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意走进宿舍楼道的时候,感觉到若有若无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觉得有些不自在,便转开了视线,尽量若无其事地往楼梯走过去。

“廖星意!”有人大声在叫她,“怎么不等我啊

!”

星意的脚步顿了顿,苦笑了下,很好……这下剩下的所有目光都会落在自己身上。

傅舒婷像是踩了风火轮一样,从门厅闯进来,赶上了星意:“你的笔都落在教室了。”她接过来,说了句“谢谢”。

“要回家吗?”傅舒婷看她急匆匆的样子,忍不住问。

“嗯,今天我爷爷会来。”星意打开宿舍的木质门,舎工已经将里边打扫得很干净,炉子里也添了新炭,十分暖和。星意换下了白色外袍,“明天还要送些材料去法庭。”

傅舒婷坐在桌边看着她,嘴唇微微动了动,最后只说:“需要我帮忙整理吗?”

“不用啦,我昨晚就做好了。”星意回头看她一眼,微微笑了笑,“你没什么要问我的吗?”

博和校规再严格,却不是铜墙铁壁,外边的风声总是会传进来的。同学们很友善,可是免不了好奇。星意知道大家在私下议论自己,可是和她关系最好的傅舒婷竟然能忍下来,一个问题都没开口问,她就觉得有些奇怪。

“我、我可以问吗?”傅舒婷表情有些纠结。

“问吧,没什么不能说的。”星意看看时间还很早。

“你和叶楷正……真的是那种关系吗?”傅舒婷也知道这个问题会显得自己很无礼,可她实在是好奇。

星意反问:“什么关系?”

“报纸上写的那种……”

她悄悄看过那些报纸,是班级同学给她的,并且私下向她求证。当

时自己不屑地说:“怎么可能啊?我每天都和星意在一起,除了休息日她会去她哥哥那里,我从没听说过什么叶楷正。”可是现在乱七八糟的消息太多了,所谓三人成虎,听着听着,她也觉得有些怀疑起来。

星意在她面前坐下,十分坦诚地说:“叶楷正就是我常对你提起的二哥。”

“……”傅舒婷倒抽了一口冷气,“他是、是你二哥?”

星意从来没有刻意隐藏过这个“二哥”的存在。傅舒婷只知道“二哥”是个军人,他和星意在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可直到去年才重逢。她也曾好奇地问过星意:“你是喜欢他吗?”星意落落大方地说一句“是啊”,曾让她又羡慕又脸红。

可是二哥原来是……叶楷正。

“天哪……那我对你说过那么多蠢话啊。”傅舒婷懊恼地低呼。

“你放心吧……”星意抿唇说,“其实很多次你和我闲聊起他,我都压根没听进去。”

“……”傅舒婷探身去扭她的脸,尖叫起来,“你还说!”

两人笑闹了一阵,傅舒婷忽然想起来:“那你上次说翻墙的时候被抓住了,那个二哥……”

“也是他。”星意坦白,又很快补充了一句,“可是王先生那时候不晓得是他……”

傅舒婷哈哈大笑起来。

“你没有别的要问的吗?”星意主动说,“我知道还有很多传闻。”

“你是说叶督军怎么怎么袒护你那些胡说八道的话吗?

”傅舒婷还在吃吃地笑,只是收敛了些说,“我当然不信啊。如果是真的……你还用辛辛苦苦熬夜准备材料吗?”

她顿了顿,又说:“星意,不只是我不会信。我们班的同学都不会信的。大家虽然都很好奇,可是约好了不在你面前提起,免得打扰你准备应讼。”

星意心底一暖,低声说:“谢谢。”

“咱们以后可都是医师呢。这个时候不站在你这边,难道看着以后自己被无赖缠上吗?毕竟再高明的医术也不能保证救得了每一个病人。”傅舒婷轻松地说,“好啦,今天你跟我说的事我不会说的,你放心。”

她一直挽着星意的手,送她到校门口,看着她上了黄包车。只是在星意上车的时候,她才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他会和你结婚吗?”

星意有些诧异地看着她,一时间不晓得该怎么回答。

“虽然你二哥是很好,可他是叶楷正啊。”傅舒婷说,“他是两江督军,而且,都娶了妾了。”

星意知道好友是好意在提醒自己,可她什么都没法解释,只是下车很快地拥抱了好友一下,笑着轻声说:“谢谢你。”

车夫迎着寒风,跑得很快。星意坐在车上,并没有察觉到有多冷,只是在想傅舒婷对自己说的话——他是二哥,也是叶楷正。这就能解释很多事了。她不傻,今次的诉讼案件闹到这样大,只怕病家和医师的关系已经不大

了。背后的推手,最终的目标还是叶楷正。

只要是和他在一起,不管她愿不愿意,她会被卷入很多这样的事中。

星意捏紧了手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她曾经把和他在一起的事看作两个人的事,可她现在明白过来……因为他是叶楷正,所以,任何看着简单的事,都很复杂。

“廖小姐!”路边有辆汽车鸣了鸣喇叭,有人拦住了黄包车。

肖诚将车资付给了车夫,指了指汽车:“督军在等您。”

“我要去接爷爷……”星意犹豫了下说。

肖诚笑了笑:“他特意在这里等您,一起去车站接老爷子。”

星意一上车,叶楷正就摸了摸她的手,皱眉说:“这么冷都不戴副手套。”他自然而然地用自己的掌心去摩挲她冻得僵硬的手指,星意却看了前座的司机与肖诚,有些不自在地往回抽了抽。

叶楷正知道她不好意思,便没有再做这样亲昵的小动作,但还是扣着她的手没有放开。

汽车缓缓驶入了颍城火车站,却没有停下来。左边的候车室已经清空,车子一直开到了站台,肖诚看了看表,回头说:“应该还有15分钟列车会进站,我先下去看一下。”

肖诚带了司机一道下车。叶楷正大概有一周的时间未见到她,外边的风风雨雨虽说是隔了博和校门的,可她不会一无所知,他这样看着,只觉得她脸上略带了些憔悴,想来也是受了不少压力

。他心底有些愧疚,轻声问:“星意,这几天……害怕吗?”

星意看了他一眼,坦诚地说:“有一点。”

他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怎么开口向她解释这一切被火上浇油的根源。

“二哥,我仔细想过了,如果不和你在一起,这件事并不会发展到这么糟糕,是吗?”她忽然用极为认真的口吻同他说话,眼神清澈而明亮。

叶楷正心头微微一紧,一颗心跳得十分剧烈,良久,点了点头:“是。是因为我的缘故。”

她一直专注地看着他,清亮的眸子里划过一点异样的情愫:“那么这么久以来,你一个人,会害怕吗?”

他怔了怔,那个瞬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可旋即便懂了她的意思。

因为拥有权势,所以会有人觊觎;因为站在高处,所以会有阴谋暗箭。他们相识于一场刺杀,她在问自己……会害怕吗?

叶楷正垂眸想了想:“因为是一个人,觉得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了,所以以前并不害怕。”他悄无声息地握紧了她的手,一字一句地,向她坦诚:“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星意看出他的紧张和语无伦次,唇角勾起来,弯成十分好看的弧度,打断了他说:“督军,所以现在和我在一起,你更勇敢了吗?”

她的鼻尖微微翘着,眼神亦十分俏皮:“这几天我在准备应讼的材料,只要一想到你,就觉得不害怕了。原本我想,最糟糕的是要坐牢,可

我又想了想,两江就数你官最大,你不会眼看着让我去坐牢吧?”

他听她说些不着边际的玩笑话,心情一点点放松下来,将她揽进了自己怀里,沉声说:“当然,我怎么舍得。”

她的脸颊恰好贴在他硬邦邦的牛角扣子上,有点生冷。那句话是顺着坚实的身体、缓缓地传到她耳朵里的。渐渐地,那颗扣子仿佛都被体温捂得温暖起来。她微微笑着说:“二哥,我才不会让你做出包庇的事来落人口实呢。你放心吧,李医师和学校的老师们研究过啦,老太太不是因为我的操作致死的。”

她从他怀里抬起头来,眼神轻柔却又坚定:“既然决定和你在一起,我也绝不会拖累你,你放心。”

叶楷正有一瞬间的恍惚,似乎过了一会儿,大脑才完全消化了她的话。

刚才他竟然以为她会离开自己,想到这个,他便有些愧疚。

他最心爱的姑娘,从来就是那种只要认定了,便不会再迟疑与犹豫的女孩。他低下头,轻吻她的鬓发,前所未有地觉得,此时不需要任何一个字,他们彼此就能心意相通。

扣扣——

肖诚敲了敲车窗,用口型提醒说:“火车进站了。”

叶楷正便拍拍星意的肩膀:“爷爷的火车到了。”他等她直起身,替她理了理头发,笑着说,“我们都得振作一下,别让爷爷担心。”

她乖乖地“哦”了一声,下车前才想起来,提醒说:“你别

喊他爷爷,我怕爷爷不高兴。”

年轻的军官为她扶着门,又俯下身,凑到她耳边说:“早就喊过了,爷爷可没不乐意。”外边寒风刺骨,他便笑着拦住她,“你在车上等,我去接他。”

老爷子已经下车了,尽管带了人一起来,可他还是习惯性地自己拿一个手提行李箱,拄着拐杖,脚步又急又快,甚至把几个年轻人都甩在了身后。

他大步走向老爷子的方向,纯粹军人的姿势,带起了风衣衣角,显得背影挺拔而硬朗。没多久,走到老爷子面前,叶楷正伸手去接他的箱子,笑着说:“爷爷,一路顺利吗?”

老爷子穿了一身藏青色长袍,拄着拐杖:“你派了这么多人送我来,还能不顺利吗?”他环顾了一圈,“咦”了一声,“我家小丫头呢?”

“在车里等着,外边太冷,我让她别出来了。”他一手扶了老爷子,放缓了脚步。

话音未落,就看见星意已经跑过来了,气息略微急促,却蹦蹦跳跳地到爷爷面前,甜甜地喊了声“爷爷”,伸手就去拉他。

老爷子牵了孙女的手,侧过头,对叶楷正一本正经地说:“我还以为你知道了,她可不是那种你让她干什么,就会乖乖听话的小姑娘。”

叶楷正哭笑不得,只好提着箱子,讪讪地在两人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

火车站十分安静,只有偶尔汽笛鸣响的声音。有人从入口进来,大老远就挥手在

喊:“爷爷!”

星意脚步顿了顿,很是高兴:“爷爷,大哥也来了!”

果然是廖诣航回来了。他没有像往日那样西装革履,穿着蓝色素麻衬衫和便裤,套了件飞行员夹克,还戴了顶帽子,裤脚上沾着泥滴,大约是野外作业才回来。他见到老爷子,远没有像星意那样亲昵随便,站定说:“爷爷,我回到颍城,才知道你今天过来。”

老爷子便“哦”了一声:“忙就不用来接我了。”

廖诣航嘿嘿笑了声,百忙之中对叶楷正打了个招呼,就扶着老爷子另一只手往前走了。

“督军,我来?”肖诚伸出手去接叶楷正手里的箱子。

叶楷正没给他,沉默地走着。拜老爹所赐,其实他知道自己对亲情颇为冷感,可是看到眼前的祖孙三人,他竟莫名地觉得……自己有些被冷落了。幼时的记忆有些模糊地涌上来,那时他在学堂里,贫穷却异常骄傲的小小少年看着他们兄妹,会觉得他们可怜,因为他知道他们只有爷爷。而至少……他有自己的母亲。

可更多的时候,他知道自己不过是在自我安慰,因为每次廖家老先生牵着他们兄妹的时候,他总是难以克制地觉得羡慕。

没想到到了现在,竟然还是一样的感觉。

叶楷正苦笑了下,听到前边有人在喊“二哥”,他微微定神,应了一声。

星意跑到他面前,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满是神采:“你去我家吃饭好吗

?”

叶楷正走到老爷子面前说:“爷爷,刚才没有同你们说。你家正在重新铺设电路,恐怕住着不方便。我已经腾了西山的宅子出来,在那里将就两天,爷爷您觉得如何?”

老爷子沉吟了一会儿,婉转拒绝说:“乡下经常断电,这个倒是无妨的。”

“爷爷,上次在下桥商谈的事,我想有些眉目了。”他眼神深邃而淡定,“一直想和您再谈一谈。”

老爷子怔了怔,探究地看了叶楷正两眼,终于点了头:“好。”

星意和叶楷正落在后边,她悄悄地拉了拉他的衣角:“你和我爷爷谈什么?”

他但笑不答,顺手抓了她冰凉的手塞进自己的大衣口袋里:“大人的事。”

他的口袋里有一种粗粝的暖意,星意瞪他一眼,想要抽出来:“叶楷正,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别人把我当孩子?”

他就忍了笑,依然十分严肃的样子,微微低下头,在她耳边问:“那你觉得自己是大人了?”

她认真地点点头。

“有没有大到……可以成亲了?”他用一种在讨论公事的语气说,“我想和爷爷谈一谈这个。”

她意识到自己被骗了,只好“哼”了一声,用力抽出了手,没有再说话。

叶楷正走上了两步,拉开其中一扇车门,对老爷子说:“爷爷,我和您坐一辆。”老爷子看了他一眼,低头上了车。

廖家兄妹上了另一辆车,廖诣航有些奇怪:“叶楷正要和爷爷谈

什么?”

“我不知道。”

兄妹两人都有些茫然,眼睁睁看着那辆车打了个转弯,车窗里的一老一少侧影一闪而逝,皆神情肃然。

车子是肖诚亲自开的,叶楷正递了一份档案给老爷子。老爷子接过来,打开的时候手竟有些微颤。

佐藤元,日本商人,经营一家颇大的轮船厂,数月前来到中国,有意向在国内开设船坞及公司。妻子日矢葵,是日矢上的妹妹,也是因为这一层关系,在前几日日本方面举行的酒会上,日矢上介绍了这位妹夫给叶楷正认识。

因他迟迟没有就铁路合作的事表态,日本方面盯得很紧。这场酒会他本是想要推拒的,来了好几拨人劝,最后考虑到民族工业也的确需要国外的合作与支持,他还是去了。也就是在酒会上,他见到了佐藤元。日矢上亲自引荐给他,笑说他妹夫是“中国通”,佐藤元也的确说得一口极为纯正的中文,纯正到叶楷正能分辨出下桥几句几不可辨的乡音。

他委实没有去求证什么,因为第一眼看到这个穿着日本最传统羽织的中年男人,他就想起了廖家兄妹。他不晓得是不是因为自己对星意的感情,所以才对这个男人的五官有这异样敏锐的熟悉感,但他可以肯定,星意的下巴和眼睛,几乎和这个男人一模一样。

他在酒会上若无其事地与佐藤元商讨在内河航线开设船坞的可能,并约定为佐藤元介

绍国内的造船厂。而酒会一结束,他就命人去查了佐藤元的底细。

老爷子久久看着照片上的日本男人,一瞬不瞬,胡须微微颤着:“是他。”

消失了近二十年的儿子,兄妹俩的亲生父亲,如今改名叫佐藤元重新出现,老爷子经历了大半辈子的风风雨雨,一时间思绪万千,有许多话想问叶楷正,却又不知道从何问起。

叶楷正仿佛能察觉到老爷子心思乱了,低声说:“佐藤元与日矢葵在15年前结婚,一直生活在日本,没有孩子。他的船厂生意经营不错,相信和日矢家族是有关系的。”

老爷子戴上了眼镜,仔细地看那份档案。一页一页地翻过去,他的手指一点点地握紧成拳头,语气有些苍凉:“很好……我做梦也想不到,他的船厂是……”他的话没说完,就剧烈咳嗽起来。

叶楷正见老人情绪激动起来,便从他手中抽走了那份资料,轻拍他的背说:“爷爷,日本如今军工业太过发达,民用船厂与军工合作十分寻常。”

老爷子喘着气说:“你不用安慰我!如今举国上下都晓得日本人的狼子野心,我的孙子风餐露宿勘察路线,就是为了争得国人的路权。可他不知道自己竟有这样一个父亲!”老人大概是心灰意冷到了极点,又长长叹气,“当初……当初我不送他去留学就好了。”

叶楷正一时间不晓得该怎么安慰老人,车子里便沉默

了下来。

汽车顺着山路盘旋往上,因是冬日,树木皆光秃秃的,满目萧瑟之意。

“爷爷,您预备告诉他们兄妹吗?”

老爷子疲倦地摇摇头。他知道如今颍城正掀起一阵又一阵的风波,而风暴的中心就在自己的身边,现如今,他的孙子、孙女也在逐个地卷入。孩子们已经够累了,他不想让他们背负更多。

“只怕瞒不住诣航。”叶楷正皱眉说,“他是见过自己父亲的。况且如今他出入两江的公开场合,保不准会遇到佐藤元。而且我觉得,他现在已经足够有担当了。”

老爷子怔了怔,喃喃地苦笑说:“是啊,诣航……恐怕是瞒不住了。”

“星意还小,就不用告诉她了。”叶楷正想了想,又说,“如果您觉得和诣航聊这个为难的话,我和他谈一谈。爷爷,您一个人撑着廖家这么久,以后有我,您尽管放宽心。”

老爷子看着叶楷正,心底的滋味略有些错综复杂。他的确是老了,年轻时习惯掌控一切,可现在,这个年轻人来代替自己做出决定的时候,他有些欣慰,又有些感慨。良久,才叹口气说:“听你的吧。”

叶楷正的车后紧跟着的是廖家兄妹的车,缓缓在门厅停了下来。四人下了车,文馨老早就在等着了,一看到他们,连忙跑上来打了招呼。叶楷正见她面有难色,便问:“怎么了?”

“大太太和大姐在呢。”文馨小声说,“在

等你回来。”

叶楷正“哦”了一声,转头对老爷子说:“今儿家里可热闹了。”

大太太正和叶文雨在客厅里喝茶,一下子进来这么多人,便站起来笑道:“哟,家里有贵客呀。”叶楷正同她们打了招呼,便又一一介绍过。大太太今日才到的颍城,听说叶楷正亲自去了车站接旁人,更是一肚子气,当下不冷不热道:“这位廖小姐,就是近日报纸上写的、你传闻中的女朋友?”

虽说眼下自由恋爱之风日盛,但是这样当着双方长辈的面,说出这样的话还是显得刻薄。廖诣航脸色微变,文馨忍不住插嘴说了句:“太太,小报都是乱写的,您别当真。”

叶楷正面不改色,只是打断了小四的话,径直说:“大太太来得正好,我本就打算向你们介绍廖小姐。她并不是我传闻中的女朋友,她是我未婚妻。”

客厅里所有人都猝不及防,安静似能闻落针之声。

良久,大太太勉强地露出笑意:“这件事这样突然,只怕什么都没准备起来。”这一趟来,她还是为了张罗叶楷正的婚事,因为闲着在老家,又有往日不少朋友的亲眷托她来探口风,她又是个不甘心平淡的,没想到还没开口,便遭受了当头一棒。

“不用准备什么。”他淡声说,“最近报纸这样乱写,我不想委屈了星意。虽不至于严正声明,但是长辈还是要知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