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就在昨日,她还亲亲热热地与他相拥,拿一双天下最无辜的眼睛看着他,说会一直陪着他。转眼今日,他就迎来了给她赐婚的圣旨!

她一早就知道…早在昨日之前,早在去德隆街之前,甚至早在与他亲近之时,就打好了这个算盘!

娶沐疏芳的好处很多,可以得到定国公的协助、可以独自出去开府、还可以…

离开他。

心口闷痛,叶将白放缓脚步,伸手撑着走廊边朱红的雕柱,急急地喘了几口气。

“…国公。”

有人轻声唤他。

叶将白抬眼,一双狐眸满布血红,直直地朝那人看过去。

她还是那么柔弱清秀,裹着浅黛长袍,贝齿咬唇,手足无措地看着他,似是想靠近,又被他的眼神吓得退后了两步。

叶将白很想笑,他这双看尽了天下人的眼睛,怎么就没能看透她呢?哪里是什么单纯不争的皇子,她想要的东西可多了,想要皇帝的宠爱,想要地位和权势,想要人心,想要翻身。

独独没有想要过他。

嘴角扯了扯,他站直身子,朝她一拱手:“恭喜七殿下,大喜将近。”

长念小脸发白,捏着手低头:“抱歉。”

“不必。”叶将白笑着摇头,“殿下哪里有值得抱歉的地方?该抱歉的是在下,不知殿下心有所属,还执意纠缠,惹殿下烦忧。”

“不是…”

迈步走到她跟前,叶将白抓了她的手腕,哑声问她:“你为什么不能早些告诉我?”

他强压着情绪,气息不稳,戾气很重。长念吓得身子微抖,却是知道不能躲,只能小声道:“早告诉您,您便不会让这圣旨落了府。”

所以,是压根连阻碍的机会都不给他。

叶将白失笑,笑声沙哑,捏着她的手腕却更加用力:“你这人的心,真是铁打的。”

“您的不也是么?”长念垂眸,盯着他泛白的指节,低声道,“不管再与我说多少情话,您先选择护着的人,永远是三哥。”

“我不敢拿自己的性命来赌您下一次会帮谁,所以我自己来救自己。”

“错了么?”

叶将白一噎,待想透她的话是什么意思,眸子里几乎是要滴出血来。

“我说过,感情是不会骗人的,国公心悦于我,我亦如是。”长念伸手覆上他的手,“但在国公心里,不会为我舍弃性命。那在我心里,亦如是。”

感情分很多种,有的深,有的浅,不到挚爱的地步,说白了也就是一时的新鲜和冲动,辜负二字,早晚会落在一个人的头上。

第90章 低估了殿下

与其捧着一颗真心等着被人辜负,长念是想做主动的那个人的,起码,她还有路可以选,不至于跌落谷底,再也爬不起来。

煦风已有暖意,吹在脸上却是刀割般生疼,叶将白张了张嘴,想反驳她,但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来反驳。

命吗?谁会舍得把命给别人呢?

她说得没错,他舍不得,所以她也不甘心把命交到他手上,她宁愿选择娶沐疏芳,也不要凭他来定她生死。

“我…”喉结上下翻滚,叶将白眼帘颤动,轻声道,“我若是说,关乎你性命之选择,我会舍掉三皇子,来保你呢?”

长念淡笑。

“你不信?”

“不是不信,是没必要赌。”她低声道,“我不曾沾过赌,没有国公厉害,也输不起。既然有别的路可以选,为何偏要走独木桥?”

赵长念这个人,竟然比他还清醒。这场荒诞的情爱里,好像只有他一个人入了戏,她顺从他、配合他,却压根…压根没有交出真心来。

先交出来的是他,一厢情愿的是他,现在狼狈不堪的,也只有他。

叶将白突然觉得很耻辱,堂堂辅国公,竟以这样一种丢脸的方式败给了七皇子,败得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他到底是被什么鬼迷了心窍?

脸色一点点冷下来,叶将白拢袖,退后两步,定定地看着面前这人。

“殿下既然选择与在下分道扬镳,那往后的路,殿下可要走小心些了。”他勾唇,脸色苍白,表情却讥诮,“定国公府的东床快婿,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长念勉强笑了笑,朝他抱拳,深深鞠躬:“多谢国公。”

谢他是真心的,若没有他卷她入争斗,她不会有今天的机会和地位。若没有他手下留情,她也早成了三哥登高路上的垫脚石。

他早该对她下手,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放过了她。

这恐怕会成为国公半生绸缪之中,最大的失误,叫他念起来都会辗转反侧,难以安眠。

长念勾唇,她觉得,这也算一种别样的铭记了。

鞠躬起身,她转头想走,冷不防的,手腕却被人狠狠捏住。

“赶着去接旨?”叶将白问。

长念挣了挣,没挣开,微微皱眉:“三哥还在前堂等着。”

扬眉颔首,叶将白一低身子就将她横抱起来。

“国公?”长念惊了一跳,伸手抓着他的衣襟,慌张地看向他的脸。

叶将白似笑非笑,低声道:“殿下要谢在下,也得再真心实意一些才行,单薄两句话,在下是不受的。”

察觉到他有些不对劲,长念慌了,拼命抓着他的衣襟道:“您先放我下来。”

“不放。”手收拢,捏得她的骨头咯咯作响,叶将白咬牙道,“这回,说什么也不会放了。”

瞳孔微缩,长念看着他往主院的方向走,连连挣扎。奈何她这小胳膊小腿的,压根没他力气大,只能连连小声唤:“国公,国公!”

被她喊得心里酸胀,叶将白一脚踹开主屋的门,低斥一声:“无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是。”外头的良策应了一声。

长念睁大了眼,看着他将自己压上床榻,结结巴巴地道:“您…您要做什么?”

“殿下不是想娶女人?”狐眸半阖,叶将白俯视她,鼻尖轻轻蹭了蹭她的鼻尖,低声道,“你若成为我的人,还娶得了么?”

心里重重一沉,长念抵着他的胸口,惊慌得直摇头:“不要!”

叶将白低头,狠狠咬上她的脖颈,听得她一声痛呼,又怜爱地松口舔舐:“殿下与在下,既没有多少感情,那不若留个回忆也好。”

“国公,您冷静些。”长念死命抓着他的手,眼眶微红,“我…我是男人。”

“嗯,是男人,在下知道。”叶将白眼神微沉,“所以不愿与我在一起,想娶妻生子,是吗?”

一想到她的身子要被别人碰触,要与他人红被翻浪,他的心就止不住地疼,狂躁得难以平静,非要捏着她的下巴,狠狠吻住她,身子亲密无间,气息融为一体才能稍有安慰。

拨开她阻碍的手,扯了她的腰带,叶将白动作很强硬,强硬之中透着一股子绝望。

长念察觉到了,心里也跟着难受,但她更多的是害怕,就力气而言,她敌不过他,又不能真让他脱了衣裳,便一边挣扎一边道:“国公,您就算不顾自个儿的颜面,也总不能给定国公府难堪!”

“定国公府?”张口咬开她的衣襟,他勾唇,笑得有三分邪气,“那是什么东西?”

就为了个定国公府,为了个才认识几天不到的女人,她便要抛弃他。不提还罢,一提起来,他更是生气,膝盖用力,粗暴地分开她的腿。

“叶将白!”长念惊得嗓子都哑了,眼里迅速涌上泪水,哽咽不已。

动作微顿,胸腔里的东西不受控制地刺疼,叶将白咬牙,干脆闭了眼不看她,手指碰到她的腰线,紧紧捏住那滑腻的肌肤。

“我…我…”长念抽泣,恨声道,“我这身子给过北堂缪,你也不嫌脏!”

定国公府的颜面他不看,挣扎不过,求饶也无用,长念只能诋毁自己来赌他的自尊了,高高在上的辅国公,向来与北堂缪不对盘,若她是北堂缪的人…

叶将白的手僵在了她的腰上,眼睛没睁开,睫毛却是颤抖起来。

“你给过他?”他轻声问。

长念哽咽着,连连点头:“给过。”

屋子里安静下来,她躺在床榻上,很清晰地听见叶将白的呼吸,沉重得像是背着一座山,捏着她的手也越来越用力,像是想活生生掐死她。

“呵。”半晌之后,他缓缓睁眼,眼里再无半分情意,冷淡地看下来,带着些嫌恶,“在下真的低估了殿下。”

被他的语气刺得浑身难受,长念抖着手合拢衣襟,别开头喃喃:“抱歉。”

“殿下总爱说这两个字,但在下不爱听。”叶将白讥讽地挑眉,“于在下跟前推阻不已,却是乐得在别人身下承欢,怨不得北堂缪不惜得罪人也要替殿下说话,殿下的床笫功夫,想来有过人之处。”

第91章 你骗我!

心口实在疼得难受,长念小脸煞白,却没反驳,只闭上眼,一副任他辱骂的模样。

叶将白又气又痛,薄唇紧抿,想松手,却怎么也松不开。

一个人可以卑微成什么样子呢?以前的叶将白觉得,至多不过双膝跪地,磕上三个响头,已经是最折辱的模样了,到现在他才发现,那远比不上把心给人放在地上踩。

踩上灰还不够,她非要踩成烂泥才甘心。

“您也该松手了。”她犹自道。

气极反笑,叶将白扬眉,将她拥紧,咬牙在她耳侧道:“怎么?你给得北堂缪,给不得在下?既然殿下已经不干净了,那让在下把玩一二又如何?”

手上不放,反倒是加重了力道,狠狠撕开她最后一件单衣。

长念绝望地拉着他的手,颤声道:“你若再动…我便不会原谅你了。”

“原谅我?”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叶将白埋头在她脖颈间,笑得身子颤抖,“殿下以何来原谅我?是打算用伺候北堂缪的手段来取悦叶某,令叶某神魂颠倒,再诛心么?”

“做梦!玩物而已,真当谁会把你放心上?”

他再不会上她的当了,傻一次是他失了戒备,傻第二次,便是他作孽了。

心里有多难受,吐出来的话就有多恶毒,叶将白恨不得将这人拉下十八层地狱,叫她陪着自己一起在油锅里煎,那他才不算难熬。

低头看着她惨白的脸,他莞尔,温柔地吻掉她脸颊边滑下来的泪珠,结果却越吻越多。

她似是伤极了心,身子颤抖起来,像濒死的小动物,嘴唇干涸,指尖冰凉。

他顿了顿,理智终究还是没能抵过汹涌在天灵盖里的怒意,摩挲着扯开最后一层遮挡,狠狠地占有她。

包裹而上的温暖潮湿叫他低叹一声,心里恨意却是未消,正想低头再讥讽她两句,却见她眸子里一片灰败,一直捏着衣襟的手,也颤抖着缓缓松开。

褴褛的单衣敞开,里头不是结实的胸膛,而是一层白布。

叶将白后知后觉地,终于发现哪里不对劲,伸手去解白布上的带子。

一圈又一圈,松脱出来的,是属于女子的柔软丰盈。

他怔愣,轻轻伸手碰触。

温热白腻,做不得假。

脑子里有什么东西“轰”地一声就炸开了,叶将白呆呆地看着她的脸,又伸手探向身下。

没有男子该有的东西,指尖上沾着的,是属于她的血。

处子之血。

叶将白慌了。

平生二十多年,他从未像这一刻这般慌张,抱着身下这人,他无措地喃喃:“你…骗我。”

不是男人,她竟当真…不是男人!也没有将身子给过谁,是在骗他,可他竟然真的被骗了。

想起自个儿方才说的话,叶将白心口一紧,低咒一声,神思终于清醒。

长念没有反应,脸上也没有表情,只眼泪依旧成串地往下落,落进枕头里,晕染了一片。

身子退将出来,叶将白将她半抱起来,慌乱地拍着她的背:“抱歉,我不知道…你别哭了,别哭了…”

她恍若未闻,靠在他怀里,犹如石头,半点动作也没有,不管他怎么哄,怎么道歉,都没有应声。

“殿下…”

“念儿…”

“你说句话可好?哪怕是骂我的,随你如何骂,我都依你。”

撑起身子,长念离开他的怀抱,疲惫万分地扯了被子,将自己紧紧裹住,背过身去,想躺下休息。

叶将白起身,披了衣袍,将她连人带被子一起抱起来,放去另一边的软榻上。

长念睁眼,嫌恶地看向他。

被她这眼神一刺,叶将白抿唇,移开目光道:“这边能睡得舒服些,你…先休息片刻,我去应付三殿下。”

说罢起身,整好衣冠,仓皇离开了屋子。

走在回廊间,叶将白觉得自己可能是做了个梦,一觉醒来,赵长念没有要成亲,也没有与他闹到这个地步,他还能抱抱她,把装着银票的盒子分给她两个,看她腼腆地笑,再带她去吃碗馄饨。

可,他想从这梦境里出去,却怎么也出不去。

赵长念骗了他,也骗了天下人,她当真是女儿身,怕极了三皇子掐着人来对付她,所以才选择与沐疏芳成亲,保全自己。

她怕他保三皇子,不帮她,像之前一样。

心口闷痛,叶将白哑然失笑。

他以为自己爱上了个男人,已经挣扎着接受了这个事实,结果却发现,她是女子。

这算什么?从头到尾担忧紧张的都只有他一个,这人在旁边看他被耍得团团转,指不定还在背地里偷笑,笑他傻。

心里火起,他有些恼,可脑海里却闪过她刚刚的眼神。

那是她从未有过的、厌恶他的神色。

叶将白垂眸,火气消散,心虚地抿了抿唇。

罢了,他想,他可以不同她计较,甚至帮她隐瞒这个秘密,只要…只要她别再生他的气。

停下步子,他又想,女儿心思与男子不同,他欺她至此,她会是怎样的想法?

赵长念看着安静的屋子,想法很简单。

若叶将白真的心里有她,便不会这样对她,他说得没错,她于他们这些掌权者来说,不过是手心玩物,谁也不会把她放在心上。

原本是为了掩盖女儿身的秘密才走这一步棋,没想到却是暴露得更彻底,自此,她的生死,是真的落在他手里了。

这么一来,长念反而觉得轻松了。

总也躲不过的,那不如将每一日都认真活过,等到活不下去了,她便先走,少牵连族人。她的族人都对她很好,她错生了女儿身已经是愧对,没道理陪她一起把身家性命都压在叶将白的一个念头上。

只是,身子很疼,心也很疼,她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呜咽着想,日子过得真的好累啊,什么时候秦妃能回来接她呢?不疼她也没关系,别留她一个人便好。

圣上赐婚,天大的喜事,辅国公府里却一连病倒了两个人。

叶将白披着素色的披风,唇上没有血色,却是固执地拦在门口,寸步不让。

第92章 把她送走!

长念眼神恍惚,表情十分固执,与他相对而立,一动不动。

两人就这么站在这里对峙,看得良策急得跺脚,连声道:“主子,您发着高热呢,先回去歇着可好?”

红提也心惊胆战地来扶长念,低声唤:“殿下。”

叶将白轻咳两声,狐眸半眯,声音沙哑:“让殿下先回去躺着,我便回去。”

“父皇已经下了恩旨,选恭亲王府旧址翻修赐我做府。”长念平静地道,“我要去看看。”

拳头捏紧,叶将白眼神微凛:“是去看看,还是打算就此离开国公府?”

抬眼看向他,长念微笑:“大婚在即,我离开国公府有何不妥?”

“我不许。”他沉了脸色,语气里半点风度也不剩,强硬而霸道,“你别想离开这道门。”

良策微惊,觉得主子当着众多人的面同七殿下这样说话很是不妥,可看主子实在是生了气,也不好拦,只暗自觉得奇怪,七殿下什么也没做,怎的把主子气成了这样?

长念咳嗽两声,迈步想往前走,却是腿脚发软,一个踉跄扑摔下去。旁边的红提吓了一大跳,手上没着力,一时竟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