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家的,我刚才去菜地的时候,听到隔壁的仓家婆娘在说,月娥被救出来的时候是跟衙门里的一个阴阳生关在一起,啧啧啧,这下月娥这名声可坏喽,前段时间,那郑屠娘子不是看上了月娥吗,都差点定下来了,我刚才去郑屠娘子肉案上买猪肉的时候,就假意的问起这事情,可没成想,郑屠娘子左右他言,我瞅着呀,这婚事怕是要黄了。”方氏一张嘴巴拉巴拉的。

“不能吧,月姐儿可是救了郑老呢,郑家不可能这个时候落月姐儿他们的脸面,郑老太不是这样的人。”李二穿了一身簇新的税吏服,正对着铜镜整理着腰带,杨东城任河工主事兼抄关主事,那手下总得有一批人,用生不如用熟,这李家的家事他且不管,总之,李二在任巡河总甲的时候还算是不错的,再加上跟李家的关系,杨东城就上报,将李二提为抄关舍人,就是专司税报之事。算是一个实实在在的肥差,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舍人已经不再是最下层的衙差了,算是流外吏员。跟墨易的河工总甲比起来,实权差不多,但论起级别比墨易的河工总甲还要高一点。所以,这厮总算有了那么一点扬眉吐气的感觉。

因此,每日早晨起来,穿着他那套税吏服,总要对着镜子看个够。

“怎么不能?月姐儿是救了郑老太,可郑家帮西屋那边还帮少了呀?人家郑家也不欠西屋什么了,再说了。就算是郑老太不干,可铁柱那毕竟是郑屠娘子的儿子,郑屠娘子还不能自个儿拿主意?现在镇上也有人悄悄的传呢,别看郑家那些个儿子一个赛一个的孝顺,可那心底谁也摸不清楚。比如这次郑家大火,若不是月姐儿救了郑老太,郑老太就得烧死在木楼里,为什么呀?还不是大家伙儿只记得去抢救银子去了,所以啊,大家私下都说,郑家这些儿子的孝顺其实是看在银子的份上,毕竟郑家四个儿子可都不是郑老太生的,听说。当年,他们的亲娘虽说是个典妾,但生了这么多儿子总是可以留下来的,可最后却仍被郑老太给送走了,郑家这些儿子一个个都有门道,这种事情他们心里能不清楚?心里头能没有想法?所以啊。郑老太才把个钱死死的抓在手上,若没了那些钱,她一个老太婆子,又无嫡亲子女,哪能有现在的风光?”方氏继续道。

“幸好咱家金凤早早就出嫁了,隔壁仓成家的说了,西屋那边先有个月姐那情况,再加上月娥又这般,西屋家的女儿以后怕是难嫁喽。”方氏这话里总有些幸灾乐祸

“行了,一个大早上的,就出去听这些东西,西屋那边的丫头难嫁对你有啥好处,我瞅着呀,这隔壁那个仓家婆娘你以后少打交道,那不是个好东西,我听说那仓家婆娘先看上月娥的,想说给她家老大,被李月姐拒绝了,她这会儿才可劲的传,还不就是那点小肚鸡肠,也不想想,墨易如今可是放出话来的,那仓家一户外乡人家,老搅风搅雨,惹着了墨易,墨易跟郑家那郑典关系好着呢,郑典当年就是镇上的小霸王,镇上哪个小子不听他的话,到时给那仓成下点小绊子,他那个仓头就会做的头大无比。”李二道。

“我看你现在是尽长西屋的志气,灭自家威风,咋啦,都是隔壁邻居的,就不能打交道了,我还怕了她西屋不成,再说了,我嫂子还托我去仓家给人说亲呢。”方氏不痛快的道。

“你这啥话,啥叫长西屋志气,灭自家威风,我这是为你好,那仓家,包括你哥你嫂那些人,哪一个那肚子里的肠子不是九曲十八弯的,别的不说,这些年来,咱们也算算计来算计去的,可在你哥嫂那里讨得一点便宜了没,吃亏的都是咱们,所以,我才叫你少沾。”李二没好气的道,随后又问:“说亲?给谁说亲啊?”

“还不是柳家那老二,二十好几的人了,还没娶上媳妇儿,那柳家一来在镇上就惹了不少风雨,再加上之前柳银翠跟贾五郎的事情,在镇上那名声早就臭了,求来求去就求到我哥家,让我嫂子帮他家老二说一门亲事看看,嫂子前日就跟我说了说,问问隔壁仓家的闺女二梅,看看仓家有没有那意思呗。”方氏道。

“这事你插手好吗?别忘了,柳家和贾家害的素娥还少吗?我看这事儿你还是推了吧,小心阿爹阿娘不痛快。”李二瞪着方氏道。

“你别素娥素娥,一码归一码,我帮柳家说亲咋啦?成了我有谢媒银子的,总归是有进项,而那素娥和西屋,一个跟人私奔,狠狠坑了我们一把,而西屋呢,占尽了便宜还得了乖,有谁真正把你当二哥和二叔了,你自个儿说说。”方氏一张嘴了得,那道理尽说的似是而非的,让李二一时无从反驳。

“算了,你大哥那边你自己把握吧。”李二叹了口气,虽说方全那边贪的太狠了,但金凤那里终归还是要他和他娘子帮衬的,更何况又是这等快临盆的时候。

想到这里,李二又问:“对了,金凤快生了吧?”

“嗯,前几天我大嫂还跟我说来着,就这几日了,大嫂说了,金凤那肚子尖尖的,定然是个男娃子。”方氏一脸高兴的道。

“那就好。”李二也很高兴。随后便告辞道:“行了,我当差去了,荣延那小子最近你也多管管,收收他的心,我打算明天去镇学找先生,这小子也该读点书了,再这么玩下去没啥出息。”

随后就响起开门声。

“你又不是不知道,荣延那脾性哪里能静下心来读书的,以前又不是没送过,最后反倒是我们俩个大人,被那先生教训的跟孙子似的。”方氏没好气的回道。

“唉,为了那小子,训就训呗。”李二说了声,然后脚步声远去,随后便是关门声。

房里。

李月姐听着二叔二婶这些个闲话,一个早上的好心情全没了,又是这个仓家,真是家有恶邻,找个机会使不得要埋汰他一翻,随后,李月姐又想起金凤的事情,果然,算算时间,金凤要孩子要出生了。

只是郑家现在正在暗里布局对付周家,怕是周家安稳的日子不多了。

“大姐,起床了。”门口,小月宝儿从外面探进来半个身子,看李月姐坐在床上,她便一溜小跑的过来,小小的身子扑在李月姐的床上,腻着她好一会儿。

“郑老太,你怎么来了?”就在这时,屋外又传来月娇惊讶的声音,随后又是月娥的声音:“老太,您慢点儿,来坐这里。”

郑老太来了?李月姐起床,洗漱一翻后出了屋,果然见郑老太坐在院中的阴凉处。

“老太,你这腿脚不便呢,咋亲自跑来了?有事让人传个话,我去看你啊。”李月姐说着,便冲了茶水端上。

“没啥大事,天天躺在屋里,人也闷的慌,出来走动走动,也好散散心的。”郑老太道。

“呵呵,也是。”李月姐说着,又搬了一条方凳来,让老太架着腿。

“月姐儿,老太今儿个过来,就是跟你谈铁柱和月娥的婚事呢,得定下来了。”郑老太道。

李月姐没想到老太拄着拐杖非要过来居然就是来谈这事情的,当初,谈这事的是郑屠娘子出面的,显然的,郑屠娘子变卦了,可郑老太不会变卦,所以只有她亲自来谈。

“老太,我看算了吧。”李月姐说着,看着正在档子上卖豆腐的月娥,不管镇上人怎么传怎么说,这丫头都浑不在意,或者说,她那憨慢的性子,还来不及在意就又过去了。

“月姐儿,你也是这么看我的?你当我老婆子也是镇上那等肤浅之人,月娥什么样的人,老婆子清楚,镇上那些人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郑老太皱着眉道,两眼盯着李月姐。

“老太熄怒,老太自不是镇上那些肤浅的人可比,可月娥跟铁柱却不适合了。”李月姐道。

“怎么讲?”郑老太不动声色的问。

李月姐想了想,虽然这种事情是月娇和月娥的私事,但牵涉的亲事,还是不要瞒,坦白的说为好,要不然,万一引起别的误会也不好,于是,就压低声音,在郑老太面前,把月娇原先的心思说了说。

“哦,那这么说,咱们今天应该谈月娇和铁柱的亲事,敢情我们以前真是乱点鸳鸯谱了。”郑老太也笑着道。

“老太,您认为在这个时刻,这个时机谈月娇和铁柱的亲事好吗?”李月姐又笑着反问。

郑老太什么样的精道人物,刚才只是没细想,这一细想,还真是,这个时候还真不是谈亲事的时机。她甚至也明白,这李家大丫头在玩拖字决,这事情一拖,铁柱十六了,老二媳妇是下了狠心要在年前把铁柱的婚事定下来的,李家大丫头这一拖,铁柱跟李家的缘份就没了。

算了算了,碰上这事,也只能这样吧,郑老太想着。又坐了一会儿,然后告辞,李月姐便送她回去。

第一百一十一章 磨刀石

郑家大屋前。

走到这里,李月姐就想起前阵子镇上人为了集资银的事情冲击郑家的事,郑老太一举定乾坤,端端的霸气的很。

而郑老太却重重的拍了拍门口的一块大磨刀石:“大丫头,知道这是什么吗?”

“磨刀石呗。”李月姐微笑着道,心里奇怪,郑老太糊涂,这还需要问她是什么呀,任谁都能一眼看出是磨刀石啊。

“不,它不仅仅是磨刀石,它是我郑家的精神所在,又或者说是天下刀徒的精神所在。”郑老太感叹的道。

“此话怎讲?”李月姐好奇的问,一块磨刀石而已,有什么精神所在?

“刀徒是下九流行当,而每一个踏上刀徒这行当的人也多是卑贱之人,这样的出身,这样的行当,要想出人投地就重在一个磨字,磨刀石磨的是刀,同样也在磨着执刀之人,每一个刀徒便是在这磨刀中成长起来的。”郑老太道。

听着郑老太这般说李月姐倒是对一块磨刀石肃然起敬起来。

随后李月姐搀扶着郑老太进了郑家大屋,如今曾经北屋的残橼断壁已经收拾干净,从别处移植了几株石榴树,上面石榴果儿红艳艳的煞是好看。周围一圈的长寿菊开着金黄色的花朵,此时已是秋风起兮,但整个郑家大院看着倒是花团锦簇了起来。

“这弄的挺好看的。”李月姐笑道。

“我是不懂的,是典小子,这小子在京城时。看到人家家里的花园子都种了许多花,哪象咱家都是种菜养鸡的,便学上了,鼓捣了这些。怎么样,还不赖吧。”郑老太笑咪咪的道,那脸上还带着一点得意的表情。就好象把自家最宝贝的东西拿给人看一样。

“嗯,倒是没看出来,典小子居然还有这一手。”李月姐配合着郑老太的表情,一脸惊讶的道。

“这小子啊,就是性格上浮了一点,但只要定下心来,下决心要干的事情。那都干的不赖。”郑老太听李月姐这般说,又继续夸奖上了。

“所以说老太有福呢。”李月姐大着声道。

“有福哦,有福。”老太继续东呵着,随后又道:“不过啊,这小子性格上还欠磨练。小时候霸道惯了,性子有些燥,再加上这两年又太顺了,小小年纪就出头出色,有时难免有些得意忘形,性子就浮了一点,做事有时又冲动了点,我呀,得找个人管管他。”郑老太说着。暗里打量了一下李月姐,她一直看中李家这大丫头,今后绝对是管家里手,顶尖的管家婆娘,她倒是觉得这李家大丫头正是管着典小子的最好人选,嗯。这事须的再细细琢磨看,郑老太暗地里想着。

就在这时,郑家四房的老小八岁的郑才从外面冲进郑家大院,然后直窜进郑家西屋,没一会儿,郑家四房的老二郑癸,老三郑星便跟着他一起冲了出来,路过李月姐身边时,那郑才还差点撞着李月姐一下,幸好李月姐躲的快。

“给我站住,干什么,慌里慌张的,发生什么事了?”郑老太叫住三人问。

“老太,爹娘在庙旦那里被周家二爷给打了,郑典气不过找周家二爷算账去了,我们也要去帮手。”郑才气哼哼的道。

“奇了怪了,你爹娘不是在庙旦那里兑银子给大家吗?怎么又跟周家老二干上了?”郑老太皱着眉头奇怪的问。

李月姐在边上这才知道,原来今天郑家就开始兑付镇里人的集资银了。

庙旦那里有一家柜坊的分店,郑家在那里兑付集资银的时候就不用提取现银,而是算好一个,直接在柜坊的柜台上划账给对方就成,这样方便,又不会带来意外的风险,毕竟大批银子的提取总是要招人眼红的。

“爹是在庙旦给大家兑付银子,只是当初周家一些丫头婆子的银也存在我娘那里的,而那周二爷不知为什么把他们手上的契约都买来了,今儿个也去庙旦兑银子。”郑才道。

“这集资银只认契约不认人的,契约在谁手上就兑给谁就是了,又怎么会干起来?”郑老太紧接着问。

“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爹说集资银的利钱是按单利算的,可那周二爷非说要按复利算,爹娘不愿白白多算利钱给那周二爷,两边就吵了起来,后来就打了起来了。”郑才虽然说的吱吱唔唔的,但整个事情的脉络也算是说清楚的。

原来是因为郑家的契约上没注明是按单利还是复利,因为以前都是按单利计算的,大家也都默认是按单利,于是这个空子就被周二爷抓住了,契约上即没写,你说单利,那我当然可以认为应该按复利,郑四和郑四娘子又如何肯吃这亏,于是两方面就争吵了起来,最后大打出来,只是周二爷带的人多,郑四难免吃了亏,于是事态进一步升级。

“走,大丫头,陪老太一起去看看。”郑老太挥着手,又拄着拐杖回头。李月姐又连忙扶着。

郑癸几个兄弟垂头丧气的跟在身后,把老太招惹了去,回头,别说大伯,便是郑典也使不得要教训他们一顿。

不一会儿,一行人便到了镇上的庙旦前。庙旦边上的柜坊此刻围满了人。

一些外围的人看到郑老太一行,便叫道:“郑老太来了,让路,让路。”立时的,人们就让开了一道口子,里面的声音也传了出来。

“典小子,给我打,给我狠狠的打,给你四婶出口恶气,别惜力气,打死了这姓周的也没事,反正他们也蹦哒不了多久了,到时去给那帮水匪做伴去。”这时,里面传出郑四娘子尖锐的叫声。

李月姐听了这话,哭笑不得,若不是知道这周二爷想来昧郑四家的银钱,郑四娘子那是一个钱一个命的,决不会姑息周二爷的话,李月姐定会以为这郑四娘子是给周家通风报信呢。

有这么一着,也许这时周二爷不及细想,但回去后一琢磨,也该知道防备一下了。看来,郑家的布局使不得要做一些改变了。

“好啊,来啊,看谁打死谁,别以为有个二王爷撑腰了不起,告诉你,象你这样的人,二王爷身边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你以为二王爷会为你们这等人物出头,怕只怕,你若打死了我,免不了要赔命,而我打死了你,那你也是死了白死。”回答的是周东礼阴狠的声音。

周东礼是周家二爷的长子,周东源的堂弟。

“看打。”接下来是郑典的吼声,这小子是典型的行动派,二话不说直接开打。

郑老太此刻已经不顾脚痛,急走上前,李月姐亦步亦趋的扶着,两人很快走进了圈内,此刻,郑典和周东礼纠缠在一起。一边着郑四和郑四娘子几个一脸青紫,鼻血长流的坐在地上,那郑四娘子还一脸恶狠狠的叫着,而另一边周二爷他们也没讨的好,总之也是一脸青紫,这会儿也在给那周东礼鼓劲。

看着这情形,李月姐不由的想起前世,郑典杀人逃命后被抓回来由郑大伯亲自行刑的事情,那心里不由的咯噔一下,

不过,好在两人手里都没有动凶器,一时的拳脚,棋鼓相当之下,倒也不那么容易打死人。

“都给我住手。”这时,郑老太大吼。就要冲上前,只是她的腿本还伤着,又急走了这么多的路,这会儿一冲之下,才两步就坐倒在了地上,李月姐扶都来不及,郑癸和郑星连忙上前架起了郑老太。

“老太,你怎么来了?你腿还伤着呢。郑癸你们几个,快送老太回去。”郑典听到自家老太的声音,侧过脸看到郑老太坐在地上,便焦急的道,没想一时分神,被那周东礼在脸颊上重重的打了一拳。

这一下激起了郑典的凶性,不顾周东礼打在身上的拳头,整个人朝周东礼扑去,一下子就将他扑在地上,然后整个人就坐在了周东礼身上。

“典小子,接着。”就在这时,一边的郑四娘子举起手,李月姐眼角的余光一扫,居然是一柄杀猪刀,心中大骇,下意识的要阻止,只是那刀已飞入场中央,郑典手一抄就抓住了刀柄,那刀高高举起,郑典两眼通红,这根本就是打疯了的样子。

“典小子,你冷静点,你这一刀下去,就要上那断头台了,你知道行刑的是谁吗?是你大伯,你大伯是衙门的刽子手,你这一刀下去,不但断送了你的性命,也害了你大伯,你大伯亲手处决自己的侄儿,那会是怎么样一种心情,还有老太,她这一把年纪,你这一刀下去,她就得白发人送黑发人。”李月姐焦急的道。

郑典那手不由的顿了顿。

“癸小子,星小子,抬我到典小子面前。”这时,郑老太急忙的道。

郑癸和郑星连忙抬着郑典到了郑典跟前。

“来,典小子,朝老太这里扎,于其看你找死,不如老太先死。”郑老太紧紧的盯着这个她最看中的孙子道。

“我…我,我错了,老太,我太冲动了。”郑典这时终于冷静了下来,将刀递给一边的郑星,然后冲着郑老太跪了下来,额上也是密密的汗,他自己也吓着了。

那地上的周东礼终于脱身,连滚带爬的跑到周二爷身边,脸已经吓的苍白,之前他嘴硬不怕死,可这回真是鬼门关走一遭,才知死的可怕。

“老太,是我气糊涂了…”这时,郑四娘子也跑了过来,一个劲的道歉。

“气糊涂?但愿是吧,回去再跟你算账。”郑老太寒着一张脸道。

第一百一十二章 郑老太提亲

回家的路上,李月姐便一直在琢磨着郑四婶子丢给郑典的那把刀,倒底真的是一时气愤,又或是别有用意,别怪李月姐恶意去揣测别人,实在是郑四婶子那刀给的太不合适宜了点,本来嘛,郑典已经占上分了,又不是在生死关头的时候,李月姐觉得当时的情况实在没有动刀子的必要啊。

那样子反而会害了郑典的。杀人偿命,郑典当时惹真杀了周东礼,那等着他的就是上断头台。郑家三房可就要绝了。

所以,李月姐就不得不怀疑郑四婶子的动机,实在是郑家三房得的那箱财宝太让人眼红了,财帛动人心哪,李月姐琢磨着,若是典小子死了,那一箱财宝就算公中,最终郑家几房兄弟一分,每一份都是一笔巨财。

若真是她琢磨的这样的话,那么郑四婶子这心思就太歪了。只希望郑典能吸取这一次的教训。

当然,这种东西是没法求证的,李月姐也只不过是瞎琢磨。

回到家里,李月姐便跟田阿婆八卦着郑家的事情,一边几个兄弟姐妹听着。当然,关于那一份对郑四婶子的琢磨李月姐并没有话,毕竟那只是猜测,放在心里就成,说出来就不好了,万一传了出去,反倒惹得郑家不宁。

而李月姐相信,如果郑四娘子真有那样的歪心思,定逃不过郑老太的眼睛。

果然,第二天,郑家就传出消息,原先郑家四房帮着掌管的几间车马行全部被郑老太收回手里。另从京里聘了两个大掌柜管理车马行,而郑四被叫回家里,跟着族学里一帮子郑氏子弟一起读书,据说是要让他这个做四叔的起着模范带头作用。

镇上人听到这消息都哄堂大笑。这岂不是就是让郑四跟儿子一起上课读书了,等于父子做同窗了,自然就惹得一些闲人看好戏了。

这天中午。李家豆腐坊收摊的时候,镇上一伙子闲汉还站在那摊边上闲聊着郑家这新出炉的八卦。

直到李月姐关了店门,一群人才三三两两的散去。

就在这时,郑家四房的长媳,也就是去年才成亲的郑圭的媳妇儿元氏匆匆过来。

“月姐儿,田阿婆在吗?”那元氏问。

“在的,在院子里带着月宝儿玩呢。”李月姐道。随后便请元氏进屋。

“不用了。你跟田阿婆说一声,我家老太找她,让她过去一下子呢,我这还要去山上找你家阿奶呢,我家老太也请她一起去的。”元氏道。

“知道什么事吗?”李月姐连忙问。

“不太清楚。家里老太跟我婆婆正置着气呢,我没敢问。”元氏有些悻悻,看她那样子,李月姐倒是能了解,从对郑四的处置来看,郑老太显然对家里的四房下手了,车马行被收回,郑四一房就断了收入了,郑四娘子气性能好才怪。做婆婆的气性不好,那这做媳妇的自然免不了要受些气,这不敢问也是正常的。于是,便转身回院跟田阿婆说了一声。

“行,那我马上过去。”田阿婆点点头。

那元氏道谢一声便又转身上了山去找李婆子。

而田阿婆也起身去了郑家,李月姐送田阿婆出门后。便不由的一个人坐在那院子里又琢磨着,这郑老太找自家阿奶和田阿婆干什么呢?难道是要分家?请去做个见证,可不对啊,如果要分家的话,那又何必把郑四给招回家里闲置起来。

再说了,此一时彼一时也,前段时间,郑家要分家,是因为集资事件上,是整个郑家被四房裹挟了,如果当时郑老太没有那些财宝的话,最好的方法就是立刻分家,舍了四房可以保住其他几房不受牵连,而如今集资的事情已经解决,不会再给郑家带来麻烦了,而且象郑家这样的家族,分家也必然十分慎重,甚至说能不分就尽量不分,虽然不分家总有这样那样的麻烦和矛盾,但一分家,家族的力量也就弱了,这样,拿什么跟周家抗?

当然,郑家也可以单独把四房分出去,可四房手下有四个儿子,这对郑家来说也是一份沉甸甸的力量,所以,李月姐认为,郑家现在不会分家,至少,郑老太在世时不会分家。

而更重要的是如果郑家四房真打着那歪心思的话,分家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三房只有郑典一个,就算是分了家,如果郑典出事,三房绝了,那财产还是必须要拿来分的,便是郑老太能一时掌握着,可郑老太总有走的时候,到那时还得再分。

所以,郑家三房便是那唐僧肉,如果郑家四房真有那歪心思,分家也是堵不住的,倒不如象现在这里,将郑四一家看管在家里,而真正主要的是典小子要从这次的事件中吸取教训,能看透别人的用意因而不受人左右才是正理。

最后,李月姐思来想去的,也实在是想不透郑老太这时候把田阿婆和自家阿奶请去干什么呢?

而此时,郑家大屋。

郑老太由两个孙媳妇扶着在门口迎接了田阿婆和李婆子。

“你这老姐也是的,腿还伤着呢,还站在门口迎着,这岂不是太见外了。”李婆子看着郑老太站在那里便道。

“没法子呀,子孙不争气,老婆子这回是有事相求二位,这礼多人不怪嘛。”郑老太虽是带着玩笑的口吻,但神情却是一本正经的。

“你这老姐,你这是当面埋汰人哪,你家若是称得上子孙不争气,那这柳洼还有人家子孙争气吗?”李婆子又顶了回去。

“得,不争这些,总之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郑老太摆摆手,然后将田阿婆和李婆子迎进了屋。

铁汉媳妇儿上了茶水,然后郑老太挥手让退下。屋里便只剩下三位婆子。

之后,郑老太便先开门见山的冲着田阿婆道:“老姐姐,我请你来是有件事情想托付于你。”

“郑大妹子你就直说吧,啥事。能帮得上忙我一定帮。”田婆子一向热心,这会儿毫不推辞的道。

“我家老大原先是刽子手,老二又是屠夫。这些年,我因着家里煞气太重,因此学了佛,对家务事便有些轻慢了,没想到惹的几个媳妇那心思是越来越沉了,如今是越闹越不太象话了,我想找个人来帮我管一管。老姐姐江淮大家出身,一生经历坎坷,但却如那傲雪寒梅,自有一身清骨于那通达的处事方式,因此。我便想请老姐姐帮我掌一段时间的家,调教一下家里的几个媳妇儿,尤其是老四媳妇儿,你得把她给拘紧一点,让她把她那些个小心思,歪心思都给收一收,必要是你可以动用郑家家法,还有是扶一把老大媳妇儿,也顺便敲打她一下。这大媳妇儿之前因为老大是刽子手,受了不少的冷遇,结果养成了什么事都避的冷淡性子,心里只有她的小家,完全没有郑家这个大家,她可是长房长媳。说句不好听的话,如果哪一天我走了,这个家的家事,还得她撑起来,如今这样子可不行,至于老二媳妇,坏就坏在一张嘴上,也得麻烦你敲打一下。”郑老太说完,拱着手朝着田阿婆行了行礼。

当然,这些事情郑老太自己不是不能管,只是毕竟是一家人,郑老太如果直接插手管,会容易引起反弹,弄不好反加重家里的矛盾,毕竟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呢,所以,自古以来,一些大家族中都有专门的管家婆子的,一些管家婆子往往是从老夫人的贴身丫头一步步成长起来,有管家婆子管着家,若其中有什么处理不好的,身后的老夫人再出手,中间的缓冲余地就大,处事就能更圆融,当然,郑家不会有这样的人,于是郑老太便想到了田阿婆,江淮大家出身的田阿婆在这方面无疑比谁都有优势,所以,郑老太便重金请田阿婆出山。

“行,这个差事我接下了。”田阿婆想了想点点头,她不可能永远呆在柳洼,落叶要归根,她总归是要回江淮的,而这些年,她为了找儿子钱财也花尽了,郑老太许下的这笔重金倒正是田阿婆需要的。

“那就拜托了。”郑老太又拱了拱手。随后郑老太又冲着李婆子道:“请大妹子来却是有一件事想跟大妹子商量。”

“什么事老姐你说。”李婆子问。

“我想跟你结亲。”郑老主道。

“结亲?结什么亲?不是说月娥和铁柱的事情暂时搁置了吗?难道是要说月娇和铁柱的事情,这事现在提不太合适吧。”李婆子道。

“不是,不是铁柱的事情,是典小子,我看中李家大丫头了,想说来给典小子做媳妇儿。”郑老太道。

“月姐儿?她倒是该订亲了,只是她比典小子大吧?”李婆子道。

“大怕什么,女大三,抱金砖,再说了,典小子那霸王性子,若没个能管住她的人,迟早要给自己惹来祸事,我就看中你家大丫头了,你别说你不管那一套,这可是关系着月姐儿一辈子的大事,你若是再负气,我可要小瞧你了。”郑老太对李婆子可没有对田阿婆那么的客气。

“你看怎么样?”李婆子沉思了一会儿却转脸问田阿婆。

“我看成,不过,这事还得月姐儿自己同意,她若不同意怕是难成。”田婆子住在李月姐家这混混就快一年了,对李月姐的性子也心里有数,这丫头,性子有时真的是很扭拗的。

“那行,我这里没问题,不过,月姐儿那里我还要问她,她若不同意我也没法子。”李婆子道。

“成,她若不是同意,我再亲自跟她谈。”郑老太道。

“我不同意。”就在这时,门外响起郑典的哀吼,开玩笑,老太怎么想的出来,李家阿姐给自己做媳妇儿?想到这个,郑典就觉得五雷轰顶,那屁股一阵直抽抽。

第一百一十三章 郑氏祖训

典小子这一咋唬,引得屋里三个老太对他侧目。

“这有你什么事啊?我不是让你好好在屋里反醒的吗?你跑来干什么?”郑老太瞪了郑典一眼道。

“老太,这怎么没我什么事呢?是我媳妇儿啊…”郑典一边跳脚一边抓脑袋的道,他觉得老太好不讲理,自己的媳妇儿怎么就没自己的事了?

“这自古以为父母之命,媒灼之言,你只要等着新娘子进门就行,其他的不用你操心,给我回屋好好反醒,你也这般大了,又在二王爷跟着跑差,若都这般的冲动我看二王爷身边的差事你还是辞了吧,免的自己找死,说不定还给家里招祸。”郑老太没好气的道,顺便也敲打这小子,让他遇事至少要冷静三思,不能由着别人操控。

这时,郑铁拄也在门口探问探脑的。

“还拄在那干什么,把他给我拉回屋去好生反醒着。”郑老太没好气的冲着郑铁柱道。

“哦。”郑铁拄乖乖的应了声,上前拉着郑典要出屋,郑典哪里甘心,便犟在那里,脸红脖子粗的。

“怎么,你这是要忤逆啊?”郑老太霍的站了起来,她腿上的伤还未好,这一站起来,腿上巨痛,脸都发白了,随后又迅速的涨红,再发出一际巨烈的咳声。

“老太,老太,别你生这么大的气,我这不就是提出自己的一点看法和意见嘛,你要不高兴,任打任骂就是了,不值得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郑典一看老太这样子,便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抚着郑老太的背。

郑老太好一会儿才顺过气来。

“你眼里还有我这个老太啊,我还以为你巴不得我气死才高兴呢。”郑老太没好气的推开郑典道。

“老太,你不能这么冤枉人的。”郑典委曲的道。

“我冤枉人?我看我一点都没冤枉你,要不然。你现在就该回屋反醒去。”郑老太道。

“六弟,走了。”郑铁拄这时又过来拉着郑典离开。

郑典看着自家老太没好气的脸色,跺跺脚,只得跟郑铁柱离开。回屋继续反醒,只是这会儿,他哪里还有那反醒的心思,在那屋里走来走去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此时,大堂上,郑老太目送着典小子离开。才长叹一声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