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皇上的话。”云霓恭敬地道,“奴婢乃是被几名黑衣人掳走的,他们不仅抓了奴婢,而且还抓走了奴婢的父亲。”

“甚么?”白泽大怒,“天下还有这等恶人?况且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抓人,简直是无法无天!”

“皇上请息怒,”云霓道,“事情还得从那天说起,想来那日,前来找奴婢的不是别人,正是萧淑妃娘娘。”

“萧淑妃!”白泽惊呼,“朕早就知道她不安好心!”

“事情远非那般简单,”云霓皱着眉,沉声道,“皇上,奴婢怀疑这里面,还有更大的幕后指使人。”

“你是说?”白泽诧异地看着云霓,但见云霓自怀中拿出一个包裹,解开来,露出了一件紫色蟒纹袍子,下摆绣着五色的祥云图案。

087:少年

“皇上,那班人把奴婢和奴婢的父亲一并掳到一处完全与世隔绝的小屋时,曾有一个人出现在那里,让奴婢陷害婉瑜皇后娘娘。可是婉瑜皇后娘娘待奴婢恩重如山,奴婢怎能做这等忘恩负义之事?所以奴婢断然拒绝了他的要求,这个人竟然…将奴婢与父亲关在小屋之中,两天一夜,未曾进一滴水,未曾吃一粒米。”

“云霓你…受委屈了。”朱砂不无动容地道。

“皇后娘娘,云霓受这点委屈又算甚么呢,”云霓淡淡地笑道,“只是这些人是绝不会善罢干休的,皇后娘娘,您要小心这个人。奴婢是在他走出门的时候,借着门口的光亮看到了他的袍子。奴婢在尚服局已然有一段时间了,每日过手的衣裳何止千百,每一个都不曾记错,绝对不会认错这件袍子!”

“这…这袍子是…”白泽喃喃地说着,面带惊骇之色地抓过了这件紫色蟒袍,“这袍子是…”

夜色正浓,满殿烛火摇曳。

郑尚宫静静地坐在床边,望着躺在床塌之上的庄太后,心里百感交集。

“你看了哀家这么久,要做甚么。”许久,庄太后的声音才缓缓地响起来。

听到庄太后还能说话,这郑尚宫便好不容易松了口气,她迅速地拭了拭眼角的泪水,笑道:“奴婢只是在叹息,当年那么个清丽的美人儿,而今头发也白了。太后娘娘,奴婢可是一直以为您是不会老的呢。”

“贫嘴。”庄太后的唇边绽出了一抹笑意,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好像几十年来从来都没有改变过。只是,那个曾经一直陪伴着自己的人不见了…而已罢…

“看起来,哀家的任务都已然完成了,”庄太后满足地叹息一声,“哀家,便是走,也走得心安了。”

“太后娘娘。”郑尚宫欲言又止,庄太后却轻轻地伸出手来摇了摇,道,“秋妍,你还记得吗,我们曾经说过的梦想。”

郑尚宫的嘴唇微微地颤了颤,终是点头道:“那一年,太后娘娘与奴婢两个人站在一株苹果树下,说若有朝一日能够出宫,便买下一个小院儿,种上许多的苹果树。春天开满美丽的花,秋天结满芬芳的果实…然而先皇就是在那个时候遇上太后娘娘您的,这个梦想最终没能现实,但是太后娘娘您却获得了幸福。”

“幸福?”庄太后轻轻地笑了起来,“幸福不幸福,只有哀家自己知道。”

“太后娘娘…”郑尚宫猜想庄太后定然是想起了曾经一些不如意的如此,便想要张口相劝,却不料庄太后只是抬了抬手,缓缓伸出手,从枕下拿出了一个小小的盒子。

“秋妍,这个,是哀家托顺元替哀家购置的一处房产,就在京城三十里之外的一个小小的镇子上。那里既安静又富足,民风更是淳朴。那院子后面有一大片的果树,已然有家丁在那里料理了,等哀家…走了,你便去那里住罢。”说着,庄太后将手中的盒子,递给了郑尚宫。

郑尚宫怔在那里,久久说不出话来。泪水就在她的眼中打转,就连伸出去的手都在微微地颤抖着。

好不容易接过了这个小盒子,打开,看到里面装着的乃是一纸房契,和一把钥匙。郑尚宫早已然泣不成声地哭倒在庄太后的床塌之上,那庄太后的鼻子微酸,她眨了眨眼睛,沉声道,“好了,把你的眼泪留着等哀家死的时候再哭。”

“太后娘娘!”郑尚宫难过地抬起头来,看到的却是庄太后温和的笑脸,“去,给我传那个人来。有些话憋了几十年,该对他说说了。”

“太后娘娘您…”郑尚宫想说,太后娘娘您而今身体有恙,何苦还唤那个人来呢,若是生了气伤了身,岂不是更新难过。然而看着庄太后脸上的平静神色,郑尚宫却恍然明白了她想要做的事情。

或许有些事情,总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才敢面对罢…郑尚宫轻轻地叹息一声,转身走出了“慈宁殿”。

岁月就这样慢慢地流逝了,傲轩。你走的时候念的,却终不是我的名字…庄太后目光迷离地望着那些轻轻跳跃着的红烛,她脸上的神色犹为复杂,早已经说不出是难过是悲伤,还是憎恨与痛苦。

“你终于想见我了吗?”一个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满室的红烛都因那突然出现的身影而剧烈地摇曳着。带着寒风的清冷,带着那足以破坏眼前这宁静气氛的压迫之感,出现在这里的挺拔身影呵…

庄太后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扬了扬唇角,淡淡地说道:“你来了,阿俊…”

阿俊…

那个人的身形明显地一震,那周身散发而出的锐利之气和压迫感慢慢地收敛下去,他慢慢地走到了庄太后的身边,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你又开始想他了。”他淡淡地说着。

庄太后这才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英俊的眉眼,虽然还带着年少时期的轮廓,却早已然不是当年的他了。

“靖王爷,”庄太后笑道,“我忘不了他,正如你忘不了她一样…”

她…

白隐的心狠狠地疼了一下。

已然隔了这么久,已然走了千山万水,已然沧海都变成了桑田,如何,还会有这样剧烈的痛呢…

“你还是忘不了她,是罢?”庄太后慢慢地坐起身来,看向白隐,“你还是放不下那段恨,那段回忆,那种痛苦。是不是?”

“是…又怎么样?”白隐的眸光攸地阴冷下去,他稳稳地接上庄太后的目光,冷声道,“难道要我忘记你的所作所为么,庄太后?难道要我忘了,是谁假传圣旨,让她悲恸欲绝,让她难过落泪,让她便是死,也没能得到一个真相的?你可知道如今的她夜夜在我耳边哀呜,一声声,一句句唤的都是她好怕,她好冷?你知道吗,你知道吗!”

白隐从来都没有这样激动过,他站起身来,愤怒地瞪着庄太后,那一刻,他似乎回到了二十年前,那段青葱的岁月之中。那个从来没有那么深的城府的少年,那个只想要静静地守望着一个人的少年,那个…被迫在腥风血雨中艰难跋涉的少年,那个被迫眼睁睁看着承诺与责任是如何被权力和野心所摧毁的少年…就这样出现在庄太后的眼前,毫无征兆,却在意料之中。

088:孤独与不甘

“你以为…哀家的日子就好过么?”许久,庄太后才淡淡地牵动着嘴唇,缓声道,“你以为这所有的痛苦,只有你在体会,只有你在忍受么?人总是莫名其妙的只懂得关心自己,而恰恰忽略了他人的感受。白隐,你记得么,当初他娶我的时候,曾经许下的是怎样的誓言?他说携子之手与子老,爱,便此生不渝,除非地老天荒,若有负心宁愿一死。可哀家嫁给他才不过一年,便知道了那样的丑事,白隐,你们叫哀家情何以堪!”

白隐没有说话,他紧紧地抿着嘴唇,看着庄太后。

眼前的庄太后那苍白的脸庞因愤怒而微微地涨得红了,她的眼眸之中燃烧着灼人的火焰,一瞬不瞬地瞪着白隐,却仿佛像是透过白隐在看另一个人般,那样狂热那样愤怒那样憎恶。

“为了你们白家的江山,我庄氏一族被乾青国屠杀灭族,满门英烈,除了哀家竟没有一个活下来。可是哀家却遭受到这样残忍的欺骗,哀家问你,你,你们白家可曾对得起哀家吗?”庄太后只觉胸口快要涨裂开来,只稍稍地一用力便疼痛无比,让她的愤怒也攸地减少下来,坐在那里喘息不止。可是好不容易把心中憋闷了几十年的愤怒发泄出来,她又怎能就此了事?庄太后不禁恨恨地瞪着白隐,怒道:“你们…你们这些有着肮脏血液的罪恶灵魂,活该堕到地狱里去。可你竟为了她而在这里指责于哀家?你大概不知道罢,当哀家满心欢喜地沉浸在自以为是的幸福里的时候,她竟然用那样残忍的语气告诉我事情的真相,她嘲笑我的天真,嘲笑我的愚蠢,告诉我这一辈子都没有可能成为那个人的真爱。白隐呵白隐,你完全不曾体会哀家的痛苦的。即便是哀家杀了她,也是她罪有应得,她活该!”

庄太后太激动了,以至于她“咳|”地一声,咳出了一大口鲜血,整个人虚弱地倒在了床塌之上,喘息着。

“你是很可怜。”白隐缓缓地垂下了眼帘,眼中的痛苦悄然间不见了影踪,剩下的,只有淡淡的冷漠与无情。“可是你却得到他了,不是么?让一个他爱的女人在这个世界上消失,让他把视线都集中在你的身上,你已经成功了,不是么?”

“你真的这样认为么?”庄太后深深地吸了口气,声音已然开始沙哑,“你错了,白隐,对于一个人来说,永远放不下的不是身边之人,而是永远也无法得到的那个人。她虽然死了,可是却成了他胸口的一颗朱砂痣,便是在他临终的时候,唤的,始终是她的名字…”

白隐抬眼,看了庄太后一眼,缓缓地扬起了薄唇:“你很失望,是不是?你很愤怒,很憎恨,很难过,是不是?”

“是,又怎么样?”白隐的话深深地刺伤了庄太后,她抬眼冷冷看向白隐,反唇相讥,“即便如此,这个武昭国的天下也再没有人记得她。坐在龙椅上的是哀家的儿子,这白氏一族的天下就把握在泽儿的手中。最后的赢家,可不是她!”

“你错了,”白隐的声音很轻,带着点点的笑意,却足以让庄太后的身上泛起层层寒意。“这个江山,可未见得就是在你儿子的手里。”

“你说甚么!”庄太后一惊,猛地坐起身来。她的眼前一片金星乱舞,因这突然猛烈的动作而晕眩起来,喉咙一阵腥甜之气翻涌,却被庄太后咬着牙忍住了。

“告诉你一个秘密,”白隐凑近庄太后的耳边,轻声笑道,“我曾经向她许下过诺言,要用这个江山为她陪葬,要她在天上睁大眼睛慢慢地看着,你们一手建立起来、一向看得最重、为了它不惜血流成河的江山与权力全部倒塌下去,你们…这些骗了她的人,谁也别想逃开。”

“白,白隐,你不可…”庄太后感觉到自己的呼吸越来越困难了,她全身的力气都在一点点地被抽走,眼前的一切也都模糊起来。庄太后徒劳地伸出手,想要去抓白隐,却发现自己根本看不见任何东西了。

“可惜那鲁国公那老儿给你下了毒,让你看不到皇权被倾覆的那一天了,”白隐站直了身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不过你放心,本王会帮你报仇的,鲁国公和平阳王这两个奸臣,一个都逃不掉。”

说罢,白隐便哈哈大笑着,转身离开了“慈宁殿”。

他飞扬起的衣袂婉若吹进大殿里的寒风,带着呼啸而来的寒冷笼罩四处,却眨眼间消失在眼前。庄太后伸出手朝着门口的方向抓着,她瞪圆了双眼,不甘地张着嘴巴,喊:“不,不…白隐,你回…”

“雅儿,相信我,一生一世都不会负你!”他动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却不知那里面,到底有几分真情。

“你还真是愚蠢呢,你以为他爱的人是你么?”那张美仑美奂,却邪恶如妖的脸近在眼前,朱红的唇一张一合,诉说着那残忍的话语,“告诉你,他爱的人是我,是我,是我!”

“本王早已经向她许下过诺言,要用这个江山为她陪葬,要她在天上睁大眼睛慢慢地看着,你们一手建立起来、一向看得最重、为了它不惜血流成河的江山与权力全部倒塌下去,你们…这些骗了她的人,谁也别想逃开!”那个曾经温和俊美的少年,如今却像毒蛇一样在眼前“嘶嘶”地吐着信子。

不,不!

哀家还有放不下的事情,哀家还有没有完成的心愿,哀家还有放不下的人,哀家…不要就这么走,不要!

然而这若大的宫殿里,却没有人回应她,没有人体会得到她的惊恐她的担忧她的害怕和她的不甘心,这个素来被称为“铁娘子”的铁腕庄太后,就这样孤独地、不甘地,重重倒在了她的床塌之上。

寂静的夜,只有寒星在闪耀着清冷的光辉。

无边的黑暗里,响起了柳元柳公公那凄厉而高扬的声音:“太后娘娘…崩了!”

【作者题外话】:这几天在忙一些七七八八的事情,谢谢大家的留言和支持,么个大家,我爱你们!

089:是我!

大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寻常的百姓人家,通常都把新年称作“年关”,相传在阎罗殿里,每年“年关”之际,都要有使者来到人家,将世间人的善恶一一盘点,然后带走一些大善或大恶之人,或投入轮回,或押入地狱。

“年关”之际离世的老人,也格外之多。

然而对于庄太后的死,却不尽然是人人悲恸的。

那平阳王与鲁国公相对而坐,两个人的脸上是既喜且忧的神色。喜的是那个从来不懂得变通的老东西庄太后终于死了,忧的是那老东西死的竟不是时候,怎堪将那朱砂扶上了皇后之位?

“眼下要做的事情,有两件,”平阳王伸出两根手指来,朝着鲁国公比划了一下,“第一,便是要确保啸远侯慕容文鹰与咱们站在一条战线上,第二,便是要让那个新上任的皇后婉瑜皇后懂得安分守己。而今她没了庄太后这个靠山,咱们要动她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只要靖王白隐不要强做出头鸟,皇上白泽还乖乖地当他的病猫,则一切皆可这样将就下去。如若那两个叔侄不肯乖乖听话,鲁国公,咱们可不能对他们太客气了!”

“可是…”鲁国公深吟道,“可是那靖王白隐可不是个好惹的角色,凭着咱们几个,能是他的对手么?”

“所以唯今之计,一个是要把啸远侯牢牢地抓在手里,另一个,就要离间他们叔侄二人的关系。”平阳王的眼睛里透着阴冷的光芒,嘿嘿地冷笑。

“那,皇宫那里…”鲁国公犹豫地问道。

“要紧的是你的外甥女儿,她的肚子可曾争气?”平阳王略有些吃味儿的瞄了鲁国公一眼,“如果她肚子争气地怀上了,那么后宫迟早也是在咱们的把握之下。如若不然…嘿嘿,那就还得再寻几个听话的孩子送进宫里才是。”

再寻女人往宫里送?鲁国公的眉头皱了皱,道:“这几日本公进宫瞧瞧那孩子再议罢。”

“也好。”平阳王哼了一声,冷冷道,“现在咱们就要看看,那个靖王白隐,到底会不会有甚么动静。”

若说起动静,而今后宫里可谓乱成了一片。

那“慈宁殿”里一片痛哭之声,白泽哭得更是肝肠寸断,朱砂原本是已经十分悲恸的,却怎堪一国之君已然哭成了这个样子,如若她再哭得难以自抑,那恐怕整个后宫里真要乱套了。

然而那庄太后的形容却全然与她平生的那种威严模样完全相反,她歪倒在床塌之上,瞪大了眼睛不甘地看着一处地方,却不知她在看的到底是甚么。而那眼神却如此令人害怕,使得那一些胆小的宫女竟不敢靠前。

朱砂指挥着那些乱了手脚的宫女们前去做事,又与郑尚宫二人替庄太后用温水擦拭了身体,换上了华美的衣裳。然而庄太后的眼睛却始终怔怔地看着远方,却不知她生前所看到的究竟是甚么景象。“太后娘娘,您请安息罢。”郑尚宫说着,用手掩住流着泪的脸,悲恸万分地道。

“母后,您放心,泽儿会成为一个好皇帝的!”白泽紧紧地拉着庄太后的手,哭道。

然而庄太后的眼,却还是这样圆睁着,一如生前倔强的她根本不愿合上那不甘的眼。

“太后娘娘,您放心,朱砂答应您的事情,一定会做到!”朱砂看了看哭得已然完全失态了的白泽,叹息了一声,然后凑近了庄太后的耳畔,轻声道,“朱砂,一定会保护皇上的安全,即便是江山倾覆,血流成河,也一定会保护皇上的安全。即便是…失去了朱砂的性命,也不会让他受到伤害。”

说着,朱砂便抬起手,覆在庄太后的眼帘之上,轻轻地抚下去。

有谁发出了一声沉沉的叹息么?

有谁…终是无奈地转身,迈向了那无尽的黑暗之中了么?

庄太后的眼,终于合上了。

孝灵已然塔建好,剩下的事情,就要由礼部与尚礼局、内务府来办了。

一个人影出现在“明霞殿”前,望着窗外那浓浓的夜色,心里竟是百感交集。这到底是一个结束,还是一个开始?

谁,又能知道呢?

朱砂缓缓地走过去,伸出手抚上了那个人的肩膀。

“你,在难过吗?”温和的声音却足以让那人的身体微微地震了震,然而他却终是没有回过头来,而是目光烁烁地望着窗外,冷冷地笑,“本王早就忘记了甚么是难过了。”

“如果不是难过,为何你眼里会有泪光?”朱砂轻轻地牵动了唇角,那人却猛地转过了身来。

“你在嘲笑本王吗?”白隐愤怒地瞪着朱砂,他一把捉住朱砂的肩膀,将她拉近自己,“你以为你能看透本王的心思?你以为你是谁?”

朱砂静静地看着白隐,这个从来不将喜怒哀乐表现在脸上的男人,这个…一直把自己藏得如此之深的男人,为何会有这样难掩的痛苦与孤独?

她温暖的手捧住了他的脸,秀美的脸上出现了如若面对孩童般的宠溺。

“想哭,就哭罢…”这温柔的声音,这充满了情感的目光,竟在这一瞬间让白隐完全地怔在了那里。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看着她,心中似乎有一股子汹涌而来的浪潮一下下撞击着,想要从厚厚的围墙里冲破。白隐摇摇欲坠地晃了一晃,猛地将朱砂推到一边儿,愤怒地吼道:“滚,你给本王滚出去!”

“这是我的宫殿,你要我去哪儿?”朱砂啼笑皆非地说道。

“你的?”白隐抬起头,看了看这华美而恢宏的“明霞殿”,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你以为这是你的?你竟然天真的以为这是你的?愚蠢的女人,别傻了!”

他一面说着,一面伸出手来指着朱砂道:“你只不过是一个影子,一个替身,这宫殿不是你的,不是你的!这宫殿是…”

“住口!”朱砂突然扬手手,狠狠地掴在白隐的脸上,怒斥道,“这是我的宫殿,是我的人生,就像站在你面前的是我,打你的是我,骂你的是我,伤你的、恨你的、想要喝你的血吃你的肉的…想要温暖你的,都是我,是我!”

朱砂奔过去,将那像是从噩梦中惊醒、一脸惶然的白隐抱在了怀里,喃喃地说道:“是我,是我啊…”

“你…”白隐的神情像是一个受了伤迷了路的孩子,呆呆地说道,“是你…朱砂?”

“是我,是我。”朱砂点头,“是我,朱砂。”

“朱砂,朱砂,朱砂…”白隐一遍又一遍地念着朱砂的名字,紧紧地,将她拥在怀中,“朱砂…”

【作者题外话】:写这一章的时候,自己都被感动了,嘻嘻。大家快到首页的《征集新年祝福》里抢书哇!那儿有素衣给大家的祝福,快去看!希望也能收到大家的祝福,嘻嘻~~

090:欲之罪

庄太后的葬礼格外隆重,一个人从出生到死亡,究其过往,不过是眨眼之间的事情罢了。那些痛苦之人,难过之人,终究也还得继续走那接下来的人生之路。

常言道,死了死了,一死百了,余下的,。都留给了活着的人继续承担了。

白泽依旧按着那月满盈亏的惯例在后宫里遍施恩泽,却每每逃也似的窝在“明霞殿”里。只是而今的朱砂再不是从前的朱砂,无论是后宫的事宜,还是朝廷上的各种事情,白泽每事必要与她相商。

从先前深深的喜爱,到而今的敬重与依赖,白泽对于朱砂的情感竟是慢慢地越来越少了激情,多了温情。

“皇上,”就在白泽从御书房走出来,极不情愿地思考着今日或该选哪个宫殿留宿之时,却悄然听到有人在轻轻地唤他。白泽转过身来,瞧见的,却是一张妖魅女人的脸。然而这张脸上所带着的神情却是羞怯与腼腆的,这让白泽极为不适应,他微微地皱起眉来看着这女子,道:“红月,你怎么会在这儿?”

“皇上,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您瘦了。”红月却所问非所答地笑了道。

这样一句关切的话儿,却是白泽近段时间都未曾听过的。自从庄太后过世以后,白泽与朱砂夜不能寐,夜夜商讨如何平衡这朝堂各派势力与后宫女人们如何安置的问题,几乎没有心情与任何一个妃子欢愉。但是既是祖上传下来的条律也得实行,白泽自是每每去到别个宫妃那里坐坐,便是行起房事来,也是越来越力不从心,以至于他快要置疑自己是否存在问题了。

而眼前突然出现的红月,却让白泽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那先前与她所做的一幕幕荒唐事情来,竟是有几分喉咙干痒。他清了清嗓子,道:“朕还好。”

白泽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异样自然被红月看在眼里,想她红月是甚么人?她十岁便入了青楼,十四岁开始接客,甚么样的男人是她不曾见过的?莫说是这白泽眼中一闪而过的欲望,便是那些个男人不经意间的一个动作,都可以让红月知道他们心中的渴求。红月甚至知道从哪一个部分开始最能赢得男人的喜欢,用怎样的方式能勾起不同男人的兴趣,像眼前白泽这样,从来没有与女人恣意狂乱的年轻皇上,难道还能逃得出她红月的手掌心么?

于是红月便笑意盈盈地上前一步,笑道:“皇上,奴婢院子里那株红梅,您可曾记得?”

红梅?

白泽微微地怔了怔,印象里,红月所住的那个院子,当叫“莲居”才对,何来的红梅?

“皇上的记性可是真真儿的不好,”红月掩着嘴巴吃吃地笑,“皇上你不记得了么,您曾经说过的,待到红梅开时,愿与红月一并在院中赏花,今日偏巧那红梅一朵朵地开得喜人,奴婢便兴冲冲地来请皇上了。”

竟有这么一回事吗?

白泽想不起来自己曾与红月有过这番对话了,但是想来,自己从上次见了她一面,说起立朱砂为后的事情之后,便再没有见过她。想来,也已经有近两个月了罢…

“顺元,今日是初几?”白泽问道。

“回皇上,”那顺元立刻上前一步,笑道,“今儿是初三,想来,当是月牙儿之时。”说罢,便悄然挑起眼睛来,瞧了一眼红月。

红月的媚眼如丝,闪过一抹了然,便笑道:“皇上,今儿可是月缺,奴婢可是八品的采女,论理也是该去奴婢那里坐坐了罢?”

白泽的唇微微地抿了抿,点头道:“也罢,朕就与你去看看那株红梅。”

二人这样说着,便朝着那“莲居”的方向走去。

谁知进了“莲居”却根本不曾见红月所说的红梅,正在纳闷的白泽却没有发现红月与顺元使了个眼色,顺元便悄然退下去了。

“红月,那株红梅在哪儿?”白泽奇怪地问。

“皇上,您在这里是看不到红梅的,请与奴婢来。”红月伸出手,悄然牵起了白泽的手,将他拉向屋子里。

白泽的手被这柔若无骨的手牵着,心中猛地动了一动。

这个女人浑身上下似乎都有种可以勾起男人欲..火的神秘魔力,让白泽恍惚间感觉到了莫名的冲动。

红月就这样牵着白泽来到屋子里,伸手指了指窗外,道:“皇上您看。”

白泽依言看向窗外,却除了几株被积雪压着的树之外,看不到什么。他奇怪地回过头来,刚想问红月梅花在哪里,却见红月已然解开了自己的长裙,露出一个雪白的抹胸,指着那抹胸上面绣着的朵朵梅花,道:“皇上您看,红梅都已然开了…”

那雪白的抹胸绽着一朵朵红得艳丽的梅花,而那饱满的两团却如此汹涌地立在那儿,呼之欲出。有两朵最不听话的梅花耸..立起来,撩拨着白泽,让他慢慢地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