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妙子见邪帝舍利果然空空如也,不由大吃一惊,指着裴宣叫道:“你真的将里面的元精吸干了?”鲁妙子自己也吸收过元精,自然只得,这东西不是可以无限吸收的,他吸取了其中两成,不是因为见好就收,而是因为他的身体,根本不能容纳过多的精气,稍不注意,甚至会被反噬,裴宣能够将剩下的八成元精吸取干净,仅仅是出现了一些近似消化不良的情况,这就说明,裴宣本身的身体素质,足够容纳这么多的元精。

裴宣自然明白鲁妙子的意思,不过,他也没必要解释什么,直接在一边坐下,说道:“不全部吸收了,我留着这个干什么,看着眼馋吗?”

鲁妙子神情复杂地看着已经跟普通的晶石没什么两样的舍利,叹了口气:“魔门数百年来,为了这邪帝舍利,不知发生了多少次争斗,如今,这邪帝舍利差不多已经跟废物无异了!”

是不是人老了,就喜欢多愁善感,还是鲁妙子从前就是这样,若是这样的话,祝玉妍不喜欢鲁妙子也就有理由了,鲁妙子武功也就算了,居然还是个悲天悯人的性子,这对魔门来说,简直跟笑话差不多了!悄悄祝玉妍选的男人,先是石之轩,然后岳山,一个个都是比较邪性的人,鲁妙子实在不是祝玉妍那道菜!

无论鲁妙子还是裴宣,都没有准备在死之前,给邪帝舍利充能,因此,这玩意的确是彻底没用了,鲁妙子感慨了一番之后,干脆就将邪帝舍利收了起来,跟他制作的那些如什么飞天神爪、人皮面具之类的小玩意放到了一起。

鲁妙子见裴宣的眼神落在那个装满了一些小工具的箱子上,不由一笑:“老夫出身公输一门,从小喜欢这些杂学,在武功上,却没有太多进步,这些是我当年行走江湖的时候,弄出来的小玩意,他顺手拿起一个飞天神爪,还有一张人皮面具,当年多亏了这些,我才能从祝玉妍手上逃出来!”说到这里,他有些怅然起来,祝玉妍是他曾经近乎疯狂地迷恋过的一个女人,哪怕他明知道祝玉妍是阴葵派的下一任宗主,他依旧愿意为她付出一切。到了现在,鲁妙子对祝玉妍已经没有太多恨意了,也许,这也是因为他对祝玉妍的爱意早就消磨殆尽,他如今向往的,仅仅是一个比较平静的生活,让他可以为最对不起的女人所生的女儿撑起一片天空来,哪怕她同样怨恨他。

裴宣对这些兴趣不大,鲁妙子的这些东西,如果交给特工,或者说是这个年代的细作的确是很有用的,但是,对于他这个层次的人来说,这些就是小孩子的玩意,人皮面具也就能骗骗不熟悉的人,对于熟人来说,除非你真的能全身心地投入到另一个人的人生当中去,比如说精神分裂,否则的话,总会被发现蛛丝马迹的。

鲁妙子顺手挑了两个人皮面具给了裴宣:“这两个给你,总有用得上的时候!”

裴宣想想也是,于是便将那两个人皮面具收了起来,只要面对的不是熟人,鲁妙子的面具几乎毫无破绽,他想了想,开口道:“鲁老,我在这边已经待了半年多了,也该走了!”

鲁妙子想了想,然后问道:“你要回楼观道,还是去别处?”

裴宣盘算了一下,说道:“大概会去巴蜀瞧一瞧吧!”他想要去瞧一瞧石之轩和碧秀心当年隐居的地方,另外,还有就是石青璇。

鲁妙子眼睛一亮,不由抚掌一笑,说道:“既然这样,说起来也是顺路,那小友便再帮我一个忙吧!”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鲁妙子取了邪帝舍利,没有被人发现的问题,在这边说明一下,主要是个时间差,这会儿其实杨广已经迁都洛阳,长安这边并没有什么魔门的顶尖人物,赵德言在突厥做国师,裴矩跟着杨广出征高丽去了,魔门的人这会儿也压根不知道杨公宝库在长安,也不知道邪帝舍利就藏在宝库里面。

29离开

“顺路?”裴宣一愣,忽然明白过来。

果然,就听鲁妙子说道:“当年我因为发觉魔门中无人能够当得起邪帝舍利,便将其藏入杨公宝库之中,后来听说向雨田的四个弟子,不知道从向雨田那里得了什么暗示,穷搜天下,到处开始找邪帝舍利,我那时候以为自己是命不久矣,只得制造了一个假舍利,将其送给了石青璇,托她保存!如今,你我二人消受了这邪帝舍利的好处,自然得接了这个因果,总不能让人家一个小姑娘扛着那几个恶人!”

裴宣眯了眯眼睛,脸上却依旧是不动声色:“鲁老你的意思是?”

鲁妙子叹道:“当年向雨田不欲将道心种魔大法传下,因此,便收下了尤鸟倦、丁九重、周老叹、金环真四个徒弟,分别是逆行派、帝王谷、赤手教、媚惑宗传人,这四个人资质算不上决定,在武功上不过是一流,却一向自私凉薄,为了争夺向雨田的传承,勾心斗角,弄得不可开交,即便如此,也是做下了不少孽,祸害了许多人!老夫瞧着你如今武功论起来,已经不下于江湖上成名的大半宗师,只是应该缺少战斗经验,干脆便去拿那四个人练练手便是了,你觉得如何?”

裴宣撇了撇嘴,说道:“那些人我若是遇上了,顺手杀了也无妨,若是遇不上,那就算了,难不成,我还为了几个没什么名气的小角色,千里追杀不成,我可没这份闲心!”

鲁妙子想了想,说道:“他们既然以为邪帝舍利在石青璇那丫头手里,自然会找上门去的,你到那边等着,自然会遇上他们!”

裴宣对石青璇虽说没多少好感,但是,却也不会将一切归咎于她。石青璇说白了,是个牺牲品,碧秀心若是真心疼爱这个女儿,决计不会去强行修炼不死印法,最终受到反噬而死,还要留下自己是被不死印法害死的暗示,石之轩对石青璇固然有着父女情谊,但是,因为碧秀心之死被所有人归咎于他,精神分裂愈发严重,对石青璇的感情也愈发极端起来,一个人格对石青璇充满了父女之情,温情脉脉,一个人格认为碧秀心死后,石青璇就是自己唯一的破绽,只要杀得石青璇,自己便可以恢复成从前冷酷无情,纵横天下的邪王,最终不得不对石青璇避而不见。原著里面,石之轩何等人物,若不是顾忌着石青璇,便是双龙是主角又如何,照样是夭折的命!或许,这也是主角的“王八之气”所在?

当然,裴宣对石青璇也不会有什么同病相怜的心思,碧秀心自己都不顾及自己的女儿,为了师门灌输的所谓大义,几乎牺牲了所有的一切,她用情如此之狠,死之前就该想到,石青璇很可能会因此一生不会快活,甚至若是石之轩再狠一点,真的杀了石青璇,或者是魔门追随石之轩的人,为了完成一统魔门的梦想,弄死了石青璇,逼迫石之轩的阴暗一面的人格吞噬温和那一面的人格,那可怎么办!

这并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原著里面,石之轩的死忠安隆就一直对石青璇怀有敌意,鲁妙子当初将假舍利托付给石青璇的时候,未必没有考虑到石之轩的因素,只要有石之轩在,尤鸟倦之流又算得了什么,纵然都属于魔门八大高手之列,但是到最后,排名第一的祝玉妍搞出了个玉石俱焚都没能干掉石之轩,尤鸟倦不过是垫底的货色,就算师兄弟四个人齐上,对于石之轩来说,也就是送菜的份。只要有石之轩在,那四个人根本不敢找上石青璇。鲁妙子知道的事情也比较多,在知道石之轩精神分裂比较严重之后,逮着机会,就要为自己当初的疏忽查漏补缺了,赶紧让人去将这假舍利导致的隐患给解除了去!正好遇上个年龄和实力极度不相符的裴宣,裴宣的为人也很符合他的胃口,即便是遇上石之轩,也有一战之力,不会被石青璇连累,那么,这自然是最佳的选择了!

但是,裴宣论起来,跟石青璇与仇人快差不多了,他才不会真正去关心石青璇的死活呢,不过也就是当石青璇是个路人罢了!

不过鲁妙子既然这么说了,裴宣琢磨了一下,既然自己吸收了邪帝舍利,那么给向雨田清理门户也是应当的,若是这次去蜀中能够见到那几个人,顺手杀了便是,也省得以后麻烦!当下便答应了下来:“鲁老都这般说了,我若是还要推脱,就说不过去了!鲁老将地图给我吧,回头我便去看看,不过先说好,我不可能在蜀中耽误多长时间,眼看着还有两个月就过年了,我得在之前回楼观道去!”

鲁妙子也很干脆,他一点也不知道裴宣跟石青璇能有什么关系,心里还打着一些比较龌龊的念头,裴宣看着是一表人才,石青璇也是个美女,若是两人之间能发生点什么,有裴宣这样一个年轻的宗师照顾石青璇,也算是不负他当年与碧秀心相识了一场。不过,若是他知道裴宣跟石青璇之间的纠葛,估计无论如何,也不会将这件事交给裴宣的,可惜的是,他不知道,还顺手将石青璇如今隐居的地方的地图给画了出来,然后交给了裴宣。

裴宣瞄了一眼,发现石青璇如今隐居的地方,距离当年的幽林小筑距离算不上远,其实还在同一片山脉中,亏得蜀中多山,地形也非常复杂,要不然,估摸着,石青璇没准就得搬到别处去了。

将地图收好,无论是裴宣还是鲁妙子,都不是儿女情长的人,裴宣打劫了鲁妙子一坛子六果酿,装满了随身的一个酒葫芦之后,便干脆地离开了,依旧没有惊动牧场的人。

离开了飞马牧场,裴宣琢磨了一下,如今天气日渐寒冷,想要逆流而上前往蜀中,也就没那么容易了,因此,只能走陆路入川,见识一下何谓蜀道难。

作者有话要说:

30侯希白

这年头的蜀道的确很是艰难,栈道很是狭窄,而且修建在崇山峻岭之间,稍不注意,就有可能坠下万丈深谷,也难怪蜀中这么多年来,很少受过战乱的侵扰,蜀中这边易守难攻,不论是从水路还是陆路进入蜀中,都需要花费巨大的代价,当然,也因为这种原因,历代蜀王,往往也缺少进取之心,毕竟,蜀中太过安逸了。

蜀道再难,对于裴宣这样的人来说,与平地也没什么区别,他也不用轻功,一路上跟游山玩水也没什么差别。这会儿已经是十月中下旬,蜀道又在山间,哪怕地处西南,天气也寒冷了许多,裴宣早已寒暑不侵,因此,不过穿着一身青衣,踩着一双普通的千层底布鞋,就这么悠然地在蜀道上走着,蜀道上三五天见不着人都是常事,这年头生态环境比较好,哪怕因为天冷,见不到什么飞鸟,但是,山中常常听见猿猴的啼叫,甚至还有虎豹的咆哮声,胆子稍微小一点的,独自前行,只怕听到了,一个哆嗦就掉下去了。

这日,眼看着天色不好,似乎是要下雨的样子,即便裴宣武功不错,也不乐意在这种情况下继续赶路,因此,便打算找个地方歇脚避雨,不得不运起轻功,在栈道上穿行,眼看着雨都要掉下来了,才看到远处林间露出一个屋檐来。

裴宣很快接近,发现那里居然有一处木屋,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建造的,看着已经颇有些年头,下半截已经生出了青苔,甚至有几根木头上还长着一小簇一小簇的灰黑色的木耳,按照时人的观点来看,木屋实在是不大,满打满算,有没有八十个平方还是问题,木屋藏在山林中,要不是顶部用了厚厚的茅草还有树枝做了屋檐,大概就算以裴宣的眼力,也注意不到这里。

木屋里面并没有人居住,裴宣直接推开了斑驳的木门,里面很是潮湿阴暗,而且除了墙壁上挂着一张被虫蛀了的兽皮之外,里面几乎是一无所有,裴宣掏出随身携带的火折子还有蜡烛点了火,将屋子里面打扫了一遍,然后就在附近弄了点树枝什么的,虽说有点潮,不过不要紧,内力在这个时候显示了其优越性,随便一运功,很快,那些树枝便干了,裴宣生了一堆火,将那块有些破烂的兽皮给垫在地上,就拿了随身携带的干粮在火上烤着吃,他随身携带的不过是一些面饼肉干,毕竟孤身一人,也没有坐骑,自然携带不了多少东西,要不然,若是有一口锅,倒是可以煮碗汤什么的。

里面火刚升起来,外面雨已经哗啦啦落了下来,木屋也有些漏雨,不过并不严重,裴宣坐的地方还算干净,看着外面的雨势,只怕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裴宣也没什么急事,自然不乐意冒着大雨赶路,哪怕有内功护体,但是靠着先天罡气阻挡雨水还是很费力气的。

裴宣刚刚吃了两口面饼,就听到外面传来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脚步声很轻,可见此人轻功不凡,大概是从门缝里面看到了里面的火光,那人在外面敲了敲门,开口道:“在下行路遇雨,想要借宝地避雨,还请行个方便!”

裴宣见这人还算礼貌,便起身过去开门,说道:“我也是路过此地,遇上下雨,见此地无人,便借来避雨!这位公子请进!”虽说林中昏暗,不过裴宣还是看清楚了这个人的模样,他看起来不过是弱冠之年,容貌颇为俊秀,头上用玉冠束发,穿着一身淡青色的儒袍,腰间悬着一块白玉珏,这大冬天的居然手里还拿了一把折扇,不过,江湖中人,以折扇为武器的也是有的,便是寻常的读书人,也会弄把折扇玩玩风雅,的确不是很稀奇。

外面这会儿雨下得很大,因此,这个青年身上衣服已经淋湿了半边,却是不显得过于狼狈,人依旧很是从容淡定,这会儿才看清楚裴宣的模样,不由心中暗自吃惊,因为两个身份接触的人都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易容这种事情,很容易被人看出破绽,因此,裴矩比石之轩真正算起来,不过是留了胡须,另外,只要稍微化点妆掩饰一二,加上几乎没有人会将两个身份联系在一起,两个身份接触的圈子也很不相同,因此,两个身份的容貌在本质上来说,没有太多的差别。侯希白是石之轩的弟子,又擅长书画,自然一眼就看出了裴宣与石之轩容貌的相似之处,裴宣的容貌多半随了裴矩,只有眼睛是跟崔玉荫一样的丹凤眼,因此,石之轩在外又一直保持着面白无须的形象,不比作为裴矩的时候,为了保持仪容端肃,留着胡须,因此看起来,裴宣跟石之轩差不多就有七分相像了。侯希白心中疑惑,脸上却是不动声色,向裴宣道了谢,说道:“在下侯希白,却是要劳烦兄台一二了,不知兄台贵姓?”

裴宣也没他心通之类的神通,自然不知道侯希白心里想些什么,只是琢磨着,自己才在蜀道上走了两日,竟是又遇到了一个和石之轩有关系的人,心里不由惊讶了一下,不过他也不是会胡乱迁怒的人,因此,心里也没有什么别的想法,便引着侯希白坐到了火堆边上,嘴里说道:“免贵姓裴,单名一个宣字!”

这会儿也没几个人知道,石之轩跟裴矩其实就是同一个人,侯希白自然不会联想到那么多,只当人有相似也是有的,便不再多想,他见裴宣穿着一身青色的长袍,容貌清隽,长身玉立,看着便是一副潇洒磊落的模样,心中便生出欢喜之意来,总而言之,侯希白此人就是一个颜控,看到长得好看的人,无论男女,心中便会生出好感来,他甚至一辈子都不曾打破因为师妃暄给他留下的近乎心魔一样的禁锢,即便是他得了不死印法,武功也是无法晋入大宗师之境的。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今天要搬家,昨天收拾东西收拾到快十点,本来想熬夜将这一章码出来的,结果喝水的时候不慎打翻了杯子,键盘进了水,好几个键不灵光了,只得顺应天意,跑去睡觉,今天早上搬了家,收拾好了之后,键盘还是没好,都跑去买了个外接键盘用着了,哪知道写了一半,键盘差不多又好了!这是补昨天的,晚上十点左右再更一章!

31第31章

侯希白是个很能讨人喜欢的一个人,他生得风流俊逸,说话也很有技巧,温和有礼,叫人如沐春风,生不出恶感来。此时,他刚刚出师不久,多情公子的名头也仅仅在蜀中比较响亮罢了,在中原知道的人并不多。

侯希白也不是头一次出门,准备得非常充分,这会儿拿出自己准备的吃食与裴宣分享,却是驴肉馅的胡饼,在火上烤了一会儿,便散发出浓郁的香味来。

“裴公子是第一次入川吧?”侯希白吃了一个胡饼,又取了水囊喝了几口水,这才掏出一张丝帕来擦了擦脸和手,嘴里问道。

裴宣给火堆添了几根树枝,点头说道:“是啊,听说蜀中多灵秀,便过来看看,侯公子是蜀人?”

侯希白点了点头,说道:“是啊,侯某是成都人,裴公子听口音是关中人士?”

裴宣也是点点头:“在下生在长安,一直在长安待到现在,也就是今年才出来走走!”

侯希白并不追问裴宣的来历,他本性温和,没什么野心。只要跟他没什么利益纠葛,他自然不会没事找事,何况,裴宣虽说看起来年纪比他还小个三五岁,但是,无论是穿着品位,还是言行举止,都颇有法度,可见出身良好,侯希白更习惯跟这样的人打交道,而不是跟武林中人比武斗狠。

侯希白虽说是孤儿,但是很小的时候,就被石之轩带回去,收为徒弟,花间派素来一脉单传,将子弟当成王孙公子一般培养,因此,侯希白真心没过过什么苦日子,如今石之轩不怎么管花间派的事情,侯希白作为花间派的传人,虽说是魔门,但是,行事作风一直踩在魔门与正道的中间地带,说他是正道,但是做起事来,很有些不择手段,翻脸无情的意思,说是魔门,花间派论起杀人防火之类的事情来,还不如寻常正道干得多呢!再加上花间派出了个石之轩,大家没事也不敢招惹他的徒弟。在剧情开始之前,侯希白一直过得很是随心所欲,他是个很骄傲的人,对于蜀中的那些所谓的武林人士,颇有些瞧不起,武功什么的,倒是次要,主要还是他觉得那些人言行粗鄙,汲汲营营,他不愿与那些人为伍,因此,往往行走在花街柳巷之中,宁愿流连青楼,与那些青楼女子相交,而那些青楼女子,也多以能被侯希白选中为荣,若是能得了侯希白的墨宝,更是能让自己的声名更上一个台阶。

侯希白这会儿见裴宣少年青衫,俊逸不凡,谈吐雅致,尤其生得颇为面善,首先便有了几分好感,这会儿便开始跟裴宣讲起蜀中的风土人情。这会儿的蜀中,固然汉人也比较多,但是也多有少数民族在其中,尤其蜀中虽说名义上听从朝廷的吩咐,实际上,如今的蜀中,是被几大势力联手把持的,官府,尤其是主官出自外乡的衙门也不过就是个摆设罢了。比如说川帮,另外一个便是独尊堡,因此相对独立,在中原因为杨广征召民夫修运河,修建战船,运送粮食,导致一片民不聊生的时候,蜀中俨然是一片乐土,因此,颇为繁华绮丽。

这会儿裴宣稍一打听,侯希白也不故弄玄虚,便跟裴宣介绍起来,然后便说道:“可惜这次我却是要出川的,要不然,倒是可以为裴公子做个导游,领裴公子四处走走!”

“能得侯公子这般指点,已经是有幸,哪能耽误了侯公子的事情!”裴宣含笑道,“我也不过是过来转一圈,走马观花罢了,还得赶着过年之前回乡呢!若是下次有暇,再来一次蜀中,那时候再请侯公子做个东道便是!”

“好说好说!”侯希白笑吟吟道,居然打开折扇扇了两下,裴宣正巧看见,侯希白手里的扇子大半空白,不过描绘了两三个美人的画像,姿态各异,但是都显出了独特的魅力与风情。侯希白的确是个挺厉害的人,起码在裴宣看来,侯希白在画技上,已经强过了无崖子,无崖子当初给小师姐李沧海画像,一直到李秋水和巫行云死了,才发现画的是李沧海,也不知道怎么着,还是靠的是脸颊上的酒窝,而侯希白这画却眉眼描绘得异常精致,很容易就能分辨出来谁是谁,还有些立体的味道透出来,偏偏用的手法,就是正统的工笔手法,这让同样学过很长一段时间绘画的裴宣也心里痒痒起来,不由开始跟侯希白探讨起画技来。

侯希白寻常人家见了他画的美人,无非就是赞叹几句,再向他求画的,武林中人重视的是武功,对于别的东西,并不是非常在意,这会儿见裴宣说起一些画技,竟是多有启发,不免也有些兴奋,两人一时间,谈得极为投机。

作者有话要说:

32石青璇

第二天清晨,已经是云消雨歇,两人几乎是围着火堆谈了一夜,因为内功深厚,这会儿依旧都是精神奕奕,两人一起用了点早餐,当然,还是自带的那些干粮,侯希白暂且不说,裴宣素来就是个能有现成的,绝对不会自己动手的人。

各自给对方留下了一个联系方式,两人便分道扬镳,各自离去。裴宣计算了一下时间,也不够他在川中转悠的了,干脆决定直接往成都一行,再直接去找石青璇,若是遇上邪极宗的那几个人,那就顺手干掉他们,若是没有遇到,那就问石青璇将假舍利要过来,回头还给鲁妙子。

成都是个好地方,取自周王迁岐,一年而所居成聚,二年成邑,三年成都,一直以来就是蜀地的政治中心,原本杨秀是蜀王,在川中待过一阵日子,但是后来就被杨坚召入长安,废为庶人,被软禁在京城,杨广登基之后,哪怕几个兄弟都死得差不多了,他也毫无放松的意思,依旧将杨秀困在京中,严加监视,自然也没了蜀王这个封号,蜀中没有得忠于朝廷的人镇守,如今早就脱离了控制,俨然变成了一个国中之国,只是没有名义上的国主罢了。

在成都逛了两天之后,裴宣便向那个同样被命名为幽林小筑的地方行去。不管怎么样,他们一家子的品味都是不错的,深山幽谷,不光隐蔽,而且古藤环绕,清溪潺潺,巨木参天,尽管已经是冬天,山谷里面因为有温泉的存在,谷中依旧四季长春,一些分辨不出品种的山花还在开放。

裴宣沿着山溪向里面走去,中间还拐了好几个弯,终于进入了山谷之中,山谷中建着七八间木屋,裴宣一眼就看到了谷中的一座孤坟,他走过去一看,心中便是一声冷笑,墓碑不过是木制的,上面刻着两行字:“母碧秀心之墓,女石青璇谨立!”

上面没有石之轩的名字,这让裴宣感觉舒服了一些,他刚刚站定,后面就传来了脚步声,转头一看,却是一个穿着简单的浅绿色罗裙的少女,身上并没有什么饰物,头发用一根木钗束起,腰间系着一条丝质的巴掌宽的腰带,愈发显得腰若纨素,她脸上也没用什么脂粉,半张脸用一方纱巾掩着,但是只看上面半张脸,眼若秋波,眉如柳叶,宛若天成,看着就叫人觉得清丽无双,尽管还是少女,但是身上已经带上了一种近乎倾倒众生的魅力。

少女身上散发着一种近乎沉寂的味道,眼睛却颇为澄澈,她神情淡淡的,见裴宣站在墓前,看到裴宣的模样,也是心中惊讶,脸上却毫无波动,便上前一步,问道:“贵客远来,不曾出迎,实在是失礼了,不知贵客此行,有何贵干?”

裴宣态度很是温和礼貌,不过明显带着淡淡地疏离,问道:“可是石小姐当面?”

少女点头道:“正是,不知道贵客尊姓大名?”

裴宣点头报了姓名:“在下裴宣,受鲁妙子鲁老之托,前来找石小姐!”

“哦,鲁伯伯身体可好?”石青璇问道。

裴宣点头道:“鲁老如今沉疴尽去,自然是好的!”

石青璇吃了一惊,不过脸上还是现出喜色来,鲁妙子实在是帮过她不少忙,对鲁妙子这个长辈,石青璇是颇为亲近敬重的,她自然之道鲁妙子的身体状况,这会儿听说鲁妙子身体已好,不由心生欢喜之意,她倒是没有怀疑裴宣这句话的真假,毕竟,江湖上知道鲁妙子还活着的人很少,知道鲁妙子跟石青璇居然有联系的人更少,毕竟,要说起来,石之轩跟鲁妙子某种意义上是情敌的关系,谁能想得到,鲁妙子会在暗地里面照顾石之轩的女儿呢?

石青璇当下说道:“既是如此,还请裴公子入内一叙!”江湖中的女子多半不拘小节,石青璇又以轻纱覆面,也没有太多忌讳,便引着裴宣入了一间木屋,亲手给裴宣斟了一杯茶,这才开始细细问起来:“鲁伯伯身体竟是大好了,真叫人欢喜!不知是哪位神医出手,这般高明医术,实在叫人钦羡呢!”

裴宣也没说是自己的作用,便道:“鲁老启用了邪帝舍利,吸取了里面的元精,得以脱胎换骨,自然祛除了体内的天魔真气!”

“邪帝舍利?”石青璇不由一愣,她却是知道的,石之轩精神上的问题,有了邪帝舍利便能治愈,心里不由盘算着是不是传信给鲁妙子,问他借邪帝舍利一用,心中又有些矛盾,她对石之轩自然是有孺慕之意的,但是,因为别人的误导,又觉得自己的母亲因石之轩而死,不由心中生恨,这会儿一直平淡无波的脸上,竟然显出挣扎之意来。

裴宣故作不知,只是说道:“正是邪帝舍利,鲁老已经将真舍利取出,后来跟我说,以前曾经造过一枚假舍利,托付给石小姐,担心这个会给石小姐带来麻烦,便让我来取回假舍利!”

“是这样啊!”石青璇回过神来,当下点了点头,说道,“既然是鲁伯伯的意思,那我这就去取来!”说着,便留了裴宣一人在屋里,自己出了屋门,拐弯往别处去了。

裴宣却是慢条斯理地开始喝茶,石青璇虽说独自在谷中生活,但是,石之轩暗地里面却将她的生活安排得很好,比如说这茶,便是上等的明前龙井,入口回甘,清香动人。石青璇看起来,就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真要让她独自居住,没准这会儿就是满面尘灰烟火色了,看不出什么动人之意了。

很快,石青璇便取了一个木盒过来,将木盒打开,露出里面淡黄色的球形晶体来,果然在外表上跟邪帝舍利颇为相似,甚至里面不知道弄了什么玄虚,竟似有云雾在其中一般,只是没有那种阴邪之意,裴宣看了一眼,随手便将其收了起来,然后起身道:“既然已经得了舍利,那裴某便不打扰石小姐了,这便告辞了!”

石青璇也没多客气,说什么留饭之类的话,便起身道:“那我送送裴公子!”

裴宣摇头道:“不必劳烦石小姐,石小姐止步便是!”

饶是如此,石青璇还是站在门口目送裴宣消失在视线里,这才转身回去了。

裴宣对于这次相见,心中无悲无喜,刚刚到了谷口,却忽然感觉到一种被人窥伺的感觉,当下顺着自己的感觉看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还以为键盘好了呢,结果今天用起来,一个键按上好几次才有反应,只得又将外接键盘换上了,不过用起来不怎么顺手,老是按错键,郁闷!

33回长安

裴宣刚刚感应到那人的存在,看了过去,那人似乎便有所察觉,气息很快远去,他轻功极为高妙,竟是没有碰到林中的枝叶,半点动静也没有发出,很快便在裴宣的感应中消失了,裴宣心中顿时有些猜测,不过,却只是冷哼了一声,当下也不追赶,直接就顺着来时的方向离开了。

而石青璇似乎也有所察觉,在裴宣转了个弯之后,她赫然出现在出谷的小道上,往树林里看了看,最终还是回去了。

此时已经是十一月份,裴宣当即准备回长安,长安这会儿气氛很糟糕,杨广北伐高丽大败,说实话,事先谁也没想到,高丽不过一个小国,国内也就几百万的人口,杨广为了征伐高丽,光是征发的民夫大概都比得上高丽的人口数了。结果,却大败亏输。问题很多,比如说后勤问题,劳师远征,补给困难,每运一车粮食到前线,路上竟要损耗十七车之多,一路上又是长途跋涉,队伍行走得很慢,士兵和民夫的士气渐渐低落,很多部队偷偷地将沉重的粮食扔掉,搞到最后,大军极度缺粮,在那等苦寒之地,要是吃不上饭,部队哪还有什么战斗力。

再者说,辽东这个地方,小型的胡人部落很多,大大小小几百个,典型的比如说契丹、室韦、靺鞨等等,当年高丽就跟他们互相勾结,跑到幽燕之地打草谷什么的,如今大军压境,对于这些胡人部落也有很大的压力,他们自然加入了反抗隋军的阵营,尤其,他们生于斯长于斯,对于辽东这块地方极为了解,一向又是游牧为生,呼啸而来,呼啸而去,隋军根本抓不住他们的尾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沿途骚扰袭击小股部队。

最重要的是,杨广这人好大喜功,一心想要来个什么临堂堂正正之师,最好能够不战而屈人之兵,又有一群不懂军事的迂腐文臣在一边鼓吹。天底下哪有这种好事,就算是只鸡,刀子架到了脖子上,也要拼死挣扎一番,不会引颈就戮的,何况,高丽从来就没老实过。杨广不是不知兵的人,当年攻打南陈,也是他一手负责,玩过不少阴谋诡计,连自己上台也不是那么光彩,偏偏到了这个时候,要讲究什么光明正大了,结果被高丽假投降连续耍了三四次,最终硬是将百万大军被活活拖死在了辽东,然后还得意洋洋。高丽还大肆屠杀隋军,将其尸首垒成京观,炫耀武力,可以说,仅此一项,高丽与中原便成为死敌。

杨广带人逃回中原后,自然不可能善罢甘休。自古以来,中原一旦表现出软弱,胡人可不是什么讲究仁义道德的,立马就要磨刀霍霍,成天琢磨着在中原身上咬下一块肥肉来。大隋好不容易靠着武林镇住了四方异族,如今自然不能真的放下屠刀了,哪怕为了边境的安宁,也必须要教训高丽,这也是为什么杨广回去之后,明知道之前的北伐已经耗费了很大的民力,国内四处有人造反,民愤沸腾,还继续下旨,集结大军,准备再征高丽的缘故。

杨广这时候还不失为英明君主,不过,他太急躁,好好地一把好牌,愣是被他输得连裤子都不剩了,最后还丢了自己的性命!

杨广这会儿就在洛阳,他脾气愈发暴躁,底下的臣子动辄得咎,便是一干宠臣信臣,在面见杨广的时候,也是噤若寒蝉。

裴宣没有去洛阳,他依旧回了长安原本的家中,刚刚到家没多久,裴爽便过来了,裴爽见得裴宣,不由抱怨道:“自从阿宣你进了楼观道,咱们兄弟俩人是一年都未必见得到一次了,终南山就在城外,我进不了楼观道,你就不能出来看看我吗?”

裴宣见得裴爽,心情轻松了一些,说道:“我一直在师门习武闭关,哪有多少时间出来找你玩!对了,你不是跟着叔父去洛阳了吗?”

裴爽摇了摇头,说道:“别提了,洛阳那边现在实在不好混,我们家在洛阳毕竟没什么根底,也拿不出什么人来,父亲在朝中跟宇文家闹得有点僵。宇文家可不是什么好惹的,比起独孤家还要强上一些,要人有人,要钱有钱,要兵有兵,家里的人在洛阳横冲直撞的,我可招惹不起!而且,圣上从高丽回来之后,很是发作了不少人,父亲担心我惹祸,便让我回长安来了!哎,伯父一直没回来过吗?”

裴宣摇摇头,带着点讥讽说道:“父亲一向日理万机的,为了家国天下,不惜己身,何况家人呢!”

裴爽摇摇头,说道:“我倒是在洛阳见过伯父的,伯父看起来似乎老了一些,他力主攻打高丽,如今失败,朝中多有人对他大加责难!算了,不说了,长辈的事情,咱们也管不了的!”见到裴宣脸上讥讽之意越甚,他赶紧闭了嘴。

裴宣心中冷笑,老了一些,想碧秀心想的吧!真是活该!

裴爽这会儿知趣地转移了话题,凑到裴宣边上问道:“对了,阿宣,上次你教我的那套剑法真的很不错哎,我上次居然一个人干掉了京兆联好几个混混,还有没有什么剑法掌法的了,再教我两手呗!”

裴宣当年瞧过的武功很多,逍遥派收集了几屋子呢!逍遥派的武功对于资质悟性要求很高,而且内力不到的话,强行修炼便有走火入魔的危险,裴爽根骨算不上好,只能说是一般,也不是什么太过勤奋的人。裴宣直接找了记忆里一字慧剑门的一套剑法教给了裴爽,一字慧剑门其实不过是个二流的小门派,不过,派中传承的剑法倒是颇为不凡,结果裴爽看起来,实在不是习武的料子,居然学了这几年,只够干掉几个混混的,哪怕京兆联的人多半都会些武功,不过那也多半是不入流的,可见裴爽武功如何了,只怕修炼了这几年,也就是三流的水准罢了。

这会儿见裴爽歪缠,裴宣也不多说什么,反正就算裴爽专精剑法,也修炼不出什么名堂来,干脆又教了他一套小擒拿手,把他糊弄过去了才算完。裴爽兴奋地跑回去比划去了,裴宣看着空荡荡的府第,终于没乐意继续待下去,直接换了身衣服,便往终南山楼观道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34合作

楼观道这会儿很热闹,虽说道教真正立教年头还在佛教之后,但是道家传承已久,黄帝师从广成子,不管这是后人的穿凿附会,还是事实,黄帝一直以来都被视作道教的创始人物之一,可谓源远流长,中间也吸取了巫门的一些传统,符咒、丹药什么的,可比佛家强多了,尤其,中原一向是多神制,谁有用听谁的,给佛家施舍财物,为了下辈子投个好胎,这辈子想要治病祛邪延年益寿什么的,还是得看道家的。

这会儿到了年根下,跑到楼观道求取符箓丹药的人层出不穷,这会儿的门神还是神茶郁垒,开过年是要换门神,挂上新桃符的,在这些人眼里,神茶郁垒是本土的神仙,要开光的话,自然得道门来,因此,跑过来求桃符的人简直是络绎不绝。另外一些贫苦的人也要过来求上一道符箓,回去化开成符水一家子喝下去。

裴宣差点被歧晖拉了壮丁,胡乱应付了几句,便立马脚底抹油跑了,好在这会儿张果那边还算清静,张果本来就很少出面,辈分也高,寻常人根本不可能请得动他,他修习丹鼎术,炼出来的丹药放到外面万金难求。

裴宣到的时候,惊讶的发现,张果这边居然有别人,是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同样穿着一身道袍,这会儿正被张果支使着在药田里面采药。

裴宣凑了过去,跟张果问了安,然后问道:“师父,这位师兄是?”

张果乐了:“什么师兄啊,算起来,还是你的师侄呢!”一边说着,一边招呼了那个青年,叫道:“十七郎,过来见见你师叔?”

那青年走了过来,裴宣这才看清楚了他的模样,他身材修长,宽肩细腰,丹凤眼,悬胆鼻,容貌很是英俊,身上也带着一种沉凝端肃的气质,这会儿走过来,果然按着张果的意思,给裴宣行了一礼:“侄儿拜见师叔!”这也是难免的事情,如今这年头,叔叔比侄子还小的人家多了去了,有的人临到老来,还得叫个黄口小儿爷爷呢!因此,这青年并不觉得有什么别扭之处。

张果乐呵呵地介绍道:“这是我俗家族里的侄孙,族里面排行十七,名叫张玉书,前些日子过来的,可比你孝顺多了,你就知道修炼武功,也不帮你师父我打打下手!”

“师父这话可是太冤枉我了,徒儿什么时候光顾着武功,不管师父了,师父平常炼丹用的药是不是我采的,我炮制的?”裴宣见张果只是在开玩笑,也是笑嘻嘻道,“平常就是师父你想要做点药膳,也是我在边上打水生火呢,可见师父是有了新人忘了旧人了!”

“什么新人旧人的!”张果哭笑不得,“再胡说八道,可就是讨打了!”

张玉书脸上闪过一丝异色,很快消失不见,依旧含笑垂手站在一边看着,却是不插口,张果也不会一直在一边谈笑,便带着两人进了草庐之中,做下来继续说话。

说话间,裴宣很快也弄明白了这张玉书的身份。这还得从张果的来历说起,张果祖上也是出身龙虎山天师道,只是先祖当年却是拜入了灵宝派的门下,从天师道那一支分了出来,虽然并未完全分宗,之间往来也没有断绝,但是,两支渐渐选择了不同的路,天师道那一支依旧在家族内传承,张果这一支却是兼容并蓄,也不强求子孙修道,灵宝派后来渐渐变成隐宗,张果这一支却是不愿意避世不出,后来楼观道开始出名后,便将有资质的子弟送入楼观道中,张果便是北周年间,拜入楼观道门下的。

这张玉书,却是龙虎山张家的人,不过却是旁支,离本家的血缘很远了,而且资质也不适合修道,只是练了一些武功罢了,倒是天生喜爱读书,尤其是法家兵家的学问,堪称举一反三,加上其父当年与道统有功,很快便得了族里的重视,如今在族中对外的一脉中已经颇有些威望,这次却是跟着天师道的人过来的。

裴宣心中一动,只怕看着天下将要打乱,天师道也要不甘寂寞了。与其支持一个不知道将来会如何的人逐鹿天下,还不如推出属于自己的代言人,慈航静斋固然有佛门在背后撑腰,道门虽说势力不如慈航静斋代表的佛门,但是却还是有些别的办法的。

果然,没过多久,歧晖便带着两个天师道的道士过来了,那两个道士在天师道也是说的上话的长辈,跟歧晖裴宣是一个辈分,这会儿见得裴宣,一个个脸上都露出了真切的笑意,其中一个叫做张子阳的,更是上前一步,说道:“原来那《洪荒志》竟是师弟的手笔,实在是叫师兄我叹为观止,很是让佛门吃了不少亏呢,咱们道门倒是占了不少便宜!”

“师兄过奖了,不过是小道罢了!”裴宣摆了摆手,“倒是这次,两位师兄前来,可是要有什么大动作了?”

另一个叫做张子远的笑道:“师弟果然是见微知著!”

歧晖在一边冷笑着说道:“慈航静斋那帮六根不净的尼姑,当年扶持了一个杨坚不算,如今又要搞什么代天选华夏天子的名堂了,他们算什么东西,不过是胡人传来的胡教罢了,当年跟着胡人,不知道造了多少孽,居然妄谈废立之事,实在是叫人不齿!只是,佛门的确有些能耐,当年南陈的传国玉玺,竟是落在了佛门手里,要不是我们打听到,宁道奇那个道贼居然曾经借过传国玉玺参悟先天真气,我们竟是不知道,佛门居然有了这么一个依仗!嘿嘿,当年佛门扶持杨坚,杨坚也一直礼佛,佛门却私底下藏匿了这等神器,可见其野心勃勃,真是其心可诛!杨坚要是知道了,也不知道会不会从地底下爬起来,将佛门的人给掐死呢!”

见歧晖越说越远了,张子阳赶紧说道:“岐观主说的是,佛门简直是罪不可恕,听说慈航静斋斋主梵清惠前段时间下过山,竟是拜访了楚国公,似乎楚国公府里还有几个姬妾,似乎是慈航静斋的外门弟子呢!这算什么出家人,跟拉皮条的老鸨龟公有什么区别!”下意识地骂了一句,这才意识到自己又扯远了,赶紧说道:“慈航静斋正拿着杨玄感那个蠢货当探路石呢,我们已经得到消息,慈航静斋已经做出了决定,全力支持李渊的次子李世民,宁道奇那个混账居然公开给那李世民造势,我呸,宁道奇要说武功,我是佩服的,要说望气看相的本事,糊弄糊弄那些愚民是足够了,居然糊弄到咱们头上来了,居然还上门做说客,要我们投靠李阀,说李阀是天命所归,简直是笑话!”

提起宁道奇,天师道也是一肚子的火气,顶着个道门大宗师的名头,给佛门做走狗,搞得天下人都以为道门被佛门驱使了一般,简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歧晖当即大有知己之感,恨不得跟张子阳一起,继续声讨宁道奇一番,最终还是强忍了滔滔不绝的欲望,笑眯眯道:“佛门能谋夺中原神器,咱们道门却不能让他们得逞了,要不然,以后华夏天子,还不都得让那群秃驴承认了加冕,才能正名,有个杨坚足够了,不能再闹一出出来,道门必须要有自己的代言人!”说着,他用一个近乎诡异的慈爱之意,看向了坐在一边的张玉书,嘴角满是狐狸一般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35打算

张玉书很显然便是道门选出来的人,按照张子阳的说法,张玉书的生母是南陈皇室的后人,张玉书自己本身也具备着一定的王气,加上道门也积攒下了不少实力,当然,其实是软实力,佛门武僧多,道门提供的人才更多,佛门抓着贫苦的吃不起饭的人习武的时候,道门提供的却是另一条思路,道门为愿意入道门的人提供教育的机会。比如说魏征,魏征出身贫寒,为了读书识字,一度做了道士,直到后来才还俗。

不管什么时代,人才最重要。武功再高强,如宁道奇,也不过就是佛门的打手,轻易还是不会出手的那种,一般的所谓武林高手,也就是在小规模的搏杀中,还能起到一定的作用,放到战场上,若是被军队包围,只要那些士兵有一往无前,无畏无惧之心,即便是大宗师,也未必能保住性命。因此,哪怕是在这样一个高武世界,对于上位者来说,武功足以自保便已经足够,真正能够为天下之争做出贡献的还是文成武略,也就是军事人才还有行政人才。道门要说什么军事人才,却是不多,但是,轻轻松松拿出一批行政上的人才来,却是轻而易举。至于别的方面,道门也可以利用这么多年来积累的影响力,为张玉书获取最初的资本。

天下之争,其实某种意义上,跟滚雪球差不多,也就是一开始的时候非常艰难,等到到了中后期,势力越来越大,自然各方人才自主来投,也就没有必要花费更多的心力了。

歧晖最终说道:“道门一向清静自守,不想干涉天下兴替,只是佛门欺人太甚,妄图以一教之力,主宰天下兴亡,篡夺中原神器,我等绝不可忍!”

张玉书沉默了片刻,问道:“道门难道不想做国教?”

“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锐之,不可长保。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骄,自遗其咎!”张子远说道,“《道德经》中便有这样的话,道门固然看重道统,但是,却也有自知之明,即便是汉初以黄老治国,朝堂上也从无方士掌权的道理!道门只求能够顺利传承,长久存在下去,却是不敢干涉朝堂的!”

很明显,张子远能说出这番话,已经得了几个互相合作的道家门派家族的认可,道门需要的不过是一个传教权,并不想要搞什么政教合一。这种条件很明显,是任何君王都不可能同意的,道门也不想因此留下恶名,因此,退后一步,反而更好。

张玉书松了口气,便不再做声,他如今说白了,也就是张家的一个旁支子弟,若是想得寸进尺,贪得无厌,立刻便会被道门抛弃,因此,在知道道门并不是准备拿他当傀儡之后,他便是松了口气,若真是如此,他也没什么好争的,还不如就此罢手,以他的才干,即便不能大富大贵,混个温饱自足还是挺容易的。

张子阳笑吟吟地说道:“天师道这么些年来,饱受打压,即便私底下有些势力,却是不能随意动用的,因此,这第一步,还是得靠岐观主才行!”

歧晖沉吟了片刻,这才说道:“你们的意思是?”

张子阳说道:“杨广已经在准备第二次征讨高丽,可以趁着这个机会,掌握兵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