起眼睛,脸上露出一抹微妙的笑容。

“轿子已经备好了。”一个官兵恭敬地走过来说道。

那人点了点头,又道:“派人守在这儿,不得给他们半分水米,任何人胆敢靠近,杀无赦!”

“是!”那官兵应道。

云霓就这样被推进了一间婉若完全密封起来的屋子,她的眼睛还不能适应眼下的光线,双臂又被绑在身后,才没走几步便一个趔趄跌倒在地上。

而她在跌倒的时候,却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

“啊唷,你是谁?难道想撞死我这把老骨头不成?”突然响起的一声抱怨让云霓顿时身体僵硬了下来。

这声音如此熟悉,像极了那个人…那个,不断地给自己添着麻烦,却从来都不懂得感恩,更从来都不懂得懊悔的…她的父亲。

“哎,你是谁啊。”那苍老的声音还是不死心地问,云霓却懒得理他,而是起身走到了墙边,慢慢地蹲坐下去。

“好歹都在一起关着,总得请教一下尊姓大名罢。你瞧,我都是一把老骨头了…”

“住口!”云霓终于被聒噪地愤怒起来,她厉声地喝斥,却让对方大骇。

“你是…小霓吗?是小霓?”那老头激动地问。

云霓懒得理他,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小霓,你…在宫里过得好吗?”老头儿的声音里,竟然带了丝哽咽。

“你还有心问我过得好不好么。”许久,云霓方才冷冷地哼出声来,“这么多年,你自己造的孽,做的事,犯的错还不够多么?到了而今还惹下这样的祸端!”

“小霓,爹…”那老头儿清了清嗓子,道,“爹什么也没有做呀!”

“你现在还想骗我吗?”云霓气愤地嚷,“如果不是你欠了赌债,又杀了人,我怎么会被你连累到这般田地?你根本不配做我爹!”

“小霓?”这人却果然是云霓的父亲,云如海。这云如海的嘴唇颤抖了半天,方难过地问道,“小霓你果真…不愿意认我这个当爹的吗?”

云霓没有说话,只是生气地将脸转向一边儿,沉默下云。

“爹知道,爹这大半辈子做尽了糊涂之事,让你和你娘都受到了那么深的伤害。”云如海苦笑着说道,“可是自从你进了宫,爹真的就再没有赌过。爹知道爹欠你的,这辈子都还不了。可是…那种杀人越货的事情,爹真的没做过!”

“鬼才相信你。”尽管心里剧烈地疼着,云霓却还是咬牙说道。

云如海沉默了下去,这对近十年没有相见的父女就这样默默无声地相对着,这密封的空间寂静得只剩下了呼吸声。

“小霓,你过来。”许久云如海方轻轻地唤了一声。

“干什么?”云霓皱眉道。

“过来,”云如海的声音很平静,“爹左边的口袋里有东西,你掏出来。”

云霓迟疑了一下,终还是不情不愿地走了过去,在云如海的身边蹲下来。她背着身,用那被捆在身后的手伸进了云如海的口袋里。

他似乎…只穿着一件薄薄的衣裳,伸手便可摸到他根根突起的肋骨。云霓的心不知为何紧紧地抽痛着,鼻子也紧跟着酸起来。

在云如海的口袋里,云霓掏出了一样东西。这种质感,这种感觉…云霓的一颗心都揪了起来。

“这是爹刚认识你娘的时候,买给她的一对黄金对蝶簪子,虽然很小的一对,但是你娘很喜欢。”云如海淡淡地说道,“都怪我后来痴迷赌博,到最后疯了眼,连这对簪子都偷去当了。你娘…也是因为这个才气得倒在了床上。可叹我那个时候鬼迷了心窍,迟迟不肯回头,等到而今年岁大了,再回过头来,竟然…甚么都剩不下了。”

云霓没有说话,她紧紧地攥着这对簪子,那簪子铬着她的手,疼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这十年里,爹从来就没有赌过。爹帮人家种地,倒腾一些小物件去贩卖,终于还清了所有的赌债,竟还剩下了一些。于是爹就…把这对簪子赎了回来,期望着有朝一日能看到你,把它们交给你,爹这辈子的心愿就了了。”云如海说着,突然泣不成声,“爹错了,爹做了让你和你娘不能原谅的事。爹…就是死也不能原谅自己。下辈子,如果可以,爹愿意用一辈子偿还你们娘儿俩,只求你们能原谅爹…”

“爹!”云霓突然凄厉地喊出来,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泪如雨下。

十年未见的父女,就在这样一个完全看不清对方面容的小小的屋子里,相对而泣。

十年生死,十年茫茫,十年未见的容颜,十年企盼的救赎…

“明日的大典,可都筹备得好了?”庄太后缓声问道。这几日以来不知道为甚么,庄太后常常觉得自己的胸口越来越憋闷,眼前常常会一片模糊地看不清东西。疲惫一日比一日更加让她感觉到力不从心,力气也似乎离她越来越远了。恐怕是真的时日无多了罢…庄太后轻轻以地叹息,但是不行啊,还有一天,一定要撑住,撑过去,便是死,也要死在那封后大典上!

柳全如何不知道庄太后的心意?尽管心里百般难过,但是他还是笑道:“回太后娘娘的话,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只等着明天的大典了。”

庄太后点了点头。正逢朱砂捧着一碗中药款款走过来,道:“太后娘娘,趁热将药喝了罢。”

那庄太后点点头,在郑尚宫的搀扶下坐了起来,正欲去接那碗药,却忽听得门外有人报道:“太后娘娘,皇贵妃娘娘,萧淑妃求见。”

她?

庄太后与朱砂纷纷相望,就在封后大典的前一天,这个女人…为甚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077:谋杀之罪

匆匆走进来的萧淑妃还带着浑身的冷气,她眯着眼睛望住朱砂,轻轻牵动了一下嘴唇。

哼,这个死女人,早知道如此就应该把她彻底地压制住。但凡给她一条生路,她都会作怪,如果再有机会落在手里,一定要了她的命!

夏青冷冷地瞪着萧淑妃,恨不能一刀抹在萧淑妃的脖子上。

“萧淑妃。”庄太后虽然身体虚弱,但是目光却未见得迟钝。自从萧淑妃走进来,那趾高气扬的模样,庄太后就知道这个女人定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恐怕是打着甚么算盘来的罢…庄太后在心里冷笑一声,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目光烁烁地望住了萧淑妃。

“太后娘娘,”萧淑妃朝着庄太后深深地一拜,道,“太后娘娘,臣妾有事想要禀告。”

“萧淑妃姐姐,”站在一旁的朱砂微微地笑道,“本宫还当你是来探望太后娘娘的身体呢。”

不咸不淡的一句话却让萧淑妃的脸攸地涨得红了,她悻悻地看了朱砂一眼,尴尬地说道:“太后娘娘,您的身体…”

“如果你是想来让哀家着急,犯了心疾快点死的话,”庄太后冷冷地笑道,“那你就白走一趟了。”

萧淑妃顿时羞得无地自容。朱砂转过头,将那药送到了庄太后的近前。

那庄太后刚刚接过药之时,萧淑妃却鼓足勇气道:“太后娘娘,臣妾斗胆,怀疑文菁皇后娘娘的死另有蹊跷!”

庄太后一怔,手中的药碗竟从手上滑了下去,“当”地掉落在地上。

“萧淑妃!”郑尚宫的眉毛已然立了起来,她上前一步,怒斥道:“你难道不知道太后娘娘的身体么,你在这个时候来这里,恐怕是不妥罢?”

那萧淑妃抬眼看了眼庄太后苍白的脸色,紧紧咬住了下唇:“臣妾自知不应该在太后娘娘身体有恙的时候前来说这些话,可是有些事情务必在明日大典之前说清楚!如若不然,恐怕奸人当道,我武昭国的后宫便要卷入一场腥风雨血之中了。”

奸人当道?

那妙涵与夏青简直要齐齐怒喝出声了,就连庄太后的眉也皱了起来。然而朱砂却笑了出来:“既是这样,萧淑妃姐姐也莫要为难太后娘娘了。柳全公公。”

现在虽然庄太后正病着,但是所有人对这位皇贵妃朱砂娘娘的沉稳与机智都深知不已,所以即便没有庄太后的点头,柳全也上前一步,道:“皇贵妃娘娘。”

那萧淑妃看到而今连庄太后的手下之人都尽听朱砂差遣,心里更加的不吃味,看着朱砂的目光愈发妒恨。

“还请柳全公公将皇上请来,就说,萧淑妃娘娘有话要说。”朱砂的声音温和可亲,可是听在萧淑妃的耳中却让她的心微微地沉了沉。

这个死女人,倒数她最精明,竟然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去请皇上白泽来。看起来还需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对付她才行!萧淑妃抬眼,冷冷看向朱砂,谁知朱砂竟笑意盈盈地稳稳接住了萧淑妃的目光,道:“萧淑妃姐姐,且请起身坐罢,有甚么话一会子皇上来了再说罢。”

还不待萧淑妃张口反驳,朱砂又低头看了看那打碎的药碗,叹息道:“可惜了,煎了几个时辰的药就这样洒了,错过了服药的时辰,说不定皇上又要怪罪的。”

一席话顿时呛得萧淑妃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她是想要趁皇上白泽不在的时候到庄太后这里陈列朱砂的罪证。然而却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精明的女人差人去请皇上了,就算是把庄太后这个老东西气死了不打紧,但是皇上却是万万得罪不得的。毕竟自己还要在这个后宫里生存下去不是么…就算是,奢望不到他的宠爱,到底也是能吃得饱穿得暖,如若这一切都没了…

看着萧淑妃微微变了的脸色,一抹笑意悄然浮上朱砂的唇角。

果然是个聪明的孩子。先前还被气得怒瞪着双眼的庄太后瞧到朱砂的模样,心中便不无感慨地赞叹,抬眼,看到守在床塌边上的郑尚宫眼里漾出的是和自己一样的神色,庄太后挑了挑嘴唇,笑了笑。

“扶哀家躺下罢,哀家累了。”庄太后说着,在郑尚宫和朱砂的搀扶下躺了下来。那刚才还剑拔弩张的寝殿,顿时安静了下来。

那萧淑妃独自一人窘迫地坐在一边儿,先前那义愤填膺准备在嘴边儿的话,此时全部变成了苦水,让她如坐针毡地左顾右盼,只愿白泽能早点来。

大约过了近半个时辰,白泽才在柳全的陪伴下匆匆地走进了殿来。

“萧淑妃,你好大的胆子!”一进殿,白泽便板起脸来怒喝。

那萧淑妃心中一凛,急忙跪倒在地,急切地说道:“皇上请恕罪,实在是臣妾有要紧的事情想要禀告。”

“有甚么事情你难道不能跟朕讲?为甚么一定要跑到太后这里来?”白泽越说越气,恨不能一脚将萧淑妃踢开。他先前就不待见萧淑妃这个女人,封她为妃也不过是看在她是平阳王女儿的份上。再到后来不愿与她一般见识的原因,也不过是因为小产之事的愧疚而已。但白泽却怎么也想不到萧淑妃这个女人心思如此恶毒,竟然在庄太后身体最为虚弱的时候跑来这里。

“因为此事是,”萧淑妃心中虽然忐忑不安,但终是咬紧了牙关,沉声道,“因为此事乃是后宫之事,只能禀告太后娘娘。”

“后宫的事情可以与妖儿商量,一定要找太后吗?”白泽气得简直想要骂萧淑妃了。然而这一声“妖儿”叫得如此亲切,却让萧淑妃的一颗心攸地沉到了谷底。

妖儿?

萧淑妃冷笑一声,抬起头来看向白泽:“皇上,臣妾要告的人,正是皇贵妃娘娘——朱砂!”

“你要告妖儿?”白泽啼笑皆非,“你告她做甚么?莫不是你看到她明日即将成为皇后心有不甘么?”

“皇上!”纵然被说中了心事,萧淑妃却依旧做出大义凛然的模样,圆睁双目看着白泽道,|“臣妾是觉得文菁皇后娘娘死得冤枉,这里面有人做了手脚,谋杀了文菁皇后娘娘的性命!”

078:人证

有人要了文菁皇后的性命?

白泽的眉微微地皱了起来,他看着萧淑妃,似乎是在掂量这萧淑妃话里有几分可信任的程度。然而目前为止,无论是对庄太后还是对白泽来说,谁杀了文菁皇后都并不是首要的问题。他们早已然把明日的立后大典看得比甚么都重要。可是为何这萧淑妃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闹这么一番?

“萧淑妃,你想说的到底是甚么?”白泽皱眉问,“要说便快些说来,朕可没有那么多的耐心等你打哑迷。”

竟是这样…不耐烦的语气么?

萧淑妃缓缓抬起头来,深深地看了一眼白泽,像是报复,又似绝望般地笑道:“皇上,臣妾想说,这个害了文菁皇后娘娘的人,不是别个,正是明日即将登上皇后宝座的皇贵妃娘娘——朱砂!”

死女人!

妙涵与夏青齐齐怒视着萧淑妃,就连庄太后也缓缓睁开了眼睛,瞄向朱砂。

然而朱砂的脸上则带着淡淡的温和笑意,既不吃惊,也不生气。

“萧淑妃姐姐,你把这样一宗罪过加在朱砂的身上,倒是折煞朱砂了呢。”朱砂笑着,弯身将那些药碗的碎片慢慢拾起,道,“这就是萧淑妃娘娘你匆匆地赶来,宁愿打断太后娘娘吃药也要说的话么?”

吃药?

白泽这才看到那碎了一地的药碗,和飞溅四处的药汤。

“萧淑妃,”白泽咬着牙,一步步地走近萧淑妃,“你最好把话解释清楚,为甚么要在这个时候冲进来,为什么会打断太后吃药。你安的是甚么心?嗯?”

“皇,皇上,”萧淑妃惊慌地看了眼白泽,但随即便沉声道,“皇上,臣妾只觉文菁皇后娘娘的死别有蹊跷,便差人在暗中调查,才发现果然有一件事情是甚为令人吃惊的。那便是,在文菁皇后娘娘离开人世的那一晚,敬庭的一个小太监亲眼看到一个黑衣人将文菁皇后娘娘带走了。而过了几个时辰之后,皇贵妃娘娘朱砂与一个宫女一并抬着文菁皇后娘娘回到了敬庭。第二天一早,便发现了文菁皇后自刎在敬庭里。”

甚么!

那白泽与庄太后都震惊不已,白泽看着朱砂,然后猛然回过头来看着萧淑妃,继而他笑了出来:“萧淑妃,你以为你这样信口雌黄,朕便会相信么?朱砂不过是个弱女子,如何能够自由出入敬许?你说敬庭的侍卫和太监们都是摆设么?竟任由有来去自如,况且还将文菁皇后带走了?”

“回皇上的话,关键就在这里,”萧淑妃转过头来看了眼朱砂,冷冷道,“那个小太监说,他亲眼看着敬庭外面的那些个侍卫和太监全部都倒在了地上,却不知道是被甚么所迷。而且那个带走文菁皇后娘娘的人…与皇贵妃娘娘朱砂又是甚么关系。”

一席话说得白泽的心里疑云大起,白泽更是难以置信地看向了朱砂:“妖,妖儿,萧淑妃说得可是真的?”

“皇上,”朱砂啼笑皆非地说道,“是不是真的,得看皇上您相不相信,您若是相信臣妾能带着哪个宫女前往敬庭刺杀文菁皇后娘娘,臣妾又能说甚么呢?既然萧淑妃姐姐说有人证,何不将人证唤来问一问呢?”

此言正和那萧淑妃的心思,但见她转过头去朝着殿外高声喝道:“把人带进来。”

白泽更觉好奇,自己来的时候,只看到殿门口停着一顶小软轿,何见甚么人了?莫不是…但见那殿门口缓缓走进来一个形容瘦小的太监,哆哆嗦嗦地看着这寝殿里足以决定他生死的主子们,“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战战兢兢地道:“奴才金宝,参见皇上,太后娘娘,皇贵妃娘娘,萧淑妃娘娘。”

“你是敬庭的太监?”白泽问道。

“回皇上,奴才正是敬庭的太监。”这太监点头道。

“文菁皇后崩的那夜,你在敬庭当班?”白泽又问。

“这…回皇上的话儿,奴才当天并不是当班,而是替秀生当班。因奴才欠了秀生一个班,所以就在那天还他回来,可是谁知那天奴才闹肚子,跑了好几趟茅厕,可是就在回来的时候,却看到…看到敬庭当班的人全部都倒在了地上。奴才吓了一跳,慌里慌张地跑过去,却看到他们一个个地都像睡着了似的,怎么叫也叫不醒。奴才害怕了,刚想要奔进文菁皇后娘娘的屋子里,却突然听见里面有人说话。奴才吓了一跳,就赶紧趴在地上,假装也睡了过去。不多时,便听见…”那小太监说着,吞了吞口水。白泽却听得甚不耐烦,厉声问道,“你听到什么了?”

“回皇上,奴才听见一阵脚步声响,有人从文菁皇后娘娘的屋子里走了出来。奴才偷偷地抬头瞧了一眼,可是这一眼却差点没把奴才吓死!”这小太监说着,浑身瑟瑟发起抖来,“奴才看到一个黑衣蒙面人和文菁皇后娘娘一起走了出来,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竟有这种事吗?

白泽缓缓地转过头,面色凝重地看着朱砂,然而朱砂却完全不以为意。然而萧淑妃却在这个时候焦急地问道:“接着说,之后你还看到了甚么?”

“是…”那小太监低下头去,道,“奴才当时心里极为纳闷,想着为何会有人带文菁皇后娘娘离开了?奴才原本是想要偷偷跑开的,却看到那文菁皇后娘娘的屋子里走出来了一个人,竟是那文菁皇后娘娘的近身宫女云霓!云霓好像在盼着什么,然后奴才看到她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了一盏灯,又折回到屋子里了。看云霓的模样,似乎是在等甚么人。奴才有心想要知道这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便也没有离开,就在那躺了一会子,大约有一个时辰左右,便见…便见…”这小太监竟不敢说下去了,他哆哆嗦嗦地看了眼朱砂,又迅速地低下头去。

“看到什么了?你说!”白泽的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他猛地一拍桌子,怒喝。

079:生铁井

“皇上莫生气,奴才说,奴才说!”那小太监唬得冷汗都下来了,他的双手紧紧地攥着双手放在膝盖上,像下了极大的决心似的说道,“奴才看到的,是皇贵妃娘娘和一个宫女走了回来,那个宫女还…还扛着文菁皇后娘娘!”

说罢,便整个人趴在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那文菁皇后娘娘想是已然归西了,奴才亲眼看着文菁皇后娘娘的手都已然硬了的,面色也恐怖得很。那皇贵妃娘娘与宫女进去了之后耽搁了能有一盏茶的工夫便走了出去,奴才看着她们走远,才吓得连滚带爬地回到了宿坊。可是这种大事,奴才一句也不敢对人讲,谁知…谁知…”他一面说着,额上的冷汗与眼泪竟齐齐地淌了下来,“谁知奴才第二天竟发现,当天当班之人全部没了踪迹,就连奴才替班的那个秀生也失踪了!奴才吓得不敢问别人,只能…只能这样咬着牙忍着,一天天地捱着日子,却比死还难受哇!”

说罢,竟号啕大哭起来。

朱砂的心底隐隐地抽痛着,怎么会是这样?那些当班之人为何会突然间全部没有了踪迹?如果那天放倒侍卫和太监们的事,是苏湛做的,那么令那些人失踪也是他干的吗?莫名失踪的结果只能有一个…那就是,杀人灭口。

朱砂的手紧紧地攥在了一起,手心的汗水渗出来,愈发地冰冷了。

“你是说,敬庭突然莫名失踪了大批的侍卫与太监?”白泽怔住了,这种情事乃是他从来都未曾听闻的,如果这名小太监所言属实,那么…能够策划这件事情的人,在宫中的影响与势力便绝对不会那么简单!

一手遮天,还是…居心叵测?

白泽将他惊恐的眼神慢慢地转移到了朱砂的身上,就连庄太后的嘴唇也紧紧地抿了起来。

这位年轻的皇上一瞬不瞬地看着朱砂,就像在打量一个陌生人。会是她吗?会是这个一向温柔体贴的女人吗?然而朱砂那泰然自若的表情却像是根本没有听到萧淑妃和那小太监的话一般,既没有分辩,也并不生气。不,不会的,肯定不是她!白泽移回了视线,内心翻涌上来的念头都是一千个一万个的否定。可是…

“萧淑妃,”庄太后突然笑了起来,她缓缓转过头来看着萧淑妃,道,“你对文菁皇后的一片心意,哀家知道了。但是哀家觉得现在的这个时辰并不是审案的最佳时刻,待明日封后大典过了,哀家自会给你一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