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能你做这样的事?平儿呢?丫头们都上哪儿了?快快,把水盆放下。”

很温顺听话的尤二姐这时候却不肯听话了:“姐姐,姐姐听我一言。妹子年轻不懂事,对大家子的礼仪规矩也是懵懂。妹子嫁与爷却瞒着姐姐已经是不该,再对姐姐无礼可如何使得。昨天家姐派人来送东西,也和我说了些规矩,我又向平儿妹子打听了一二。这端水梳妆服侍姐姐的事,本来就是我当做的。多承姐姐一力斡旋,妹妹才得进府,还得了老太太的许可,终身有靠,妹妹心里已经感怀尽。若姐姐体贴宽宏不让我服侍,我的罪过就大了,心里怎么能安生呢?再者外人看了,也会觉得这府上都没了规矩上下了呢。姐姐,快洗脸吧,水正热着呢,再等水就凉了。”

我点点头:“你看看你,倒是会讲起道理来了。好吧,今天也是你正式搬过来的头一天,我就领你这份心意。其实平时我也不让人捧盆的。”

尤二姐微微一笑,那笑意显得挺温柔可爱的:“其实姐姐别笑话我,我也是让青姐打的水一直捧到门外面,我才接过手来的。”

我捧水洗了脸,平儿递过来巾帕,我坐在妆台前,尤二姐从平儿手里接过梳子来替我梳头发,平儿指点着她替我挽了个髻。我对着镜子照照,夸了一句:“妹子的手艺还真是好,倒是看不出来。”

她低声说:“以前在家的时候,我也常替三妹梳头…”

尤三姐啊?这个女孩子性子刚烈倔强,被柳汀莲拒婚,最后刎颈而死…

我点点头,柔声说:“你也别难过了。”

她急忙陪笑:“姐姐说的是。”

我站起身来,平儿捧过水红金绣百蝶穿花纹的缎面衣裳给我穿好,接着让人把早饭摆上。尤二姐和平儿两个怎么也不肯坐下同吃,结果弄得我一个人吃的也很不自在。不信换个人试试,你坐那儿吃,旁边站着两个没吃的大眼瞪小眼的看着你,而且她们俩的身份还分别是你家的小老婆和小小老婆…估计你也很难能吃的香甜。

我喝了一碗粥,吃了半个小奶油卷点心就站了起来:“不早了,先到老太太那儿去请安吧。”我看看尤二姐:“妹子就不必去了,虽然咱们心里清楚,但是在老太太那儿还是没过明路的,等二爷回来了挑明了这事再说。”

“是,姐姐慢走。”

我带着平儿,也没有坐车,就这样一路往贾母的院子来。进了垂花门,穿过抄手游廊,一路上丫头们见了我都连忙恭敬的让路,态度既敬且畏。凤姐往日权威的确深入人心啊,即使换了我这么个一点儿不会耍威风的来,这些人还是十分畏惧。

丫头打起帘子传话说:“二奶奶来了。”我迈步进了屋。

屋里的丫头已经听到这话,纷纷站过来福一福身迎接我。这就是现实了,哪怕是王熙凤的婆婆刑夫人来这些小丫头也不会这么恭敬。有名份不如有实权,道理就这么简单。

贾母居中歪坐着,前前后后起码六七个大小丫头围绕着服侍着她。腐朽啊,浪费啊…你一个老太婆用得着这么多小姑娘伺候吗?这当然还不是贾母房里的全部丫头。天知道养这么多张嘴,又没有多少活儿给她们干,就为了排场?

贾母的神情用一首歌的歌名来形容最适当不过了,那歌应该是叫做,一见你就笑。

没错,这老太太一看到我就笑逐颜开,脸上的皱纹扭成了一朵大菊花。应该说贾母保养的不错,皮肉还挺白,但老了就是老了,头发也都白了,还戴着赤金翡翠首饰和衔珠的小凤钗子。

“老祖宗好,给老祖宗请安。”我笑眯眯的福一福身。我能感觉着,过去凤姐的记忆在和我的慢慢融合,而且,似乎不只是记忆。一些我没有体会过的感觉和鲜明的情绪,也是一样。这种感觉怎么说呢?很难以形容。就象是我平时常常打点滴的时候,感觉着那些冰凉的液体融入我的血液中一样,这也是一种液化的感觉,只不过,这种感觉并不是那种凉冰冰的令人不愉快的。正相反,这些感觉有温暖的,有甜蜜的,有酸楚的也有激烈暴躁的。对我来说,是那么丰富和新奇,我现在觉得天都特别的蓝,心情也是特别的好。贾母让我坐下,然后顺口说起尤二姐来,说她长的不错,我这件事情办的很好。我也挖空心思想了几个新奇的笑话说给贾母听,还掺着脑筋急转弯题目。这些都是以前叔叔给我弄了打发时间的,既轻松有趣又不过份刺激,当然更不会低级趣味。改动几个字就可以照搬过来给贾母说了,比如,我说,一个人拿铁锤锤鸡蛋为什么锤不碎?贾母一时还真没想出来,旁的小丫头大胆的也跟着猜,什么锤偏了之类的答案都猜了出来,结果硬是没有一个猜中,等我揭晓答案的时候,贾母先是愕然,接着哈哈大笑前仰后合,别提多开心了,手指着我不停的点点晃晃,看想子想嗔我句什么,却笑的说不出来了。

“二奶奶一来就引得老太太这么开心。”一个清朗不失温柔的声音说,我转过头,看到一个穿着鸭蛋青色长背心,深紫色裙子的,丫环打扮的女子端着茶过来,给贾母端上一盏,另一盏递给了我。

她皮肤很细腻,脸颊上有几粒淡淡的雀斑,头发又浓又密。虽然穿着打扮与别的丫环并没什么大不同,但是她的气质明快开朗,有一种落落大方的,和其他女孩子不同的风度。

鸳鸯的地位,大约相当于贾府这所大机构的最高总裁,贾母的机要秘书,或者说是第一助理,绝对是举足轻重。可惜…贾母在她在,贾母不在,她的一切也就都化为乌有。

就这一点来说,我和她很象…我的权力和她的地位,都来自贾母。这老太太要是一完蛋,我们两个人也就都跟着玩完。

说着话的功夫,外面丫头又传报:“宝二爷和姑娘们来了。”

贾母笑着说:“快进来快进来,一起听凤辣子说笑话。”

我说:“我的笑话儿只说给老祖宗听,别人想听,我还不说了呢。”

说话间,丫环们簇拥着几个人走了进来。走在头里的是宝玉,他虽然脸上也有笑容,但是我因为昨天晚上和他说了那些话,现在就能看得出他的神情不是那么纯粹的开朗。今天他穿着大红的团花绣袍,映着一张脸粉扑扑的实在比姑娘还好看。迎春探春和惜春跟在他后头进来,最后面的两个人里薛宝钗我见过,另一个穿淡绿裙子浅黄裙子的女孩子…

我一下子站了起来,这就是黛玉吗?

13

镜中花,水中月。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黛玉的第一眼,我就想到这个形容词。

很美好,是的,的确非常美好。在看书的时候,经常会想着,黛玉与宝钗究竟谁才是书里长的最美的?无疑,作者自己都承认,宝钗艳冠群芳,就是花中牡丹,为诸美之首。但是现在看到黛玉与宝钗一同进来,竟然一点也没有感觉着她比之宝钗有半分逊色。

宝钗的美在容貌,她的美在气韵。

她的样子,我形容不上来,仔细看眉眼,似乎都不是象宝钗那样完美,要说身材也太瘦纤了一些,没有探春显得那样窈窕多姿。但是她站在那里,让你觉得近在眼前,又远在天边。明明眉眼历历在目,可是要是一闭上眼让你说一说都看到了什么,你却茫然的形容不上来,那什么样的眼睛,什么样的神情。

书里面的描述,那写书的人也没有用什么具体的柳眉明眸之类的来形容,是不是写书人心中也是这种感觉?罥烟眉和含情目,那说的都是神韵而非形态。黛玉之美,就在于她那种让人把握不住的,缥缈空灵的神韵。

我忽然想起那首哀婉的红楼梦里的歌,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一个是水中月,一个是镜中花…

虽然我给宝玉出主意,让他想办法带她离开。可是黛玉的病,这个时代是治不了的,就象我,终究难逃一死…夜难眠,病难愈。神仙眷侣是不是终究…只是一个美好的想象和愿望?

鼻头忽然有些发酸,我赶紧眨两下眼,把那种悲伤的情绪抛开。

黛玉已经发觉我一直在注意她,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朝我看过来,那双美丽的眼眼似乎会说话一样。我笑了笑,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脸上的皮肤似乎都有些疲倦,笑的也不那么欢快。

“林姑娘好几天都没过来了,身上可大好了?”

她微微一笑,眼珠黑如点漆,有一种灵动流转的动人风致:“多谢二嫂子还想着我,我已经好了。”

贾母说:“今天外面风可大,你们这么一路走来,快倒热热的茶来吃。凤辣子刚才跟我讲新鲜笑话儿来着,来来,大家一起来听听。”

探春走过来坐下:“二嫂子说什么笑话,让我们也听一听。”

我坐正了说:“哪有什么新鲜笑话,就是个谜题,给老太太猜着玩儿。”

黛玉也问:“什么谜题?说出来我们也猜猜。”

我想了想,换了一个:“一楼高十丈,一人站在楼上往下扔鸡蛋。奇怪的是鸡蛋往上掉了也有十丈了,却怎么没有摔碎呢?”

这些题都很浅显,但是一时间人的想法儿还转不过去,所以没有人一时就答上来。他们在那儿琢磨起来,鸳鸯身旁的琥珀却笑了:“二奶奶今天可是和鸡蛋较上了劲,刚才拿锤子砸,这会儿又要从楼上扔。这鸡蛋当真是多灾多难啊。”

探春奇怪的问:“拿锤子锤?”

琥珀快嘴的说:“二奶奶刚才出的那题目和这题目不一样,是拿锤子锤鸡蛋,锤不碎的。”

“这可奇怪了,鸡蛋还可以说是扔进了水里所以没碎,拿锤子锤,除非锤不中,否则鸡蛋怎么能不碎?”

琥珀笑出声来,一手掩着嘴,又转头看看鸳鸯的神色,才说:“这是二奶奶耍着我们玩儿呢,这锤子锤鸡蛋锤不碎。那锤子当然不会碎啊,可惜我们一屋子人都没绕过这个弯儿来。”

探春她们三个都笑了起来,虽然三个人打扮差不多,但是这一笑,很显性格。探春爽朗,迎春含蓄,惜春笑的时候抿着嘴角,本来挺小巧的嘴唇显得更薄了。我留心看,她的门牙生的有些碎巧,下排一排不太齐,也许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笑的时候不是掩口就是抿着嘴的。宝钗笑起来也很美,不过,最好看的还是黛玉,她笑起来象是在春风里面微微绽开的花朵,那美丽不是单一的,而是有层次感的,递进的,一重一重的,极丰富的。

“我知道了!”黛玉忽然一拍手:“从十丈高的楼上向下扔鸡蛋,鸡蛋落下十丈那是不会碎的。”

探春也哦了一声明白过来,倒是迎春还在问:“那是为什么不会摔碎呢?”

“既然是有人扔,那那人必是要把鸡蛋拿起来的。这人站在楼上,这鸡蛋落下时可就不止十丈高了,那么落下十丈的时候还没有着地,自然是不会碎的,”黛玉的声音轻盈快活,解释给迎春听,又问我:“二嫂子,是不是这样?”

我笑着点头:“正是,林姑娘聪明,猜着了。”

前头猜着是不是掉进水里,或是底下有人接着什么的,于是也纷纷明白过来。一屋子笑语不断,贾母偎红倚翠,被众人环拥着,笑的是十分开心。

这么一副众乐图,看着真让人快活。

以前的我没有什么和人相处的经验,这样和人说说笑笑,这么多人,大家在一起,都很快乐。

这真好。

只是可惜,这欢乐的景象,很快就会烟消云散了。贾妃会过世,贾府会失势,这些人死的死散的散…

“二嫂子净会想这些逗人发笑的新鲜笑话儿谜题,也就是颦丫头,心思比我们都灵巧,一猜就猜出来了。”

我也就笑笑,那边探春和惜春让人把棋盘棋盒拿了出来,下着棋聊着天。

宝玉这一会儿看了我好几眼了,他心里有事儿,我也有。不过现在人这么多却不是说事儿的时机。

我站起来说:“老太太这里有这么多人陪着,也不差我一个了,我就趁这空儿去干活儿去,等老太太歇了中觉我再过来。”

贾母有人陪也不留我,说:“好,那你去吧。他们姐妹和宝玉陪我就行了。”

我从贾母屋里出来,平儿迎上我:“奶奶,这就去议事厅吗?”

我点个头:“这就去吧。”

“奶奶坐车过去吧。”平儿搀着我向前走:“昨奶奶和宝玉说的那些事儿…”

我看看她:“怎么了?”

“没什么…奶奶这些打算都是为了长远计,是应当的。只是,我觉得奶奶一下子改了脾气了,有些奇怪。再说,这些事情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办成的,奶奶可别性急,自己又累着,那些不清楚这些事情的人,还不定会怎么猜想呢。”

“我管他们呢,昨天我说的话你也都听到了,亏那些人天天算计,把这当成万年的事业一样。其实不过三年两年,好日子…”

“奶奶。”平儿轻轻推了我一把。

我们出了门,车子就停在门前。旁边过来人摆上脚凳,我踩着脚凳上了车,招了招手说:“平儿也上来。”

她怔了一下,不过也跟着坐上来了。

“我让旺儿找的田庄子上的总计的簿子,理了没有?”

“已经理过了。照奶奶说的来选的,只是没有太近的。”

“不近也好,不用太近。”我有点儿困,掩着口打个哈欠:“平儿,我昨天说的话你怎么想的?”

她垂着头,过了一会儿才说:“奶奶自然是明见…只是,晚上想起来,让人心惊的难受。这样的光景,怎么竟然就…”

“你是明白人,想想就知道了。不象有的人,关在这四面墙的院子里,只能看到巴掌大的一块天,这样的话跟他们说,他们也不会明白的。”我看着她:“这家里要是除了我们还有明白的人,大概就一个。”

“谁?”她问。

“老太太。”

凭着一点过往的记忆和平儿的协助,打发了那些来回事儿的管事媳妇和婆子们。过了午我再去贾母那里的时候,琥珀正从屋里退出来,见我来了,急忙摇摇手。

我小声问:“怎么?老太太还没有醒吗?”

“不是的,是宝二爷来了,正和老太太说话呢,就鸳鸯姐姐在跟前。”

我点个头。

宝玉倒是真的想要努力了。

里面的人大概听到了,贾母问:“谁啊?”

琥珀说:“琏二奶奶来了。”

“啊,进来吧。”

我进去的时候,鸳鸯正站在一侧,宝玉则坐在贾母身边儿。我进去的时候他站了起来,说:“凤姐姐来了。”

我点个头,有点吃不准他到底对贾母说了多少,只是贾母的脸色很平静,平静的大不同往常。

“凤丫头,坐吧。”

我在她指的另一张圆凳上坐了下来,虽然没有宝玉离她近,却也是很近的距离了。

贾母看着我,忽然叹了口气:“素日我多疼你们两个,不少人都眼红眼热的,也有妒嫉的,也有怀恨的。我倒真想把他们都叫了来,听一听,看一看,我疼你们有没有疼错!宝玉刚才说的话,我还以为他得再过些年才能明白呢…想不到他现在就有心了。”贾母看我一眼:“凤丫头,你这会儿来,是不是也有事说?”

我点个头:“是,我思量了几日,这件事儿得和老太太,太太商量,我先到老太太这里讨个主意。这件事本该早办的…只是由我提出来,怕是不大合适。可是我想了一想,又的确得办了,再拖一拖恐怕…”我把迟则生变咽回去,改说:“只怕事多又混忘了。”

“是什么事,说吧。”

“回老太太话,就是置办祭田学田的事情。”

贾母想了想,有些出神,然后点了点头说:“这是应该的…原该早办的,你想的很周到。看看哪处庄子上的田地合适,就定下来吧。你太太那里,我来和她说。”

“是。”鸳鸯把一盏茶递给我,我接了过来,放在一旁的桌上:“还有件事…”

“你说吧。”

“我想着,我们素日在老太太跟前尽孝,毕竟有限。老祖宗的衣食住行,样样都是鸳鸯尽心服侍,这么多年来,也真是辛苦了她了,就是我们这些做孙子,孙媳妇的,比起她也是远远不如。我想向老祖宗讨个主意,是不是把鸳鸯的身籍给她销了,仍旧留她在老太太跟前服侍。我做主,我当年嫁过来时家里也陪送了个小庄子,有几顷地。要是老太太点个头,回来我就把田契给鸳鸯送过来,将来她要是嫁人,这就算咱府里给她的嫁妆,也算是我们做儿孙的对她替我们尽孝的一点心意…”

鸳鸯已经愣了,手还维持着刚才把茶递给我的姿势没有全放下,贾母又沉默了一会儿,深深的看着我:“凤丫头,你这些天,真是大改了过去的脾气啊。”

鸳鸯急忙说:“老太太,二奶奶,我不…”

“好了,你不必说。”贾母一抬手。这个时候的她完全不象往目那副模样,怎么说呢,平时她总是乐呵呵儿的,懒洋洋的吃吃喝喝说说笑笑,一副没心没肺的老糊涂样。

可是贾母现在的表情镇定沉着,眼神清明,哪有一点糊涂?

她恐怕是贾府里难得的几个明白人,只是她就是明白了又能怎么样呢?贾府已经日薄西山,这情形她也看的明白。

“凤丫头说的是,你伺候我这些年,比儿女孙辈都强都要尽心,我原是不能亏待了你。本来要再过一两年办这事儿的,凤丫头既然有这个心意,又已经提了起来,过几日就当众给你脱籍,往后你不是奴才,也没谁能把你当奴才。”

鸳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老太太,我只想一心服侍老太太,绝不…”

贾母截住了她的话:“你不用说,这些年你小心谨慎,服侍我是真没说的。不过那田地却不用凤丫头来出,我当年陪嫁的田地里,拨出五十亩来给你。将来你也有个倚靠,要是嫁人,这就算做你的陪嫁,谁也夺不了你的。凤丫头这话没有说错,我儿子孙子孙女媳妇的这么多,可是最亲近的人,还就是她…”贾母抬起眼看看我,又看看宝玉:“还有你们两个。凤丫头你先前是太要强了,现在看来,你毕竟是明事理的人,宝玉也知道上进了。这很好,很好…”

她抬抬手:“你们先出去吧,我都知道了,不过还要好好想一想。去吧,都去吧。”

我和宝玉都站了起来,告退出来。鸳鸯还跪在贾母身前,我走到门边又回头看了一眼,不知道她们主仆二人又会说些什么。

鸳鸯是很忠心,贾母也很喜欢她。可是书里的贾母却没有为鸳鸯的将来布置打算过,也许是来不及,也许是…总之详细的原因不得而知。

但是这样能帮得了鸳鸯多少,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很喜欢这个人,希望能够尽一点绵薄之力。

秋日午后的阳光有些无力,晒的人有些懒洋洋的。朱红的漆柱子和画梁格子在这阳光下显得有些鲜艳,却又显得沉郁。

“凤姐姐。”

我回头看看宝玉,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你去吧,我还得忙去呢。”

14

过了那天,果然贾母把贾政叫去,咐咐置办祭田学田之事,还有给宝玉捐学监的事情。而宝玉从那天起也就真的改头换面了一样,天天去学里读书,有时候甚至晚上不回来,倒惹的人人都侧目,说这个人怎么一下子改脾气了。还有人猜着说,他这个人没长性,这不知道是哪根筋接错了才这么用功,过了这个兴头儿多半还会象以前一样懒散游荡的。

但是至少到现在已经有好几天了,宝玉也没见懈怠,王夫人吃斋念佛,说是菩萨显灵了,儿子浪子回头了。我听了只想笑,可是又笑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