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祖籍闻喜!”这少女虽然很有追根问底的架势,但是并不讨人厌,反而显得天真可爱,而且这些事情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那边,少女还想要再追问什么,一个看起来弱冠之年的男子出现在甲板上,他看着温文儒雅,言语也极为谦和:“原来是裴公子,在下宋师道,小妹失礼了,宋某代小妹向裴公子赔罪!不知裴公子此行何往?”

裴宣含笑道:“原来是宋公子,令妹天真率直,哪有什么失礼之处!裴某却是要去竟陵!”

宋师道开口道:“宋某此次正要入川探望家姐,正好与裴公子同路,不知裴公子可愿与宋某同行?”宋师道的性格与宋缺大有不同,宋缺此人自号“天刀”,性情孤傲,要不然也不会做出为了一个“天”字追杀席应的事情。但是宋师道性子就显得比较柔和,往往与人为善,这回见裴宣虽说年纪不大,不过十五六岁模样,一身气度却是不凡,自有潇洒磊落之气,他家学渊源,有宋缺这么个父亲,哪怕学的是剑法,但是眼力却是不凡,裴宣乘坐的不过是小舟,自然不比大船平稳,江山颇有风浪,裴宣立足却极稳,且虽说两船离得不远,但是在大江上对话,也与寻常一般,可见功力,再一想,裴宣是楼观道弟子,瞧他做派,却不是那种寻常子弟,只怕是楼观道内某位真人的真传弟子,因此,更起了结交之心。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裴宣既然有心踏进这一滩浑水里面,自然也要见识一下这些风云人物,因此,自然欣然答应下来。给他操舟的船家本就是楼观道的人找来的,裴宣出手也大方,直接给了他一个足有十两的银锭子,然后便飞身而起,中途又在水面上稍一借力,不过须臾时间,便已经落到了宋家的船头。他用的便是逍遥派的凌波微步,楼观道的禹步固然也是不传之秘,但是,论起轻盈美观,却不比凌波微步,且凌波微步并不消耗内力,又能调息回气,自然是不二之选。

宋玉致见裴宣这般而来,吃了一惊,掩嘴道:“这是什么轻功,这般好看?”

宋师道却对裴宣更加重视起来,这等轻功,竟然能在水面借力,想来也是楼观道的不传之秘,再想起来,百年前北周的时候,楼观道一度以一观之力,压得佛门喘不过气来,如今即便一时有些没落了,底蕴却是不凡,看起来,裴宣在楼观道中绝对是被重点培养的天才。

裴宣在船头站定,对着一边惊讶的宋玉致道:“这是本门秘传,名唤凌波微波!”

宋师道赞叹道:“休迅飞凫,飘忽若神,凌波微步,罗袜生尘,果然名副其实!”

裴宣这边谦虚了几句,那边宋玉致笑道:“大哥,裴公子你们两个你来我往的,什么时候是个头!”

宋师道也笑了起来:“是我迂腐了,都是江湖中人,不比拘泥这些小节,那裴公子,里面请!”

裴宣也是一笑:“宋二小姐真是颇有侠气,倒让裴某显得小气了!”

不得不说,宋师道这人很容易让人生出好感来,无论言辞举止,他很容易迁就别人,哪怕面对的是自己的妹妹,天生缺乏侵略性。作为宋阀的少主,这般性格,也就只能守成,开拓却是不足的,这也是很多强势的父母都会遇到的问题,最典型的,莫过于秦皇汉武,儿孙不肖似自己,反而显得软弱,只能叫他们恨其不争了。宋师道在家由宋缺做主惯了,性格里面天生缺乏了那种杀伐决断,在这样的乱世,这样的人,显然是吃不开的,难怪最后弄到宋缺只得赔上自己的女儿,选上一个寇仲了,自家儿子,那就是扶不起的阿斗啊!

裴宣一边跟着宋家兄妹两人进船舱,一边分析着宋师道的性格,最终唯有摇头,有子如此,宋缺如今又专注天道,又有宁道奇慈航静斋的牵制,不可能亲自出手,比起李阀来,宋家的确缺乏竞争力。裴宣不由有些苦恼,难道自己还是得去支持寇仲那种小混混不成?这可不是什么好主意。

作者有话要说:

20闲话

宋家这次干的又不是什么贩卖私盐的勾当,却是因为之前宋玉华嫁给了解晖的长子解文龙,兄妹两人很久没见过自家大姐,因此便起意前往巴蜀独尊堡探亲,宋师道已经是成年了,宋家也有意让他们在外见识一下,因此便同意他们出行,虽说明面上没带几个人,但是暗地里面,自然也有人保护。没办法,在这样一个讲究多子多福的年代,宋缺为了个梵清惠,回去之后干脆觉得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了,直接娶了个丑女为妻,最终除了宋师道之外,不过得了两个女儿,然后便一心追求天道。也就是说,宋师道就是宋阀唯一的继承人了,要是宋师道出了什么问题,只怕宋阀立刻就要内部生乱,如此一来,宋家哪能忽视宋师道的安全呢?

不管,尽管暗地里那些若有若无的呼吸与气机在裴宣的感应中表露无疑,不管,他对此也没什么压力,以他的武功,这些人对他的威胁实际上比较有限,毕竟,宋阀再厉害,也不可能给自家少主配备一群宗师级的保镖,不过是一流二流之间罢了,只是修炼了一些隐藏气机的武功,估摸着还擅长刺杀与合击之术,但是这些对付寻常的高手也就罢了,对裴宣这样的,着实差了点火候,裴宣境界上算起来是宗师级别,论起内力来,便是大宗师也未必比他强到哪里去,毕竟,北冥神功这样作弊式的武功,这个世界可一直没出现过。就算是不死印法,实际上也就是如乾坤大挪移那样借力打力的功夫罢了。因此,裴宣的功力积累极为深厚,别人耗不起,他耗得起。

作为主人的宋师道自然不会想到自己请来的客人心里盘算的是什么主意,若是知道裴宣琢磨着自己跟他暗地里面那些保镖的武力对比,只怕修养再好,也要生出气恼来了。

正因为他不知道,因此,他才可以风度翩翩地热情招待裴宣。不过一会儿时间,船上的下人已经送上了一桌酒席,三个人一起入了座,也不管什么食不言之类的规矩,一边用餐,一边谈笑起来。

宋师道是个很好的谈话对象,他总能跟你找到话题,天南海北,从岭南的习俗说到海上的风光,又说起沿途的风物,引经据典,倒不像是江湖世家出来的人,反倒是饱读诗书的儒生了。裴宣有着三世的见识,自然也不会显得孤陋寡闻,说起一些典故诗词来,也是信手拈来,叫宋师道赞叹不已。

宋玉致这会儿也就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女罢了,性子里面还带着几分天真烂漫,她是家中的幼女,家人对她都颇为宠爱,因此,言辞间便没有多少顾忌,很快便问道:“裴公子去竟陵,不知所为何故?”

裴宣笑了笑:“不过是去拜见一位故人罢了!”他也没说错,鲁妙子原本是杨素的家臣,那会儿常在长安,与楼观道的人颇有一些往来,自然算得上是故人。

宋玉致眼中闪过好奇,但是良好的家教使得她即便如此,也不会刨根问底,只是说道:“我跟哥哥这是第一次出远门呢,裴公子你呢?”

裴宣点头道:“我也是刚刚出师,然后便想着出来走走!”

宋玉致睁大了眼睛,惊叹道:“楼观道十几岁就能出师吗?”

裴宣笑嘻嘻道:“这倒不是,是我师父嫌我留在山里面,老是给他添乱,把我赶出来了呢!”

这话一听就是在开玩笑,宋玉致不由嘟了嘟嘴,显得很是可爱。宋师道却是问道:“年初圣上要御驾亲征高丽,去年的时候还下诏,要我们宋家出兵跟随,家父却是拒绝了,不知楼观道是否也受到了征召?”

裴宣点了点头,说道:“圣人欲征伐不臣,楼观道也是圣人治下,自然不能不从的,不过,楼观道多是清修之人,观主也就是遣了几位弟子随行保护陛下罢了!”

“不知裴公子以为,此次征伐高丽,是否能得全功?”宋师道问道。

裴宣摇了摇头,说道:“圣上此次出征,太过仓促,国内本就多有不宁,各世家也各有打算,或许一开始能够顺利,一旦受挫,只怕接下来只能无功而返!圣上实在太过心急了些!”

宋师道听着点点头,宋缺也不是很看好杨广这一次御驾亲征,按照宋缺的话来说,杨广做晋王的时候,尚且可以称得上是少年英雄,英明神武,如今,却是急功近利,好大喜功,弄得民怨沸腾,若是这次出征受挫,只怕杨广威望更是要大降,下面的人更是要生出异心来了。

宋玉致忽然叹了口气:“为什么你们男人总是喜欢说这些事情,不打仗不好吗?”

裴宣笑了笑:“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高丽小国,若能安分守己,自然两厢无事,但是事实上,这些年来,高丽与突厥勾结,又支持契丹人,肆虐北方,杀人掳掠,无所不为,又多有不臣之举,若如此朝廷都毫无反应,只怕西域诸国都要起了异心,与朝廷为难了!更有突厥,虽说已经分裂为东西两部,但是论起实力,依旧极为强大,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若不能打怕他们,苦的还是中原百姓!圣上本意是好的,只是用错了办法,太过急切罢了!”

宋玉致对此却只觉得索然无味,她又是叹息一声:“你也就比我大两三岁,说话竟是与我爹爹一般,都是这些大道理!”说着,便干脆起身离去。

裴宣不由愕然,宋师道苦笑一声:“小妹被宠坏了,有些任性!宋某自罚三杯,代小妹赔罪!”

不等裴宣开口,宋师道直接了当,便连罚三杯,反正这年头的酒,也不过就是后世啤酒的度数,这点小杯子,喝个十杯八杯,那是半点问题也没有了,然后宋师道便凑上来问道:“裴公子既然说圣上用错了办法,不知裴公子以为该如何呢?”

作者有话要说:

21道不同不相为谋

裴宣捏着一只小巧的青瓷酒杯,看着杯子里面的清亮的酒液,轻笑一声:“这事说简单也简单得很,只需边军每年春夏季节,出动骑兵,无需攻城,只需杀伤高丽农人,烧毁农田,高丽虽说土地肥沃,但是毕竟是北方苦寒之地,一年也不过能收获一季粮食,只需两三年时间,高丽将陷入无粮可用,无人耕作的地步,且农夫本身便是高丽兵马来源,高丽无兵无粮,必将生出内乱,届时,朝廷无论是什么打算,自然可以从容布置,不需花费太大代价,即可拿下高丽,届时再迁徙汉民充入辽东,久而久之,辽东便也是汉人的天下了!”

“可是,这未免显得过于狠毒了!”宋师道显然不能理解这样的做法,看着裴宣的目光也带出了一点异色。要不是裴宣显露的武功的确是道家的气象,他都要以为裴宣其实是魔门中人了。尤其,魔门中有个真传道,自称道门嫡传,实际上也就是被道门分离出去的一支,不过那一支最有代表性的武功其实是道门的合籍双修之术,早在汉朝的时候,便不再是道门真传,变成了左道旁门,最终归入了魔门。人家就算是冒充,也没人敢冒充楼观道,瘦死的骆驼还比马大呢,楼观道哪怕没落了,也是道门领袖,真传道在魔门中本就是没多大势力,某种意义上来说,尚且还不如花间派,哪怕假称自己的老君嫡传,也不敢在这种事情上,触楼观道这样正统的眉头。

裴宣对此不以为意,他也懒得解释,从这句话就可以知道,为什么宋师道自始至终,都没人真的将他视作对手了,实在不是做枭雄的料子,在这样人命不如狗的乱世,自家的百姓尚且不能怜悯,何况是敌国之人。最好的敌人,就是死去的敌人,这年头,不讲什么人道,儒家也被道佛两家压制得喘不过气来,尤其,距离胡人当道的时候还不是很久,胡人何等凶残暴戾,五胡乱华之时,将汉人称作“两脚羊”,行军打仗干脆就以汉人为食,哪怕后来鲜卑人入主中原,推行汉化,但是,为了延续统治,对汉人依旧极为严苛。裴宣的母族崔氏,曾经就在那时候受到过灭顶之灾,几乎断绝了血脉。因此,此时民风依旧悍勇,这也是为什么造反的人层出不穷的缘故。对于杀戮敌方百姓,没有人会有多少心理障碍,宋师道出身宋阀,居然这般迂腐,实在叫人无话可说,真不知道,宋缺这等凶威远播的英雄豪杰,怎么就生出了几个和平主义者的儿女!

既然话不投机,裴宣也没必要再热脸贴着别人的冷屁股,很快便借口已然饱足,便起身告辞,宋师道也是苦笑了一声,他虽说有一股子柔软心肠,但是其实理智告诉他,裴宣说的办法,即便不是最好的,在如今这样的情况下,也是最合适的,裴宣年纪比他还要小上两三岁,却又这般见识决断,这也让宋师道心中不由有些黯然起来。

宋家既然邀了裴宣上船同行,裴宣也不能不告而别,干脆便跟着宋家的下人进了给自己安排的一个船舱,宋家本是五胡乱华的时候,南迁的士族,家中仆从也是进退有度,哪怕见裴宣与宋师道有了分歧,却也不因此怠慢了他,对他也颇为恭敬。见裴宣对此习以为常,并无半点局促之感,更是相信裴宣也是出身不凡,态度更是好了三分。

因为是逆流而上,因此,船速实在是快不起来,接下来的几天里面,裴宣依旧在船上,别人的地盘上,不好演练武功,平常也不过是修炼一下内力罢了,尽管宋师道觉得自己跟裴宣不是同道之人,不过还是尽了作为主人的本分,对裴宣热情招待,见裴宣是初出江湖,宋家消息灵通,便常常跟裴宣讲些江湖轶事,裴宣在终南山的时候,一般就是跟师父张果在山中修炼,外面的事情,也只有歧晖或者是他派的人过去的时候,才能知道一些,他也懒得多打听,无非就是那些事儿罢了,魔门跟佛门都没什么大动静,江湖上如宋缺石之轩这一辈的高手已经很少出手,如今出现的,也就是年青一代的人罢了,而且还不是什么主流大门派的,主流大门派新生的一代多半还没到出师的年纪呢!

不过,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总算保证了宾主尽欢的表象,到了竟陵,裴宣便告辞,下船离去。宋师道与宋玉致两人在船头送别,等到裴宣的身影已经看不到的时候,一个中年人从暗处走出来,看了宋师道一眼,最终叹了口气,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22鲁妙子

裴宣下了宋家的船,便直接转道往飞马牧场而且,竟陵地理位置非常关键,其名称取自“竟陵者,陵之竟也”之意,也因为这个,才成为了飞马牧场的门户所在。飞马牧场所在的原野,更是真正的宝地。气候温和,土壤肥沃,水草丰美,且四面环山,将飞马牧场所在的方圆数十里的原野围住,不过留了东西两条峡道可供进出,如此便给飞马牧场带来了天然的保护。

飞马牧场在这个世界算是一个非常超然的势力,后世的时候,很多人猜测,飞马牧场应该跟大隋皇室有关,或者说,商秀珣本身便是杨广的女儿,要不然,以杨广的性子,绝对不会容许这样一个不可控的势力存在,毕竟,牧场本身的武力值在很多人看来,其实不值一提,要不然,也不会差点被四大寇给攻陷了,只能说,飞马牧场上面有人。至于鲁妙子,只能说,这家伙胆大包天,或者说,也比较有人格魅力,招惹了祝玉妍这个出了名地心狠手辣的家伙不说,连商青雅都被他钓上了手。

裴宣并没有正大光明地进入飞马牧场,他只是要绕到飞马牧场后山那个所谓的安乐窝去见一下鲁妙子而已。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这会儿已经是五月中旬,月上中天,牧场里面还能见到点点火光,裴宣轻巧地绕过了牧场的城堡,直接往后山而去。此时商青雅已经过世数年,为此,商秀珣早就跟鲁妙子闹翻了,鲁妙子自己,身体情况也比较糟糕,当年因为被祝玉妍追杀,体内被种入了天魔真气,天魔真气极为诡秘阴损,最善盗人生机,一旦被侵入体内,若是本身的真气品质不如天魔真气,便极难化解,如同跗骨之蛆,难缠无比。鲁妙子体内那一缕天魔真气无时无刻不再侵蚀他的生命,他又不欲让别人知道自己的行踪,虽说偶尔也会离开飞马牧场,但是,更多的时候,却是留在安乐窝中,暗中守护牧场。亏得他这些年修生养性,从不与人动手,总算苟延残喘,保住了自己的性命。

鲁妙子能忍着这么多年天魔真气的侵蚀活到现在,可见这人不是什么舍生忘死之人,他一是放不下仇恨,要说起来,当年他对祝玉妍自然是深爱的,不管当时祝玉妍是虚情假意,还是对鲁妙子有几分柔情,总之后来,祝玉妍看上了石之轩,便要对鲁妙子赶尽杀绝,鲁妙子何等人物,他可以说是这个时代的第一全才,便是向雨田也与他是至交友人,宁道奇也得称他一声“鲁师”,鲁妙子何等自傲,却拿不下一个祝玉妍,尤其,他在武功上的造诣实在差了一些,反被祝玉妍追杀得九死一生,他对祝玉妍,自然是恨入骨髓。

二来,他是放心不下商秀珣,如今天下已经有了大乱的趋势,杨广已经控制不住局面,飞马牧场,那就是一块肥肉,谁见了都想咬一口,飞马牧场想要一贯保持中立,谈何容易,毕竟,中原的大半战马,除了来自北方草原,便是源自飞马牧场,没了杨广的庇护,飞马牧场面临的就是众多势力的虎视眈眈。鲁妙子对商青雅,很是愧疚,年轻的时候,不是没有动过心,但是他却被祝玉妍的绝代风华所迷惑,受伤之后,也是商青雅接纳了他,商青雅早逝,他愧疚之下,自然将感情寄托在了商青雅血脉的延续——商秀珣身上,他将商秀珣当做自己的女儿,自然希望她能够获得幸福。只是,商秀珣身处飞马牧场这个是非之地,便是想要获得安宁也是艰难,鲁妙子哪怕是为了她,也得能撑多久撑多久,起码也要找到一个合适的人,来接手这件事。

第三嘛,说实话,鲁妙子出身公输一门,这辈子称得上是学究天人,偏偏在双龙出现之前,虽说收了个徒弟雷九指,不过那家伙混迹赌场,根本没得到他的真传,他总不能将一生所学带进坟墓里面去,那样,就是死了,他也不甘心。

鲁妙子想活,而正好,裴宣却有这个本事让他活下去。裴宣体内的真气是他融合了不老长春功与太清紫气修炼出来的破虚真气,却是继承了逍遥一派的千变万化,阴阳变幻,堪称随心随欲,而且在性质上,便是四大奇书修炼出来的真气,也不敢说比他强到哪里去,再加上他的医术,还有北冥神功,足以将鲁妙子体内的隐患除去,若是他想要延长寿命,那就只能等到邪帝舍利到手,让他汲取其中的舍利元精了。

裴宣这会儿已经到了后山一座山崖之下,前方便是一座两层的小楼,建立在险要之处,正门上挂着一个牌匾,上面刻着“安乐窝”三个字,月光下,可以清晰地看到门口两根梁柱上挂着一幅对联,“朝宜调琴,暮宜鼓瑟;旧雨适至,新雨初来。”字迹很是飘逸出尘,苍劲有力。

这会儿尚且不到二更天,因此二楼还能看到灯光,裴宣并不打算不告而入,站在门口,直接伸手开始叩门。

作者有话要说:

23安乐窝

裴宣都直接敲门了,鲁妙子再没有反应,那就是死人了,果然,裴宣刚刚放下手,二楼传开了一阵苍老的男声:“原来是有贵客上门,是老夫失礼了!”

门内没有任何脚步声,大门悄然打开,屋里面一盏油灯也自动亮了起来,裴宣顺着楼梯向二楼行去,就见二楼屋中被屏风分开成前后两间,而前面一间白了一张圆桌,另有几张座椅,一个老者穿着一身宽大的葛色长袍,峨冠博带,面容古拙,一双长眉连在一起,一直延伸到斑白的两鬓,鹰目高鼻,原本是个显得有些凌厉傲气的面相,偏偏眼角嘴角都带着深深的皱纹,满脸都是忧郁之色,看起来,竟似已经是心如死灰一般。

这人自然是鲁妙子,他有些惊讶地打量着裴宣,终于叹道:“原来继宁道奇之后,道家又有这般出众的传人!”

裴宣拱手给鲁妙子行了一礼:“楼观道裴宣见过鲁师!”

鲁妙子有些惊讶地问道:“原来是楼观道的高弟,不知是哪位真人门下?”

裴宣也不隐瞒:“家师张果张真人!”

鲁妙子顿时肃然起来,张果辈分很高,如今江湖上,很多人压根不知道他的存在,但是鲁妙子却是清楚的,这回一听裴宣是张果的弟子,态度更加和蔼起来,便示意裴宣坐下,又将一只酒杯推到了裴宣面前。

裴宣谢了一声,便拿起杯子,一饮而尽,酒是好久,酒香扑鼻,入口醇厚,又柔和清爽,回味悠长,他不由赞了一声:“好酒!”

鲁妙子对此显然有些得意:“此酒是采石榴、葡萄、桔子、山楂、青梅、菠萝六种鲜果酿制而成,经过选果、水洗、水漂、破碎、弃核、浸渍、提汁、发酵、调校、过滤、醇化的工序,再装入木桶埋地陈酿三年始成,我这些年深受内伤,就靠着这六果酿吊命了!”

“难怪鲁师这些年在江湖上一直没有消息,原来竟是受了内伤!”裴宣明知故问道,“鲁师学究天人,交游广阔,是谁竟敢伤了鲁师?”

鲁妙子叹道:“这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当年我因一事恶了阴后,为她所伤,她那时候天魔功已经达到第十七重,几乎是魔门之冠,却依旧没能取了我的性命,被我利用山势地形远遁千里,躲在此地。只是,天魔功本就阴邪狠毒,这二十多年来,一直吞噬着我的生机,我这些年将全副精神用在建造园林之类的杂学上,又靠着这六果酿延续着自身的生机,这才没有伤发而亡,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伤势,已然再难压制,只怕老夫已经是时日无多了!”

裴宣开口道:“鲁师应该知道,我道门的武功,最是中正平和,我也曾修炼过一门奇功,能够吸纳他人内力,鲁师可否让晚辈瞧瞧你的伤势?”

鲁妙子脸上现出疑惑之色:“吸纳他人内力,听起来似乎有些像不死印法!”

裴宣摇摇头,说道:“我这一门武功,名唤北冥神功,出自庄子《逍遥游》,其中有云,穷发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有鱼焉,其广数千里,未有知其修也。又云,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这门武功,以积蓄内力为第一要义,内力既厚,天下武功无不为我所用,犹之北冥,大舟小舟无不载,大鱼小鱼无不容。而不死印法,江湖上虽然吹得玄乎,其实本质上来说,也不过是一门借力打力的武功,只是到了石之轩的手上,因为其本身修习了补天阁与花间派的武功,一生一死,皆化入其中,以此对敌,更添杀伤,要是换个人修炼,即便修炼成功,也只是普通而已!”

“竟然有这般奇功,便是四大奇书,也不过如此了!”鲁妙子惊叹不已。

裴宣摇摇头:“北冥神功最重要的便是积蓄内力,武功入了先天,内力什么的便是次要,关键还是境界,在这一点上,北冥神功却是差了一些!”

一边说着,鲁妙子还是伸出了手,裴宣同样伸出两根手指,搭在了鲁妙子的脉门,鲁妙子下意识地想要闪避,竟是半点不曾避开,这让鲁妙子大吃一惊,原本对裴宣的武功评价就比较高,觉得裴宣已经是先天一流的境界,这会儿却发觉,自己还是低估了他。鲁妙子固然因为天魔真气的原因,原本臻至一流的武功如今剩下的不过三分罢了,但是,经验眼力还在,仅仅看裴宣这平实无奇地一伸手,就可以看出他如今的武功境界,已经是宗师之境,不然不能这般举重若轻。

裴宣又不能直截了当,干脆将鲁妙子的内力吸个干净,鲁妙子也算先天高手,先天高手炼精化气,若是失了内力,只怕立马就没了半条性命,因此,只得运起比较平和的太清紫气,输入鲁妙子体内,探察起天魔真气来。

作者有话要说:太奇怪了,我什么时候改的书名,我怎么不知道呢?

24疗伤

鲁妙子的情况很糟糕,说实话,他现在还能活着,裴宣觉得真的是邀天之幸,他体内的经脉有着不同程度的腐蚀,受损颇为眼中,在裴宣的感知里面,鲁妙子的经脉简直就是一块破破烂烂的渔网,而那天魔真气也是颇为诡异,自有灵性,感应到裴宣输入经脉中的太清紫气,竟是窜了出来,开始侵蚀太清紫气。

裴宣琢磨了一下,干脆便引着那道显然已经有了气候的天魔真气,有意识地将其引入了鲁妙子的右手经脉中,然后另一只手直接摸出了几根金针,下针如电,顷刻间,便封住了鲁妙子的右手经脉,开口说道:“鲁师,我已经天魔真气禁锢在你右手经脉中,这便用北冥真气将其化去!”一边说着,一边运起北冥神功,鲁妙子体内的太清紫气立刻化为北冥真气,北冥真气何等霸道,当即卷起那逃脱无门的天魔真气,直接就卷入了裴宣体内,不过小半个周天,那点天魔真气便被北冥真气同化,消失无踪。

裴宣这才将鲁妙子手上的金针拔去,鲁妙子长呼了一口气,自己也运转周天,惊喜地发现,那折磨了他二十多年的天魔真气果然消失无踪,当即大喜,居然给裴宣拱手做了一礼:“多谢小友援手,若非小友出手,老夫顶多也就千日之寿,日后小友若有差遣,老夫当鼎力相助!”

裴宣赶紧说道:“鲁师言重了!以晚辈看来,鲁师学究天人,便是所谓的三大宗师,与鲁师相比,又算得了什么,所谓宗师,即便能够破碎虚空,不过是一人超脱罢了,鲁师天文地理机关建筑无一不通,造福世人,岂不是要比那些自恃武力的大宗师强上许多!晚辈能为鲁师尽绵薄之力,那也是晚辈之幸!”

鲁妙子呆了一呆,这种说法,他可从来没有听说过,诚然,他算得上是一个全才,但是,在更多的人看来,他其实就是个相对高级的兵器,比如说杨素,虽说尊鲁妙子为魏国公府的客卿,实际上也就是要他主持修建杨公宝库罢了,公输门下还有墨家门人,诸多能工巧匠,常有人被帝王将相征召,最多的莫过于为其修建皇陵,但是,为了保密,防止皇陵遭劫,这些能工巧匠多半被杀死殉葬,以免泄露机密。

鲁妙子当年与许多人有交情,受伤之后,不是没想过找宁道奇之流为其疗伤,只是心中还是颇有忌讳,毕竟,他一身牵扯到的秘密很多,宁道奇若只是孤家寡人,那也就罢了,偏偏他是上清派传人,又跟慈航静斋有着极为密切的关系,鲁妙子当年能爱上祝玉妍,可见对于魔门也无什么恶感,对于佛门,却没什么好感,若是求到宁道奇那里,万一被挟制,要做什么违背本心之事,那又该如何?因此,最终还是歇了这个心思,甘愿隐居在飞马牧场,自己想办法给自己续命。

在裴宣看来,鲁妙子堪称这个时代最伟大的科学家,朝代变幻,老百姓头上不过换了一家人坐江山,该交税还是得交税,日子该怎么过还是得怎么过,可是鲁妙子不同,鲁妙子代表的是这个时代科学技术的巅峰,只不过,他的才能多半用在了机关园林之上,若是用于工农业,那么,没准在这个年代,都有可能搞出一场工业革命来,给这个时代带来一场翻天覆地的变革。他若是死了,那才是大损失。原著里面,双龙说是承袭了他的衣钵,可是,除了拿着人皮面具糊弄人,又开启了杨公宝库之外,鲁妙子真正的学问压根没有得到发扬光大,甚至被两人的武功给彻底掩盖,被人遗忘。

因此裴宣此语着实是出自真心,鲁妙子寻常再自负,也不曾想到自己能比得上三大宗师,他宣扬说宁道奇尚且要称他一声鲁师,何尝不是将自己看得低了,这会儿不免有些怔忡起来,好半天才说道:“小友实在是高看老夫了,老夫如何比得上三大宗师那样的人物!”

裴宣只是一笑,直接转移了话题,说道:“虽说天魔真气已除,只是鲁师体内经脉受损严重,还需以真气慢慢温养才是!”裴宣虽说练了不老长春功,但是这些年来据他研究,实际上是用于提高生命本质的,他这些年修炼下来,竟是连同先天资质根基也在缓慢提升,至于疗伤什么的,尚且不如先天紫气,自然更是比不上长生诀,不过,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原著里面,即便双龙身负长生真气,也没救得了鲁妙子不是。

鲁妙子却是心中一动,裴宣虽说没有明说,但是他却知道,按理说,先天高手,能够吸收天地元气,化作本身元气,自能延年益寿,但是这么多年来,为了不让天魔真气愈加壮大,他差不多荒废了修行,生机还是不断流逝,药补食补不过是治标不治本,到了如今,内里几乎被掏空了,最多也就能多延两年之命,可是商秀珣刚刚是及笄之年,若是放在寻常人家,已经是嫁人生子的年纪,可是,商秀珣身为场主,是不好外嫁的,否则的话,飞马牧场自然便被别人吞并了,尤其天下即将大乱,商秀珣的婚事也是一个筹码,若是弄不好,飞马牧场便有可能覆亡,鲁妙子哪能在这个时候放手,因此只有继续熬下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25邪帝舍利

裴宣接下来便在安乐窝住了下来,一来是帮助鲁妙子调理经脉,二来,也是在与鲁妙子互相探讨诸多杂学。

裴宣虽说真正动手的次数很少,但实际上,逍遥派同样是喜欢培养全才的门派,裴宣对于机关建筑,医药星象什么的,也颇为了解,一来二去,两人便成了忘年之交。

鲁妙子如今自己身体机能本身在下降,想要调理,也就只能靠药物,这日,裴宣再次给鲁妙子针灸了一回,收针之后叹道:“鲁老,虽说我以夺神针引动天地元气,刺激你体内的生机,但是,鲁老你的身体终究是已经在走下坡路,毕竟是先天的根基被天魔真气侵蚀,想要补全,却是千难万难!”

鲁妙子对于医理也是颇为精通的,自然知道裴宣说的是实话,他却是露出了一个神秘的笑容,看着裴宣说道:“小友既是出身楼观道,想必对于江湖秘闻知道得不少,你可曾听说过邪帝舍利?”

裴宣等了这么久,要的就是这个,当下眼睛一亮:“可是邪极宗世代相传的至宝?听说其中蕴藏了历代邪帝的毕生功力乃至元精,的确是能够叫人功力大进,蕴养先天根基!”

鲁妙子点了点头,说道:“没错,正是此物!”

裴宣很是兴奋地问道:“鲁老既然说起这个,看起来,那邪帝舍利居然在鲁老你手上了!”

“虽不中亦不远矣!”鲁妙子轻叹了一声,“这还是好些年前的事情了,当时向雨田找到了我,说是自己那几个徒弟不肖,不能承袭邪极宗的衣钵,便将邪帝舍利托付给我保管,后来便没了他的消息!我那会儿正好在楚国公府上做事,帮他建造宝库,藏匿军资军械,以备起兵之用。后来想想,干脆便将邪帝舍利藏在了杨公宝库之中,这事,连魏国公也不知道。哎,我那时候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哪里想得到,有朝一日,我需要用到它呢?只是却是辜负了我那老友向雨田的托付了!”

裴宣劝道:“当年邪帝既然将邪帝舍利托付给鲁老,却也不是为了让其从此不见天日的!若是邪帝如今仍在,若是知道,邪帝舍利能为鲁老延命,也会觉得高兴的!”

鲁妙子振奋了一下精神:“也是,我那老友道心种魔大法已然大成,想必如今差不多也破碎虚空了,邪帝舍利再好,也是外物,他却是不放在心上的!也只有趁着这个时候了,前些日子,我出去走了一圈,悄悄见了些故人,打听了一些消息,却发现,楚国公已经有了反意,届时,只怕会打开宝库,万一叫人发现了舍利,引来魔门之人,那便麻烦了!”这里的楚国公说的不是杨素,却是杨玄感。杨素当年建造了杨公宝库,最终却毁在一个妇人手上,他喝醉了酒,对他老婆胡说八道,说什么我如果做了皇帝,你一定不堪为皇后。他老婆当时就是勃然大怒,回头便向杨坚告了密,杨素为此差点丢了性命,亏得杨家势大,杨素只是被贬了职,好歹保住了性命!但是,哪怕后来杨素投靠了杨广,一力将杨广推上了帝位,但是,杨广对他一直非常忌讳,生怕他死得太晚,结果大业二年的时候,杨素便病逝了。杨玄感继承了楚国公的位置,同时也有野心,他这些年来,受够了杨广的压制,如今已经有不少有心人发现,杨玄感有起兵之意。

裴宣皱眉道:“如今大隋虽说有了乱象,但是气数未尽,楚国公何必这般着急!若是等到各地义军四起,杨广再也控制不住局面之时,再图谋天下,以楚国公的威望,起码也能得了半壁江山,此时出兵,大隋尚且兵强马壮,又有宇文阀和李阀在一边虎视眈眈,想要成事,何其难也!”

鲁妙子脸上露出一个苦笑,叹道:“楚国公这一脉等得太久了,何况又有有心人从中挑拨撺掇,这位楚国公比起先楚国公,可是差得太远了!”

有心人?裴宣也是心中一动,忽然装作不在意地说道:“听说宁道奇曾经给李阀二公子批过命?”

鲁妙子也是聪明人,他摇了摇头,说道:“慈航静斋看似出世,实则入世,自古以来,想要传道,必须要扶龙庭,依靠帝王,方能大兴!当年南朝之时,佛门何等昌盛。先帝在世时还好,笃信佛教,如今这位圣上,身边竟有魔门之人,对佛门也无好感,慈航静斋想要保持其超然的地位,自然需要重新扶持帝王!哎,可怜楚国公,却是被人当成了弃子,要拿他为慈航静斋选中的天子开道了!”

鲁妙子毕竟与杨素有着君臣之义,这会儿提到杨玄感,不免有些可惜,但是他势单力薄,何况,杨玄感早就昏了头,如何会听他的劝告,他如今要护着飞马牧场,哪里敢出面,因此,只能袖手旁观了,但是说到这里的时候,还是流露出对慈航静斋的恶感来。

作者有话要说:

26邪帝舍利2

这会儿杨广还在忙着征讨高丽,据说很不顺利,杨广为了这次行动,不光出动了百万大军,当然,说是百万,事实上,大多数其实是辅兵,为了供应百万大军的需求,要造船,要运粮,征发的民夫算起来只比大军人数多,不会少,这些民夫很多就死在了路上,这里面也有许多人逃逸,干脆就地加入了一些义军之中。

等到杨广带着一群人终于开拔,鲁妙子便偷偷摸摸进了杨公宝库,他别的东西也没动,就是将邪帝舍利带了出来。

裴宣这些日子一直就待在飞马牧场后山,这里的确是个好地方,鲁妙子将他这个安乐窝弄得跟铁桶一般,严严实实,裴宣也在里面凑趣,干脆在鲁妙子的花园里面,采用奇门遁甲之术,设置了阵法,让鲁妙子啧啧称奇,他在这方面也有研究,但是却比不上裴宣做得精妙,近乎浑然天成,不由没口子地夸赞裴宣是天才。裴宣颇为赧然,要不是有上辈子数十年的经历,他是决计做不到如此的,鲁妙子这人才是正宗的天才。

鲁妙子跑过去取邪帝舍利,裴宣为了避嫌,也不能跟过去,好在鲁妙子这里留了不少好东西,最主要的还是鲁妙子著的书,都由着裴宣查看,裴宣也乐得用这个跟自己所学相映照。两个世界虽说一个低武,一个高武,但是终究沿袭的是同一种文化,因此并没有什么艰深晦涩之处,而且,这个世界比起金庸世界似乎要发达得多,无论是商业还是别的方面,在机关建筑上造诣也很精深。比起逍遥派传承下来的技术,更加恢弘大气,对于水力乃至机械的运用都非常纯熟,裴宣看得惊叹不已,有的时候,看得手痒了,便直接拿了鲁妙子这边做实验,再加上自己的一些改进,弄得鲁妙子从长安回来的时候,差点在自家被弄得灰头土脸。

“这便是邪帝舍利?”裴宣看着鲁妙子简直如临大敌,一直将邪帝舍利藏在灌满了水银的铜罐里面也就不说了,到了家,还拉着裴宣直接进了地下室,又启动了一大堆的机关,还戴上了厚厚的手套,这才将铜罐打开,取出了里面那粒黄色的晶体。

说实话,论起卖相,这邪帝舍利只能说是平常,但是,舍利刚刚一打开,就有一股子血腥阴冷的感觉弥漫开来,裴宣紧守灵台,调匀了呼吸,这才伸手去触摸,哪知道,刚一碰到,脑子里就传来一声尖叫,竟是有无数血腥可怖的幻象凭空生出,耳中也似乎传来不知从何而起的冤魂厉魄索命的尖叫声,这些纯粹的负面精神力量,饶是以裴宣三世的精神力,也不能屏蔽掉,他赶紧缩回了手,长春真气自主运转起来,飞快地在上丹田附近走了一个周天,他这才平静下来。

鲁妙子叹息一声:“这边是邪帝舍利了,当初向雨田将这个交给我,我那时论起精神修为,尚且不如现在,几乎被弄得内息混乱,走火入魔,之所以将其藏入杨公宝库,也有这一条原因在!哎,虽说我有意吸取其中的元精延长寿命,可是,这里面的死气杂气还有真气,却是很难清除,向雨田当年倒是悟出了汲取元精之法,当年我只当用不上这玩意,竟是没有询问他一下,如今总不能干看着!”

裴宣也是皱了皱眉:“真气倒是无所谓,可是,这些死气杂气,即便是对我等来说,也是剧毒,少量尚且可以从容化解,可是,这是历代邪帝所留,其中的戾气不知凡几,若是一股脑儿侵入,只怕便是大罗神仙,也得走火入魔,看起来,只得缓缓图之,慢慢化解了!”

鲁妙子微微一笑:“若不是你当初说起那北冥神功,我是决计不会将这舍利拿出来的,寻常人得了这个,只怕立刻便要变成杀人狂魔,你却可以以北冥神功慢慢化解外层那些杂气,我虽说年纪不小,这么点时间还是等得起的!”

裴宣也是笑了起来:“那倒是让我先占了这个便宜!”

两人商议已定,便开始着手慢慢清理化解邪帝舍利外层的死气杂气,反正一个不在乎这一年半载的,一个也还很年轻,大家都不着急。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就这么多了,原来就说要重新租房子,拖到天气凉下来,下班之后到处去看,真是累死人了,这个礼拜看好了,周末还得搬家,起码又要忙上半天,呜呜,我什么时候买得起房呢!

27吸取元精

长春不老功带来的是经脉身体几乎可以无限制地容纳真气,邪帝舍利里的那些被诸多魔门中人避而远之的杂乱真气成了裴宣的大补品,哪怕经过炼化之后,十成里面只能剩下一成,那也足够让裴宣的内力更进一层楼了。

这个世界对于内力的重视程度并不够,像很多小说里面,动不动就用一个甲子的内力说话,而在这里,张果活了一百多岁,内力也不比歧晖强到哪里去。但是要是打起来,十个歧晖也会被张果打趴下。

看着短短三个月时间里,裴宣居然将邪帝舍利外层的元气邪气之类的杂气吸收得干干净净,甚至没有留下半点后遗症,内力简直跟坐了火箭一样,往上飙升。鲁妙子差点没惊得下巴都掉了,楼观道的人他也是知道的,太清紫气似乎没有无限容纳真气的功能吧!不过,这是人家门派的秘密,鲁妙子自然也不会直接就出口

如今的邪帝舍利已经当不起一个邪字了,其中元精蕴藏其内,寻常人摸在手里再无半点感应,也就是先天高手才能够感应到其中的元精。同时,鲁妙子也不必担心魔门中人有特殊的感应法门,感应到邪帝舍利的所在了,邪帝舍利原本容易为魔门之人感应,那是因为其中历代邪帝留下的魔气还有那种近乎精神念力一样的邪气,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周围的人,因此才容易被定为感知。如今只剩下元精,若是只是通过灵觉感应,大家只会觉得那是一个生命力比较强盛的人罢了。

没了这些杂气干扰,自然不需要特殊的吸收法门来吸取元精了,鲁妙子再次修行了两天,将自身的精神状态提高到最佳,这才带了邪帝舍利进了地下室闭关吸收炼化元精。

三天之后,鲁妙子从地下密室出来,几乎是红光满面,感觉年轻了好几岁,在裴宣的感知里面,他此时精气之盛,更胜过寻常年轻人几倍,鲁妙子将邪帝舍利拿给了裴宣,哈哈一笑:“邪帝舍利果然不愧是天下奇珍,我不过汲取了其中两成元精,就补足了这些年自身失去的精气,还多有补益,体内沉疴尽去,若是不出意外的话,起码能延我半个甲子之寿!可惜我不能专注武道,否则的话,或许当再有突破!”鲁妙子论起眼光见识,并不输于大宗师,但是论起武功来,不过是入了先天之门,即便是最鼎盛的时候,也就是一流而已,并未入宗师,要是他当年成就了宗师之位,也不会被祝玉妍逼迫到那般地步,自然能够慢慢消磨体内的天魔真气。

裴宣对于邪帝舍利兴趣也很大,裴宣如今的根基已经很是深厚,不老长春功还在缓慢提升裴宣的生命本质,一般的武人,能够容纳真气的,也就是下丹田与打通的经脉,裴宣却是因为出生前便有了意识,有意识地保住了自己百脉俱通的先天之体,不老长生功更是在不断开发他的上中丹田,以及周身窍穴,根据裴宣的推测,等到不老长春功修炼到一定的层次,全身的细胞都会得到蜕变,届时将会成就所谓的仙肌玉骨,那时候,应该也到了破碎虚空的时机了。

邪帝舍利可以加快这个进程,纯粹的元精其实就是十几代邪帝的生命精华所在,裴宣当即便笑眯眯地拿着那块黄色的晶体,说道:“鲁老看起来是不需要了,那这个就归我了?”

“拿去吧!”鲁妙子心情也很好,“难不成向雨田还能跑出来怪我将邪帝舍利给用掉了不成,大不了日后若是有人承袭了邪极宗的道统,咱们将空了的舍利送回去就是了,日后还让邪极宗那些快死的人往里面注入元精真气,自然等到后世,还有人能用上的!”

说到这里,鲁妙子摇了摇头,有些哭笑不得:“向雨田这人真是叫人捉摸不定,他活了近两百年的人,居然不肯收个真正的入室弟子,他那四个弟子,不过是收过来凑数了,不光没有得了他的真传,还是些无恶不作的混帐,弄到最后,居然连邪极宗下一任的宗主也没有指定,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也不知道他到底将邪极宗的传承藏哪儿了,这邪帝舍利,没准还真要砸我手上了!”

裴宣撇了撇嘴:“鲁老,你管这么多作甚,这邪帝舍利落在咱们手里,那就是天意,天授不取,反受其咎。我这就去吸取元精,免得你回头后悔!”说着,直接拿了邪帝舍利往下走去,顺手连密室的机关都关上了。

鲁妙子见状,不由又是点头,又是摇头,最终付诸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第一更,还有一更大概要晚上十点左右!

28顺路

裴宣足足花了三天三夜才出来,他硬是将里面的元精吸取得干干净净,至于说石之轩精神分裂,需要靠邪帝舍利来治愈,这跟他有什么关系!谁害得他,他找谁去啊!裴宣本质上,就是一个颇为自私的人,裴矩为他的出生提供了一粒种子,他承了裴矩的恩情,但是,裴矩对他却无养育之恩,相反,生他养他的崔玉荫却是被裴矩气死的,他只能保证不亲自弑父,至于别的,他才懒得去管。

邪帝舍利里的元精质量很高,裴宣出来的时候,甚至压制不住几乎要外泄的精气,整个人看起来,连头发根都黑了很多,虽说依旧肤白如雪,但是,血气流动异常旺盛,几乎能听到血液在血管中流淌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