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娇现在十分之富,她的衣食住行各项用度全部有专门的供奉,不需自己出钱,不但不需要自己破费,她还有各处田庄的收益,因此手头阔绰,很有买东西不问价的派头。

和芙琴,芙楠兴致勃勃的买了一堆南方运来的苗木,她们一株也没认出来是什么东西,统统装在了马车上,准备运回长门宫中自己种种看到底是些什么花草。

还在一个隐蔽的小贩的货摊上看到了胡麻,就是芝麻,陈娇看到的第一反应就是:久违了,香啊!

立时扑上去把那一小罐全买了下来,一路抱在怀里不肯撒手,气得芙楠没办法,“您也不看看那罐子外面有多少灰土,使劲把它抱在身上干什么,赶紧给我去和那些苗木一起放在车上吧,放心,丢不了的。”

陈娇神秘笑,“还放到车上去干什么,抱都抱了,衣服脏了就回去再洗嘛,赶紧到咱们家酒肆里去,让他们热乎乎的烤几张加肉糜的面饼来,烤的时候给外面满满沾上一层这胡麻,我告诉你们,那可是香极了的。”

芙楠还要说,芙琴已经忍不住了,“真的啊,那咱们赶紧走,我早就饿了。来,娘娘,那罐子给我,我来帮你拿。”

三人嘻嘻哈哈,一路进了陈娇的酒肆,芙琴自行抱了罐子去厨房嘱咐他们用胡麻给烤几张夹肉面饼送上来。

“夫人,好兴致啊,这是又探望了长公主然后顺便出来走走?”

陈娇忍不住一笑,这人上回恶心故事没听够,还敢来,回头看看,笑道,“东方侍郎也好兴致啊,怎么我每次来这里都能遇见你。”

东方朔从一旁的桌边站起身来,“这家的酒最好,我早就是这里的常客了,所以夫人来容易碰到,夫人你若不信可以问问这里的掌柜的和小伙计们。”

他确实是这里的常客,不过自从上次遇到陈娘娘又一起饮酒聊天之后就更爱来了,终于被他又等到了一次,心里甚喜。

陈娇自从确定东方朔并没有回去向刘彻揭发自己悄悄出来逛大街的行径后,现在看他也不太讨厌了,她难得碰到个能说上话的外人,于是顺口邀道,“东方侍郎要不要上去坐坐?我今天让他们准备了好吃的,一会儿可以一起尝尝。”

东方朔一躬身,“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上楼坐下之后陈娇忍不住道,“我一直耳闻东方侍郎机敏多智,且风骨不同一般,谁知做事其实也不够厚道。”

东方朔一愣,“夫人此话怎讲?难道还是怪我上次得罪了你母亲的事情?”

陈娇摇头,“不是的,大家就因为你斥责董偃那件事才夸赞你风骨不凡,我虽然觉得你有些多管闲事,不敢苟同你那做法,不过个人心中对是非的判定不同,我也不想多说什么。我是说上次我给你讲的那桩民间奇案,你怎么招呼都不打一个,回去就讲给陛下听了?”

东方朔有些不好意思,“啊,夫人你怎么知道的?主要是你讲的那东西太有意思,我一直记在心里,有次和陛下说着说着话就顺口讲出来了。果然是没有征得你的同意,不敬之处还请见谅。”

陈娇颔首沉吟,“见谅倒也不难,不过嘛,东方侍郎你须得答应我一件事方可。”

“夫人请吩咐,只要是我能做到的,在下一定从命。”

陈娇眯起眼睛笑笑,“不难,你肯定做得到,我是想再讲一个给你听,你回去后务必找机会把它也原样转述给陛下。”

东方朔摸摸鼻子,“这事确实不难办,不过…为什么呢?”看看陈娇笑得有些古怪,心里颇有点疑惑,自语道,“找机会原样转述给陛下听?”暗自琢磨这说起来还要算是个邀宠的好事才对,不过上回陛下抱怨说是听完之后有些胃口不佳…忽然醒悟,“夫人你该不会又要讲一个十分凶残血腥的吧?”

陈娇含笑点头,“这种传闻奇事,不血腥就不好听了。”

东方朔无语,想了一会儿,无奈商量道,“夫人刚才不是说有好东西吃吗,可不可以先吃过之后再讲啊?”

这一边东方朔先是品尝了香喷喷的芝麻夹肉烤面饼和香醇美酒,之后又听了一个让他想把刚吃下去的面饼呕出来的凶案,痛并快乐着。

另一厢,平阳公主在自己的府里也是摸不着头脑,十分怀疑自己的人看错了,“她和东方朔在酒肆私会?谈笑风生,神情亲近?就是那个曾经让长公主和董君大失颜面的东方侍郎?这怎么可能?”

39不走运的平阳公主

平阳公主对于手下查来的事情将信将疑,实在想不明白阿娇怎么可能去和东方侍郎搅在了一起?

心想就算她实在耐不住寂寞,想要找人偷情那也不应该是和她母亲有很深罅隙的东方朔啊!

要知道,馆陶长公主这一阵子彻底沉寂下来,深居简出,不再去刘彻的皇宫中露面,在朝堂中也逐渐的销声匿迹,趋于无为,这些可以说,大多是拜东方朔所赐,那仇怨可是结得深得很了。

若是被人发现阿娇与东方朔有私交,先别说刘彻会有什么反应,阿娇的母亲馆陶长公主第一个就不能答应。

况且东方侍郎在朝中的口碑十分好,很有些气节风骨的,没可能会去做这种事情啊?

所以平阳公主十分怀疑是手下人的消息不准,不过疑惑归疑惑,这么一个到手的阿娇的大把柄,就这么白白放过,那可是太可惜了。

平阳公主思前想后,最终决定,还是要去向陛下揭出此事。

不过鉴于此事证据不足,疑点过多,加之前一向刘彻才专门嘱咐过她不要总是去和阿娇为难,平阳公主便不愿自己出面去做这个恶人,免得招来陛下的猜忌。

最好是能买通陛□边之人,‘无意间’将这个情况泄漏给陛下知道为好。刘彻要是不相信,觉得是有人在造谣生事那也怪不到她的头上;要是生气了,打算彻查追究,那她再出面提供证人也不迟。

可惜平阳公主比较的不走运,她将刘彻身边的人掂量来去,最后终于选定找上大夫韩嫣来帮她做这件事情,代为传话给刘彻。

选定韩嫣的原因有两点:

一是因为韩嫣和刘彻的关系十分亲密,不避内室的,说些此类闲话应该比较自然;

二是韩嫣这人性情随意,很有些骄奢不羁之气,不像其它的臣子动辄还要讲究些气节,礼法什么的,根据大家的经验,只要你送礼送得够重,韩嫣一般就会帮忙办事;

所以平阳公主特意备了一份厚礼送到了韩嫣的府上,请他有空暇时来见自己一趟。

果然,韩嫣收了礼后,一丝没有耽搁,第二日就去了平阳公主府上拜望,平阳公主听说韩嫣如此给自己面子,礼物收下后这么快就来了,心中颇为得意,须知韩嫣向来架子比较大,经常连那些王卿公侯都不放在眼里,对之礼数轻慢的。

连忙让人将他请进来坐,不一会儿,就见韩嫣衣着光鲜,神采奕奕的走了进来,“公主有什么事要我做尽管直接吩咐就是,何至于还要送那些东西来,这可真是太过见外了?”

平阳公主笑,“有什么见外不见外的,一点小东西,韩王孙不必放在心上。”

韩嫣向来都是快言快语,不耐烦和人多敷衍的,因此客气了几句之后就直奔主题,“不知公主找我来有什么事情吩咐?公主只管说就是了。”

平阳公主便也不再迂回,详详细细的讲了出来,“是有一件棘手的事情想要劳烦你,…你经常跟在陛下的身边,应该也知道陛下他最近对前皇后陈氏很是关照,…按理说,陛下喜欢什么女人,旁人不该多干涉,可你我都明白,陈氏不是普通后宫的女子,…我身为陛下的姐姐,总该替他多操些心…陛下有时心软,经常还要顾念着以前一点点小小的恩情,纵容那个女人,…可是那人却不知感恩,还行径不检,一心想要生事…唉,我和太后都一直十分担心…,此后…果不其然…我有家人看到她竟公然在大街上与其它男子私会…!”

“什么?!陈…陈娘娘被公主你的家人看到在外与男子私…私会!”韩嫣差点跳起来,“不会吧,是不是公主你的家人看错了?”

平阳公主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暗道阿娇这事情果然做得离谱,连韩王孙听了都这么吃惊,那估计陛下知道后也肯定要震怒了。

叹口气道,“我开始时也不能相信呢,可是我那家人是个稳重之人,在我的公主府上也效力快有十余年了,做事从来没有出过什么差错,在这种大事情上怎么可能敢乱说话?我后来又细细的问了他一遍,他说绝对没有看错…”

“公主说你那家人是在长安西市街上那间叫什么‘纵酒放歌’的酒肆里看到的?陈娘娘和东方朔坐在一起…谈笑风生…就是那位东方侍郎!…”韩嫣觉得自己气得牙疼,这么有板有眼的说法,他是相信公主的家人肯定没看走眼的。当然了,无意间撞到那是瞎说,九成是平阳公主专门派去盯梢的。

使劲压下了心头的火气,仔细想了想才问道,“那公主找我来说此事的意思是…?”

平阳公主道,“我想着这并不是什么好事,说给陛下知道,只怕陛下心里不会痛快,可要是因为怕他不高兴,就瞒着不告诉他,那我做姐姐的又觉得很不应该,所以想请韩大人帮个忙,挑一个陛下心情还好的时候,也不要提是我说的,就假意是你耳闻来的,把此事说给陛下知道,让他心里对那个女人的行径有些数。”

韩嫣挑挑眉头,“公主怕说了此事惹得陛下不高兴,那韩嫣可也一样有此顾虑啊。”

平阳公主笑道,“旁人去说,那的确是要有这个顾虑的,韩王孙不同,陛下再怎样也要给你留些面子才是。唉,我本来也是不想去多这个事的,可是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陛下被那…那人蒙蔽啊,陛下这里还在一心不计前嫌,总是想要照顾她,她却做出这种事情,我们怎样也得让陛下知道才好。此事有关陛下的体面,还请韩王孙多费些心才是,本公主事后一定还有重谢。”

韩嫣沉吟点头,“既然公主都这么说了,那韩嫣自当尽力,不过此事急不得,需要找机会,趁着陛下心情好的时候再和他说。确如公主所言,陛下现在对长门宫前皇后一直惦念着,要是冒冒失失的去他跟前说陈娘娘的不是,只怕陛下要怀疑是有人看到他最近对陈娘娘很好,心中妒恨,所以故意陷害。”

很有些深意的看了平阳公主一眼,“公主前些日不是也和长门宫那位有些不痛快,陛下当时还和我抱怨过几句。”

平阳公主脸上一红,暗道看来陛下一般事情都不瞒着韩嫣,他还什么都知道啊,有些担心,“陛下抱怨我什么了?”

韩嫣笑笑,“也没什么,公主毕竟是陛下的亲姐姐,陛下还能说什么?就是觉得夹在中间有些为难罢了,陛下他觉着前皇后现在看着也挺可怜的,希望公主你能胸怀大度些,别要总看她不顺眼。”

平阳公主松口气,“她挺可怜?嘿,陛下就是会心软,也不想想以前…”忍住了不再多说,“韩王孙你自己看着办吧,这也确实不能着急,务必要找个合适的时机,等陛下心平气和,听得进话的时候再告诉他。”

韩嫣稳住了平阳公主,又再笑纳了她一批谢礼,便告辞出来,这一下就不敢自己直接去长门宫了,只得当晚急忙派人去陈娇的酒肆里留了口信。

过了两日,陈娇传来消息,告诉韩嫣馆陶长公主给她在南方采购了一批漆器,后日会派人送去长门宫,让他混在送东西的车子上进去。

韩嫣为此还特意装扮了一下,穿了一身很不起眼的平民服色,跟着长公主府送东西的车辆进了长门宫。

陈娇看到向来锦衣玉带,穿着打扮比自己还要仔细无数倍的韩嫣忽然变了个形象,不由十分好笑,不过也知道他这么折腾肯定是出什么事情了,因此不敢乱开玩笑,顶平了脸问,“韩嫣,到底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你来见我要这么谨慎?”

40对策

韩嫣为着避人耳目,穿了一身很不起眼的平民服色,混在馆陶长公主府给阿娇送东西的车辆中进了长门宫。

陈娇对他的新形象十分感兴趣,都说人靠衣妆,其实也不尽然,像韩嫣这种极品风神俊朗的人物,那就是穿什么都精神,估计就算是破麻袋片披在他的身上也能被他穿出别样风情。

韩嫣心里着急,直接就问道,“娘娘,你最近是不是私下里出去会过什么人了?”

陈娇一惊,收敛起看稀罕的心思,“出去会人?韩嫣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可是被陛下明令幽禁在长门宫中的废后,怎么有资格明目张胆的出去会亲访友?”

见韩嫣沉着脸看她,就眨巴眨巴眼睛加上一句,“就算出去,那也是悄悄的出去,所以除了我母亲,其它不会去见什么人的。”

韩嫣挑起一根眉毛,“真的?”

“当然是真的,这种事情我骗你干什么,以前我每次出去有什么见闻,回头不是都要原原本本的和你说一遍吗,哪有瞒着你的时候。只有最近这一次,因为一直都还没有见到你,所以还没顾上说,我告诉你啊,前两日我在街上买到一样好东西,还遇到了东方朔,和他在酒楼上坐了小半日…坐了小半日,东方侍郎他…”看看韩嫣发黑的脸色,终于明白他说自己出去会的人是谁了。

韩嫣要气死了,“娘娘!你知不知道你和那什么东方侍郎在外私会被谁的人看到了?是平阳公主的家人啊!她一定是从上次陛下还向着你说话起就留上心里,这个家人九成是她专门派出来窥探于你的,你偏偏就立时送出这么个大把柄给人家抓!亏得平阳公主先来找我,想让我帮她给陛下传话,万一她要是找了别人,你可要怎么办!…”

陈娇被他教训得直缩脖,暗道平日里小看他了,原来发起脾气来也挺吓人的。

至于惹得韩嫣发脾气的原因,陈娇也觉得侥幸,这事要是被加油添酱之后,冒冒失失的直接捅到刘彻跟前去了,还真说不准表弟会有什么反应。

反正会于自己大大的不利,那是肯定的了。

“韩嫣,你先别急着教训人嘛,平阳公主是怎么和你说的,你先细细的再和我说一遍。”

韩嫣也觉得现在教训人于事无补,忍了忍,压下心头的闷气,详详细细的把在平阳公主府上听到的话转述给陈娇听。

最后道,“我只能拖她几日,时间再久平阳公主就会起疑心,到时只怕就要绕过我,另找一个人或是她自己去和陛下说了。”

陈娇点点头,“原来是这么一回事,”站起身来在屋中转了两圈,沉吟道,“确实麻烦,也难怪你要着急了。”

又再转了几圈,停下来对韩嫣道,“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平阳公主要是打定主意要挑我的错处,那就算这次躲过了,以后也总有被挑出来的时候,我可不能就这样坐等着她来找麻烦。”

韩嫣受不了她,“娘娘,你先别想这般长远,把眼前这关过了是要紧。”

陈娇坐下,“唉,我知道,让我想想啊,该怎么办才好呢…”

正在低头苦思,忽听韩嫣问道,“娘娘,那个东方朔高得像竹竿,经常乱说话,还得罪过窦太主和董君,有什么好?你怎么能看上他呢,你到底是什么时候看上他的?”

陈娇向来不太能一心二用,这会儿正在冥思苦想,怎么对付平阳公主准备去刘彻那里打她的小报告这件事,所以就对韩嫣的问话反应不彻底,茫然答道,“东方侍郎人很聪明,说话也挺有意思,身材高…身材高也挺好啊,气宇轩昂不是,我一直没人陪的,身边除了芙楠、芙琴就是几个小内监,遇到他也算有缘,所以就愿意…愿意多和他聊聊。”

“娘娘!”韩嫣提高声音。

陈娇被吓了一跳,连忙坐直身子看他,“怎么了,韩嫣?”

“怎么了?你,你,你就因为这种原因看上他了!

“我,我看上他了?你…这个‘看上’是什么意思啊?”

韩嫣两条漂亮的眉毛微微皱起,“还能有什么意思,娘娘你难道不是和他那般关系?”

陈娇瞪圆了眼睛,连忙澄清,“你少乱猜,我和那位东方侍郎什么事都没有,就是他很喜欢我那家酒肆里的好酒,经常会去光顾,我们就碰到了那么两次,后来被他猜出来我是谁,我就想要和他打个商量,让他别要回去后把在大街上看到我的事情说出去,于是就请他喝酒…后来就想主意多拖他一会儿…再后来听说他把我讲给他听的奇案又拿去给陛下讲…”

说到这里加一句,“你不也是干了这种事。”

看韩嫣张口无语,又接着道,“我觉得挺好笑的,上次去酒肆正好又遇到他,便干脆再讲一个‘有意思’的给他,让他回去继续向陛下转述。”

韩嫣很是怀疑,“有‘意思’的?是不是又是那种断手剔骨之类,让人听了毛骨悚然,过后不是吃不下饭就是睡不着觉的?”

陈娇吐吐舌头不答,算是默认了。

费了这半天口舌,才终于打消了韩嫣的猜疑,陈娇舒口气,看韩嫣的脸色也缓和了不少。

歇了一会儿,言归正传,“到底要怎么应付平阳公主?”

陈娇想了半天道,“我觉得这其实真的不是什么大事,与其等她去陛下面前添油加醋的毁谤于我,还不如我自己先去和陛下提提,就说我有次忍不住去长安的街市上转转,偶遇过东方侍郎,还听他说了几句趣话,让陛下心里有数,知道是怎么回事,日后再听到别人乱告状就不会轻易相信了。”

韩嫣想想,好像也只能如此了,“那我这两日去和陛下提提,就说你让长公主送了我一份礼,想让我提醒陛下有空时来看看你,陛下最近挺爱来长门宫的,估计有了这个因头他应该就会来了。”

陈娇张大嘴,“韩嫣,不会每次人家求你在陛下面前说说话,或者是美言几句什么的,你都是这样老老实实的去和陛下说的,连人家给你送东西求你帮忙的前因后果也要告诉他。”

韩嫣点点头,“是啊,一般我不想费心的时候就直说,其实不管我说什么,愿不愿意给他们面子最后还是要看陛下的意思,我这般直接告诉他,他才会心里舒服。”

陈娇很佩服,这才是跟在领导身边办事的至高境界啊,若说韩嫣所处的那个位置,没人讨好送礼,那谁都不会信,刘彻那么精明,肯定更加明白,这样大大方方说出来,不失为一个明哲保身的手段。

一转念间又怒道,“怎么连我的事情你也不想费心?”

“怎么会,我这么说陛下才能相信啊,我可是为了娘娘你说了谎话的,你什么时候有送礼给我了,我还要平白担个收了礼的恶名呢。”

陈娇这才不计较了,敲敲自己的头,“这次事情应付过去之后,我可一定要安分守己一段日子了,嗯,我决定这一整个冬天哪儿都不去,只专心待在长门宫中,一定要让那些吃饱了饭没事干,总想盯着我的人还有陛下都看看,这世上最老实的人非我莫属。”

韩嫣从来都爱直言揭穿她,“娘娘是怕冷懒得出门吧,这里又没有外人,你就别使劲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两人又再细细商量了一下在刘彻面前的说辞,韩嫣就起身要走了,准备跟着馆陶长公主送东西的车辆一起再混出去。

陈娇跟他不客气的,挥挥手,“你自己一路小心,在陛下面前说话时也谨慎些,对了,我上次买到些胡麻,还想做东西给你吃呢,香极了,不过今日肯定来不及,算了,下次吧,我给你留些。”

韩嫣答应了,走到门口又回头,“娘娘,你可别再因为没人陪,觉得寂寞就乱和外人见面,那样太不稳妥了,我也可以陪你的,怎么陪都可以,你找我就是了。”

陈娇看着那俊逸的背景使劲眨眼睛,“这么大方,怎么陪都可以???”

41意外之喜

韩嫣办事一向很麻利,他回去后的第三天,刘彻就施施然的来长门宫看陈娇了。

见面就笑,“阿娇还挺会想办法,想见朕了就去找阿嫣传话,只不过你和他那么客气做什么,还要送份礼给他?阿嫣也不是外人,朕以前做太子的时候,去找你时哪次不是带着他一起啊,你那时候不也挺喜欢他的,后来…后来嘛…,”说着自己也有点不确定起来,问道,“你们倒是不怎么见面的,是不是因为大家年纪大了,所以他才慢慢不便来见你?”

陈娇好笑,“陛下不记得了?嗯,那是因为我后来脾气太差,总是对韩嫣摆架子,他吓得不敢见我了。”

刘彻听她这么一说,也想了起来,跟着一齐好笑,“原来这样,朕还奇怪是怎么一回事呢,说起来,阿娇啊,你那时候的脾气是挺大的。”

陈娇暗道,我那个时候有大靠山在背后撑着,比你还威风呢,脾气大点算什么,你不是也得照样忍着。

将刘彻请进内室坐下,“我前些日发现一个很好的吃食,就想也找机会让陛下尝尝,正好也有好久没见陛下了,所以干脆找韩王孙帮我传个话。”

“吃食?是什么?能让阿娇夸奖的一定是好东西。”

刘彻如今一到长门宫就浑身惬意,阿娇现在的心思不是吃就是玩,她又十分会吃会玩,连带着她身边的人也能一起跟着心情愉快,悠闲度日。

“是胡麻,陛下吃过没有?从西域过来的,长安这里很少能找得到。”

“胡麻?有意思,前两日东方朔才和朕提起过,说是此物味道非常之香,他才有幸尝过一次用胡麻来烤…烤的什么东西,朕记不清了,据说味道确实很好。”

陈娇大呼侥幸,她这里还在绞尽脑汁的想一会儿怎么能不着痕迹的把话题转到东方侍郎身上去呢,刘彻这就自己提起来了。

连忙接口道,“哦,是烤胡麻加肉面饼,那还是我请他吃的呢,没想到东方侍郎对这东西印象这么好,都去陛下面前夸赞了。”

刘彻一愣,“是你请他吃的,阿娇,你什么时候…?”

陈娇有点不好意思,搓搓手,“唉,我前些日实在闷得慌了,就带着几个侍女去长安的西市东市里转转,想看看有什么远道来的稀罕货物没有。那日正好买到一小罐胡麻,便就近去一家酒肆里让他们烤些面饼来,我和侍女也歇歇脚,东方侍郎正巧那日也去那里喝酒,就顺便也请他尝了尝,东方侍郎说话十分风趣,逗得我那两个侍女笑了好久。”

刘彻很想瞪眼睛,这可真是屡教不改,前两次阿娇擅自出长门宫就被自己碰到过,当时碍于情面,没好意思多说,她竟然就大刺刺把这当成惯例了。

可是听她说是闷得慌才会带着侍女去街市上走走,堂堂的皇家贵胄竟然落魄到只能找这种小消遣来打发时间,这让刘彻又如鲠在喉,没法说出来斥责的话。

愣了一会儿才道,“朕上次不是说了吗,你要是想出去就来告诉朕,朕派人护送你,这样自己乱走成什么话!那东方朔是个好色之徒,你以后少理他。”

陈娇没想到刘彻竟然给了东方朔这么一个评语,十分诧异,小心赔笑道,“我怎么好为了这么点小事总去劳烦陛下,下次让母亲多派几个人给我好了。”

刘彻不做声,在心里慢悠悠的寻思。

当初下旨把阿娇贬到长门宫,他那就是决心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她了,准备让她在长门宫中自生自灭,自己在她的有生之年,一直提供给她皇后应有供奉,那就已经是仁至义尽。

无奈事情的变化和他自己预想的很不一样,皇帝也是有亲情和恻隐之心的,自己隔三岔五的要来和阿娇叙叙旧,享受一下人家的温言细语,美食歌舞,然后还假装不知道这人是一直被自己幽禁着的,这好像也说不过去。

虽然以现在的形势来看,暂时是不可能把阿娇接出长门宫的,不过偶尔让她出去透透气总能做得到。

阿娇现在十分的老实,不哭不闹,有什么委屈也都能自己忍着,从来不会拿出来让刘彻为难,所以刘彻觉得自己也应该主动照顾照顾她的情绪。而且阿娇现在十分的爱玩,要是直言自己同意她可以偶尔出去转转,她一定会十分高兴的。

果不其然,陈娇听表弟忽然大方,说要去和姑姑馆陶长公主打个招呼,告诉长公主陈娇回家探母期间,如果想要外出,那务必要派足随从跟着,不可掉以轻心,外面街市上鱼龙混杂,还是很乱,被人冲撞到就不好了,顿时心花怒放。

这言下之意不就是说他同意了自己可以经常私下里出去走走放放风什么的只要,带够随从就行。

多带几个随从那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出门在外,人手多点既威风又安全,陈娇以前不是不愿多带,主要因她每次都是悄悄溜出去的,需要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多谢陛下!”陈娇高兴得眼睛都亮了,认为表弟也不是那么总不招人喜欢,间或也会冒出那么一星半点的可取之处,甚至隐隐有些后悔,不该又让东方朔去给他讲那个影响胃口的凶案。

此事没法挽救,只好热情奉上胡麻烤饼,请他多吃点。

刘彻对这个口味不是很感兴趣,虽然也承认挺香的,不过尝尝就算了。

等到陛下回去后,陈娇赶快就派人传信给韩嫣告诉他一切顺利,不但顺利还有意外之喜,自己以后逛街去酒肆都不用偷偷摸摸的了。

韩嫣很佩服,暗道阿娇还真有办法,这也就是她已经无心后宫之争,不然王太后和平阳公主的顾虑和担心就不无道理,只怕陛下的后宫还真要有得乱了。

过了两日之后,按照计划,韩嫣又再去登门拜访平阳公主,告诉她自己已经旁敲侧击的和陛下提了提有人看到前皇后和东方侍郎在西市街上碰面的事情,谁知陛下早就知道了,还让他不要大惊小怪,那不过是阿娇出门时偶然遇到东方朔,顺便寒暄了两句罢了。

平阳公主大惊,“陛下他早就知道了?还这么不以为意,怎么可能这样?”

韩嫣‘帮人帮到底’,干脆原原本本告诉她,“好像是陈娘娘有次自己和陛下聊天时顺口说出来的,如此看来,公主你那家人说话只怕有些夸张了,陈娘娘和东方侍郎之间肯定没有什么不可见人之事,否则她自己是万万不会和陛下说这些话的。”

平阳公主不认为是自己的家人看走了眼,她只是觉得陛下对阿娇纵容太过了。忍不住问道,“韩嫣,你一直是跟在陛□边的,他的心思应该也比别人知道得更清楚,你看陛下他是否会有意将长门宫陈氏再接回后宫之中?”

韩嫣一凛,这也正是他自己十分担心之事,只不过觉得多想无益,所以一直刻意不去想它,不意今天被平阳公主当面问了出来。

沉吟道,“这个嘛,…按理说是没有可能的,陈娘娘她到底身份不同一般,就算现在是被贬,幽居在长门宫,但也一样享有皇后的供奉,要是陛下硬把她接回宫中,那卫皇后要被置身于何地?卫娘娘育有皇长子和两位公主,还有长平候那样战功显赫的兄弟,陛下现在正是要对匈奴用兵之时,一定不会做出此等让卫家尴尬的事情。”

看看平阳公主,再加上一句道,“况且还有公主的情面在其中,陛下自然也要顾及到的。”

平阳公主稍许放心,“韩王孙也是这么看的,唉,我其实也一直这么想,可是陛下他近来对阿娇好得过份了些,哪有当皇帝的动不动就去冷宫中探望废后的道理,还…还能允她随意进出,这算什么!”

韩嫣劝道,“公主也别太过担心了,陈娘娘她因是陛下的表姐,又是从小一起长大,陛下所以会多记挂着她些也是有情可原。”

平阳公主点头,暗自下定决心,看这个架势,只凭自己一人之力只怕还真拿阿娇没有办法,还是要再去找母亲王太后商量一下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