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唯杉这么聪明,当然听得清清楚楚那个“替”字。难得她这么给面子,他当然不能驳回。他轻哼一声,礼貌欠身:“谢谢。”突然间见朝颜微微皱眉,手也抚上小腹,他怔了一下,问:“怎么了?”朝颜的眉仍然皱着:“它踢我。”

齐唯杉唇角上挑,不无恶意:“踢得好。”给我再多踢几下。

朝颜垂眸,僵立了片刻,自觉实在无趣,闷闷地:“我出去销假了。”晏阳大概早就抓狂了。夏朝颜素来是个整理高手、记忆狂人,就这两点,马大哈的晏阳嘴上不说,心里颇多倚仗。

朝颜的脚还没迈出去呢,整个人就被拦住,他声音同样僵僵地:“不准。”不准?她唇角微撇:“齐总,你别忘了我受劳动法保护。”齐唯杉直视她,同样唇角微撇,嗤之以鼻:“是吗?那谁又忘了,我还受着婚姻法保护呢!”

朝颜终于有点按捺不住了,咬唇,轻轻跺脚:“齐唯杉,你阴阳怪气的,到底想怎么样?”

话音未落,整个人便被笼住,腰也被重重一箍,她抬头,撞见的是一双略带阴霾的眸子:“你倒说说看,我想怎么样?”朝颜一时怔住,她一眨不眨看着他。片刻之后,她讷讷地说:“对不起。”

对不起。

齐唯杉冷冷看着她:“你对不起我什么?”方才对着梁珊侃侃而谈的时候,她是何等的理直气壮。他这个老婆,表面上看是个锯嘴葫芦,真要伶牙俐齿起来,还真罕见其匹。早八百年,他就已经领教得够了!

好吧,这一次,他倒想看看她到底能整出什么幺蛾子。可是,他发现自己实在是太小看夏朝颜了。这个该死的女人,更加狡猾了!

因为几乎是下一秒,哪怕片刻迟疑都没有,她抬眼,眨巴眨巴极其无辜和纯良地:“老公,你说我肚子里的到底是儿子还是女儿?”

齐唯杉低头瞪她。她夏朝颜到底还知不知羞?

他绷着脸想要拨开她缠上他腰间的双手,可是瞪着瞪着,她发端幽香阵阵袭来,连同那双略略翕动的如翦双瞳,他竟然心中一怔,几乎是瞬间,他的心竟然微微绞痛。

不光彩的身世,曾经坎坷的过去,即便内里早已疮痍满目,站在人前的她,却永远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过。平静、伪装,如气泡,没有戳破的那一瞬,无人可以预测里边到底装了些什么。

可是,如同世间任何一个平凡女子一样,她也有她的向往。

曾经夏朝颜不经意般跟他说:“你知不知道我最羡慕什么样的女孩子?”

他蹙眉,他怎么知道?想了想,随口答道:“长得漂亮的?家境好的?还是后面跟着众多追求者的?”讲到后来,话里已经带着浓浓调侃意味。

朝颜摇头:“都不是。”她垂了垂眼,旋即又张眸看他,“以前我最羡慕的,是那些念书一般就行,家境不用很富裕,长得也不用很漂亮,但是父母很疼爱,顺顺当当嫁人,性格温柔,生活开心顺遂的女孩子。”

后来……

再后来……

她朝他微笑:“谢谢你。”给了她一份正常的憧憬和期待。

齐唯杉看着她,那一丝丝的绞痛如影随形。

这些天,她的所有一切,靡无巨细,他统统知晓。进食、呕吐,反反复复,就连胆汁都吐了出来,狼狈不堪。尽管她今天刻意收拾过,眼圈却是黑的。也亏她这根杂草忍得住,换了别人怕是早就吃不消。

只是,他仍然瞪她,并不打算轻易放过她:“不管是什么,只要不像你!”不像你这么狡猾!苦肉计完了再加上美人计!不自量力。

只是,对着其实身材毫无美感的她,他居然更不自量力地没办法不气馁。不过,心里总还是微微一漾。

难得她主动来找他。更难得,对着外人,这么不知害臊。他向来精明,瞬间便有了几分计较。于是,看着对面那个人的一脸挫折,他偏不解释:“站了这么长时间了,你到底是累还是不累?”

朝颜瞥他一眼,手朝前一指,身体却不动。

沙发上,靠得很近的浅浅两个凹坑。

齐唯杉也看到了,唇角终于绽开微微的笑:“你刚才好像问,为什么要把家里的事抖落给别人听?”

朝颜盯着沙发,不理他。

齐唯杉唇角的笑渐渐扩大,偏要卖关子:“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你的宝贝弟弟。”一天往他这里跑上七八趟,若不是他后来板起脸来,他怕是要厚脸皮长坐这里不走。

朝颜怔了一下:“晚晴?”

齐唯杉噙笑:“是啊。”心里开始渐渐愉悦。

夏晚晴站在他面前,憋足劲儿气势汹汹地跟他说什么来着?

“放心,我有手有脚有力气,手术费我会慢慢还你,但是,”他扬起下巴,不客气地,“要是你敢对不起我姐……”

啧,眼里的妒意好浓。齐唯杉继续微笑。

想不到素来自私享乐的夏晚晴也会有洗心革面、勇于担当的这一天,再加上最近以来工作上的尽心尽职,就算出了纰漏也毫不推诿,尽管知道夏晚晴醉翁之意不在酒,还是叫他刮目相看。

他的下巴毫不客气地搁上了朝颜的左肩,略略磨蹭,又舒服地换了个位置:“你的弟弟,跟我的继妹,若是真凑到一块儿,你说以后我们的宝宝该怎么叫这两个人?”

第28章 ??燕归梁

忘记原地奔跑的忧伤

一起 ?陪你到散场

终于某个周末,朝颜跟齐唯杉循惯例回娘家省亲。吃完饭后,齐唯杉毫不意外地看到许闻芹一把拉起朝颜,敷衍地朝他点点头,便带着女儿径自走上楼去。

表面上虽然不动声色,他心底却是轻哼了一声,他当然知道岳母大人又开始旁敲侧击,就差没掀起衣服来看看他到底有没对她宝贝女儿家暴了。他到底是妖呢还是魔呢,她总是时时刻刻提防着他。

果然,许闻芹第一句话就是:“他最近对你好不好?”朝颜愣了一下,片刻之后抱怨:“妈,你能不能换句话开头?”许闻芹看了她一眼,撇嘴:“怎么了?这么快胳臂肘就朝他那儿拐了?”她坐下来,不冷不热地,“你别忘了,你还姓夏,就算活到八十岁,你还是我女儿呢!”朝颜无奈,眨了眨眼:“妈,我跟你讲,其实他对我一点都不好。”固执,霸道,独断专行。她低头,无可奈何地:“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许闻芹先是脸色紧绷,身子也挺直了,可只是几秒,她便又重新放松下来,略带挖苦地:“不好?不好你能这么向着他?”她又撇撇嘴。吃饭的时候动不动往他碗里搛菜,她特意为女儿做的,白便宜那个小子了。

她瞄瞄朝颜。怀孕整六个月了,女儿看上去倒还是神清气爽的,头发乌黑,脸色白里透红,除了肚子,一点看不出孕妇该有的嗜睡、臃肿、不修边幅等等一干症状。想起自己怀夏晚晴的时候,夏勇吭哧吭哧在外面忙活到深更半夜才回家,回来倒头就睡,压根都顾不上看她一眼。这么说来,也该放下那颗悬在半空的心了吧?

她想了想,从里间的储藏室里头拿出一个包得严严实实的花布包袱:“朝颜,你坐下,我有话跟你说。”

包袱被缓缓打开了。

里面是一个白底蓝色小碎花的婴儿包被,洗得干干净净,看上去虽然年代久远,可是清雅之气不减。许闻芹缓缓展开包被,里面是折叠得整整齐齐的婴儿衣服。朝颜拿起一套来看,针脚细腻,绣花精致,许闻芹默默观察着女儿的神情,半晌,略带黯然地:“这都是当初你妈亲手做的。”

朝颜没有作声,只是一件一件拿起来慢慢看。她眼角微湿,上面,毕竟有着妈妈的味道。

过了很长很长时间,她终于抬头:“妈,她到底是怎么死的?”

许闻芹怅然看向窗外的白月光,晚风吹过,窗帘轻轻拂动着:“樊迎春、

我,还有你爸三个是中学同学,我们都没能考上大学,我跟你爸都认命了,直接招工进了工厂。可樊迎春跟我们不一样,她向来成绩就比我们好,她不乐意当工人,去了大学门口的一家小书店站柜台,就想着来年重考大学。没想到……”

一段孽缘。

“其实那会儿她跟你爸的关系已经差不多定下来了,多年的街坊,双方家长都满意,可是,我知道她一直心高,不乐意,再加上她遇到了沈浩然。大上海来的,长得帅,爸爸是部队的高官,还是大学生,任谁都会一头栽下去的。我劝她,那个姓沈的是不错,可看上去就不是个踏踏实实过日子的人,感情能当饭吃吗?他家里人会接受你吗?一旦闹翻了,他会不会打退堂鼓啊?我是为她好,后来事实也证明了,我的猜疑都是正确的 ,可是,她听不进去。到后来,她更是什么都不告诉我。

“她傻得为他写作业、洗衣做饭,连自己考大学的机会都放弃了。她傻得为他偷偷怀上了你,可是,他家里人看都不要看她,沈家早就为沈浩然在上海找好了门当户对的人家,也是部队里头的,他们派人来樊家来闹,她爸妈打她,让她跪在地上,逼她堕胎,统统没用。她就是这样一根筋走到天黑的人,后来,不知怎么地,他们两人就一起逃走了。

“你爸爸是个老实人,樊迎春那样儿,开始的时候他是伤心的,后来他也就想开了。我跟他说,世界上又不止樊迎春一个女人,再说她的心思又不在你身上,既然家里给你们选定日子了,实在没法交代的话,这里倒是有个现成的人选。

“我们结婚才三个月,一天大早,我一开门,就看到门口放着一个小包裹,我捡起来一打开,你就冲着我笑,旁边还放着一个小纸条。我脑子一下就懵了,等我把你爸爸叫起来一起冲出去的时候,她已经……”

许闻芹闭了闭眼,从包袱深处抽出一张泛黄的纸条,递给朝颜。她接过来,上面隽秀的一行小字:

对不起,帮我好好照顾她。永远,不要提世上还有我这个人。

朝颜眼角顿湿。这张纸条,十四岁那年的深夜,她曾经见过。

许闻芹叹了一口气,搂住朝颜:“别怪妈啰嗦,女怕嫁错郎,朝颜,妈只希望你过得好。”她就无限安慰。

朝颜回抱她,止不住眼角的湿意:“妈,我知道,你放心。”有这样的母亲,是她夏朝颜修了无数轮回才修来的福分。

放心?许闻芹感慨。现在看来,是有那么一点。

她瞄了瞄朝颜:“听晚晴说,你婆婆最近倒一直都没出去?”隔三岔五就上门送补品,顺带帮着拆拆洗洗。真看不出来,以往只在电视里看到的那个女强人,干起家务活来还一套一套的。

朝颜“嗯”了一声,有点头痛。当初嫁给齐唯杉的时候,压根儿就没想到未来的婆婆洁癖得厉害。以前她撒手不管他们,朝颜也没觉出什么不便,自从她怀孕,其实家里的清洁卫生齐唯杉已经很注意了,可还是逃不开刘旋的火眼金睛。她每周必来报到,在钟点工阿姨面前她倒是从不多说什么,最多只是眼角一撇,指尖便在琉璃台上轻轻一划:“里角有三厘米长的浮灰。”点到即止。可是,钟点工阿姨背着她跟朝颜一个劲地感慨:“我做了二十来年,最怕的就是你家这个老太太!”猫头鹰般的眼神,德国黑贝般的嗅觉,最重要的,她还有着小蜜蜂般的勤劳。

其实说实在的,刘旋很顾大局、很会给人面子,她一般都要等到阿姨走后,亲自动手,把她目光所及的每个卫生死角统统清扫得干干净净。当初,即便她再怎么不中意朝颜,也还是专程跑到香港给她买了一整套珠光宝气的首饰。尽管放在夏朝颜那儿,实在是不见天日,外带明月照沟渠。

齐唯杉看着朝颜挺着个大肚子、扎着手站在一旁有点手足无措的模样,轻描淡写地:“我妈年轻的时候女强人惯了,到老了开始贤妻良母,你看习惯了就好了。”

朝颜看他悠闲地坐在一旁喝茶、看报纸,忍不住说他:“你怎么也不帮帮忙?”自己老娘在一旁挥汗如雨,他倒真是忍心。就凭这一点,她还是生个女儿好了,起码,贴心啊。

齐唯杉又翻了一页报纸,吹了声口哨,居然轻快得很:“别自作多情了,不会招人待见的。”

五分钟后。

他恼怒地挥开她的手:“夏朝颜,你仗着你肚子大我不敢跟你动手是不是?”耳朵生疼。

朝颜竖眉,一点都不肯退让,以眼神示意他。

齐唯杉也竖眉。好,夏朝颜,你给我等着!

又过了五分钟。

一声惊呼从里间传来:“哎呀呀,我跟你说,这个花瓶不是这样放的,得这样,角度刚刚好,又不容易染灰。”

片刻之后,又是一声惊呼:“你头上这都沾了什么啊儿子,晚上你不是还有个挺重要的会吗,再说今天可是休息天,瞧瞧,衬衫也皱了、裤子也脏了,还不快出去,这里哪儿是你待的地方啊……”

……

仅仅两三分钟,那个人就施施然出来了,向朝颜摊摊手,一副“我跟你说了你还不信”的表情。他的身后,还传出一个略略扬高的声音,径直吩咐她:“对了朝颜,给他找个创口贴出来,刚刚唯杉的左手食指被划到了!”

朝颜连忙反转他的手一看,浅浅的一道白色印痕而已。听得里面那个犹自一迭连声吩咐她的声音,她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低低嘟囔了一句:“慈母多败儿。”

齐唯杉略带玩味地看着她脸上的悻悻然:“夏朝颜!”敢当自己的面说他老妈她婆婆,皮痒了是不是!

朝颜白他一眼。齐唯杉浅浅一笑,伸手拥住她:“傻瓜,你没看出来我妈是心里歉疚,所以才这样费劲来补偿?”他低头看她,“她那么好强,你要是不给她机会,她会记恨的。”

毕竟就他一个儿子,又怎会不想他幸福?尽管刘旋心底一定还是有着些微的芥蒂。

终于,朝颜快生之前,突然一天,齐唯杉跟她说:“走吧。”朝颜奇怪:“去……”齐唯杉只是瞥了她一眼,她立刻从善如流地赔笑着改口:“老公,我们去哪儿?”

夏晚晴跟许闻芹在一旁听得直皱眉,特别是夏晚晴,情场失意的人,根本见不得别人卿卿我我,立刻起身:“我出去透透气。”剩下许闻芹一个人坐在那儿冷着脸,外带心生几分感慨,女儿终究还是被那个城府颇深的小子吃得死死的了。她撇嘴,悻悻然不作声。

她不知道的是,一上车,朝颜便气鼓鼓地:“齐唯杉,你这个小人!”

那个小人开着车,唇角微挑,好心情一览无余:“又怎么了?”朝颜瞪他:“你威胁我!”齐唯杉一脸无辜:“我哪有?你哪只眼看到的?”

若干月前,有个人冷冷暗示她:“要想补偿我?很简单。”

她继续坐在那儿生闷气。

想起叶蓉蓉的戏谑:“猫收服老鼠之前,总得玩个够。夏朝颜,权当你老公怪癖好了,再怎么,也总比一口吃掉强。”

齐唯杉从后视镜里瞥了她一眼:“明天产检,别忘了。”前次检查居然查出孩子脐带绕颈,众人都是一阵忙乱。医生说孩子很可能自己又会绕出来,不必虚惊。可是,到底自己的孩子,又岂能一点不担心?

朝颜点头。只不过,她还是又追问了一句:“到底去哪儿?”

齐唯杉又瞥了她一眼:“孩子快生了,不该带去给爷爷看看吗?”

齐唯杉看向玻璃窗里头的齐述:“爸,你气色比上次见的时候还要好。”齐述微笑:“是吗?”他面色非常平和,一点看不出两年前初入狱时候的颓丧跟难受。他看向朝颜:“你爸爸就快出去了吧?”

朝颜笑了笑,点头:“是,爸。”

齐述的面颊微微一动,他的眼神,投向朝颜已经隆得很高的肚子:“辛苦你了,还来看我。”

齐唯杉浅浅一笑:“爸,你就要有孙子了。”找了个相熟的医生,提前知晓了性别,其实他倒无所谓,刘旋却开心得不行。齐述的眼神立刻燃亮,他的唇也几乎立刻翕动:“唯杉,你说……说什么?”齐唯杉又是一笑:“我说,等生下来,尽快抱来给你看。”

养儿方知父母恩,他长到将近三十岁,第一次有所感触。

小时候,无论多晚,哪怕他睡着了,齐述总要到他床头看看他,给他掖掖被子,帮他关灯。

他生病的时候,齐述连夜赶回来,背着他上医院输液,累得在他病床前沉沉睡去。

他为了出国念书的事跟齐述闹别扭,齐述表面上不睬他,却让余涓涓时不时来探探他的口风,劝解他,讨好他。

甚至,如果儿子当初不松口,他绝不会迎娶余涓涓进门。

……

临走前,齐唯杉示意朝颜先出去稍等。

齐述看着他,无限感伤:“唯杉,我对不起你,宝宝生下来,注定就有个在监狱里头的爷爷,被别的小朋友耻笑。”

齐唯杉凝视着他:“爸,谁能没错,知错就改才是最重要的,还有,爸,”他缓缓地,一个字一个字地,“我验过DNA了,你放心,我百分之百是你儿子。”

待到他走到门口,回头看,齐述站在玻璃窗后面,抹着脸号啕大哭。

他心里微微酸楚。纵使有着这么多年的怀疑,齐述对他,永远疼爱万分。当初查出来的赃款里头,有很大部分是以他的名义存的。

走出门的时候,朝颜疑惑:“你怎么啦?”齐唯杉牵起她的手:“没事,沙子迷了眼。”他向朝颜微笑,“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第29章 ??连理枝

是鬼迷了心窍也好

是前世的安排也好

只要是你 ?就好

“朝颜。”

“……”

“朝颜?”

“……”

“夏朝颜!”

“……”

那个人充耳不闻,她看着眼前的一切。淡淡的夕阳光影中,一个肚大如箩的孕妇,站在一条小径前,静默、无言。

十分钟过去,齐唯杉终于提高声音:“夏朝颜!”

没有回答。但是,有偶尔来去的行人投之以好奇,谴责,不解,抑或同情的眼神。

又十分钟过去了。

朝颜转身,看向身后那个人。他正看着她,不满、郁卒、恼怒,还有淡淡的狼狈。

她抬手,不经意般拂了拂眼角:“齐唯杉你个奸商。”

“嗯?”齐唯杉不解,挑起眉毛。

“趁着金融危机,地价跟房价下滑,囤这么大一块地方,是想着以后转手卖个高价呢,还是金屋藏娇?”

齐唯杉看着她,无言以对。他浅浅一笑,蓄意嘲讽:“是啊,怎么就让你说中了呢?”

娇是没那个命了,藏只狡猾的小狐狸倒还是绰绰有余。

活该,你自找的。

淡淡的夕阳光晕中,夏朝颜慢慢向前走去。

没想到,在这样一座美丽的园林城市里,还有着这样一块同样美丽的世外桃源。

这是一片纯苏式园林别墅小区。

君到姑苏见,人家尽枕河;古宫闲地少,水巷小桥多。

亭台楼阁,精雕细作,线条流畅,舒展之至。

她拂起小径旁的垂柳,沿着古朴的鹅卵石小道独自向前走去。阵阵桂花香中,小径旁半埋着的缸中小金鱼活泼地在水中游来游去,鲜活,充满生机。

她到处看着、打量着,虽然看上去每栋小别墅的面积都不算大,但妙就妙在设计师根据每栋的位置以及景致有不同的设计。每个院落都各有其异,并用长廊或者溪流连接了起来,既有了恰到好处的私密性保护,还最大限度保持了整体的美感。

并且,在别墅与别墅相邻的院落之间,芳草萋萋,古树参天,看得出来是花了些代价在别处精心培育后再移植过来,而不是那种匆匆忙忙的敷衍铺排。

近朱者赤,华梁待了这些年,再加上她素来敬业,总也有了几分心得。这个楼盘的设计师,纵使不算天才,大概也差得不太远。

她漫游了一圈,又回到原先驻足的那条小径。

弯弯曲曲的小径尽头,一栋精巧的小别墅掩映在小巧庭院之间,门前那块小小的匾额上,写着遒劲有力的三个字:“朝颜苑”。齐唯杉的手笔。

她慢慢走了过去,慢慢推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