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要点头答应,忽然江燮公子那厚脸皮不害臊的声音又响起来了:“哎,李兄弟,咱可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一早儿我就打发你们那几个下人走了,每个人还给了二十两银子的路费呢!”

此人居然还一脸得意的好象我该奖赏他似的表情站在我面前。

我已经不想说什么了,跟这个江公子,真是没什么好说的。

“我要见沈爷。”和他没法说,只能去和那个看起来还讲点道理的人去说。

江公子似乎没发现我打算去投诉,告状,居然还惊喜的说:“好啊,来来来,请这边走,我这就带你去。”

第四十三章

“我已经知道了。”

那人的身形就站在门外面,披着件石青色的大毛斗篷,身形英挺,面沉如水,站在那里就是不怒自威四个字的最佳写照。江燮的气焰立刻打消了大半截,缩了缩脖子:“师兄…”

“你出去。”

“是,是,我这就出去。”

他走进屋里来,不知道为什么,似乎舱房的屋顶一下子矮了一些,这个人的个子明明没有那么高,应该是不到一米八,但是看起来稳如山岳,令人有一种要仰视他的感觉。

“我这个兄弟实在乱来,夫人请见谅。”

“沈爷说哪里话,我们老弱妇嬬寄人篱下,多有叨扰,岂见谅二字,实在当不起。”

我把话塞回去,他脸色也没变。这个人虽然总是显得冷着一张脸,喜怒不形于色,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个人我心里反而觉得很踏实,原来的惶恐都慢慢平复了下去。

说起来也真奇怪,看着那个江燮,我也不觉得他是什么心思深沉有谋算的人物,或者说白了,他纯粹一个二百五。二百五要胡来你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的,但是这个人…感觉他是非常规矩的一个人。不是贾家男人那种表面上礼教背过身禽兽不如的规矩。这个人,站在那里犹如磐石般方正严实。

“夫人的仆妇下人,我立刻派人快马给追回来,夫人请不用担心。贵亲也请安心养病,船上医药充足。小恙不日即痊愈,请夫人不必忧虑。”

这人说话还挺实在的,不过他接下去的话我真的没想到:“早上我张罗了人,等把张家那条船捞起来,夫人在船上若还有什么东西能使用的就挑一挑,若是都浸坏了不堪再用,我着人折银给夫人…

我吓了一跳:“这可不敢当,沈爷太客气了。”

乖乖,打捞沉船?这个天气?就算是沉在岸边也够喝一壶的。我们说到底是被人收留的,非亲非故,他们又没欠我万儿八千的银子,犯不着赔罪赔的这么彻底这么到位啊,这时代的人可没听说有什么活雷峰的。

文秀站在一旁,目光时时有意无意的在我们身上扫过去。我毫不怀疑,要是这个姓沈的有什么非礼之举,甚至不用举,只要有那么一点苗头,文秀肯定就会扑了上来。

其实他能什么?难不成调戏我?不可能的。

且不说人家犯不着对我一个颜色凋零的下堂妇用这样的机心,就算有什么想法好吧,这舱房这么敞亮,四下里都是人,屋里还躺着两个病号呢。

不过也怨不得文秀紧张,反常即为妖。这两天我们遇到的事儿,已经妖的过了头儿了。

“实不相瞒,夫人的船沉,跟我那个爱胡闹的兄弟脱不了干系。这孩子一门心思只想着…我师父去的早,这个师弟是我带大,可我却对他疏于管教,给夫人添的麻烦,我回头再斥训他。”

什么?

我虽然多少疑惑一些,但是绝没想到我们沉船真是这个江燮搞的鬼!

而且,边个姓沈的又为什么要坦然说出来?

我看着他,他看着我,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有些话,我不知道如何说,甚至都不知道该不该说。比如,他们三番四次和我们遇到,是巧合还是什么?凿沉我们的船,又是为了什么?人要做一件事总得有理由有目标,我却有点心虚,话说到这里,不敢再向下探。

幸好他自己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夫人这里要照顾病人,我不多打扰…”

忽然船身一震,我脚下一晃,瞅着文秀的手伸过来,但我被站的更近的这个人抢先一把扶住了。

那个人的手牢固的象一把铁钳,但是并没有不知轻重力道握的人生疼难受。我本能的回过头来,他的脸庞离我只有寸许两寸的距离,几乎呼吸交濡,毫发相接。

他的眼睛里,除了沉静与锋锐,在此时看起来还多了些别的,可是我却看不清楚…究竟多了什么。

文秀惊道:“怎么回事?船怎么离岸了?”

那只手松开了,姓沈的人大步转身朝外走,看他的神情,显然这开船他也是不知情的。

我想了一下,咬牙也跟了上去。文秀失声:“姐姐?”

“你守着她们,我去去就来。”

我出门的时候和端药进门的人差点撞个对怀,那人吓了一跳,还好药没有撒,我只丢下句:“文秀你给她们喂药。”

前面那个人走的好快,我幸好不是小脚,紧跑两瞳还追得上。这两天出来我早把那些假髻珠钗全扔一边了,头发就上面挽起,下面编成辫子,爽脆利落不耽误事儿。船已经离了岸,沿河而下,船舷两侧的水花拍的船板哗啦哗啦响,

我的脚步声他一定听到了,但是他只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并没有停步,紧走几步上了船头。

“谁让开的船?”

那个刘管客服躬身肃然:“爷,原定的就是今天拔船起程,您没交待改行程,江爷过来吩咐,即刻开船。”

“胡闹!他就是个活牲口,你也听他的?眼下的情势能走么?”

“怎么不能走?”刘管事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挺脖子,居然跟自己的主子顶起牛来了:“我看江爷说的没有错,爷的大事不该耽误,小节略过也就算了。况且船上来的客,也是要往南边儿去的,一船都走,还省了他们孤儿寡母路上经风冒险,这船总不开,被有心人惦记上,还指不定造爷什么谣呢。咱们早走了,还早省了他们的心。”

“你们…你们都…”

看着他被手下人一时噎的说不出话,我就知道这个人肯定也有他的难处。

说的是,这会儿当爷也不见得风光。别看你手下一帮子人,有权有势,但是这些手下的势力反过来也是对顶上的人的深重束缚。你得考虑他们的性命他们的利益他们的想法,有时候,权势越大,反而越不由自主。

“沈爷。”

他停住话,转过身来。

原本就不太好看的脸色现在更是黑的象是要滴水了,我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心里一松。

“也不要为难刘管家和江公子了,本来我们也是要南下的,船沉了,在十里铺另外找船也未必有什么适合的,再加上家人生病,”我顿了一下:“若是沈爷觉得过意不去,那就捎上我们一路吧,过了平安洲临近金陵将我们放下就行。”

刘管家抢先一揖:“夫人如此通情达理,那真是太好了。”

沈爷喝斥一声:“你住嘴。”

这个人一脸肃然,看起来御下也很严,但是那个江燮和刘管家都不怕他。

唔,这说明什么呢…

第四十四章

说好说歹,我们毕竟是和他们同一船上路了。那个江燮时不时都要过来转一圈,有话没话都要说几句,我开始觉得他….是不是对平儿或是文秀有意思。平儿可能性是不大,那么可能….他是盯上文秀了?可是他虽然总挑着文秀说话,又要和她切磋功夫,却没见他有什么不轨轻薄之语,举止虽然放旷,却不是浮荡子弟,人也很规矩。

而且….之前我还没有离开贾家的时候,几次和他们遇到并且打交道是不假,那时候他可没有见过文秀的啊,我也不能成为他凿我们船的理由。

至于我?那就不可能了。首先我比他年纪恐怕要大几岁呢,而且他看我的眼神也分明没有什么意乱情迷又或是一往情深的样子。

平儿和巧姐的烧在那天天黑的时候终于退了下去,但是人却还起不来床。我一下子从主子变成了小丫头了,整天给她们喂水递药的,这船上除了做饭洒扫的两个婆子没有别的丫环仆妇了,再说我们寄住在别人船上,哪还能摆款让别人来伺候我们?不过粗贱活计那刘管事肯定是吩咐过,一应的洗衣扫地倒马桶什么的当然不用我们自己来做,饭也有人端了送来。我以前不知道文秀还懂一点配迷药毒药什么的,当然并不是说她要配了药去药这船上的人,只是她对送来的饮食本能的会先查验一下,然后我们才能用饭。

天气倒是一天天暖起来,我们这一路向南走,看到河岸边的垂柳已经绿了,长条飘垂,在微风中轻轻摆动,一股春天的气息扑面而来。北地的柳芽才初初冒头,但是南方却已经很暖和了。我在箱子里找到夹衣,把身上的衣袄换下来。到了第三天上,平儿病刚一好转就立刻挣扎下地,不肯再让我照顾。巧姐却因为身体一贯的不怎么好,还躺在那里病恹恹的没精打彩。她要求想开窗子看看两岸风景我也没同意。虽然风不冷,可是毕竟她的病没好,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船很大啊?”巧姐用赞叹的口气说:“船上的人也好多。”

“是啊,比我们原来那矢船是大多了。”

原来那条船,连我带的人和船家在内一共十来个,这船上的人我没有全见过,但恐怕不下百人吧?

不给巧姐开窗子看外面,她耍脾气不肯喝药。当然,换了是我,酸酸苦苦的中药汤我也不爱喝,对吃药我以前甚至是有心理障碍的。但是在现在,不喝这些苦药汤子,病又怎么会好呢?

平儿好话说了一筐,她坚决的很,就是不肯喝。

“好吧….把药喝了,让你看一会儿,只能一会儿,而且得裹的严实点,知道吗?别刚退了烧又着凉。”

“我知道!”巧姐嘻嘻一笑,总算是合作的把药喝了下去,捏着鼻子直叫苦,平儿心疼她,赶紧摸了一块点心塞到她嘴里,巧姐急着说:“娘,快开窗,开窗呀。”

平儿赶紧拿被子把她全身都严严实实的包起来,只露一个头在外面。我笑着摇摇头,把窗户找开了一条缝。

河上面有些湿润的春风吹进来,屋里浓浓的药气似乎也被吹散了,吹淡了一样。巧姐眼尖的看到岸上已经绿意垂荡的柳树,惊喜的喊:“娘,柳树都发芽了呀!”

“是啊,春天到了。”我坐在椅子上,看着额外又回头看看巧姐:“南边比北边暖和,柳树发芽早,花也开的早。等过了平安州,桃花就都该开了。”

“娘,窗户再开大一点行不行?”巧姐开始得寸进尺,她的脸色比前两天好了许多,看起来病是好了大半了。不过因为发烧的关系,嘴唇干干的,上面起了一层皮。

“不成,你好好养病,不然那些苦药你还得吃,吃药这种事可没有人能帮你替你吃。”我说:“等你好了,要看多少看不得?非得要现在看?”没有好身体那别的什么都是空话,这个我可是深有体会。

我一板起脸,巧姐也垂头丧气了:“哦….我知道了。”

我微微一笑,觉得她那副霜打茄子似的小模样也着实可爱,回过头去正要掩上窗子,忽然一张脸探了过来,冲我嘿嘿一笑:“夫人好。”

我吓了一跳,退开半步,手按在心脏那个位置上,一时间呼吸都乱了。

“江,江公子?”我做了个深呼吸,才觉得自己缓过劲儿来。在心里安慰自己,不怕不怕,我现在的心脏是颗健康的好心脏,受这么点小惊小吓的一点关系也没有。

“哎,让夫人受惊了,真是我的过失。”

我摇摇头:“江公子,你下次不要这样吓人。”

“是是,我下次一定注意。”

他只是这样说,可是他从来有真的要改正。这个人也实在是….太不按牌理出牌了。

“晚上咱们要船要在白夏镇停靠,白夏也算是个大镇哪。”他息自来熟的介绍起来:“我那次和师兄经过白夏镇的时候住过一晚上,这里的糖糕做的比别处都好吃,而且镇东的吴家酒楼酿的米酒也比别的地方都好。夫人,你和李兄弟要不要同我们一起下船去,尝尝这里的风味小吃啊?”

他说的很诱人,可我却不能答应:“不了,我就不去了,孩子病还没有好呢,我得留下来照应一下。”

“那,李兄弟总可以和我们一道去吧?”他又问。

“唔….这你得去问问他了。”文秀的房间也调过了,离我们不远,就隔着一间空房。住的近一些,我们好互相有个照应。不过虽然和江燮是这么说,我估计文秀也不会同意的。文秀虽然年纪也不多大,却很沉静稳重,对他说的这些小吃或是热闹,应该是不会感兴趣的。

“好,那我去问他去!”

他走开了之后我关上窗,身后巧姐好奇的问:“娘,这人是谁?”

我还真是不好回然这问题:“我们借人家的船坐,这是船主人的兄弟吧。”

“他要找文秀姨…”我看着巧姐,她显然也发现自己说溜了嘴,好在江燮已经走开了,应该是不会听到。巧姐咬着唇,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我,发现我没有生气,又小声接着说:“李叔叔会和他一起下船去玩吗?”

这个李叔叔巧姐显然喊不惯,毕竟她知道文秀是女子,叔叔就喊的不是那么由衷了。

“这个….应该不会去吧。”我说:“你就别琢磨了,反正你是不能下船去玩的。我们借乘人家的船,应该少给旁人添麻烦才是,你倒好,又生病又吃药的…”

平儿看巧姐的表情已经委屈上了,忙说:“巧姑娘再歇会儿吧,渴不渴?要不要喝口水?”

巧儿姐又躺回去,缩在被子里摇了摇头:“我不渴。”

总躺在床上看来她也是闷坏了,但是就算她没病也不能让她随便下船去玩啊。

我让平儿也躺下来再歇着,她怎么也不肯,最后只靠在那儿歇着。病一场她也显的有气无力,黑眼圈都出来了,脸色也显得苍白。

我们小声说话,绕来绕去难免绕到这船主人身上,平儿与我一们的好奇着,这个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但我们却始终找不出什么眉目。

但令我意外的是,那江公子又从我们门前经过,笑嘻嘻的拍门和我说,文秀同意和他晚上一起去镇上喝酒去。

我着实意外,文秀怎么会答应他呢?

第四十五章

“我是看这镇子不小,我手里在配的药,尚差两喷水,我想这镇上的药铺该能配得着。等下下了船我会说要去给巧姐抓些药,顺便就将这两味药找来。”文秀低声说:“防从之心不可无,有些药握在手里,总是要比任人摆布的强。”

我也低声问:“那是什么药?”

文秀比小拇指头的一半,说:“无色无味,放在食水里,这么多就够放倒这一船人的。”

我咋舌,对这个我是外行,文秀既然这样说当然是不会夸大的。

“好,那你可要当心。”

文秀微微一笑:“我知道。你们在船上等我回来就是了。其实我冷眼看来,江燮倒不是一个很有城府的人,就是那位沈爷的深浅实在是探不出来。”

“唔,眼下也快到平安州了,那里是个大埠头,船多人也多,实在不行我们在平安州就下船,在那里另雇条船去金陵。我琢磨着那会儿巧姐和平儿的病也该好的差不多了,就不必非得在这条船上。”

巧姐喝了药又迷迷糊糊的睡了,平儿也被我硬押上床去躺着,有人敲门送茶点来,我说“多谢费心”,又拿了个二两的封包给那个婆子,她不肯收,只笑着说:“要是让刘管家知道我收这赏钱,一定要责骂的,我们府里规矩大,夫人还是请收回去吧。”我也没有再和她多说什么。船慢慢的靠了岸泊了下来,船上的饮水粮米菜蔬都要补充,江燮更是急不可待的过来邀文秀一同下船去白夏镇喝酒吃东西,他嗓门大把睡在内室隔着屏风的巧姐都吵醒了,小姑娘揉着眼,一听说文秀要下船去逛集市,立刻也闹着要跟去,平儿好言劝她,我则是板起了脸来。还别说,小姑娘还有些敬服我,我一板脸坚眉毛,她就不敢再闹着要去了。江燮说:“回来给你们带这里的糖糕面点来,都极好吃的,不尝可惜了,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再经过这儿。”

文秀整束好衣衫,带上了她的剑,江燮穿着件宝蓝色的长衫,月白色的锦带束腰,除了一把佩剑还系着玉佩荷包。文秀穿的是件浅绿的衫子,质料只是细布,也没有什么妆饰,却显得飘逸洒脱,秀美英俊。江燮啧啧称赞:“李兄弟真是一表人才,回来那镇上的大姑娘小媳妇,肯定都要偷看你。”

文秀一笑,两人便下船去了。我和平儿在舱里闲话,平儿拿出针线篮子来给巧姐绣一副领子,上面扎着浅绿浅红的图样花朵,我则拿了一本买来却没有空读的书,翻了几页,也没有读进去什么。现在的天是比过去要长了,天黑的晚。送来的点心我没动,巧姐吃了小半块,因为嗓子疼也不吃了,平儿用蜂蜜兑水给她喝,她也只喝了两口,倒说想吃点咸咸的软软的东西。我看看表,五点半,离开饭还有半个钟头的。这船上的一日三餐,生活作息非常有规律,几乎全是准时按点的开饭,起床,熄灯什么的,就是有时有点偏误,误差也不会超过十分钟。

“这就要开饭了,再等一等吧。”我想了想:“平儿,要不你到后面厨下去问声,看今天做些什么,要是没有汤的话,看能不能就有用的材料做点菜肉粥来,不油腻也好消化,多谢他们些银子就是了。”

平儿答应了一声,站起来说:“我这就去看看,不过我怕就算我开赏钱人家不要呢。这两天送药来的那小厮,就不肯收赏钱。刚才送饭来的婆子也不肯收。这船主人真是御下有方,管治的这么严。”

“是啊….”多半赏钱人家是不肯要的。要是为了我自己,吃什么倒是不讲究,但巧姐这两天东西都吃的少,病又没好全,有点汤水或是粥饭的,比干吃米饭馍饼那是要强多了。

平儿去了不多时回来了,笑笑说:“刚才有人上码头边上买了鸡鸭回来,已经炖上了,晚上一定有鸡汤送来的。”

巧姐不肯再睡,我就把着她给她念了一段书。上面的字并不怎么繁复,我一边念巧姐一边逐字逐字的认,也有她认得的,也有不认得的。天色慢慢的暗了下来,太阳沉入西方,从窗子看出去,深蓝的天空上能看到一点一点亮起来的星辰。河上的风声水声都显得那样柔和和静郎,巧姐遇到了一个不认识的字,我教给她,那个字念做苍。

晚饭在六点的时候送来了,果然有一大盆的鸡汤,上面浮着碧绿的菜叶,香喷喷热腾腾的好不谗人。巧姐胃口大开,喝了两碗。这碗自然不是象贾府的小茶碗那么大,比那要大一圈呢。我和平儿也用汤烧在米饭上,泡着吃,感觉真是挺香的。吃完饭收拾完了,巧姐又缠着我继续念书,舱房里点起了灯,灯罩是白细纱制的,上面绘着一丛竹叶,两朵梅花,显然很清雅,烛光从里面透出来十分柔和。平儿在床边继续做针线。我念了两行书,抬起头来对她说:“晚上就别做了,灯也不算多亮,小心坏眼睛。”

“不碍事,我也没怎么细细的做,胡乱扎上就行。”平儿一笑,她这场病后清减了几分,在船上闭门不出也没有怎么妆饰打扮。一头乌黑的头发用两只簪子挽起来,鬓边戴了两朵浅蓝色的绒绒菊花,显得十分清秀,倒比在贾府的时候看起来小了好几岁,那种故意要作出成熟样子的气质不见了,倒清雅的象是未出阁的姑娘。

以前那个通房的身份,实在是凤姐对不住她。

虽然我以后没什么别的盘算,但是平儿将来要是还有什么机缘,或是她看中了什么人想再成个家,我是一定鼎力支持她的。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我小声读书,巧姐听着听着就困的睡着了,平攻也打了两个哈欠。我看一看表,已经快九点钟了,文秀和江燮还没有回来吗?这镇子也不大没什么逛头,他们也去了不短时候了,也该回来了。

“奶奶,睡吧。”

我笑笑对她说:“你又口误了。”

平儿说完了自己也想起来了:“唉,还是时常的时用过去的称呼,这改口也不是件易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