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这情形,我看月姐和典小子的事情你还是再考虑考虑吧?总不能制造怨偶吧。”见这情形,李婆子道。

“不会的,我这孙子自小在我身边长大,他这性子是自小给惯的,这会儿别说是月姐儿,便是别的女孩子,他也会这般的跟我叫。就是一个不惯被拘束的混小子,毕竟他现在岁数还小,只要再给他两年的时间。他必然会成长起来的。”郑老太跟李婆子解释道。

“可是月姐儿已经十八岁了,她如何等得?再说了,两人太熟了,反而不易产生感情,我看月姐儿也不会同意。”李婆子皱着眉头道。

“那这样,我们先在这里做个口头约定,如果这两年之内月姐儿有好的归属,那就当我们这约定不存在,如果没有,两年后。月姐儿嫁典小子。”说到这里,郑老太顿了一下又道:“如果月姐儿不同意,你给她带一句话,典小子不比镇上哪一家的子弟差,更重要的是,我郑家老太爷立下的规矩。子孙不得纳妾,便是无子也只能典妾生子,就凭着这一点,月姐儿到我郑家就绝不会受委屈的。”

听着郑老太说这些,李婆子暗暗点头,郑家这个规矩她是知道的,要不然,凭着郑老太一生无所出,一般人家早就无立足之地了,哪能有现在这般风光的日子,这般看来,月姐儿嫁郑家倒真是一个不错的归属。

于是李婆子点点头:“行,那就这样,月姐儿那里我去劝劝。”

于是事情就这么的谈定了,随后李婆子和田阿婆便告辞离开郑家。

出得郑家,外面的天色已是傍晚,天空灰灰,秋风飒飒,带着一种秋的肃杀,也带来了一股子凉意,天气转冷了。

两婆子并肩走着,都不由的拢着手。

“你儿子这些年就一直没有回家吗?”两人一路朝着西屋去,李婆子突然的问道,眼神却落在远远地方,有些空洞。

“没,若是回了,我还这一把年纪出来干什么?”田婆子叹气道,虽然这次在李家找到了自家儿子的线索,可却毫无用处。

“这真是太不孝了。”李婆子带着点嘲讽的道。

“做为一个母亲,到如今这样子,孝不孝这东西都已经不想了,只求他别死在外面。”田阿婆有些伤感的道。

好人不在世,祸害遗千年,那样的薄幸人怕是不那么容易死,李婆子想着,只可惜当初爹去京里打听回来后,气的吐血在床却死活没有跟她说那姓田的消息,至死都没有说,而她在爹死后,揣了把刀进京去打听过,却没有打听到任何姓田的消息。

所以,现在,她也不知那姓田的到底在哪里?是死是活?

于是,两人一路无语的进了西屋。

不过,一进西屋却发现屋里热闹的很,李月姐的小舅山郎从通州回来了,带了许多吃的用的还有几匹顶好的松江棉布。

第一批漕粮已经运返通州,山郎跟着船跑了一个回来,加上私带货物,一进一出的,就回拢了六百多两的银子,当然这是毛利,其中要扣掉人工,扣掉船只维修,再加上一路上的一些打点,还乘下近五百多两的银子,分到李月姐手上也有二百多两。

再加上前期那船只租给年把头的租金,这一下来,买船的本金一年就回头了。

“月姐儿,通州郊区有些小庄子再卖,我看你这些银子存在身边也不是个事,倒不如买个小庄子,倒是一份基业了。”将银子交给李月姐,山郎又道。

李月姐听了两眼倒是闪亮亮的,这本就是她的打算。毕竟柳洼的水灾还会不会发生不好说,总得提前做个准备,先在通州买一处庄子,到时也好将家人安置在庄里。柳洼没水灾便罢,若有水灾,自家一家人终归也有一个安全的落脚之处。

想了想便道:“那就请阿舅回通州后帮我打听一处合适的庄子,我买下。”

“没问题,交给阿舅好了。”山郎自是没口子的答应。随后便看到了李婆子和田阿婆进来。起忙起身问好。然后又陪着李婆子闲聊了两句,便告辞了,因着通州那边第一批糟船入港。还有一个盛大的庆典,山郎这还得马上赶回通州去。

墨易送了自家阿舅出门,李月姐便陪着自家阿奶坐着。

一杯茶水下肚,李婆子便开门见山的把郑老太的意思说了说。

李月姐就再也没有想到,郑老太请自家阿奶去为的居然是这样,她跟典小子?怎么可能?典小子在她的映象是那一直就是个爱闯祸,欠收拾的小子,于是便连连摆手道:“这。不太合适的。”

“其实我倒觉得挺合适,典小子的父母早亡,是该有个人管管他。再说了,那典小子虽然有时浮燥了点,但不失为一个磊落小子,而且前程也不差,当然,这都不是重点,最重的也就郑老太说的,当年,郑老爷子的规定,郑家子弟是不准纳妾的。大丫头,你如今这般年纪,再加上出头出色的,没点魄力的人家是容不下你的,而嫁一般的赖子闲汉,那些人又岂是良人。再要不,便是给人做填房,这世人对于填房多有偏见,便是没错都错三分,再加上仓促定下的汉子又怎么及了郑家这般的知根知底,你也先不要回绝,我跟郑老太有个两年之约。”李婆子说着,又把之前跟郑老太的约定说了一遍。

当然,郑典那点反抗被无视了,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灼之言,那小子的浑话当不得真。

李月姐听自家阿奶的话,不可否认,阿奶这般话还是有理的,而且那个两年之约吸引了李月姐,两年之约正是柳洼水患之时,如果水患挡不可挡,那到时大家都避免不了逃离家乡,最后会怎么样不知道,而如果没有了水患,那她也可以安心的出嫁了,便是典小子又是如何,比那些个不知根不知底的确实要牢靠的多。

只是对于郑家老太爷的定下的规举,郑氏子弟不准纳妾李月姐倒是第一次听说,于是问道:“郑老太爷为什么会规定郑氏子弟不准纳妾?”

“这还得从当年郑老太爷和郑老太成亲那会儿说起,郑家的刀徒地位虽然低,但生活用度在乡里却是最宽松的,男人嘛,饱暖思淫*欲,再加上成亲快三个年头了,郑老太还没有身孕,于是郑老太爷就动了纳妾的心思,而那妾室也争气,纳进三个月后便有了身孕,而人的心思是不会满足的,那妾室一开始还挺安份,这一有了身孕就不安份了,处处跟郑老太顶了起来,而她为了对付郑老太,甚到对自己腹中的胎儿下手,自己用药打了胎儿却赖到了郑老太身上,郑老太爷受了蒙蔽,一怒之下打了郑老太一巴掌,郑老太被他打倒在地,下身就见红了,原来这个时候郑老太也有了身孕,只是这段时间因着那小妾招招发力,郑老太疲于应付,反倒忽视了这个,自己都不知道。

事后,郑老太爷查出事情真象,后悔的要死,便把那小妾发卖了,痛定思痛之下,便给子孙后代定下了这么个规矩,郑氏子弟不准纳妾,若因子嗣之故,也只能典妾。

第一百一十四章 生了

“郑典同意吗?”李月姐听完自家阿奶的介绍,便反问道。

“这事父母之命,媒灼之言,哪由着他同意不同意,也就你,处处忤逆长辈。”李婆了扫了李月姐一眼,冷冷的道。

李月姐淡笑,这忤逆的问题没有好辩驳的必要了,从阿奶这话里可以听出典小子不同意,明显啊,那小子每每在墨易面前咋舌说自己是母大虫,还时常在墨易面前取笑,说他以后的姐夫定会是妻奴的,每每墨易那小子回来就在她耳边学,让她哭笑不得,恨不得又抓了那郑典打上一顿才解气。

这般情况,典小子如何能同意。

“阿奶,我没觉还是不合适…”李月姐道,不可否认,郑家绝对是个好人家,李月姐初听之下也有些心动了,知根知底的,心里总能踏实点,可细一想,李月姐还是要拒绝,郑老太的心思她懂,一方面是为了郑典,那小子似乎只有自己能镇的住,但另一方面何尝也不是为了自己,李月姐现在的亲事绝对是老大难。

郑老太其实也是想要报她的救命之恩,只是她和郑典两个都无意,这亲又如何结?想着,李月姐不由的重重的拍了拍额头,这是她的习惯,心情烦燥了,就拍自己的额气疏散疏散。

看得出这大丫头的烦燥,李婆子回道:“你先不用决定,老太心意很诚,给了你两年的时间。好好考虑考虑吧,莫辜负了郑老太的一片心意。”李婆子淡然的说着,然后站起身来,拒绝了李月姐等人的相送,一个人回山腰去。

李月姐站在门边目送着自家阿奶离开,叹了口气,然后检查好门户,回到屋里,又看到田阿婆在收拾东西。

“阿婆,你这是要干什么?”李月姐不由好奇的问。

“我答应郑老太去郑家做个管家。”田婆子道。

“做管家?郑家有三位婶子呢。还有郑老太,怎么请您去做管家?”李月姐好奇的问,而且也有些担心,别的不说,从郑家四房来看,郑家的家可不好管,更何况田阿婆一个外人。

“没啥。我呀,就是代替郑老太去做恶人的,那郑家二房和四房都不是省油的灯,那二房平日里几乎是代替郑老太管着家的,而四房呢却是有自己的小九九,私心太重,说起来。大房媳妇原先一直呆在京里。如今回来了,但二房和四房已成气侯,她这个长媳有些难当的,虽然现在郑大势大,但大房子嗣少,只有一子而二房和四房都是四子,许多事情还要借助其他几房,不免的。这个郑家长媳在其二房和四房媳妇面前也就强势不起了,这种情况,一但郑老太出事,郑家必然四分五裂,所以,郑老太便请我出面,先做一下恶人,敲打一下二房和四房,然后由长房娘子出面掌事,到时我就功成身退了。”郑老太淡笑的道。

李月姐听了这话,心里暗暗的琢磨,郑四娘子这次闹的太过了,郑老太这是要借外人的手敲打她,至于郑二婶子,她坏就坏在一张嘴上,八卦,招事,这回也就是顺带的敲打,以便为郑大娘子立威,可李月姐还有一点想不通,这种敲打和立威不是应该郑老太亲自出手效果更好点吗,除非…

想到这个除非,李月姐不由的又抬头看着田阿婆。

“你也想到了。”田阿婆看着李月姐的眼神,微微点点头道:“郑老太虽然没有说,但我从她的脸色上看的出来,她的身体怕是出了问题了,请我出山管家,怕是迫不得已啊。”田阿婆嘟喃的道。

之前在郑家,典小子不过是一句不赞同的话,便惹的郑老太大怒,更是引发咳嗽,尤其是那脸颊上一抹不太正常的红,以郑老太的诚府和经历,本不会有这么大的反映的,而这种种,只说明了郑老太的身体出了问题,而这怕也是郑老太如此迫不急待的请自己出山,敲打老二和老四一房扶一把大房的原因。

郑老太这是在为交家做准备。

确实了自己的猜想,李月姐还是有些不敢置信,怎么可能?上回那许郎中给郑老太看过,说她身子骨挺硬朗,没什么问题啊?李月姐心里想着,不过细一琢磨也明白了过来,许多对外的消息是做不得准的,毕竟,那段时间,郑家叫周家给盯上了,而郑老太是郑家的定海神针,若是传出她身体出了毛病,那郑家说不定就会先自乱了,反倒让周家有可趁之机,所以,郑老太很可能是跟许郎中说好的,传了假消息出来。

当然也可能这一切都是她们胡猜,郑老太啥事也没有,就是看中田阿婆的能力,请她去帮忙的。

有些事情,外人是无法弄清的。

是夜,李月姐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迷迷糊糊间又做了恶梦,先是梦见郑老太走了,后又梦见郑典指着她说要休了她,接着又梦见郑典杀了人被推上了断头台,醒了过来,一身大汗。不由的用手用劲的拍了拍脸。这都什么跟什么乱糟糟的。

此时,透过窗纸,能感到窗外透着一点点的天光,磨坊里的磨吱呀的在响着,间或间还传来墨易和月娥月娇的低语声,显然是墨易正带着月娥月娇在做豆腐。

糟,最近事情多,这一睡又有些睡过头了,李月姐连忙起床,嘴里还嘀咕着,月娇这懒丫头今天居然也起了个大早,想着便钻进了磨坊,:“墨易,你还是回房休息吧,一会儿还要当差。”李月姐道。便要接过墨易手上的活儿。

“大姐忘了啊,今天是休沐日,做完豆腐我就去睡觉。”墨易嘿嘿的回道,那眼神看着自家大姐,怪怪的,一边月娇拉着月娥两个吃吃的笑。

“做什么怪?”瞧那三个怪头怪脑的样子,李月姐没好气的问,然后转身将一桶浆倒到锅里,点着了灶里的火,准备煮浆。

“大姐,听阿婆说,阿奶要把你许给郑家六哥。”这时,月娇儿颠颠的跑过来,跟李月姐挤在一条小凳子上面,另一边墨易和月娥也转过脸来盯着自家大姐,等着她的回答。

“怎么?老毛病又犯了,又开始东打听西打听的。”李月姐皱着眉头,伸着食指用劲的点了点月娇的额头。

“没,大姐,我这段时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可听话了,可你不是我大姐嘛,我打听这个是关心你。月娥,是吧。”月娇说着,还冲着月娥道。

一向不管事的月娥也重重的点头。

那迫切的神情让李月姐心中一暖,道:“是有这么回事,郑老太跟阿奶提了,只是我还拿不定主意…”

“大姐,郑典不错,别看他有时咋咋唬唬的,但我看得出,你在他心目中位置很重,要不然,他也不会经常跟我说起你的。”墨易这时突然的道,旁观者清,郑典没事就把自家阿姐挂在嘴边埋汰,若不是特别上心,何至于此。

李月姐不由的一愣,正要细想墨易的话

就在这时,就听院子外面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后就是荣延那小子拍门的大叫声:“生了,生了,阿爹阿娘,大姐生了。”

西屋姐妹几个的话题立刻被打断了,几个相视一眼,这么说,是金凤生了。

“生了个什么?”这时,东屋的正门打开,方氏披着一件衣服急慌慌的开了院门,劈头就问。

“扑哧…”月娇忍不住轻笑出声:“二婶这话问的,什么叫生了个什么,自然是娃娃呗,还能生个怪物不成?”

西屋几个听得月娇这埋汰的话,也不由莞尔,实在是二婶这话问的有些好笑。

“是女儿,我做舅舅啦。”荣延兴奋的道。

方氏一听是女儿,就叹气了:“唉,怎么生了个女儿呢?”

“生了个女儿也没什么,有女才有子,你当初不也是先生女儿再生儿子的?”这时,李二也披着衣服出来,又冲着方氏道:“赶紧着,我们去周家一趟,把给娃娃准备的出生礼送去。”

“唉,我这就去拿。”方氏说着,便回屋准备出生礼,听得二叔二婶的话,李月姐也回了屋,把之前帮娃娃做的几身衣服,以及之前打的一套银项圈和银手镯拿了出来,给自家二叔送去,这是亲戚之间应尽的礼数,别说李家西屋东屋这样至少表面还算和睦的,便是那大打出手的亲戚,遇上这等喜事都得随一份礼的,总之就是一句话,打归打,吵归吵,随礼还是不能少的。

“二叔,这是我给金凤妹子准备的,你一块儿送去。”李月姐将整个包裹递给自家二叔。

“行,我替金凤谢了。”李二叔道。

“自家姐妹,谢哈?二叔太客气了。”李月姐笑着回道。

“那倒是。”李二笑着点头,随后出了门,可这门一开,就听前面不远的码头上传来一阵吆喝声:“大家都准备好,一会儿给我下死力气围了周家,可别叫人犯跑了。”

随着说话声,就看到从码头过来两队穿着衙差投的汉子,领头的那人就是捕头打扮。其中还有两个衙差押着秦妈。

看这样子,这应该是通州那边来的衙差了,再看那一脸憔悴的秦妈,李月姐明白,郑家出手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相似的一幕

围了周家?捉拿人犯?衙差的话,码头上的人听的一清二楚。此时,人群便哄了,开玩笑,周家那在柳洼是王法一样的存在,可如今,衙门居然对周家下手了,怎么不让人惊讶,立时的,一群好事的闲汉便跟着那些衙差后面打听起来。

“差爷,周家犯什么事了?”一群闲汉问。

“什么事?大事,勾连水匪,为祸乡邻。”其中一个缀后的衙差神叨叨的道。

“鼠须,你是不想当差了吧,当我的话都是耳旁风啊,还不快跟上,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那捕头回头冲着那神叨叨的衙差恶狠狠的道。那衙差缩了缩脖子,样子十分的猥琐,点头哈腰的求饶,随后又回身冲着闲汉:“都是你们这帮混子,害我被头儿埋怨了,不多说了,办事要紧。”

说完,那叫鼠须的猥琐衙差连忙转身跟着队伍。

而此时码头上的一众人则炸开了窝。

“什么?周家跟十三湾的水匪有勾当,这兔子还不吃窝边早呢,这周家居然伙着水匪对乡邻下手,乡邻们,走,跟着差大爷们一起去看看周家的下场。”那打听的闲汉们一听周家跟水匪有勾连,两眼就瞪了起来。

十三湾因为地形特殊,水匪一直不断,但在此之前,十三湾的水匪一般不会朝本地的百姓下手,可自从去年这股子水匪出现在十三湾后,那是生冷不忌,本地折在他们手上的人和财也不少。让一干柳洼镇的百姓恨的牙咬咬,却无可奈何,如今一听周家居然跟他们有勾连,那还不把一腔的怒气发在周家身上了。

“走走走。都去周家看看,前些日子,我打了一船的鱼也叫那水匪给劫。呸,找周家算账去。”一个黑黝黝的渔汉子道。

立时的,响应者无数,一些人是真的受了劫的,而另一些人则是打着趁火打劫的主意。场面热闹非凡。

一边李二看到这种情形,脸色大变,不管怎么说。如今金凤是周家长媳,又是刚刚生产,周家就发生这么大的变故,李二这做父亲的自然更担心金凤,于是转身冲着还站在门口正锁门的方氏道:“你还不快点。锁什么锁,西屋人都在家呢,咱们赶紧去看金凤。”说着,便上前,一把扯了方氏急匆匆的走了。

李月姐看着这情形,想了想,转身回屋,叮嘱了月娥月娇两个看好家里的豆腐档子,带好小月宝。然后也随着人流朝周家去。

此时,一路上,镇人呼朋邀伴的,越聚越多,叫着算账和打算着趁火打劫的人也越聚越多,看着这情形。李月姐不由的就想起郑家前段时间被柳洼镇人冲击的事情,如今这情形于当时何其的相似,想着,李月姐不由的摇了摇头,这就是现世报吗?

不一会儿,人流就汇集到了周家门口,将周府门前的空地站在满满的,此时周家大门紧闭,两个衙差正在拍门。秦妈一脸憔悴的站在一边,一段时间没见,脸皮子黑瘦了不少,再也没有当日在船上的风光,显然这段时间受了不少罪,李月姐自不会去同情她,一切都是她自找的。

“快开门,快开门。”两个衙差继续拍着门。

而此时,周宅内,周老太爷坐在厅上,脸色还是腊黄的,他的病总是时好时坏,此前,他一直在自己的院子里养病,可如今碰上这事,他哪里还能养的住。

“跟那个秦妈打交道的主要是谁?”周老太爷虽然一副老太聋钟的样子,但那眼神之中还时不时的闪过厉芒。

“这段时间,源儿媳妇快要生产,源儿都陪着她媳妇住在别庄里,这跟秦妈打交道的事情都是礼儿出面的。”周大爷道,心里却是想着,这真是错有错着,前段时间,因为那李素娥的事情,查巡检失了面子,跟周家关系就有些交恶,老二一房便借此发难,周家长房没法子,只得韬光养晦,家族事情有一大半被二房抓了去。而那夕娘一方是太子方面的人,她们暂时在周家避祸,这招待的事情,二房自然要抓在手上了,毕竟这是一个巴结太子的机会,因此,跟周妈打交道的是二房的周东礼,他这会儿可以完全撇清。

周老太爷微微点了点头,随后又问周东源:“东源,我昨晚让你给查巡检送去的东西送去了吗?”

“已经送去,查巡检说只要镇上一有异地,他必然会带人到的。”周东源垂手道。

“好。”周老太爷点点头,然后喘了一阵子气,就这一会儿,他已经感到头晕眼花了。

“老二,为今之计,只能委屈东礼了,不过,你放心,查巡检看在我们周家的面子上,总归会善待东礼的。”这时,周老太爷又冲着周二道。

“是。”周二一脸苍白,虽然他不情愿,但老太爷决定的事情从来都是说一是一说二是二的,他不情愿改变不过任何问题。

“好,去开门吧。”周老太爷挥了挥手,然后闭着眼睛,一边一个丫头连忙给她敲背,揉头。

此时,周府外面已经是群情激愤了。

“倒,周家装乌龟,捕总,别是想逃吧,要不,总爷,咱们把门给撞开。”两个差爷敲门许久没有敲开,其中一个便不耐烦的道,正是先前说话的鼠须。

“急什么,这若大的周家,几个门都有咱们的人看着,还怕他们跑了不成,继续敲门。”那捕总没好气的道。

“唉。”那鼠须应了一声。

就在这时,门吱呀的一声开了,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周东源。

“两位差爷不知有何贵干?先请屋里喝茶。”周东源深深施了一礼道。

李月姐远远的看着他这样子,不由的微微皱了皱眉头,周东源可不是这么多礼的人,何况是面对两个衙差,衙差在普通百姓面前自是了得,可决不会放在周东源这等人的眼里,但周东源此刻却如此的谦逊多礼,看来,对眼前之事,周家已有应对这策了。

“大姐。”这时,墨易挤了过来。

“你咋来了?”李月姐问。

“杨大人让我带人来维持秩序。”墨易说着,又抬头看了看周家:“郑典在家里跳脚呢,本来他们还打算摸到周家跟水匪的铁证再发动了,一举将周家打趴下的,可前天叫郑四娘子给一语说破,郑家没法子,只得提前发动,证据不足,周家最多伤点筋动点骨的。”

李月姐点点头,她就知道,当日一听郑四娘子那话,便知周家会有防备的。

此时,那捕头上前回道:“我等职责在身,就不讨扰了,请周大老爷跟我们走一趟县衙,有人举报周家私通水匪,县父母大人传人问话。”

虽然一下船他说的阴狠狠,可这会儿却是不管是说话还是做事,却是稳当当的。如他这等人最是有眼色,除非周家已经败落,否则做事都会留一线。

“原来差爷为的是这事,那差爷是来的早不如来得巧了,实在是家门不幸,前段时间,家父便查出这事来了,实在是我那二堂弟周东礼纨绔荒诞,跟几个水匪交了朋友,受其利用,如今,我周家正要开祠堂,先处以族规,再正国法,几位差爷可以先观礼。”周东源道。

哦…那捕头眯着眼看了周东源一眼,他是积年老吏,自然知道周家这是事先找人出来顶罪了。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响起,围在外面的众人朝声音的来处望去,却是那查巡检一马当先,身后带着两队步兵,一列枪兵,还有一列弓兵过来。

一看这情形,那捕头长叹一声,知道他今天这一趟怕是白跑了,巡检司虽然名义上受县府管辖,但实则很有自主性,若是有点背景的巡检司,那就是地方上的土皇帝,县府的招呼根本不管用的,他这次之所以一大早就带人来,就是要避开巡检司直接拿人走,可现在这情形,那显然是不可能了。

“怎么回事啊,这是聚众闹事啊?”那查巡检远远的就在马上大喝,瓮声瓮气的,一张黑脸,怒目喝问,让一众镇民不由的一脸惴惴,随后那查巡检又瞪着一干衙差道:“你们怎么回事啊,跑到我地头来,还煽动群众?”

“大人,卑职是县衙捕头,因有人靠周家勾连水匪,卑职奉命来请周大爷去问话,实是职责所在。”那捕头一拱手道。

“原来是这等事情,放心,周家勾连水匪的事情本巡检已经知道,实是周家二公子周东礼干的事情,昨天就已发文让周家把人交出来,我今天是来带人的,等案子审清,本巡检必然会将案情逞于县尊大人,你现在带人回去禀报县尊。”查巡检挥挥手道。

那捕头不甘心就这样走啊,就在这时,周家中门大开,随后周大爷扶着周老太爷坐里面走了出来,身后一众家仆押着周东礼跟在身后。

一看这情形,围着周家的柳洼镇人一片哗然,久未在镇人面前露面的周老太爷居然出来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对自己狠才是真的狠

“这位差爷且慢一步。”周老太爷朝那捕头道,随后又转过脸冲着门外的众人拱拱手道:“各位,家门不幸,出此逆子,惹得乡邻不靖,今日便由查大人和这位捕头做证,老夫在这里给大家一个交待。”郑老太爷一脸肃穆的冲着众人道,随后侧过脸吩咐一边的周大:“老大,执行家法,杖十五。”

“爹…”周大有些为难的道。十五杖是不是太多了点啊?

“执行…”周老太爷狠狠的道。

“是。”周大一咬牙,手一挥,立时就有两个家仆拿了一腿长凳子来,将周东礼按趴在长凳上。

“爹,爹,救我…”周东礼嘶哑的吼叫。

“爹,爹,你就饶了东礼吧,东礼自幼娇生惯养的,十五杖如何承受得了?”听着自家儿子的吼叫,周二也抖着脸皮子跟周老太爷求情的道。

“承受不了也得承受,这是家法。”周老太爷眯着眼睛。

“不,爹,要不,就让儿媳代为承受吧。”这时,周二娘子从屋里疯了似的跑了出来。

“该谁受就得谁受,又岂有相代之理,拉开。”周老太爷冲着一边的家仆道,立时两个家仆上前拉开护着周东礼的周二娘子。

随后板子就噼里啪啦的落下,没两下子,周东礼那裤子就叫血给染红了。

周围的人看了都有些不忍,这可实打实的板板倒肉啊,一个个心里都暗叹着,周老太爷好狠的心。不过,周家这一番作派,大家又本是看热闹居多,如今心里便是再有怨气。也消了不少。

而李月姐感叹之余,却不得不佩服周家这苦肉计施的,周太爷这是舍了周东礼保全整个周家。显然前几天郑四婶子说的话引起了周家的注意,而今天这一切便是周家应对郑家的手段,将勾连水匪的事情全载在周东礼身上,保全了周家其他的的人,这买卖花算的。

此时,十五板子打完,周东礼已经完全昏死过去了。

“快。快请郎中。”周二娘子上前紧紧抱着昏死的周东礼,冲着一边的家仆道。

“请什么郎中?他从此以后不在我是周家子孙,让查大人将人领走吧。”这时,周老太爷挥挥手道。

周老太爷这话一说,在场的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气。

狠。真的是狠,李月姐想到了周老太爷的心思,但却没想到这周老太爷这么的狠,这并不仅仅是苦肉计了,而是断腕求生,是在割肉,显然,这次周家是被郑家给逼狠了。

周老太爷先是让周东礼一个人顶了罪,但周东礼毕竟还是周家子嗣。郑家还是会通过周东礼说周家勾连水匪,甚至朝中的周三爷也会因此背上污点,可这会儿,将周东礼逐出家族,此后,周东礼不在是周家的人。整个事件,周家就撇的干干净净了。

只是,这对周东礼来说太狠了点,这年月,一个被逐出家门的子弟在外面哪里还能抬起头来。

那周二娘子一脸谔然,随后好似才反应过来的似的更紧的抱着周东礼:“不,爹,你不能这样,东礼那是你的嫡亲孙子,你就给他留条路吧。”周二娘子哀求着。

“老二,把你娘子扶进屋里,少在这外面丢人现眼了。”周老太爷瞪着周二道。

“爹…”周二呶呶嘴,脸色上的神色也哀求着。

“怎么,你们是想拉整个周家一起陪葬是吧?”周老太爷恶狠狠的道,随后冲着一边的家丁和丫头妈子道:“来人,还不快把二爷和二夫人扶回屋里。”

“不,我不离开礼儿,不…”周二娘子嘶吼着,只是最后却被两个妈子硬拖回了屋里,周二深深的看了瘫倒在地上的周东礼,最后长长一叹,然后从怀里拿出几张银票塞在周东礼的怀里,跺跺脚,红着眼回了屋里。

“啪,啪,啪。”就在这时,人群里传出一阵清脆的鼓掌声。

这个时候,这鼓掌声显然是很不和谐的,于是,所有的人都朝那掌声传来处望去,却看到一个书吏打扮的人,众人这才发现,这鼓掌的居然是刚到河工所上任不久的阴阳生宣周。

此刻他仍继续鼓着掌,脸上是一片嘲弄的表情:“周老太爷果然魄力非凡,佩服佩服,十八年前的周四郎,而今的周东礼,不知下一个又会是谁?”

他这话一说,周围的人群又是一片哄然,周四郎不仅是周家的禁忌也是柳洼镇的禁忌,据说当年是勾连了宁王做乱的,事发后自杀而亡,如今听这宣先生说来,似乎另有内情,一时之间一干人等的内心之中那八卦之火又熊熊燃起。

都私下里在嘀咕着当年周四郎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