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秀丽的男人忽然笑了起来。

一瞬间,他一身妖异秀丽尽褪,呈现的,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强大压迫感。

那绝不是一个S&M俱乐部的所谓头牌调 教师所能拥有的气质。、

那是一种久居人上,从出生开始,就对自己位于食物链顶点一事毫无任何怀疑,肉食动物才能拥有的气质。

在这个男人眼里,除了他自己和他认定的人,其他一切人,都不能算是人,只不过是供他支配的玩具或食粮罢了——任宣非常清楚的认知到了这一点。

瞬花的笑容渐渐变得险恶起来,那是一种毫不掩饰对对方的恶意,缓慢而确实的,散发着一种剧毒一般的压迫。

任宣觉得自己呼吸一窒,带毒的气息蔓延过来,他顿了顿,扬起的笑脸越发灿烂,游刃有余。

——如果是这种程度就认为他会被压制的话,那真不知道是瞬花太小看他,还是太高看了自己啊。漆黑的眼睛里映着对面银发男人灿烂到刺眼的笑容,瞬花一字一句,每一个字都带着仿佛实体化的剧毒,“所以,不会给你的,什么都不会给你的。”

敏锐的捕捉到他的画外之音,任宣依旧笑得春光灿烂,声音也慵懒性 感:“……什么都不给我?除了若素,还有什么?”

“……”瞬花没有回答,他看了片刻任宣,高深莫测的一笑,起身颔首告辞,礼貌的道了一声晚安之后,意味深长的对他说了最后一句话,“不久你就会知道了。我们还会再见面的,任先生。”

把第四捧水沃到脸上,脸上还是一阵燥热。

若素抬头,看着镜子里映出来的面孔。

面容嫣红,有水珠滴滴滚落,发鬓染着晶莹水滴,眉眼间婉然一线媚意。

真是没用到了极点。

呻吟着额头抵上镜子,若素挫败的叹气。

明明比那更色 情的事情都做过,但是刚才在瞬花面前被任宣吻上的一瞬间,她是真的害羞了。

一种无法形容的羞怯让她落荒而逃。

果然之前都是两个人所以没什么吗?

哎……真想就这么窝在厕所里长蘑菇算了,一点都不想出去啊= =

就在她呻吟来呻吟去的时候,外面传来任宣的声音,吊儿郎当,死不正经:“……若素,你再不出来,我就进去喽~~”

思考一下,很悲哀的发现,如果自己再不出去,任宣大摇大摆闯进女厕所的可能高的让她想哭,若素又洒了一捧水在自己脸上,然后噼噼啪啪在脸上拍了几下,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脸,终于不那么红了,才走了出去。

任宣斜靠在洗手间旁边休息区的沙发上,一手插在兜里,一手无聊的晃着几枚硬币,看她出来,露齿一笑,“我还以为你掉里面了穿越了呢。”说完,就上前牵着她的手,走回会场。

他是那么自然,就挽住她一起出去,而在被他拉住的一瞬间,若素觉得脸上刚刚褪去的热度,又慢慢的,上来了一点点。

前面的身影修长挺拔,银色的头发仿佛动物皮毛一般顺滑柔亮。

若素想,自己若忽然站住不动,他会怎样?

他会转身,侧头,动物一样打量自己,然后靠近她一点,问她怎么了。

他问她的时候,必然声音拖的绵长慵懒,有那么一点点调笑的调子,然后在她摇头之后,牵着她的手继续向前。

但是,却不会永远牵着她。

她和他之间,还有三个半月的契约关系。

他仅仅是想征服她而已。

这么想着的时候,身上那点因为他而起的热度,就慢慢的慢慢的,平复了下去,反而一点点凉汨了上来。

被任宣牵着手拽出去,塞到车里,蜷在副驾驶位上,若素吸吸鼻子,小声说:“任宣,把外套给我。”

“怎么?”任宣发动车子,无所谓的把衣服递给她。

“……冷。”她轻声说。把他的外套抱在怀里,把脸埋了进去。

任宣的味道,淡淡的女用凉烟的味道,淡淡的沐浴露的香味。

曾在某个加班的黄昏,他斜靠在窗棂,银色头发盖去所有表情,宽大街头风的衣服被风吹得摇曳动荡,他指间夹着一星明灭的凉烟,小声的哼着什么。

曲调被风吹散,依稀是古早电影的插曲,那部片子她已经忘记的差不多了,只记得插曲响起的时候,有白衣女子从雪山之巅翩然而下,美得无法形容。

那时候的任宣,三分寂寥,七分无所谓,看了却让人心疼。

他们没有归宿。

深吸一口气,她抱紧了怀里的衣服。

七天长假放完,任宣和若素回到公司,策划开发部因为这次事情,换了三个主管,踢掉了二个基层人员,补上来的新人能力不错,容貌也不错,显然是谢移深刻的考虑了任宣的喜好,特意为他挑选的。

于是狐狸大爷表示他对组织上的换血相当满意,然后跑上楼去和谢移说了一声,把那张舒服的大床搬下自己办公室,继续征用。

标书审核大约需要一个月,在七月中公布得标公司,这段期间,任宣的投资开发部功成身退,该忙活的就是公关部了。请客吃饭什么的是基本项目,真正需要一科精英们上心的,是如何不动声色的行贿和使用桃色炮弹。

这中间还有一个小插曲,有次任宣带着两个助理去赴一科安排的和大新一个投资顾问的饭局,对方就私下暗示,看上他摆出去当花瓶的助理了,一科来探他口风,被他阴恻恻的回了一句,爷这儿卖艺不卖身,要出台去兰桂坊,哪儿卖身不卖艺的多,随君挑选。

公关一科落荒而逃,任宣回办公室冷笑,说兰桂坊老嫖 客,庙街古惑仔、三里屯皮 条男和ZS公关一科真不愧是一个级别的精华啊,笑趴下了一秘书室。

七月初的时候,其实标书就已经出来一个大概了,大新主管公关的副总出面,在华亭会所摆了席面,请了几家这次投标里比较大的公司主管,有点就算买卖不成仁义也在的味道。任宣自然在被邀之列,他带了一科室长、秘书长和若素过去。

华亭会所就是上次派对的举办地,半个月内故地重游,上次是找乐子,这次是正经生意上的应酬,任宣一边开车一边唠叨,说请客吃饭就能看出一个公司的品味来,只选贵的不选对的,表示这家要面子,只选对的不选贵的,表示这家实惠,至于象大新这样专选不怎么对也不怎么贵的,只能让人痛苦的扭过脸去。

秘书长严肃点头称是,是是,您下次请客,我给您约富临,除了装修让人联想到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之外,又贵又对,您面子大大的,成么?

若素懒洋洋插了一句,他才不会去富临呢,他肯定嫌人家虽然贵但是不够破。

那是,任宣吊儿郎当单手掌着方向盘,回头龇牙一笑,要去就去太平馆,那装修四十年如一日的没变化,有格调啊~~

若素毫不客气一巴掌招呼过去,看前面!开你的车去!

然后,诚如半个月前,瞬花在离开前胸有成竹的宣示一般,他们确实又见面了。

同一个地方,不同的立场。

他们到的比较早,人还没来齐,大家都没上座,都在包厢的休息室里闲聊,大新的公关经理将他们一行迎进休息室,一座人都起身寒暄,其中泰半都是任宣认识的,他含笑应对,在介绍到东环主管金融副总的时候,他不易察觉的怔了一怔,随即笑容绽开,向对方伸出手去。

他对面的男子,发色漆黑,眉目秀丽,略长发鬓下,白皙耳垂上鲜红一点隐溢流光。

正是瞬花。

任宣面色如常,笑意盈盈,“您好,鄙人ZS投资开发部任宣。”

对方温文含笑,伸出来手掌白皙修长,却温度微凉,“东环金融部的华林,初次见面,希望日后有合作的机会。”

任宣点头,身后秘书互相交换名片,他坐在瞬花——不,华林身旁,两个人慢慢聊着业内的事,看上去就是他们这样金融新贵初次见面,彼此不着痕迹探看锋芒一般完美。

原来,除了若素,就连这桩合作,也不会让给我,对吧?

在闲聊的时候,借着添茶空档,他转头瞥了一眼若素,那个女子面色如常,只是避免向他这边看来。

他在蒸汽氤氲后微笑,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角度,伸手轻轻握了一下若素的手指,若素浑身轻轻一颤,再抬头看他,他却若无其事的转身继续和华林说话。

华林,上次你说的那句话,应该我来说才对呐。

华林抬手去拿茶壶给两人添茶,这一瞬间,他和任宣挨得很近,银发的男人用极低极低,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道:“……不会给你的,什么都不会给你的。”

原句奉还。

若素也好,这个项目也好,都绝对不会让给你的。

华林听了这句,脸上笑容丝毫未变,仿佛任宣刚才在他耳边说了一句非常有趣的笑话。

“嗯嗯,”他点头,“那我就……满怀希望的期待任总一展身手了。”

第十九章

整个饭局下来,大家都表现得恰如其分,从场面上看来绝对是宾主尽欢。

任宣的战利品是一打名片,全丢给秘书整理,上车的时候他把若素赶到一边,自己开车,副驾驶位上女子没有说话,衬着车窗外霓虹流光,便显出她浑身上下一种伶仃的萧索。

任宣也极其难得的不呱噪,只是沉默开车。

过了不知多久,过长的车程让若素回过神来,眼前是却灯花点点,一片流波。

——这城市在被拥抱在一弯碧水中,有若打翻的星星之城。

这里是维多利亚港,以那位日不落帝国女王的名字所命名的海港,如今是观光胜地。

“……这里太热闹了,不适合杀人灭口。”盯了片刻面前的海港,若素忽然开口道。

任宣翻了个白眼,“这个笑话很冷。”

“……抱歉。”她轻声说,看着自己足尖。

任宣从口袋里掏出烟夹,拍出一根凉烟,抽了一口,才低声道:“下车走走吧。”

两人慢慢的沿着海港走着,两边流光溢彩,人声鼎沸,水面上星光和灯光一并碎落成涟漪点点。

不知过了多久,任宣毫无预兆的开口,“……你也不知道瞬花……啊,不,华林是东环的人吧。”

若素轻轻嗯了一声。

上次去派对的时候,任宣就知道她和瞬花交情非浅,但是他什么都没问,今天和他出席饭局,意料之外的碰到了瞬花,她才陡然发现,她了解瞬花原来是那样少。

她知道瞬花叫华林,但是她不知道瞬花也是金融界的人,更不知道,他原来是东环的人。

并不觉得瞬花有什么不对,只是……心里略微惆怅。

她本来以为瞬花把她当成妹妹看待的——她是真心把瞬花当成兄长的。

现在这种时候,加上前阵子公司出的泄漏标书事件,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和任宣把话说清楚。

“……当初救了我的人就是瞬花。”前面是一段上坡路,她下意识的伸手拽住了任宣的袖子,慢慢往上爬,

任宣走在她前面略略一点的位置,没有回头,只是反握住她的手。

“瞬花很照顾我,他收留了我,教我技术,教我圈子里的事情和规矩,然后给我介绍工作,刚入行的时候年少气盛,什么都不懂,得罪了人也是靠他摆平……我这么多年没死在外面,多亏了他。”

这么一想,忽然觉得该被责怪的就是自己了。

她似乎,没有怎么关心过瞬花。

因为他总是笑着,那么强,又漂亮,于是傻兮兮的就觉得,他没有什么做不到的,所以,就自以为给了对方空间似的,从来不过问瞬花的事情。

她慢慢站住,原地蹲下,半张脸埋在臂弯里,一双眼睛凝视着任宣,对方也蹲下,一样的姿势,“累了么?”

她摇摇头,想一想,又点点头。

任宣伸手摸摸她的头,若素低地说了一句,“我本以为,瞬花把我当妹妹看的……”

“他可从来没有把你当妹妹看。”任宣冷笑。“我不觉得哪个哥哥看妹妹的眼神会是那个样子。”

若素抬头看他,夜色霓虹里,任宣的面孔明灭不定,隐约带了一丝妖异气息,男人冷笑声音里隐约带了一线金属颤音,“他瞪着我的时候,眼神里清清楚楚写得是,别碰我的女人。”

“——!”若素猛的抬起头,却被男人的指头抚触上唇角。

任宣声音一点点柔和下来,“你太迟钝了,你完全没有注意到你周围的男人怎么看你。”

“你住在你的城堡里,荒谬的认为它坚不可摧,但是实际上,谁都可以轻易突破。”

“你根本就不知道看着你的男人们抱着怎样的欲望。”

“……”若素陡然觉得一寒,她深吸一口气,看着面前的男人,“……你呢,你对我抱持着什么样的欲望呢?”

“……”任宣微笑,侧身,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一句。

他说,我想抱你,插入你,从内部撕开你,把你弄坏。

那是纯然男性的,凶暴又乖戾的欲望。

用甜美的声音说完这句,他拍拍若素的脸,把她拉起来,慢慢又沿着维多利亚港而去。

听了这句,若素大概楞了片刻,随即,她也微笑起来。

是么,原来,和她所抱有的,是一样的欲望呢。

离开了会场,华林回到自宅,打开门的时候,发现灯光摇曳,他楞了一下,在看到施施然从厨房走出来的身影时,了然的一笑。

“你来了啊,早说你来了,我也提前回来。”

“要给你惊喜嘛~~”洞开的老板,阿芙蓉阿少爷,悠悠闲闲朝客厅里足以把自己陷下去的沙发一坐,上下打量他几眼,“怎么,今天看起来心情不好?今天没见着安姑娘?”

“见到了。”

阿芙蓉悠悠然的想想,唇角一勾,“明白了,不光见着她,还见着任宣了吧?”

“是啊,见着他了,很难得,他向我挑衅呢。”

“谁让你常年不在国内。”阿芙蓉耸肩,“他挑衅你什么了?”

华林轻轻一笑,拉开冰箱,不回答这个话题,

“要喝什么?”

“我自己拿了,你要喝什么拿什么吧。”阿芙蓉从来就不知道客气两个字怎么写,他挥挥手,浑然不觉自己踏在别人地盘上,一副他是主人的架势,华林也不和他计较,拿出一瓶香槟,给自己倒了一点,转身看向他。

“说吧,来找我做什么。”

阿芙蓉没说话,他斜靠在沙发上,看了会儿华林,慢悠悠抬手,审视着镶嵌着水晶甲片的指头,过了一会儿,才一笑,开口说话,眼神却还是在自己的指甲上,“老大说,是时候了。”

“……要开始了吗?”

“嗯,要开始了。”

“……”极其难得的犹豫了一下,华林侧头,低低问了一句,“……老大有没有说,若素怎么处置?”

“嘛嘛,你觉得按照老大的性格,他会怎么说?”阿芙蓉反问。

华林沉默片刻,阿芙蓉笑起来,这个本城最好的S&M俱乐部的主人拥有一张足以被称为女子一般美丽的脸,装扮妖冶,但是这么一笑的时候,却一点女气也没有,反而有一种从容洒脱的气质。“她可是老大心爱的人呐,伤是不能伤,你要是能利用,也请尽量,老大不会介意这方面的。”阿芙蓉悠闲的笑道:“我说过的,现在的局面,该警惕的是任宣,该倒霉的也是任宣——只要你不掺和进去。”

“……你知道我不可能不掺和进去。”他几乎有些暴躁的说

“——我不知道。”阿芙蓉从容平静的一句话,成功的让华林闭上了嘴,“你只要记着,事成之后,你会获得ZS百分之二的股份就可以了,专心做老大交代下来的事情,剩下的,你全都不用去想。”

“……不可能。”华林冷冷一笑,秀丽容颜上陡然有了一层萧杀之气,“你知道今天任宣对我说什么吗?他对我说,若素不会让给我,他什么都不会给我。”

“……小鬼……”阿芙蓉几不可闻的嘀咕,“还是两个。”

斜睨他一眼,华林慢慢饮下杯中的酒,神态依然是萧杀阴郁的,“他居然敢对我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