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便扬声道:“来人,把这个太监押至内务府,明日再审。”

明日再审!

这一回,不止是萧淑妃和白泽,就连朱砂的心里都微微一震。难道说庄太后的意思是…要保全朱砂么?

然而萧淑妃却怒火中烧,那个小太监更是被吓丢了魂。当两名执事太监冲过来架起那小太监的时候,他唬得全身发抖,连声音都变了调:“萧淑妃,萧淑妃娘娘求奴才!奴才不能下去,奴才下去了,就没命可活了呀娘娘!娘娘!”

萧淑妃咬了咬牙,终是下定决心上前一步,目光烁烁地盯着庄太后道:“太后娘娘,臣妾看此事决不能拖到明天!”

“哦?”庄太后笑道,“为何不可呀?”

“因为,”萧淑妃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挺起胸膛扬声道,“因为啸远侯慕容文鹰已然知道了这件事情,如果明日不能给慕容侯爷一个交待,恐怕他也不会干休!”

慕容文鹰!

庄太后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她的目光阴冷而残酷地望住了萧淑妃,一字一句地道:“萧淑妃,你可知道你在说甚么?”

这种带着杀意与怒气的目光牢牢地锁在自己的身上,让萧淑妃瞬间感觉到了寒意。她这才如梦方醒地意识到,自己闯下的是怎样的祸端,便不由得全身颤抖地后退了一步。

“既然你要将此事查个明白,哀家便给你这个机会,”庄太后一字一句地说道,“但是丑话可要说在先头,你在封后大典之际诬告他人,按着宫规,可是要将你削去淑妃的封号,夺去宫殿的。你可想好了。”

明明是个疑问句,却带着肯定的语气,萧淑妃正在挣扎犹豫之际,那庄太后却扬声道:“来人,传敬庭主事。”

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能一步步走向那未知的前方了。

朱砂看着萧淑妃,不动声色地坐在了桌边。

沉默,是她给这场闹剧的最好回应。

不多时,那敬庭的主事便匆匆地赶了来。这是一个年约四旬的太监,身高体壮,脸上横肉堆砌,这太监名唤铁井,但是所有人都叫他“生铁井”。这个人素来不开情面,且心狠手辣,那敬庭里动不动便有宫人无声无息地不见了踪影,听说都是因这“生铁井”管束敬庭宫人的手段使然。

这生铁跪倒在地,给在座的主子们请了安,便听得那庄太后道:“铁井,你可曾记得,在文菁皇后崩了的那天夜里,有谁在敬庭当班?”

“回太后娘娘,奴才自然是记得的。”那铁井咧开大嘴笑道,“奴才负责敬庭的事宜没有十年也有八载,每一班都是奴才排的,太后娘娘和皇上如此信任奴才,奴才绝不会忘记任何一件重要之事。”

“好,”庄太后点头,“你且说来与哀家听听。”

“是。”这生铁井虽然对敬庭的宫人们耀武扬威,在庄太后的面前却是温顺得很,但听得他报道:“文菁皇后崩的那天乃是初九,当班的人是侍卫张伍、任毅、刘超以及严子,敬庭太监乃是秀生、原禾、春元和方木几人。”

“你们主事说得可对?”庄太后问那被两个执事太监架起来的小太监。

“是,正是。”那小太监哆嗦着点头。

“得水,你怎么在这儿?”这生铁井看到那小太监,莫名其妙地道,“你不是请假回乡看你爹去了么?”

甚么!

那萧淑妃浑身一震,慌忙看向那得水。

【作者题外话】:来了来了,电脑出了问题,亲亲大家,圣诞快乐!

080:是黑是白?

那得水也怔住了,他瞠目结舌地看着生铁井,竟是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个生铁井的脸上挂着莫名其妙的神情,看不出半点破绽,只有眼里的阴冷令那得水不寒而栗。这个生铁井平素里惩治人的手段,得水是见识过的,如果换作平常,得水早就被吓得掉头就跑了。然而此时为了自己那已然失踪了的同乡秀生,得水却不得不壮起胆子,咬牙道:“铁…铁主事,得水从来都没有请过假回乡,那一日乃是我替了秀生的班。不是也与你打过招呼了么?”

“打招呼?”生铁井的眉皱了起来,脸上的横肉纠结在一起,让得水的心里更加的哆嗦了。“咱家怎么从来没记得你打过招呼?在三个月之前,你就说你爹病入膏肓,你得回家侍奉他,怎么而今你突然回来了,却不到敬庭报道,而是到太后娘娘这儿来了?”

一席话说得白泽心中疑云大起,他上前一步走到得水的身前,低下头怒目而视,喝道:“好你个尽知道说谎的东西!你且给朕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皇上!奴才没有请假,没有回乡啊!奴才的爹还好好儿地,这个月才托人从乡下给奴才捎来过东西,怎么可能生病?皇上,您要替奴才作主,奴才的同乡秀生莫名失踪了,他可是和奴才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呀!奴才…奴才不想他死啊皇上!”说罢,得水便挣脱了那两个太监,跪倒在地上,用力地嗑起头来。

“求皇上替奴才作主,求皇上替奴才作主!”这几个头嗑得响亮,竟是让这得水的额前鲜血淋淋。朱砂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心里莫名地感觉到一阵轻轻的疼痛。

“皇上,这个生铁井一定是被皇贵妃朱砂买通的,请皇上明鉴!”萧淑妃急忙跪倒在地,扬声说道。

被买通了?

白泽皱起眉头,转过身看了看庄太后。谁知庄太后只是安静地看着这一切,不发一言。没有了庄太后的指示,白泽突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这个时候既没有母后的指点,又不能去问朱砂,白泽只得硬着头发自己处理。于是他转向生铁井,问道:“铁井,这是怎么一回事,嗯?”

“回皇上,”生铁井却不慌不忙地笑道,“这个得水入宫五年,最大的嗜好就是偷酒喝,想必这会子是喝多了点酒,在这里胡说八道起来了。”

“你胡说!”得水气得直起身子,大吼起来,“我是喜欢喝酒,但却绝对不会把胡说这等事情!文菁皇后娘娘崩的那日,敬庭当班的侍卫和太监们都晕倒在地,这些都是我亲眼所见!而自那以后,我就再没有看到那天当班的人,就连秀生,就连秀生也失踪了!”

说罢,又愤然回头对白泽哭道:“皇上,秀水他爹死得早,而今就只有一个瞎了眼的娘,这一年又说患了隐疾,每个月都指望着秀生的月钱替她抓药。皇上,秀生若是死了,他那瞎眼的娘可如何是好!皇上,求您替秀生作主啊!”

“这…”白泽顿时感觉到了为难。

“皇上,你莫要听这得水胡说,”生铁井道,“那秀生和那些当班的侍卫、太监们而今都好好儿的,哪里来得失踪之说?”

都还好好儿的?

得水大惊:“怎么可能?从那日起到如今已然有近三个月了,我压根儿就没有看到过他们…”

“你请假还乡,自然看不到他们,”生铁井冷哼一声,“皇上如若不信,可请人唤他这一行人对质!”

白泽彻底被眼前的一幕弄糊涂了,然而他平素里最为倚仗的两个女人谁也不肯出声帮他一把,白泽便只能一步步推着,把这荒唐的公案了了。只半盏茶的工夫便呼啦啦地来了一群人,却赫然正是那几名失踪之人。得水看到面色苍白的秀生之时,便猛地扑了过去,抓住了他的肩膀:“秀生,秀生,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吗?”

“得水?”那秀生迷惑地看着得水,“你怎么会在这儿?你不是回乡看你爹去了吗?你额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回乡看我爹?

得水怔住了,他难以置信地抓着秀生,喃喃地问:“秀生,你怎么了?我没有回乡啊,我没有回乡!你难道不记得了,那天明明就是我替了你的班呀。从那以后你就失踪了…”

“得水,你在说甚么胡话,”秀生笑道,“你几时替了我的班?你不是早早的回乡下了么,怎么糊涂了?”

“不…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得水彻头彻尾地崩溃了,他步步后退着,惊恐地睁大了眼睛看着秀生,又看了看那些莫名其妙地出现在眼前的侍卫们,那神情婉若见到鬼魂一般:“不!你们,你们都应该死了才对,你们怎么会还活着?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们都是鬼,都是鬼,对不对?”

他一面说着,一边扑上来勒住了秀生的脖子:“你们是来抓我回鬼门关的,我绝对不会跟你们走的!”

“疯了,你疯了!”秀生艰难地说着,脸涨得通红。那执事太监们冲上来拉开了得水,秀生则一个劲儿地咳嗽着。

“怎么会是这样…”傻眼的人,除了秀生,便是萧淑妃了。她不可思议地看着庄太后寝殿上的这些人,一边摇着头,一边连连后退,“这是一个圈套,这是一个圈套!”

说罢,她愤然转过身来指着朱砂:“你好恶毒的心!你好阴险的城府!你说,你都做了甚么,你都做了甚么!”

“萧淑妃,要怪,只能怪你这出戏演得太过拙劣。”说话的,却是一直静坐在一旁默默无言的庄太后,她抬眼看向萧淑妃,漠然道,“如此陷害他人的手段,只能证明你太幼稚。”

说罢,庄太后挥了挥手,道:“你们都下去罢。”

众人应声,纷纷退了下去,那得水被两名执事太监架着,一路跳着脚叫嚣着“有鬼有鬼”,一面被弄出去了。

081:即便是一起死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袒护她?”萧淑妃指着朱砂,厉声问道,“她有甚么好?你非要护着她!这样的一个女人,会把我们武昭国毁得国破人亡的!醒醒罢,太后娘娘,醒醒罢,你们都醒醒罢!”

萧淑妃的声音尖锐而凌厉,都已然变了调。

庄太后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着萧淑妃,叹息一声,道:“萧淑妃,哀家已然告诉过你了,诬告他人之事绝不可为之。你既然已经闹到现在,便证明你应该把自己的结局想得甚为明了,而今恐怕是你实现诺言的时候了。”

说罢,庄太后看向柳全,道:“传哀家懿旨,削去萧淑妃的淑妃品级,降为四品良媛。那‘凝香殿’,便倒出来罢。”

柳全点头称是,那萧淑妃却彻底怔在了那里。

怎么会…这样…

“孩子,你是斗不过她的。”何嬷嬷的话又响在耳边,那慈祥的,略带着伤感的话语就像是那个慈祥的老人就站在自己的眼前,“不要总是去触她的底线,不然,她不会给你留半条的退路,你明白吗?”

萧淑妃缓缓地抬起眼看向朱砂,那个女人…那个女人的脸有如平静的水面,没有一点涟漪。既不恼,也不怒,明明是,在这个时候应该感觉到得意的罢?又或者,应该愤怒地反驳我的罢?可是为甚么她可以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呢?

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我的骄傲一点一滴地被她践踏在脚下么?这个游戏对她来说很有趣,是不是?

萧淑妃摇摇欲坠地后退着,突然间歇斯底里地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朱砂,算你狠!”她伸出手来,朝着朱砂做了一个古怪的手势,“你等着罢,除非我死了,否则我是不会放过你的!哈哈,哈哈哈哈…”

这颠狂的笑声一路远去,落入朱砂的心里,激起的却是无限的痛楚。

我本无心伤你的,却为何…总是这样自夺死路呢?

或许人最放不下的,便是这种执着罢…

即便是粉身碎骨,即便是…血流成河,也无法放弃的执着与恨意,谁…又能体会呢?

“好妖儿,朕差点错怪你。”白泽拉住了朱砂的手,由衷地说道,“你不怪朕罢?”

“皇上,那萧淑妃乃是带着人证而来,她既能把黑的说成是白的,臣妾又怎么能怪皇上呢。”朱砂微笑着说道,“幸而皇上让这一切都水落石出了,臣妾应该感激皇上还来不及呢。”

“妖儿…”白泽感动地看着朱砂,这样的一个女人,即便是在那嚣张跋扈的萧淑妃的陷害面前,她都能不温不火不急不躁,这样宽和大肚的女人要到哪里去找呢?“上天真是待朕不薄,有关怀教导朕的母后,又有如此宽和的你。”

“皇上谬赞了,”朱砂笑着,抽回了自己的手,“皇上还请先回去歇息一下罢,臣妾侍奉太后娘娘睡了便会回去。”

白泽点了点头,少不得转过身来与庄太后说了几番话儿,方才回去了。

朱砂看着静坐在那里的庄太后,看着她那疲惫而苍老的脸庞,心中慢慢地升腾上一股子难言的滋味。

“是您,”朱砂说道,“是太后娘娘您…救了朱砂。”

“谈不上甚么救,”庄太后淡淡地说道,“只是借哀家在这深宫里游走了多年的经验,帮了你一把而已。”

说着,她突然剧烈地咳了起来。朱砂急忙上前扶住了庄太后,从腰间拿出手帕替她遮在嘴上。鲜血再一次染红了手帕,庄太后竟是喘息不止地倒在了朱砂的身上。

“太后娘娘!”朱砂的心剧烈地疼起来,道,“臣妾请人去传御医。”

“不。”庄太后坚决地说道,“这个宫里有无数的视线都在盯着,这会子去请御医,明日封后大典指不定还会被那些朝臣搞出甚么乱子。只要哀家还有一口气在,就能顶得住。明日只要哀家站在那封后大典的台子上,就绝对不会有人胆敢跳出来说一个不字!”

“太后…娘娘…”朱砂的泪,就这样毫无征兆地滑了下来。她揽着庄太后,泣不成声。

“傻孩子,”庄太后轻轻地叹息一声,“你最大的优点,便是你的善良。但是你最大的弱点,也恰恰是你的善良。在这个污浊的世界上,善良是会把你害得很惨的,你要明白,行事一定不要给自己留下后患。”

朱砂一字一句地听着,默默地点了点头。

庄太后看着眼前这个温婉可人的女子,慢慢露出了笑容。她亲昵拍了拍朱砂的脸庞,道:“哀家要睡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罢,明日的封后大典,哀家要你风风光光,漂漂亮亮的。”

朱砂重重地点了点头,擦掉了眼泪。

扶着庄太后慢慢地躺了下来,朱砂在床边静立了好一阵子,待到庄太后的呼吸均匀下来,方才转身走向了门口。

“朱砂,”身后传来了庄太后的声音,那声音轻柔得婉若梦呓。朱砂顿住了脚步,但听得庄太后道,“记得,有时候只有心狠手辣,才能保护得了你最重要的人。”

朱砂站在那里,许久,方才点了点头,举步走出了“慈宁殿”。

不知道是白天,还是黑夜。

云霓已然饿得头晕目眩了,眼前的这片漆黑,只能让她看清楚一点自己父亲的轮廓。她甚至看不到他现在的模样,看不到他头上的白发又多了几根!

“爹?”云霓轻轻地唤了一声。

“嗯,嗯?”云如海而今已然奄奄一息了,但少不得要咬着牙硬撑着,强打精神地道,“怎么了,小霓,你饿了?”

“没有,爹,是我连累你了。”说不饿,其实是不可能的。已然整整两天一夜没有进水米的云霓早已然浑身没有一点力气了,但是毕竟爹是上了年纪的人,自己为了保守住一个秘密而连累他挨饿,却不知道两个人还能撑下去多久…会死吗?云霓自己也不知道。

“傻孩子,怎么说这种傻话,”云如海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缓,“我们爹儿俩能在一起待了这么多天,已经是上天赐给我的造化了。我先前做了那么多糊涂的事,愧对了你娘的一片心,又连累你没嫁个好人家,应该是我连累你才对。”

“爹,我…”云霓张了张嘴,却着实连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爹知道,你一定有你的难处。但是无论如何,你既便宁愿挨饿而死,也没有选择可以求生,那便证明你觉得你这样做是值得的,既然值得,你又何苦抱怨?”云如海喘息了一会子,道,“没事,别怕小霓,有爹呢,爹和你在一起。”

爹!云霓的泪簇簇地流了下来,流进嘴里,是咸咸的滋味。

即便是一起死,也终是温暖的。她挣扎着往云如海的方向凑了凑,紧紧地挨着父亲的身边。

突然,云霓听到外面的门被“砰”地一声推开了。

082:立后大典

有几个人夹着寒冷的气息冲了进来,云霓还来不及看清对方的模样,便被人迅速地用黑布蒙上了眼睛和嘴巴,便是想要发出声音,也发不出了。

云霓惊恐地挣扎着,她最担心的是自己的父亲,那个已然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已然奄奄一息,却又怎么能禁得起这般折腾呢?

然而她便是再担心也是徒劳的,现在的云霓既听不见,也看不见,只能任由那些人押着自己上了马车,一路轱辘着不知道走向哪里。看起来在这皇宫里一旦与权力的斗争沾上边儿,便不要想着全身而退了,就连自己的家人也会受此连累…自己的坚持,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呢?

云霓轻轻地叹息一声,只能在心里默默乞求上天不要为难她的老父亲,然而谁又能听得到她的祈祷?

过了近一个时辰,云霓已然连坐都坐不住了。两天两夜未进水米的她体力早已然透支,这会子在马车上一颠簸更觉头晕眼花,摇晃着便要晕厥过去。幸而有一人抓住了她,然后扯开她嘴上的布,在她的嘴里塞了一粒药丸,又迅速地在咽喉处点了一下。云霓还来不及反应,那药丸便已然被她吞了下去。云霓的心里猛地一紧,慌忙张口问道:“这是甚么…”然而话还没有问完,云霓的嘴巴便被堵上了。这一系列的动作完成的太迅速,让她想把那药丸呕出来的机会都没有。

如果这是毒药,那可如何是好!

一股寒意袭上云霓的后背,连汗毛都一根根竖了起来。

然而半柱香的工夫过去,一缕清凉之感从体内升腾,驱散了云霓那饥饿的晕眩与饥渴,她的难过之感竟然好了一些。

怀疑之心大起,云霓真正好奇起对方的身份来了。他们到底是甚么人,想要做甚么?

又这样一路颠簸着走了一个多时辰,那马车才停了下来,云霓被人拎下了马车,外面刺骨的寒冷让云霓全身都颤抖起来,不多时,她便被带到了一处温暖的地方。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无端地让云霓感觉到亲切。她竖起耳朵细细地听着,除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响,却并未听到别的声音。

这到底是哪里呢?

我爹…又怎样了呢?

德胜元年十月二十一,乃是武昭国新后——婉瑜皇后封后大典的日子。

这一天所有京城的百姓们都挤在皇城之外,听着那鼓乐的齐鸣,纷纷猜测着那位美丽的传奇女子——朱砂的容颜会是何等的令人惊艳。听说从一个刚入宫的小主儿到皇后,用了也才不过一年的时间。会是谁人家的女子能够有这等荣幸?还有那先前流传在宫外的诸多故事,让所有的人百姓们都纷纷兴奋地挤在一起,不顾寒冬的冰冷,交头接耳地私语着、谈论着。

这若大的京城里,却要比过年还要热闹。这热闹的气氛显然让百姓们已然完全不记得,先前那位文菁皇后的丧事还不过百日,那挨家挨户挂在家门口的白花竟是被不约而同地摘了下去,换上了五彩葫芦、大红花等物,喜庆得很。

毕竟这位新任皇后婉瑜皇后可是个了不得的奇女子!家家户户的女人们竟是比男人们还要兴奋,每个人的脸上都散发着异样的光彩。

然而就在百姓们团聚在京城街头,喜气洋洋地议论之时,却有一小队人马从城门口呼啸而入。那为首的乃是身着狼皮大氅的中年男子,身材伟岸挺拔,眉目之间尽是杀人的怒气。而他身后之人却根本不是随便他而来的,而是一队官兵正在边奋力追赶于他,一面高声地喝道:“啸远侯爷,啸远侯侯爷,皇上有圣,请您在京城外十里等候圣上召唤。啸远侯爷,还请您留步啊!”

然而那慕容文鹰却哪里听得那些官兵们的呼唤?他自咬紧牙关,策马飞奔,一路上马声嘶鸣,唬得那引起百姓们纷纷挤成一团,给他让出了一条路来。

薇儿,别急,为父来了!

慕容文鹰的双眸血红,寒风刮在脸上像刀一样尖锐,然而这比起塞外的寒冷又算得上甚么?白泽小儿,你的胆子忒大了,你的心忒毒了!本侯在塞外为你们白家卖命杀敌,你却在京城里屠杀我的女儿,还企图藏匿事实不报,你的良心何在!你的仁义何在!

慕容文鹰早在回京之前便已然将大部分的军队扎营在京城外五十里处,如若那白泽不给他一个交待,那么今日便要血溅京城,让这白底的天下变他一个样子。

此时的庄太后正端坐在天坛平台的正上首,纵然天气寒冷,但是这位老太后的气色却极为红润。阳光下已然看得出,这位老太后的头发已然全白了,散发出耀眼的银色,衬得她的神色安祥而满足。

“吉时已到,请皇上宣读圣旨!”顺元扬着嗓门,喜气洋洋地说道。

白泽面带微笑,拿起圣旨走到台上。那文武百官纷纷跪倒在地,口中直呼万岁,其声洪亮可响彻天地,白泽身着龙袍,衣袂飞舞,甚为俊美神武。庄太后脸上的笑意愈发欣然了。

然而却在这时,突然从天坛下方匆匆跑上来一个武官,在九层台阶下面,那武官对礼部尚书耳语了几句。但见那礼部尚书贾井的脸色大变,急忙匆匆奔跨上台阶,跪倒在白泽面前,道:“皇上,太后娘娘,那啸远侯慕容文鹰…已然闯进了宫了!”

甚么!

所有人的脸色齐齐大变,就连白泽的脑子也是“嗡”地一声响,整个人摇摇欲坠,险些跌倒在地上。

那平阳王和鲁国公二人相视一笑,又迅速地低下了头去。

“皇上,还快宣读圣旨?”庄太后将手杖重重地敲了下地面,催促道。

白泽浑身一凛,这才回过神来,匆匆地说道:“奉天承运,皇帝召…”

“且慢!”但听得一声怒喝,婉若洪钟,慕容文鹰身形矫健地从马上飞身下来,纵身跃向那处平台。

“读!”庄太后咬牙道。

083:血染皇宫

白泽深知此时再不抓紧时间便便恐怕要生麻烦,便飞快地念起诏书。然而那慕容文鹰的身形更加飞快地往上奔来,当他的脚步踏上平台之时,侍卫们便“呼啦啦”地涌上来,手执兵刃将慕容文鹰拦在了外面。

“皇上,臣的女儿文菁皇后死得不明不白,百日不过皇上便在这里册封新后,难道想让天下的人都耻笑吗?”慕容文鹰怒吼。

“慕容文鹰,你好大的胆子!”庄太后厉声喝着,猛地站了起来。然而胸口有一股热浪涌上来,径自撞击着庄太后的脑门,让她莫名地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整个人晃了一晃。郑尚宫急忙扶住了庄太后,不无担忧地轻道:“太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