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李二一家在镇上明声不太好,是个连自家妹子都要卖的人,到时候真闹起来没人帮他家说话的,便是他们自家人都不是一条心的,没看这会儿,这西屋的几个都在边上看戏吗。柳二娘子的心里稳当当的。

只是她转身之际,却发现,院门被李月姐关的死死的,李月姐手里握着一根门栓守在门边。颇有一副关门打狗的样子。

“李月姐,你这是干什么?”柳二娘子心里咯噔一下。然后没好气的道:“快开门,我们要走了,家里事忙着呢。”

“要走可以,把银子留下,你这是明抢,还有,你撞伤了我二婶,得赔偿医药费,哪能这么一走了之。怎么,真拿我李家当软柿子捏了。”李月姐拧着眉头道,虽然她不想管自家二婶的事情,但外人这般的欺到头上来了,为了抢银子在李家公然打人,做为李家人。她要是再不出头,那还真叫人小瞧了去了。李家两房再不齐心,但也不能让人这么欺到头上了。

“什么话,这是我该得的银子,而你二婶是自个儿跌倒的,管我屁事,让开。”那柳二娘子说着,便又要故计重施,来撞李月姐。

“你这是睁眼说瞎话呢,事情经过我可看的清清楚楚。”李月姐冷哼的道,见柳二娘子撞过来,她虽然身形窈窕,但一身力气并不小,哪里会怕她,更何况她这会儿又有门栓在手,直接把门栓横在手上,那柳二娘子撞过来正撞到了门栓上,反而闪了她自己的腰,哎哟的痛呼了起来。

“打人了,打人了,李家仗势欺人,柳洼本地户欺负我们这些外来户,打人了,救命啊…”柳二娘子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喊大叫了起来。

“便是打你又怎么了?”这时,李荣延气冲冲的转身冲了过来,一把就揪着柳二娘子就是一拳。立时,柳二娘子的鼻血就出来了。

李月姐只是象征的拦了一下就罢手,看着柳二娘子吃憋,心里还是挺爽的。

那柳家大媳见这情形,便不顾一切的扑过来,用劲的推着李荣延。

荣延因为胖,看着挺壮,但他是跟月娥月娇同龄岁,今年只有十三岁,倒底是个半大的小子,叫柳家大媳那一撒泼,就有些愣了,一时不慎,脸上被柳家大媳抓出了几条血痕。

李月姐见了,连忙去拉,一边方氏见自家儿子吃亏,也发疯似的冲过来,却跟柳二娘子两个扭打成了一团,李二见这情形,也连忙上前拉架。

一边月娇见自家阿姐上阵了,那也不甘示弱,来帮着大姐拉开柳家大媳,便是月娥见到这边情形,也立刻关了豆腐档的门,一溜小跑的过来,一时间,李家大院弄的一地鸡毛。

不过,倒底李家人多势众,没一会儿,柳二娘子和柳家大媳就被拉开,月娇鬼精鬼精的,趁乱还抢回了那十两银子,然后没好气的丢给荣延。

“呵呵,多谢月娇,等货郎来了,给你买盒面脂。”荣延宝贝似的揣在了怀里,又冲着月娇许愿道,月娇白了白眼睛。

这时,屋子外面的柳二听到他娘子的大叫声,带着银福银旺银财三个儿子从西屋院子那边冲了进来,见到院子里的情形,便恨恨的大叫:“李二,你们也太过份了吧,敢情着,真当我们老柳家的人好欺负。”说完,柳家父子四人便卷起了袖子。

“是你们柳家人欺人太甚了,居然跑到我家里打伤了我娘子,敢情你们是当我李家人好欺负了。”李二这时上前,盯着柳二父子四人道。

而此时,一些镇上的人涌进了李家大院,这些人原来是看柳家跟仓家大戏的,没成想,这柳家真能折腾,跟仓家干完了,这不知怎么的又跟李家对上了。战力十足啊。

“这是干什么?”这时,墨易带着墨风从外面回来,边上还跟着宣周。一进院子,就叫院子里那剑拔弩张的气势给惊到了,又看柳家父子四人那咄咄逼人的气势,立刻瞪起眼来道。拉着墨风上前。站到自家姐妹身前,两兄弟便也瞪着柳家父子。

“好了好了,都是镇上的人。有事就坐下来说,这打架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这时,许郎中道,昨晚,仓大郎吃了板子,一早,仓家婆子便请他来给仓大郎看伤的。这会儿便站出来道,他是郎中,在柳洼的地位颇有些超然,基本上大家都会卖他点面子的。

“各位,不是我们柳家人闹事。实在是李家欺人太甚了,那仓大郎和我家银珠的亲事就是李二娘子介绍的,这不是坑人嘛,何况我家之前还付了媒人礼的,这回儿来拿回头又有什么错,可乡亲们,你们看,李家硬是将我娘子打成这样。”那柳二拉过自家娘子,指着自家娘子脸上的青紫道。柳二娘子此刻鼻子上还沾着血迹,样子狼狈不堪,一时间,倒是引起镇上人的同情。

便有那快嘴的婆娘道:“李二,这柳仓两家的亲事即是不成了,那媒人礼就该退。你们这样,确是有些太过了啊。”

“谁说我家不退了,这柳二娘子一进门,我娘子就去屋里把之前的媒人礼备好,原封不动的退回,这会儿,不正提在他柳家大媳的手里吗?是柳家人,人心不足蛇吞象,退了媒人礼还不算,还要我家赔偿,硬生生了抢了我家十两银子,还把我娘子打伤,这打人,是柳家人先动的手,我李二虽然不是个东西,但被人这么打上门,欺上门,若是不还手,那岂不是说李家人都死绝了。”李二也气哼哼的道。

听得自家二叔话音刚落,李月姐就用劲一扯站在二叔身后的二婶,立时的,众人便看到方氏额头肿的老高,青紫一片,样子也是唬人的很。

这一下,倒分不出倒底谁对谁错了,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呸,是你们坑人在先,难道还不该补偿我家银珠啊。”那柳二娘子恶狠狠的道。

“谁坑人了,仓家大郎和你家银珠的亲事可不是我保的媒。”方氏也是不服气的回道。

“不是你保的媒你凭啥收我的媒人礼,乡亲们评评理,这是想赖吧。”柳二娘子又气哼哼的道,一句话就堵的方氏没话回了。

一边李二也恨恨的一锤桌子,只恨自家这婆娘贪小便宜,反叫人抓了把柄被柳家给赖上了。

李月姐摇摇头,没保媒却硬要贪便宜收人家的媒人礼,这会儿反把自己给坑了。不过,这件事闹到如今,再怎么也不能叫柳家占了上风,如今闹成这样,已不是自家二婶跟柳家的事了,是李家和柳家的事。

“柳二婶子,说话要讲良心的,我家二婶保的是柳银旺和仓二梅的媒,至于仓大郎和柳银珠,那是你和仓家两家自己商量的事情,只不过本着一客不烦二主,我家二婶才领了个媒人的由头,不过是充个场面而已,邻了这份媒人礼,也不过是图个双喜临门,仓大郎和柳银珠这事说倒底是怪不到我家二婶头上的,媒人礼退了也就是了,又谈什么赔偿?说倒底你家柳银旺和仓家仓二梅的亲事才是我二婶保的,难道也退了不成?再说了,那仓大郎的事情,整个镇也没有一个人知晓的,镇上人个个可都传着仓家大郎是要中相公的人,我家二婶又如何知道,便是你们不也是被骗了吗,这里面真正要怪的也只能怪仓家,而你们不是已经找了仓家了吗?想来好处没少捞吧?如今你们还不甘休,闹成这样,岂不是让我二婶一片好心都喂了狗,若人人都跟你们这样,那以后谁敢给人保媒啊。”

李月姐一顿说立时让柳家人闭了嘴。

“倒也是啊,仓家大郎的事情大家可都不知道,之前人人都传言,那是顶有出息的,这事还真怪不到李二家的身上,只能怪仓家…”围观的人听了李月姐这翻话又窃窃私语了起来。

“我看哪,这柳家也不是省油的灯,定是要借这个由头讹诈李家,这个样子,今后谁还敢给她家的人说亲,这一个不好,岂不惹了一身的腥…”又有那眼光毒辣的人道。

听得这些私语,柳家人一脸都黑了。

这时,李月姐又上前一步,附在柳二娘子耳边道:“柳二婶子,媒人礼你提走,这事就到此为止吧,别闹了,再闹下去,吃亏的是银珠。”

听了李月姐这低语,柳二娘子才猛的一醒,最后跺了跺脚,招呼着柳家人道:“走了,回家。”

第一百二十四章 赌字沾不得

“月姐儿,今天这事,多谢你们了。”看着柳家人离开,李二冲着西屋一干人道,心里慰贴的很,到底是一家人,平日虽不怎么样,这出了事了,还是同仇敌忾的。

“月姐儿不错哈。”方氏也一脸悻悻的道,她一向看不惯西屋这边,只是今天也确实多亏西屋这边人出手,要不然,她这边还真不一定能讨得了好,之前柳家父子四人站出来时,她那心就有些发虚的。

这会儿倒是看西屋几个有些顺眼了。

“不客气,都是一家人。”李月姐平静的回道。那眼光却不由的落在了荣延小子身上。

“呸,有多远滚多远。”荣延小子这时站在门边,朝门外柳家人挥了挥拳头,一手还死死的握着那十两银子。

李月姐就看着荣延小子手上的十两银子,虽然这前荣延小子说是跟着他表哥去京里收账得的,可李月姐压根就不信,贾家人都一个得性,荣延的表哥那性子更是跟贾氏似的,平日里拉着荣延小子去收账,也不过是看荣延小子胚子壮,能撑门面,最后请吃两只鸡腿就了不得了,决不可能给荣延这么多的银子,而荣延一个十三岁的小子,哪里来的十两子?

所以,李月姐就觉得荣延这得来的十两银子十分的可疑?

“荣延小子,你这银子哪来的?你别说是你表哥给你的,那可骗不了人。”李月姐这时便盯着荣延小子问。

听李月姐这话,一边李二才醒觉起来。对啊,之前柳家大闹,他倒没有深思,这会儿一想。果然,荣延小子这十两银子来的可疑,于是又瞪着荣延道:“是啊。你哪来的十两银子,快说。”

“哼,这有什么奇怪的,我昨天跟表哥去京里的时候,去了赌庄,这银是我赢来的。”李荣延有些小得意的道。

“臭小子,你居然去赌。”李二一听这钱是从赌庄里赢来的。那脸色气的铁青,拿起一扫帚,就朝着荣延的屁股上抽。方氏连忙拉着。

“哎哟,哎哟,干什么打我?我又没输。”荣延抱着屁股蛋子。在院子里兜着圈跑,最后又躲到方氏后面,还一脸不服的道。

“没输就有理了吗?臭小子,多少家破人亡都是因赌而起,你这小小年纪的,居然去沾赌,你给我发誓从此不沾赌字,否则,我今天就打断你的腿。”就在这时。李老汉从外面冲了进来,手里握着一根小胳膊粗细的长棍,黑沉着一张脸,看着竟有些狰狞。手上的棍子就直朝着荣延身上打。

原来李老汉在竹篾作坊里听人说起柳家跟李家的打架的事情,便过来看看,没想一到门口就听说荣延进赌坊的事情。那火立刻就冒了起来。

“爹…”一边方氏看得脸色仓白,扑上去一把抱住那棍子,李月姐看着也是吓了一跳,自家阿爷一向是好脾气的,她从来没有看到过阿爷这般的怒火过,那荣延真叫那棍子给砸中说不定还真能砸断腿。

也连忙上前拉着,扶住自家阿爷:“阿爷,你消消气,荣延还小,不太懂事,你说道他就成了,可不能这么打,要出事的。”

李老汉这才拄着长棍呼呼喘气。脸色却仍十分的难看,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赌字的祸患,因为他这一条腿就是因赌而瘸的。

“是啊,爹,荣延还小呢,你说道说道他,再让仲达管教,你不值得生这么大的气。”方氏边说着,边抢过那棍子,然后远远的丢在一边。最后又瞪了李月姐一眼,都是李月姐多事,要不然,荣延能挨打吗?

李月姐迎着方氏的眼光,微微的撇了撇嘴,有些事她即然感到可疑,就不能不问的,谁知道会不会牵涉到自家这边。再说了,如今问清这些,那不也还是为了荣延好,二婶就是不识好。

“爹,有事进屋说。”一边李二看着西屋这边还有外人,到底家务事,不想外扬,连忙请自家老爹屋里说话,那方氏也跟在后面进了东屋,转身又重重的关了门。

“呸,什么得性。”月娇挥了挥拳。显然有些不愤方氏的态度。

“算了,别理她。”李月姐拍了拍她的额头,然后转身看着墨易和跟着墨易一起来的宣周:“一些家务事,让宣先生见笑了。”

“不客气,是我打扰了。”那宣周施了一礼道。

“姐,宣先生最近在研究柳洼的气候,他说,这几年各地连年干旱,虽然今年入秋以来下了几场雨,旱情有所缓解,但情形还不容乐观,另外,久旱之后必有久涝,所以,想系统的研究一下咱们这一带的气候水纹,需要一些过去的气候资料,我记得爹那几本河工笔记上,每一篇的打头都有一些柳洼气候和水纹的记录的,所以就带宣先生来看看。”这时墨易道。

李月姐听这个,脚步不由的顿,后年开春,正是柳洼水患之时啊,不过,墨易已经按着阿爹的河工笔记,建了河坝了,柳洼镇还会不会如前世那样遭受水灾就不好说了,不过,干什么总得两手准备,万一这场水灾真逃不过的话,有宣先生的水文调查,或者更能给镇上的人起一些警示的做用。

“那好,墨易你带宣先生去你屋里看阿爹的笔记,我这里烧晚饭,宣先生就随茶便饭呗,我一会儿给你们送屋里去。”李月姐留饭的道。

“好,那多谢李姑娘,说起来我可正要讨杯水酒吃,墨易估计要升官了。”这时宣周笑道。

“没的事,宣先生别取笑我,我自家知道自家的事情,哪有我这点年纪就当官的。”墨易道,微皱着眉头,并不见的有多高兴。

“怎么回事啊?”李月姐自不免好奇的问。说到要升官。李月姐是不信的,自家墨易没有功名,只是一胥吏,在衙门里。也就是跑跑腿,干点河工上的差事,有这样已是不错了。升官虽然有流外栓这事,但能从流外栓升上去的,无不是积年老吏,又如何是自家墨易这点年纪能做到的,但看宣周这话,又不象是开玩笑,所以就更好奇报。

“抓仓成的事情。墨易算是立了大功了,这柳洼的麦场大仓虽然刚建,而且也很小,但做为京仓一个辅仓,虽然暂时地位不显。但未来地位还是很重要的,而每个仓的仓头仓子等都是各地衙门派的人员,但这种仓要受京里户部监察的,一般来说,户部会派监仓主事来监察,昨晚,仓成的事情发了后,杨大人就连夜派人进京去了户部,户部今天也派人来查了。来的人正是于子期于大人,就提到了监仓主事的事情,虽只是从九品,但倒底是入了流了。于大人墨易在这事上立了大功,说由他举荐,让墨易顶上监仓主事的差事。所以,岂不是要恭喜墨易了。”宣周道。

“谁稀罕他举荐。”墨易嘀咕了句。

原来是这样,李月姐明白,至于墨易的话,李月姐心里也清楚同,墨易心里还怪着于子期,不想承他的情。不过,李月姐却知道这是一个机会,象柳洼麦场这样的小仓,京里的那些人物是看不上眼的,要不然,也轮不到仓成来做这个仓头。而这个监仓主事,从九品的衔,那些有背景的人物还真不看在眼里,但对墨易来说却是机会难得,墨易因为在这件事里面立的功,再加上背后还有杨东城和于子期推他,可以说是水到渠成。墨易可以借此完成由胥吏到官员的跨跃。

这入了流的,就算是从九品,那也是官。当然,墨易当不当这官李月姐倒也真不太在意,但之前墨易是属于胥吏衙差一流,接本朝规定,以后其子是不能参加科举的,如果能顺利顶上这监仓主事之职,那这一条就废除了,这机会自然不能放过。

于是便抿着嘴叮嘱了句:“行了,于大人杨大人一片好心,你别辜负了。”

“嗯。”墨易对自家阿姐那一向是从善如流的,便点点头,然后带着宣周去了他的房间,李相公留下来的河工笔记全在他的房里。

李月姐则出了屋进了厨房,就看到月娇正在掐菜叶子,月娥在灶头烧火,边烧灶子,一边又在纳着鞋底。

“月娥,不对吧,你这鞋底二哥穿着不大吗?”这时,月娇看着月娥手上的鞋底,便靠过去,仔细的打量一下道。

“不是给二哥的,二哥的已经做好了。”月娥慢条斯理的道。

“那给谁的啊?阿爷?”月娇又问。

“不是。”月娥再摇头:“是给宣先生的,宣先生日日早上来我家豆腐摊上吃豆腐脑,我看他的鞋底都磨的很薄了,河道上都是石子,那样的鞋底走了脚痛的。”月娥的话音依然是慢条斯理的。

“哟,咱家月娥动心了,这心里有男人了。”月娇一听这鞋子是准备帮宣周做的,不由的取笑了起来。

“四妹这说的是什么话,宣先生救过我,我如今正该报答他。”月娥仍然慢条斯理的说着,眼光却很坚定。

“那你干嘛不以身相许?”月娇又打趣的道。

李月姐听到月娇这般说,不由的上前,没好气的就是一个毛粟子:“你这出的是什么馊主意,又皮痒了,讨打。”

“得,我不说了。”月娇精怪的吐了吐舌头,又继续去掐菜叶子。

“嗯,这也是可以的。”这时,月娥又一字一顿的道,还侧着脑袋沉思着。

李月姐突然觉得有些头痛,宣周不是不好啊,只是他的身份复杂了点,而他之前的一些行事,让李月姐总有一些莫测之感。

第一百二十五章 无风不起浪

果然,几天后,墨易就升了监仓主事,还兼着河工总甲,这在李家可是大事,即便是阿奶对西屋一向冷淡,这回也使不得出面,洗净了器具,祭了祖,之后,李月姐又带着一家弟妹去爹娘坟头上了香。

也算是告慰爹娘。

而随着墨易走流外进入流内,做了这个监仓主事后,镇上人又传言开了,都说李家要发达了,如今李家在柳洼是除了周家和郑家紧随其后的第三家。

李二叔坐镇抄关给杨东城当副手,而墨易管着河工,如今又兼监仓主事,李家在镇上的风头一时无两。

之后,李月姐和自家二叔借着这事请阿爷阿奶下山,快过年了,又缝这样的喜事,一家自该团聚。

李婆子想了想,便也应了,跟李老汉一起搬回了原来的屋子住。

李家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关系倒是更进了一步,有来有往的,虽还谈不上亲密,但倒也是一家人该有的样子了。

转眼便进入了腊月,随着几场小雪,干河渠两岸又披上一层薄薄的白,李月姐一早就开了档,几个码头的客人便坐在那棚里,喝着热腾腾的豆腐脑儿。

“喂,仓家的,怎么还没搬啊?”就在这时,一个管家模样的男子上前用劲的拍着仓家的大门叫。

“来了来了,这就搬,正在整理东西,管家先进屋里喝杯茶。”开门的是仓成婆娘,这会儿在也没有以前的神气了,勾篓着腰。带着点讨好的笑容。

李月姐在边上看着也有些唏嘘,早知这般,别整那些个妖娥子,这仓家日子将过的红火的很。

“那是查老爷家的管家。这是来收房子了。”边上,一个正喝着豆腐脑的客人道。

“怎么这腊月边的收房子啊?”另一个人问道。

“听说查老爷要嫁女儿,这房子打算给女儿做嫁妆的。”先前说话的客人道。

“嫁女儿?查老爷家的女儿好似还不大吧。我前几天还看她家妈子带着那丫头出来玩,才**岁上下。”又一个人凑上前问。

“不是这个女儿,是大女儿,听说夫婿死了,不愿在男方家里守寡,便回了娘家,我是听查家一个佣人说的。听说查大人正准备再为她另谋新婿,连这等院子都拿了出来,要知道,如今咱们麦场这房子,值大钱了去了。”那男子又道。

“寡妇啊。娶了不太吉利啊。”边上人嘟喃的道。

“这有什么,凭着查大人的权势,还有嫁妆,哪个男人娶了她都可以少奋斗十年。”有又那闲汉打趣的道。

众人一致点头。

就在这时,隔壁的仓家院门打开,仓成推着着一辆板车从大院里出来,板车上摆着几样家具还有几个包裹,那仓成婆娘手里也挽着一个包裹,另一只手还牵着仓大郎从屋里出来。几人刚刚出屋,那管家就啪的一声把门锁了。

仓家婆娘回头看了看,红着眼圈叹了口气。

“我不走, 我不走。”这时,仓大郎扭着身体,挣脱了仓成婆娘的手。转身用劲的拍门。

走在前面的仓成回来重重的打了仓大郎一个巴掌:“走,不走就打死你,这里已经不是咱们的家了,咱们回仓庄。”

仓大郎显然叫他爹这一巴掌给打蒙了,不吵不闹了,好一会儿,一手捂脸颊,嘟着嘴跟着仓家两口子身后,一家人,渐行渐远。走的有些萧瑟,而仓二梅已经在前几天嫁进了柳家。

李月姐远远的看着仓家三口走远,虽然有些叹息,但不会有太多的同情,种什么因结什么果,仓家一切都是自找的。

“喂,查管家,听说这栋院子,查老爷要给查大小姐做嫁妆的?”这时,一个有那心思的闲汉上前巴着那管家打听着。

“不错,呵呵,你小子也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成,告诉你,别说门,窗儿都没有,咱家大小姐说不定过段时间要嫁周家大少爷呢。”那管家看着那赖汉子一脸不屑的道,然后转身吐了口口水在地上便迈着官步走了。

“呸,狗仗人势,你家大爷只不过好奇的问问,那样的婆娘,爷还不稀罕呢。”那赖汉跳着脚伸长着脖子冲着那查管家道,惹的边上一群人直笑,赖汉跺跺脚走了。

“对了,刚才那查府管家说查大小姐要嫁谁?”这时,反映过来的人不由的瞪着眼问。

“好象是说要嫁周府的大少爷,不可能吧,周府的大少爷是周东源,他不是娶了李家的李金凤吗,娃儿都生了。”一人诧异的回道。

说到李家,众人都不由的压低了声音,谁让他们现在就在李家的豆腐摊上吃豆腐脑呢。

而李月姐此刻那心里也是翻江捣海一般,会不会是那管家说错了啊,周府的三少爷差不多吧?

可万一如果真是要嫁周东源呢,那金凤怎么办?李月姐想着,她甚至有一种预感,要娶查大小姐的说不定就是周东源。

“不可能,你们这些人别碎嘴造谣。”这时,方氏正好过来,听到摊子上的闲言,便气哼哼的反驳道。

“咱们可没造谣,明明刚才那查府管家就是这么说的。”摊子上的人辩解道。

“哼,我正好要去看小囡儿,我倒要去问问。”方氏回嘴道,然后转身进了屋,李月姐看她的脸色不太好,显然也是有些担心。

不一会儿出来,方氏就急急的出来,手里便跨着一个篮子,里面装了点心和小孩的衣服玩具,就朝周家去了。

自方氏走后,李月姐那心就没有一刻平稳的,希望那传言是假的,但总有一种感觉那是真的。毕竟自上回周家出事后,金凤生的那丫头就落了一个克家的名头,连带着金凤在周家的日子也越来越难。

若不是如今李家在柳洼地位不一样的了,金凤早不知怎么样了呢。难道前世自己没个好,今生金凤依然逃不脱那结局?

转眼,快中午。李月姐收了档,天又开始下雪了,回到屋后,李月姐又拿了几块豆腐去了东屋。

李婆子正在厨房里烧饭,李老汉在另一个灶头上煮着篾片。

“阿奶,我拿了两块豆腐来。”李月姐说着,将豆腐放在灶台上。

“你二婶之前急急忙忙的去周家。怎么回事?”李婆子正熬着汤,这会儿用勺子舀了一勺试了试咸淡,看到李月姐进来,便问道。

李月姐倒也没瞒着,便把之前听到了一些闲言跟自家阿奶说了。阿奶一听,那眼睛就瞪了起来,脸黑沉黑沉的,好一会儿没说话。

一边李老汉一叹:“金凤这婚事当初就不该由着她胡来,周家非良善人家。”

上次,周东礼被逐出家门,又收了监后,最后的判决下来,流配三千里。以他那公子哥的身体,十有八九是没命的了,自此,人人说起周家,都不由的咋舌,狠。对外人狠,对自家人更狠。

“事情都这样了,再说当初又有什么用,不过,金凤冲喜,倒底是让周老爷子过了那一关,如今又产一女,再怎么周家也决不能干那停妻再娶的事情,要知道,他们现在情形不太好,一个郑家够他们头痛的了,难不成还想再得罪咱们李家,咱们李家虽然没什么权势,但也不是由人撮圆撮扁的。”这时李婆子咬着牙道。

而李月姐的想法却跟自家阿奶不一样,她觉得周家干的出那停妻再娶的事情,虽然要得罪了自己家,但比起跟查家,自家又不值一提了。

查巡检原先虽跟周家合作,但更多的却是打着私利,而自上回素娥之事后,查周就开始交恶,而周家那边,查巡检后来干脆支持周家二房,使得周家大房在周家失势不少,如今周东礼出事了,周东源如果借此之机娶了查大小姐,那就能得到查家的支持,再凭着周家本来的势利,到那时,便是如今的郑家也不得不避其锋芒了。

只是这一切都得等自家二婶回来才清楚。

随后李月姐便阿爷阿奶聊了几句,又叮嘱荣喜照顾好阿奶,便回了西屋,浆洗着一应过年用的器具,又打扫了几个房间,之后就坐在炕上缝着过年的新衣,心里琢磨着金凤的事情。

月娥和月娇两边捡着豆子边轻轻的说话,还头靠头的,亲密的很,月姐儿看着会心的一笑,墨风在一边读书,镇学堂的先生今年要回乡过年,早早请假回乡了,因此,学堂里便早早的罢了课。

“给我看,给我看。”这时,月娇突然从月娥手里抢过几张纸。

“哎呀,小心一点,别撕了。”月娥站起来跺脚道。

结果月娇一不小心,手上的纸掉出来两张,正好落在李月姐身边,李月姐捡起来一看,每张纸上都写着密密的小楷,仔细一看,才发现全是一些小故事,有民俗的,有精怪狐妖的,居然十分的吸引人。

“月娥,这哪来的啊?”李月姐好奇的问。

“大姐,是月娥帮那宣先生做鞋子,宣先生便写给月娥看的,这故事真有趣。”月娇快人快语的道。

李月姐心不由的一沉,月娥帮宣周做鞋子,她是知道的,毕竟宣周于月娥有救命之恩,些许小事,也是应当,她没有太过问,可宣周写这些给月娥,那花的心思就不小了。

“大姐,故事很好看。”月娥扯着衣角,跟做错的事的低语道。

“嗯,不过,以后最好还是不要收这些,传出去对你不太好。”李月姐道。

“哦。”月娥应道,脸上却是有些失望。

李月姐不由的揉了揉她的头发,心里叹息,月娥性子太静了,平日除了做事,便没什么喜欢的消遣,而这些故事显然正对她的味了。

“那这样,以后让你二哥跟宣先生讨教这些故事,回来,让你二哥写给你。”李月姐终究不忍心了。

“嗯。”月娥立刻笑眯了眼,而李月姐觉得,在必要的时候,她该探探这个宣周的底。

第一百二十六章 偷人

转眼就是申时,风急雪骤,竟有大雪封门之势。

就在这时,突然听到外面院门嘣的一声被撞开,随后又就听到方氏压抑的悲鸣:“爹,娘,你们要为金凤做主啊。”

随后听到东屋门开,以及那呼呼的风声。

李月姐手上的衣服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一边月娥月娇也面面相觑,连一惯只知读书的墨风也抬起头,朝东屋张望着。

“外面冷,你们在屋里,大姐去看看。”李月姐连忙捡起衣服,丢在炕桌上的一边,下了炕,穿上鞋子,开了门,冷风哗的一下吹了进来,带着大朵大朵的雪花,冷的让人一个抖索。李月姐拿了一块头巾包住了半个脸,然后出屋关了门去东屋。

东屋的门居然大开着,李月姐进去,屋里烧着炕,但因为之前没关门,那屋子里的热气叫风一冲,便没了影,李月姐小心的掩上门。没了风,才感觉屋里渐渐回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