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以温柔的对待每一个爱慕着她的人,却不会接受他们的感情。

但是不要紧,他会作那个接受的角色,就算小人或者卑鄙都不要紧,只要夭夭可以安心地对他付出,任何感情他都要。

而,他的付出,夭夭,你可以永远也不用看到。

轻轻的拂开夭红颊边的发,手指碰触着她嫩嫩的脸颊。

就算是睡着的时候,神情也和渚莲如此不同。一个安静恬美的如同水面上小朵小朵的水莲,一个沉静遥远的仿佛要远离了这世间的一切尘烟。

正因为如此,他永远也不会弄错,他深深依恋的是哪个灵魂。

小心的来回描画夭红微微抿起的红唇,着魔了一样的,不自禁的慢慢靠近。近到夭红规律的呼吸打在自己的嘴唇上。痒痒的,像一双蝴蝶的翅膀,落进他的心头。

毫无预兆的,夭红打开了双眼。

司空图狠狠地狼狈了,脸颊殷红的仿佛喝多了烈酒。想要退开,却又无论如何舍不得。索性将嘴唇狠狠地印了下去,用了那么大的力气,赌气一样的撞痛了两个人的牙齿。

痛得夭红猛捶他的肩膀,他却执著的不肯放开。

慢慢的,夭红也不捶了,只是身体开始发抖,越来越厉害的抖。

司空图一惊,连忙抬起头,不料只看见这女人无声的大笑,笑得浑身颤抖得几乎从他腿上滚下去。司空图当时就被噎住,气的不知该拿她怎么办。

夭红笑得够了,抬眼只见司空图瞪着一双眼睛,牛一样的圆。又是一阵笑意上涌,怕会火上浇油,只得强忍了下去。

气鼓鼓的样子什么美感都没有了,美型男子完全变成了发飙的小男孩。

但是,可爱到不行。

放在司空图肩膀上的手慢慢移到他的颈后,轻轻的将他的头压下来。

这一次,很柔软,很温暖。

这个46——

“公主。”侍女恭敬的呈上一只精巧的小竹筒。

“嗯。”晓风伸手取过竹筒,“下去吧。”

“是。”侍女躬身施礼,退出殿外。

打开竹筒,取出一张短笺,缓缓展开。

风从大开的窗口吹进,将华贵的帘幔扬起,细致的绢纱笼罩的宫灯摇曳着明暗不定。

轻轻的吁出一口气,随手将短笺凑到灯火边,看那骨骼清秀的字迹渐渐被火焰吞噬。

拂去衣袖上的残灰,倚进贵妃椅中。

人,总是有想要的东西。

有想要的东西,就会有相应的执念。

佛谕世人要破执。但是,又有几人做得到。

生为皇家的人,执念总是比常人来的更深,更强。因为在这深宫之中,如果没有可以坚持的信念,是无法生存的,哪怕那信念只是想要活着这么简单。

她是公主,天子的女儿,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儿家。

她承受着这盛名带来的种种负累,便也应当享用这命运赐予她的权利。

她想要的,绝对要得到。

微微含笑的沉入梦乡。

有侍女进来,小心的将窗子轻轻阖上。

啪——

右肩被猛地拍下。

懒洋洋的把脸转向左边,果然看到司空图失望的脸。

“去,又没有成功。”无聊的挨着夭红坐下来。

“因为你每次都玩一样的把戏,想装作惊讶都觉得牙碜。”

“难得到了这里,明天就可以上山了,你怎么反而有气无力的。”

“嗯。”

“…想家了?”

“嗯。”

“说起来,这次出来也真是够久了。快两个月了呢。等到回去的时候,说不定宝宝都会爬了。”司空图也沉静下来。

“讨厌。”夭红忍不住敲打起身边没神经的家伙,用力到某人龇牙咧嘴又不敢逃跑。

“人家已经很难过了,你还说!”诚心给人伤口撒盐。

夭红眼眶红红的,眼泪含在眼眶里,要掉不掉的,忍得很辛苦。

没做过妈妈不知道,原来思念一个骨血相连的小小婴儿是一件这么痛苦的事情。人说婴儿是一天一寸长,不知道回去的时候,小家伙是不是已经把自己给忘了。要是这小没良心的真敢把自己忘了,就要小心他嫩嫩的小屁股。

夭红咬着唇,眼泪终于还是掉下来,大颗大颗的砸到衣襟上。

看得司空图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小心翼翼的把人揽进怀里,拍娃娃一样的哄着。

思念远在都城的爹娘和哥哥。

虽然知道他们会好好照顾自己和宝宝,但就是忍不住会一直想一直想。

这种从没有过的感觉拉扯着心肝,好像被许多醋浸泡着,酸楚得不得了。

这个就是平常家人之间的牵绊吗?

紧紧地,重重的,无论相隔多远,都被维系在一起。

夭红越来越觉得,自己好像被打开了某个开关,变得让自己都觉得陌生,情绪化的无法控制。

而且学会了,对这个人,撒娇。

抱着怀里的人轻轻摇晃,低声地哄着,像哄宝宝一样。

从某种程度上来看,夭夭也像个初生的婴儿呢——第一次如此赤裸的面对自己的感情,难免会害怕和迷茫。

司空图觉得开心,难以抑制的开心,那种感觉就像找寻了很久的宝藏终于开始显露在面前一样。又兴奋又紧张,不想让任何人发现,守财奴的心态阿——

话说回来,夭夭软软的,好好抱哦…

“好摸吗?”好有礼的声音问道。

“嗯!”超好摸的,好有弹性。

“手感很好吧。”好有礼的继续发问。

“嗯!”头点得更用力了,滑滑的,凉凉的,最上等的美玉也比不上的手感。

——砰——

用力的给他一拳敲下去,附赠很多的星星月亮在司空图的眼前闪烁。

“我错啦!人家知道错啦!”司空图抱头鼠窜。

“是吗——”声音扁扁的从齿缝里危险的飘出来。

“人家只是想安慰你嘛,真的不是成心吃你豆腐的。”虽然豆腐真的很好吃…

“口水流出来了,你个无耻的色狼!”真是士可忍孰不可忍,“好大的男人,说什么人家人家的,恶心死了你!”

“我错了!”

“还跑!”

吵吵闹闹的声音大的在门外也听得一清二楚。

白碧宇放下要敲门的手,摇头无奈的笑了下,回头对身后的师兄道:“我们还是先下去吧,等等再来唤他们晚膳好了。”

徐离敛神情不变,平静的点头,“也好。”

说罢转身先一步下楼。

白碧宇看着师兄略显僵硬的背影和握紧的拳头,无声的叹了口气,侧首停顿了下,继而紧跟其后也下了楼。

“师兄上次回师门已经是快五年前的事情了吧。”

二人捡了张清静的桌子,点了壶茶,慢慢的叙起旧来。

“还是你记得清楚。”徐离敛轻笑,“这些年未曾回来,也不知师父还认不认我这个徒弟。”

“师兄说笑了,师父他老人家可不是会在意这种事情的人。”

“说的也是。”啜饮一口杯中的茶,甘苦的味道缠绕在舌尖。“是我近乡情怯吧。毕竟有段时日没有回来过了呢。”

“师兄也变得多愁善感了呢。”白碧宇笑着替徐离敛将茶斟满。

“你还是牙尖嘴利的,和长相一点都不相称。”

“师兄也一样,还是一点亏都不肯吃。”

“彼此彼此罢了。说起来,连原师弟那块木头都要成亲了,时间过得还真是快,想当初你们刚进师门的时候,我们这些师兄还轮着伺候过你们呢。”

“这些事情师兄都还记得。”

“怎么忘?我那时候可是常常被人弄得一身湿呢。”

“师兄——您就饶了我吧。”白碧宇苦笑着求饶,刺激师兄的下场果然不会很好。

徐离敛挑眉,举杯。

“以茶代酒,敬要成家的原师弟?”

“敬原师弟,希望他成亲那天能幸运的自己走回新房。”虽然希望真的不大。

“喂,司空。你有没有看到两条衣冠楚楚的大尾巴狐狸。”

凭空掉下一个声音,两人抬头,只见两张脸趴在二楼扶栏上往下看,四只眼睛亮晶晶的。

“嗯,不知道可怜的原木头会不会觉得背上好凉。”

“怎么会有这么没有良心的师兄呢?”

“就是的说阿,把快乐建立在可怜师弟的痛苦上。”

白碧宇和徐离敛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你们两个,是要继续在那一搭一唱,还是要过来用膳了。”

“要用膳!”整齐又大声的回答。

胜利在望的47~~~

夜深人静。

渚夫人给静立在窗前的丈夫披上外衣。

“夜深了,小心受寒。”

渚相轻轻拍拍夫人的手,“不打紧的。”

“红儿他们一走就是这些时日,也不知道路上平不平静,顺利到了没有。”

“按时日,应当是已经到了才对,红儿细心,一直都是按时捎信报平安,相信这几日就该收到消息了。”

“信里说的倒都是好的,就是怕他们总是报喜不报忧。”

“你就放宽心吧,红儿和莲儿不同,你还怕她会吃亏。”

渚夫人眼眶一红,想起她那有什么苦都爱往自己肚里吞的莲儿,酸楚一时哽住了喉头。

“一个两个都是笨孩子,都是让人操心的笨孩子…”

渚相叹息着,把结缡多年的妻子揽在怀里,“笨孩子也不要紧,当人父母的,本来就是要替孩子操心一辈子。”

“莲儿…是我们这做爹娘的对不起她,当初就算绑,也应当把她绑回我身边的,也就不会…如今,红儿,我是说什么也不能再让她受半点委屈。”渚夫人双眉紧皱,双唇紧抿。

渚相笑笑,轻拍夫人的脊背,安抚道:“别一副要和人拼命的样子,没事的。想我渚华,半生宦海沉浮,固然是为国为民,替皇上解忧,又何尝没有为自己争斗。如今位极人臣,谁又知道,能有今天的荣耀,我付出了多少,又牺牲了多少。卿卿你陪我一路走来,是都看在眼里的。”

渚夫人点点头,握紧丈夫的手。

“争了大半生,与天争,与人争,方争得了这看不见的权势在手,现在想想,也不知是值得,还是不值得。若是,这权势地位不能保我家人安宁,子女顺遂,那我渚英争这一辈子,就真的不知所谓了。”

渚夫人长长的吸一口气,抑住涌上心头的那些酸苦,倚进丈夫怀里。

看看窗外,正是繁星闪烁。

“红儿和空儿,会赶得上回来过年吧。”

“有吃有喝有热闹,他们怎么可能会错过,你就放心吧。”

“说的也是。”

忍不住笑开,想起远方的孩子们。

当你看到最美好的东西,心中涌上的,往往不是爱慕和欣羡,而是恐惧和伤感。

白碧宇倚坐在粗壮枝丫间。就像儿时那样。

只是,那时候,他看的,是头上那片苍蓝的天空。

而现在,他看的,是那张雪莲一般净秀的容颜。

众人中,他但见的容颜。

那样的美好,不是他可以摘取的。

他一直这么清楚。

生命中可以拥有的,不可以拥有的。能做的,不能做的。可以改变的,不能改变的。

他清楚的守着那条界线。

并没有所谓的委屈或者不甘心。因为,这不仅仅是命运为他选择的,这也是他自己的决定。

我知道,我们是不能相守的。

我知道,我们心中都有比对方更重要的东西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