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晨姑娘,你离开后准备去哪?”刘冰清搭话。

景晨就叹了声气,举头仰视着靛蓝如玉的高空,低缓着就道:“自是回容我之所。”没有籍户,没有通牒,身无分文。仅凭那存在宝鉴钱庄里的千两银子。就真能平安终身吗?

早已付出部署,哪能这般早就撤退?

脑海中不禁闪现出大爷的身影。这个名义上的丈夫,可有担忧记挂过自己?景晨眨了眨眼,自己不会不明不白离开,还有些事未有解决。

三人相伴而行,挑着荒僻无人处前进,虽然艰辛,终是平安。

相处越久。便越能了解彼此心性,到底只是对为情私奔的男女,性子很善,没有景晨猜测出的那些歹心。按了按右袖内的剪子,总是紧绷着的心缓缓放下,似有愧意地瞥了眼并肩的刘冰清。

原还想着若是这男子有何动作,便以他心爱人威胁。

待等回到大道,陈思清便将怀中的褐色瓶子掏出递给景晨,“你个独身女子在外,这个药水还是你留着,合适时掩去容色,行事会方便多的。”

景晨见状,摇首复又将瓶子推向对方,“你们留着吧,只等到了镇上,我便能寻到归家之路。”

二人相视,听对方口音,不似临渊镇人氏,然根本不便直接相询。

“这儿离镇上不远,若让人发现你俩通知了刘家,怕是想离开都难。”景晨说完,目光真诚地说道:“这行当真感谢你俩,否则我不会这般早就脱身的,谢谢。”表情诚恳,字字肺腑。

刘冰清往前扶住对方双臂,摇头就语:“你莫要客气,清哥说过,出门在外,能帮自帮。”

其实,对方委托己方解救帮忙时,亦先给予了依赖,未有将他们行踪透露出去,亦是很大的信任。

这等事,都是双方的。

君府得了大***消息,大爷寻老夫人商议,当确定娇妻正藏身在李家村时,欲命人悄悄接回。毕竟这种事关乎内妇声誉不便声张,随从平丘已经出去办事,原坐等消息的祖孙却迎来了不安生的五爷。

“祖母,大哥,听说已经有大嫂消息了?”

“传是有了,希望能见着人。”即便老夫人想表现亲近宠溺,却总因责怪而表现得有几分敷衍。

大爷静坐在旁,无怒无恼。

五爷则面露惊诧,“可是孙儿方听说,原家少爷回城了。”

“什么?回来了?!”

五爷自知有错在先,亦真的当心美人儿下落,心虚地颔首,“是的,大哥,方得不久的消息。”抬眸觑了眼对方,再添道:“不过他是单独回城的。”

他内心也很苦闷,对楚家施压无果,楚老爷居然咬定他只有三个闺女,更无哪两个女儿是容貌相似的。五爷觉得事有蹊跷,回想起那日楚太太的惊慌表情,并未如往日鲁莽地全盘道出,只漫不经心般地试探了几句。

总归大嫂有了消息,自己亦不必着急。五爷打算,直接搜寻楚家秘密,他还就很不信,制服不了楚家,难征服个楚景涟!

大爷闻言锁眉,思忖了会便起身同老夫人告辞,“祖母,孙儿先出去下。”

老夫人目露担忧,“浠儿,你可是要亲自出城?”

“再不能静等了,这事早晚得有个交代!”似有警告地瞪了眼旁边的五爷,大爷举步离开,心里不禁担忧起妻子。按照推算和线索,涟儿就该在原仲轩身旁的,可现在姓原的回了城,她可是出事了?

莫名的恐惧袭来,大爷步子飞快,才出荣安居就见到小厮平丘,忙唤起他边走边听回话。

“大爷,大奶奶没了消息。”

走在前方的人蓦然止步,脸上阴沉地转首,“什么叫大奶奶没了消息?不是早有人盯准了上那个村子吗,她怎么就不见了的?”

“爷,毕竟隔了城镇,消息来得缓慢了些。可奶奶确实自前日就不见了踪迹,原爷曾大肆搜寻过,便就突然消失了,看不到人影。村子外面早派人守着,亦没瞧见奶奶出村子,这事还真稀奇。”

大爷便联想到方才五爷所说,原仲轩已经回来。

“备马,去知州府。”

等不到大姐和大姐夫回来的那日了,胆敢掳人妻子,这种事哪是个官宦有教养的子弟能做出来的?大爷只觉得怒火中伤,冷哼着就匆匆往外。

平丘根本不敢再出言。

原仲轩方回城里,就命人布置在各个城门,只等着景晨出现。她居然敢逃跑,居然还真的能做得出来?!是自己太过宽容温柔,才让她有了那个机会吗?

离开后,便是回夫家来的吧?

好你个楚景涟,居然真将过去情分莫孔,她是真敢背叛!

原仲轩重拳砸在桌面上,旁边亲信担忧,便询问是否需要在城中安排人搜寻。后者沉默片刻,终是颔首,待等对方欲离开时,补充道:“低调些,不搞得人尽皆知。”

“是。”

没过多会,门口侍卫就进来通传,“少爷,君府的大爷来了。”

原仲轩听到这个夺他心爱人的男子,咬牙切齿紧握双拳,恨不得就冲出去将对方撕烂。然而理智告知他不能那般做,最后只要呼气许久,将激动的情绪慢慢平复,令人请他进来。

大爷进屋的步子很急,脸色亦很不善 ,不似拜访倒像是来挑事。

屋内守着的人难免觉得他有些失礼。

原仲轩表现得度,打过招呼令人上茶后客气道:“不知道,君大少爷突然造访,所谓何事?在下兄长不在府中,您若是来寻嫂嫂,怕是要失望而归了。”

大爷察觉对方装聋作哑,很是气愤地就质问道:“原少爷,明人不说暗话,我来是什么目的,你会不知晓?”

似乎仍强压着怒气,不愿将气愤关系搞得太僵。

原仲轩隐隐察觉到了其中的意思,心底却有些爽快,毕竟涟儿便是因为眼前男人才离开自己,能够让他难受,很是乐见。

左右做了个眼神指示,令屋内的人都退下。

他坐在太师椅上,舒服地翘起了腿,摇头就答道:“这个在下还真不知了,君大少爷的心思,岂是谁都能猜测出来的?”

大爷再不顾表面关系,沉声就不悦道:“原仲轩,我是来咬人的,难道你会不知晓?!”

他坐在太师椅上,舒服地翘起了腿,摇头就答道:“这个在下还真不知了,君大少爷的心思,岂是谁都能猜测出来的?”

大爷再不顾表面关系,沉声就不悦道:“原仲轩,我是来咬人的,难道你会不知晓?!”

第八十三章 团聚

从知州府出来,大爷气势汹汹,额头青筋暴现,显然是压抑了许久。这个原仲轩简直是不识好歹,若非顾全两府颜面亦不方便声张,定不可能就这样放过他。

待离开官邸前的道路,大爷才拉住马绳,侧对向身旁小厮吩咐道:“令人仔细注意着他的举动。”

“是。”

人是在他的手中丢失的,如若当真深爱着她,怎可能就这般轻易地归来?现下如此平静,必然有所计划,大爷深信对方手上必有消息,然忧妻心切,令他焦躁难等。

回到君府复往荣安居见过老夫人,大爷称是要出城。后者劝慰的话还未出口,门口处便传来大夫人耿氏的阻拦语,“浠儿,你不能去!”

转身行礼,大爷愁苦相答:“母亲,孩儿必须去。”字语坚定。

“单独妇人在外流落许久,谁知晓她有无做出什么失格之事?”

对于耿氏的话语,大爷闻之不悦,不耐地愁道:“母亲,府中不能没有大少奶奶。”

屋内气氛僵硬,老夫人虽知耿氏是何脾性,却不愿因此惘顾婆媳关系,事实上在她心中亦有同样疑虑。但长孙紧张,甚至能在未寻回楚氏的情况下就断定她的清白,相信对方,这份信任超越了寻常新婚夫妻该有的情分。

对待女子,老夫人仍希望大爷可以有所保留。

还想着,绣庄的彭掌事却匆匆入府,称是有急报。老夫人命人召唤进来,屏退了左右,耿氏亦退了出去,徒留大爷坐在旁处。

彭掌事回禀。称是临渊镇的锦翠阁分铺传来消息,先前府中寻觅的绣帕主人到了铺中。

大爷面露兴奋,跃然起身望着对方询问:“此事当真?”

彭掌事很肯定地颔首,“佟掌柜留下了她,飞鸽传书过来,小的不敢怠慢,忙过府通传。”

虽不知那名女子到底是何身份。然能令东家紧张四处搜寻踪迹,自非寻常普通人物。彭掌柜亦想立功,言辞肯定,颇有讨好之意。

老夫人果真出言赞赏了番,侧首注意到素来忧容的孙儿面露欢雀,目光晶亮如星,似黑暗迷茫中的人见到了希望。那阵势。是恨不得立即能提步外出,便挥手先遣退了来人。

彭掌柜以为会有赏赐褒奖,见得老夫人手势,怔了怔才离开。尚未回到绣庄,便有伙计拦在半路,彭掌柜掀了帘幕,低问何事。

那小厮弯腰躬身,“知州府的原少爷到了铺里。”

彭掌柜知晓那是东家的亲戚,亦是官宦子弟,忙催促着车夫就回到绣庄。欲要亲自招呼。

荣安居的室里。大爷仍在说服老夫人,恭谦客气道:“祖母。孙儿知晓您和母亲的担忧,先前是因为未有涟儿消息,您担心孙儿盲目搜寻会有意外。然此刻,她下落清明,请容孙儿前去接她回府。”

明是征询意见的语气,却透着几分刻不容缓的急迫。

“毕竟是咱们家的媳妇,已经掩盖了所有消息。哪还能当真不管不顾?涟儿她必定受了苦,如若回府知晓咱们这般低调,好似未将她的失踪当回事,想来,任谁听了都会心寒。”

老夫人合了合眼,没有反对,“你说的在理,快些去接她回来吧。”

这个楚氏,却也有些手段。不过才接触府中部分生意,根本未曾涉及绣艺方面,竟然能想到利用绣帕透露消息回府,亦能寻到锦翠阁,成功摆脱原仲轩,难得的机智过人。

怪不得浠哥儿待她这般紧张,生得好、性子好、聪颖灵巧,教人不喜欢都难。

然老夫人却总绝得不安,女子太过完美,福祸难定。

毕竟,楚氏才门不过才短短时日,内引得五爷倾心惦记,费尽心思想要得到,致使家宅失和;外惹原家少爷处心积虑想要夺取,儿女亲家关系岌岌可危。

大爷得到应允,脚下步履如飞,很快就离开了屋子。

终于有了消息,没想到,兜来兜去寻觅无果,最后是她主动归来。

对待妻子,不禁又有了层新的认识。

出府上马,带了几个近侍便要出城,可才往前几步,平丘便回来称是知州府处有动静传来,“回爷的话,原少爷先见了个近卫,后去了咱们府的绣庄,再然后就匆匆出城了。”

大爷便想到彭掌事,他不知事情严重,莫不是…

难道原仲轩回城,是想借君府之手再得她的消息?

算盘倒是打得好,定不可能再给他二次消息。

虽想着急急赶去,然许是对妻子有了信心,大爷捉摸了会却是招来平丘,近耳低语了番才昂头,“还不快办事去。”

“小的明白。”

大爷挺身提了提马腹,飞速往前而去。

临渊镇的锦翠阁内,布衣简装的景晨由佟掌柜招呼着吃茶,目光逗留在门口,她相信君府会有人前来接自己的。

铺内生意兴隆,往来妇人难免均多瞧了眼那旁寒酸装扮却气质从容的女子,好奇着对方身份。佟掌柜旁的伙计便好奇低问:“掌柜,她到底是什么人啊?”

佟掌柜瞪了对方一眼,“问这些做什么?城里东家要寻的人,便是咱们的贵人。”

“贵人?”伙计淡淡瞥了眼不远处的倩影,从头至脚打量了番她的装扮,猜测道:“莫不是哪位爷跑丢的姨太太?”

话毕,脑袋便被人敲打,喝骂声传来,“有功夫在这研究,活都不用干了吗?”

年轻伙计便连连点头低头退下。

景晨余光注意着那处场景,抿唇复饮了口,表情高深莫测,任谁都探不出任何。自和那对男女分离后,她就进城询问起锦翠阁的位置,好在如她所料,果然有人给这边下了指令,寻找那几方绣帕和荷包的主人。

不过动几下针线,便能让对方信服,她可以暂得平安。亦从这铺里掌柜的反应得知,事情并没发展到无法挽回的地步,君府没有声张,这意味着回府后她所要面对的情况不会太过糟糕。

在未有其他安排前,她只能选择回家,那个有丈夫有长辈的家。

几日的乡村生活令她发现个事实,那种日子虽安逸却仍不是她所能适应的。景晨合眼,她不习惯那种朴素而单调的生活,那种表面表现得和睦善意、迷惑人心,在人放松警惕处于松懈时却反突然被人出卖的事迹,令人更加难受。

那般理想的日子,可以憧憬可以想往,然与她不符。

时间分分秒秒的过去,不知不觉中暮色合下,铺里人烟散去,外面却仍未有动静。景晨不知这其中的距离,然这等情况难免让她担心会有意外发生,目光不时就望向那旁的佟掌柜。

后者亦在思索该如何安排这名女子。

早前说是东家要寻觅她,然飞信过去却迟迟未有回信,是不用留下她呢,还是已经有人前来了?

街道人烟渐渐变得稀少,白日的热闹消散,有“得得”的马蹄声入耳。

纤手搭在描金青瓷茶蛊上,目光紧凝住门口。

出乎意料的是,来人竟然是原仲轩。

景晨倏地立起身,目光惊讶诧异,怎么会是他?

她不知晓,原仲轩回城就是捏准了她会回归君家,故而早在附近各个城镇和君府门口都安置了人,没有等到她进出许是手下人做事不仔细,被她蒙混过去。然绣庄掌事匆匆进君家,稍加打听就能知道今日有自临渊镇的纸信传来,彭掌事非嘴实之人,微微旁敲引诱下便能得到他所要的消息。

原来她,真的在这儿!

“客观,不知您是要买布还是裁衣?”佟掌柜断定这个身带随从的少爷出身非富即贵,忙上前殷切招呼。

原仲轩却不理他,渐入屋内,身上染了风尘,容色微倦。

他,步步逼近。

景晨的那股惊讶退去,脸上恢复平静,眸色渐深,似乎在思索该如何应付对方。

“涟儿,出来这般久,该回去了。”原仲轩的表情不容置疑,眼神示意身后的随从,令他们上前。紧锁在景晨周身的目光仍含警告,“莫要任性,否则扰了掌柜做生意就不好了。”

“这…”

佟掌柜有些无措,这名女子,可是城内东家所要的人,任由她离开?

景晨淡淡瞥了眼那边犹豫不决的掌柜,瞪了眼快要接近的两名随从,冷眼道:“难道,你想在这个庄子里将我带走?原少爷,你莫不是当真无所顾忌?”

“那又如何?你原就是偷偷跑出来的。”

不愿多加逗留,亦知晓对方在拖延时间,原仲轩上前两步,抓起少女胳膊,紧箍住后就道:“跟我走。”

方转过身,却见到门口正站了个脸色阴沉的男子。

竟是君府的大爷!

佟掌柜忙哈腰上去相迎,“小的给大爷请安。”

大爷的目光淡淡扫过,表情很是不悦地停在抓着自己妻子胳膊的那只手掌上,跨过门槛便沉声冷道:“原少爷莫不是忘了在下早前的话了?”说完不顾对方脸色,朝佟掌柜吩咐道:“天色晚了,该散了。”

原仲轩所带来的人,早就被请到了外面。

佟掌柜亦懂得察言观色,知道这其中不同寻常,自觉地离开了屋子。

景晨便强用力挣开了原仲轩,往大爷方向小跑着过去,垂首嘤嘤低唤:“大爷…”棉柔悠长。

第八十四章 安抚

“这些日子,你受苦了。”大爷附耳轻语,暗含怜惜。

景晨摇了摇脑袋,表情婉转温顺,黛眉清浅间瞧不出丝毫埋怨委屈,只乖巧地立在大爷身侧,似依偎似依靠,亲切密柔。

如此场景,生生地刺痛了几步外的原仲轩。

她当真只愿站在旁的男子身侧了!

心底苦涩,眸光黯然,对于大爷的警告之语不以为意,出口却是言辞挑衅,原仲轩冷笑了哼道:“连自己妻子都护不了的男人,有何资格拥有她?”

这话,却是直接明了的指责大爷不配拥有身旁的女子!

景晨忍不住心头微跳,大爷他们早就知晓自己失踪的这些时日是与谁在一起,可有怀疑过旧情复燃、藕断丝连的情愫?听对方言语,想来早前他们已经有过对峙,原仲轩那般偏激的男子,可会口不择言、甚至故意抹黑自己?

毕竟,有过感情有过的男女相处,谁都会起疑心。

合了合眼,景晨余光不安地注意起侧边的丈夫,上扬的视线中,他俊逸的轮廓暗带疲倦,眼圈深黑,略有憔悴。

大爷表情未动分毫,语调平平就语:“小人心歹,防不胜防。”讽刺声后,温和对身边人低语,“咱们回家。”平稳且抚人心房。

略有寒意的纤手被温暖的大掌包裹,景晨垂首应是。

步步朝门口近去,浑然不顾立在这儿的自己,原仲轩双拳缓缓握紧,恁地目中无人!长途跋涉原以为能成功再度将心爱人带走的他气得七窍生烟,故而,在那抹纤影经过自己身旁欲要抬脚跨出之际。猛然伸手欲拽住对方。

眼看着就要触及她的衣袖,徒然察觉眼前风影浮动衣角,再回神之际,亦是那冷漠阴沉的男子阻隔在中间。

他竟然有神兽!

被人掩在身后的感觉,竟然这般踏实。似乎,之后的事,均无需她再操心。望着眼前宽挺的阔背,浅淡而笑。

“君子不为小人之行,你三番两次骚扰吾妻,莫不是以为我君府人微好欺?原少爷在京都有族有身份,莫以为仗着些许势力,便能胡作非为?先前未有追究是念在贵府颜面,我亦曾言明道破。上回的事还未有交代,今日是又欲起风波?”

大爷的唇角隐带讥讽,表情却饶有兴味,用方才对方的语气言道:“独身不行牵连事,荒唐不及族,你未自立,谈何自主?”

原仲轩的面色便僵硬难看,他个商贾病秧子,居然敢讽刺自己!即便现有一切源自原家,可对方又有何本事。难道在此处风光八面是因为本身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