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陵哑然,之前被纪神棍说的心焦,此番听叶麒这么一讲,又觉得不无道理。叶麒看她懵懵的模样,觉得由衷可爱异常,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了她的头顶,长陵不自在的退后一步,“我在和你说正事。”

他的手滞在半空,然后尴尬的收回来,大约是发现这话题怎么哄都哄不开了,他终于认真的对上她的目光,道:“如果,你能在接下来半年内做成三件事,也许,我就可以不用死了。”

长陵眉头一皱。

这个没脸没皮的小侯爷,她说一句感激,他还真蹬鼻子上脸,要她为他办事?

“第一件,尽快恢复你的功力,过武试,参加武林大会,夺得盟主之位。”

长陵一呆。

叶麒踱出两步,眉梢一挑,“第二件,我打算将姓荆的、还有那姓沈的统统捆起来,向天下人昭告他们曾经犯下的滔天大罪,然后任凭你来处置……但是在此之前,你想做什么危险的事,得和我商量,不能随便单独行动,非做不可的时候,得捎上我。”

“第三件,尽快解除与符宴归的婚约,越快越好……”

他话还没说完,长陵没忍住打断道:“这三件事和保你的命有什么关系?”

“你不是说我六根未净么?这些事解决了,不就……诶,你就这么走了?”

看长陵转身就走,叶麒忙跟上前去,“这三件事有这么难么?”

“第一件,不需要你说,我也会去做,”长陵睨了他一眼,“第二件,我的仇我自己会报,不需要时时向你报备,第三件,本来就是假的事,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拐角处,叶麒快了长陵一步,挡在她跟前,“不一样,同样的事,有我没我,不一样。”

“叶麒,你是非要缠着我不可了?”

叶麒眼皮也不眨一下,“嗯,非缠不可。”

他这副死皮赖脸油盐不进的样子,换一个人站在当前,早就被长陵揍到祖宗不认了,可人家偏偏脆的跟团麻花似的,下手重了又要顾忌会不会直接把人打散掉——一根筋的越二公子真没辙了,只板着脸道了句:“爱跟着就跟着,别碍手碍脚就是。”

说完,直接绕开人,往前踱去,叶麒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道:“你放心吧,吾乃紫微星下凡,一身的仙气吊着呢,除非你点头,否则我绝不会偷偷跑去见阎王。”

他这话出口,长陵紧绷绷的嘴角非常轻微的松动了一下,仿佛满腹负荷真被后头这个满口妄言的小侯爷沾染了一点儿“仙气”,走起下山的路倒似有些飘逸了。

他们俩说话的空闲,七叔他们已经将坟冢原封不动的拼了回去,连墓碑旁的野花野草都重新铺好浇了水,完美的还原了之前的荒芜感。

原本七叔还想陪同他们一起,接收到小侯爷递来的一个凶神恶煞的眼神之后,七叔几人只好站在原地多喝了一会儿的西北风,才扛着铁锹下山回府去。

天刚蒙蒙亮,这会儿城门未开,两人奔走了一整夜都有些饥肠辘辘了。城外的乡野小店已经开了门,就是天色还早,没有客人,掌柜的一听到外头马儿的动静,就屁颠颠的奔了出去,看来的是一男一女漂亮的跟仙人似的,忙堆着笑脸迎上前道:“公子、小姐想吃点什么?”

“两碗阳春面,两碗馄饨,一份煎饼裹肉加一碟热锅豆腐,”叶麒看店内不透气,便就着外棚的座坐下,又问长陵,“你还想吃什么?”

“不用。”

“那就这样吧,喔对了,”叶麒对掌柜道:“再给我来一壶热水。”

出来做生意的没有眼不尖的,掌柜一看他们是贵人,自然不敢怠慢,等叶麒用热水烫好了筷子,热乎乎的面和煎饼就端了上来,热衷汤汤水水和肉的越二公子闻到香气,毫不客气的扒拉起来,第一口热汤下肚,顿觉彻夜疲惫扫空一大半。

叶麒端瞅着她吃饭的样子,觉得比自己吃还有滋有味,道:“我就说赶得及吃馄饨了吧。”

长陵见他光看不吃,不觉瞪了一眼过去,问道:“为什么要我夺盟主之位?”

叶麒咬了一口煎饼,说道:“你知道沈……为什么要开办清城院么?”

长陵摇了摇头。

她对此一直很费解来着。

叶麒压低声音道:“我打个比方,比如说这碗面是兵,那么这碗馄饨就是武林,煎饼果子是武林盟主。”

“……”什么跟什么。

叶麒道:“姓沈的手中没有多少面,他是靠煎饼才招来了一些馄饨,然后借着别人的面吃饱的肚子,但是别人的终究是别人的,他又没有本事抢过来,所以,不得花点心思招更多的馄饨,以免哪一天,借面的不给借了,他不就打回原形了?”

长陵没听太懂,“你是说……东夏都建了这么多年了,沈曜还只是个光杆皇帝?”

“嘘,再小点声。”叶麒轻声道:“说光杆倒也过了,不过当年他能拿下这半壁主权,最大的依靠就是部分的越家军还有武林之中的义军,后来魏行云自立门户,创了西夏,若不是我们贺家支持,东夏的疆域说不定只有现在的一半呢。”

长陵面色一沉,“所以你们贺家为什么要帮他?”

“贺家当时内斗不断,我爹我叔伯都死在战场上,小一辈的后继无力,我当时又还小,”叶麒默默捧起碗吸了一口汤,“最后不是投靠东夏就是投靠西夏,我又受了大公子临终嘱托,以为他是向着沈家的……唉,这些旧事只能说是时运所致,不提也罢。”

长陵听到这里,顿时觉得胃口消减了大半,又问:“东夏立朝也有七八年了,那些朝中大臣难道也不听皇帝的差使?”

“听自然是听的,可是大多数的朝臣就像豆腐,还是不顶用啊。”叶麒用筷子夹了一块,将豆腐在自己碗里分为了三块,“现在说白了,东夏的兵力分为三块,这两块外军大权,贺家在北,荆家在南,遍布各边境,而驻屯皇城的中军、宿卫军、还有宫内的羽林卫,自然是沈曜的兵马,至于这几年各州府新征的督军,也多是没有打过战的新兵……”

叶麒没有继续往下说,长陵却已经听明白了。

简单的说,沈曜当年靠着越家军和贺家军上位,他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既没本事把两家的兵马完全收服,自己的兵马又打不过荆、贺两家,所以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依仗他们——但另一方面,他继续利用自己的武林人脉,推行武举,创办了清城院,将天下学武之士尽揽于朝中,如此时日一久,等各军中塞遍了他手中培养的人,底气自然就足了。

这么一想,沈曜这个皇帝当的还是蛮窝囊的。

长陵想了想,又问:“你还没有说为什么要我去夺那个武林盟主?”

“这些年江湖一直都流传着一句话,‘中原有两个皇帝,但只有一个武林盟主’。”叶麒道:“天下群雄,除非是涉及两国战事,否则,但凡是武林正派人士,都不能不给盟主面子……换句话说,你若是当上了盟主,不要说是东夏,便是西夏的名门正派都得给你三分薄面,到那时,你想查什么,有人为你效劳,你想说什么,大家都会竖着耳朵听,不论他们听不听的进去,至少,你有这个说话的机会,不是么?”

十多年前的江湖,武林盟主给她的印象不过就是调解江湖恩怨的一个总管事,想不到到了现在,居然有了这么高的跨度,真是令人始料未及。

长陵问:“当年,沈曜是武林盟主,那后来呢?”

叶麒笑了一下,“说起这个,他还是沈盟主的时候,为防下一届武林大会被老一辈的高手夺了位,于是立了个‘天命不可为’的规矩。”

“什么意思?”

“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意思是说,过了五十岁的人该服老了,也管不动武林诸多大小事务了,当武林盟的长老可以,盟主之位就该让给年轻人。那时武林上下因为他为越家‘报了仇’,说的话基本没有反对的,何况那些老一辈的高手也懒得去争,这规矩就这么立下了。”叶麒摇了摇头,“可惜到了下一届大会,他那武林盟主的位置,还是让人夺了去。”

“是谁?”

“是西夏的人,名叫霍影,魏行云派去的。”

“是他啊……”

“认识?”

长陵点了点头,“以前我教过他一招半式的武功。”

叶麒:“……”

“现在呢?”

“你先把这煎饼给吃了,凉了就不酥了。”叶麒将盘子一推,道:“这位霍盟主在位期间,中原武林的风向明显都偏向西夏,所以沈曜一登基,才火急火燎的开办了清城院,就是生怕人都跑光了。后来又过了三年,东夏这边总算有人争了一口气,莫道云夺下了盟主之位。”

长陵微微一惊,“现任的武林盟主是莫道云?”

叶麒“嗯哼”了一声,“不过很快就轮不着他了。”

“为什么?”

叶麒笑道:“因为上年纪了啊,哈哈。”

长陵可没有心情和他一起“哈哈”,若到了武林大会时她内力未解,其他人不论,单是那个姓徐的就打不过。可这确实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若然她当真能夺得武林盟主之位,将沈曜、荆无畏的滔天罪行公之于众,为兄长正名,便不至于难若登天了。

她愁眉不展喃喃道:“难怪……荆无畏费尽心思也要荆灿去争这个位子……”

叶麒闻言一怔:“你说什么?荆灿?”

正要回答,前方传来一阵马蹄声,抬头看去,却见有四人策马往小店这边而来。

长陵一眼看清来人,心头微微一震。

是徐来风他们四人。

作者有话要说:

——来疯哥:嗨各位好,我又来客串了。

昨晚陵姐的那个“你”字撩倒了一群妹子,今天这样也不能算是推翻,只是陵姐骨子里原本就是对情义很看重,有时候她也并不会太刻意的区分友情、爱情,总之对她来说都重要(因为她其实在收获的情感方面蛮缺失的)。所以她会在意麒总,在意了之后坦诚说出来。总之,一切都会往越来越好的方向去走~

第六十二章 :香囊

徐来风一行人也不知要上哪儿去, 早早就出了城, 那姓童的镖头一口气叫了十几个包子, 其他人也不坐下, 就站在棚外等着, 看样子似乎还打算继续赶路。

原本他们也没有留意到其他客人,不过……这大清早天都还没亮透,棚外就坐着那么一桌男女——想不瞟到都难,徐来风只扫了长陵的背影那么一眼, 便好奇的走上前来。

长陵的余光一直在注意着他,听到脚步声临近的时候, 手中的筷子不觉一紧——难道是发现了?

徐来风在桌旁站定, 上上下下打量了桌上的菜色一番, 指着碟中还剩下一小块的煎饼碎, 问:“这饼里面裹着什么?”

叶麒友好答道:“炒肉末、韭菜、豆芽菜, 沾大酱滋味更足。”

徐来风一听立即回头,“童远,再添几块煎饼,要加酱!”

童镖头喔了一声,又进去同掌柜加菜, 徐来风回了叶麒一个礼貌的微笑后,多看了长陵一眼,赞叹道:“二位郎才女貌,正如煎饼沾大酱,绝配绝配。”

长陵:“……”

这人脑子没毛病吧?

叶麒欣然回道:“谬赞谬赞。”

拿好了包子和饼, 这几人就匆匆策马离去。人刚走远,叶麒就问道:“你该不会蒙面杀荆无畏的时候和他对过手吧?”

光看她方才的神色,叶麒便能猜出他们交过手,长陵不由一诧,“你怎么知道?”

“能让你注意到的人,不就只分为交过手和教过武功这两种么?”叶麒施施然端勺喝了一口汤,“方才这位落步沉稳,一听就是高手,但你连头也没有偏一下,可见你认得,但他没认出你,说明你蒙面了;我听说荆家前几日有刺客闯入,一转身又没了影,想来是你的手笔吧?”

上次她还觉得徐来风有闻一知十的本事,这样对比一下,那还是小巫见大巫。

长陵将筷子一放,平平道:“这人叫徐来风。”

叶麒长长的“喔”了一声,“东海岛岛主。”

“怎么,名头很大?”

“不算大,只是听说这小岛主自幼是个武痴,他爹便舍了千金万两搜集了不少武学典籍,黑的白的来者不拒,至于说练到了什么程度,倒是没有耳闻。你觉得他武功如何?”

长陵斟酌了一下用词,“深不可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