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巧姐先睡吧,我等文秀回来再睡。”

平儿也没大有精神,虽然撑着说想陪我一起等,我还是赶着她和巧姐一起上床歇息了。我披了件厚衣裳,坐在桌边,时不时瞅两眼书,船上显的很沉静,走动说话的人都少了。

可是一直到了九点过半,眼看要十点了,文秀竟然还是没有回来,我不由得有些心里发慌了。非↖(^ω^)↗凡┏ωǒ┛麟 宝手<※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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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舱房里还有炭盆,一推门出来,夜里河上春寒风冷,吹的人激灵灵的打个寒噤。我把斗蓬前襟拢的紧一紧,朝着船头那边走过去。沈爷与江燮都住在二层靠前头的房,我寻思就是旁人不知道。这两个人是师兄弟关系,可是一个沉静雍容,一个却飞扬跳脱,而江燮又只服他一个人,虽然喜欢自作主张,胡闹之时比正经之时多出太多,可是当着姓沈的面还是服服帖帖不乱造次。

只是…很奇怪,这条船上平时虽然不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但是也有在甲板和船舷来回巡视的人,今天我走了一路,扶着木梯向上走,脚步踏在梯板上发出并不大的声音…

那些巡视的人呢?

姓沈的那个人住的是靠中间的舱房,我终于遇到一个站在外面的,就是那天打灯笼的六子。

“夫人?”他沉稳的站在那里,倒是很有山岳似的感觉。让我想起有其主必有其仆的话。

“沈爷在吗?”

“在,夫人请稍等。”

不等他提高声音通报,里面的人已经说:“请夫人进来吧。”

有点让人觉得怪异。一般人都会称某某夫人,我也告诉他们我夫家姓贾,但是他们没一个称我贾夫人,全部把姓省了称夫人。当然船上的人也好,我们自己也好,都知道这只是个省略称呼。但是如果有别人听到呢?会不会觉得我成了这船上主人似的,名字前面冠了沈姓或是江姓?

也许会有人觉得我是沈夫人或是江夫人?

唔,江夫人是不大可能,我比江燮大。但是沈夫人的话…我想想那个人的样子,他的年纪和我倒是很相当,气质么…

我惊觉自己居然在这短短的几步路上胡思乱想,沈爷站起身来。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沈爷这称呼他的从人们喊得,我也喊得。事实上,我也不想知道他叫什么。萍水相逢,情况又尴尬,不问名字,少些麻烦,对我来说才是正确的吧?

屋里点着明烛,烛影映在板壁上,微微摇晃不定的烛火让人有一种不安定的感觉。心里似乎象这烛影一样有些虚浮飘摇,不能踏实。

“沈爷,夜已经深了,是不是…泒个去接一接他们,早些回来。”

“我刚才已经派人出去了,想是玩忘了时候,就要回来了,夫人不用担心。” 

我有些好笑,好象从我认识这个人到现在,他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夫人不用担心,又或者是夫人请放宽心。好像我和他总是因为各种的麻烦才会说话,而他始终在扮演救人救场的角色。

其实…我也不是特别担心文秀,她和那个江燮在一起,就算两个人冲突文秀手里也有些用得上的药之类的,如果是有什么别的麻烦,相信江燮也会和她一起应付,不致于有什么太大问题。只不过…一个女孩子深夜不归不管放在哪个时代都不是件可以马虎的事情。

“六子,给夫人上茶。”他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这个人应该是个非常有自制的人,几乎很难从他脸上看出什么表情。 -

“不必了。”我说:“我先回去等消息吧。”我顺口问:“今天下面没有安排人值守么?” 

“什么?”他目光一凛,我有些愕然,说不出来的坏预感一下子冲上心头。还没等我们再多说一句话,忽然间窗子喀喇一声破裂开来,一团细碎的寒光迅速由远至近,一瞬间就在眼前爆裂开来。

我只觉得被一股大力重重的撞了一下,身体朝着旁边斜斜的跌开去,眼前兵刃和金属的光弧闪烁着,那种劲风寒意似乎可以把眼睛和皮肤都割开。拳脚相交,呼喝叱咤,兵刃劈砍,舱门砰的一声弹开,又是两条人影扑了进来,我完全惊呆了,从没想过这种小说电影里的画面真的会在眼前上演,嘭的一声桌子翻倒,烛台跌在地下,舱房里霎时一团漆黑,可是听得打斗之声更加紧促激烈,兵刃金铁格击时迸出来的火花一闪一闪,映在舱房里忽闪忽闪的幽光乍然,那些倏合倏分的人影更象鬼魅般难以预料。中间夹杂着人受伤的闷哼,我已经听不出是谁的声音,只知道一定是有人受了伤,那声音难以形容,似乎是刀刃砍进肉里,斩斫在了骨头上才会有这样的闷响一样。我背紧紧贴着舱板壁,身体紧张的缩作了一团,手掩着头尽量让自己的存在缩小再缩小,免遭池鱼之厄。

白坐的船果然不是好坐的,不但要防备他们有什么图谋,担心风流的公子哥儿看上了自己的姐妹,好好的还会遇到这种夜半刺杀!我的天,难道我真的那么不应该从贾府出来吗?我现在已经在胡思乱想了,难道这个年代那个玉匣记是如此的权威?我出来的那天真应该烧高香拜佛看崇书本子,挑个宜出行的大吉日子。可惜现在后悔也晚了!

身下有什么东西既冷且硬的硌着我,我一边发抖一边本能的回手去摸,却握着了又冷又硬的一个剑柄。啊,是姓沈的挂在壁上的一把装饰的剑,应该是被撞到所以掉在了地下,我正好坐在了这把剑的上面。

我紧紧握着手里的剑柄,似乎手里有个什么东西心里也多少觉得踏实一些,其实知道我就算有剑在手也是无法在这样的场面下自保的。我连这剑是该劈该刺怎么握都不知道,上哪儿去自保。这不是电视也不是小说电影,这是残酷的要命的现实!

狭窄的舱房里乱做一片,不时听到压抑的痛呼,还有重物击撞金戈相交的声响,忽然间不知道哪里照进来一道亮光,就在这瞬间的光亮里,我和一个剌客的眼神忽然间就这样突然的撞到了一起。在这种时候对方似乎根本不用考虑,我连他的动作也没有看清,只觉得忽然胸口象是重重的被砸了一下。冷冷的感觉到一凉之后接着又一热,一股火焰舔烤的灼痛一下子顺着神经线乍然扩散到了全身。

一瞬间耳旁的声音似乎全消失了,象真空似的那么死寂的静下来。

我张着口可是吸不进气,视线缓缓的下移。

一柄短刀还有个把手露在外头,大量的烫热的液体迅速从我身体里流出来。我只觉得眼前一黑,身体就象块烂木头样重重栽倒。

第四十七章

疼。

这是最强烈的感觉。在这样火烧似的痛灼之下,其他的什么感觉倒都凸现不出来了。

我有好一会儿脑子里一片茫然,甚至不知道这疼痛的感觉从何而来。只是觉得全身的神经都被这疼痛拉的紧绷绷的,几乎分不出哪里在疼。

胸口…好像有火焰在胸口烧灼。我几乎用尽全部的自制力才没有痛叫出声来。但是,心里涌上极大的恐惧。

我是不是…是不是要死了?我的心脏病,是不是终于撑不下去了?

可是,我不是已经死于心脏病一次了么?怎么,死过一次还会再这样痛呢?

一个人不能死两次的,而且我已经没有心脏病了…

忽然脑子里象心口劈过一道闪电!我不是又得了心脏病,我是被一柄飞刀掷中了!

我的眼皮异常粘涩,努力了好几下才睁开了。

眼前象是上了一层雾一样,朦胧不清的白色,渐渐看的清楚了一些,是浅黄色的帐子顶。

脖子象是变成了石头,觉得自己使了老大的劲儿可是头只轻轻的挪转了一点角度。床前趴着一个人,乌黑的头发,雪青的衣裳。我张张嘴,喉咙哑的没发出声来。但是床前那个人一下子就醒了。

“奶奶!”

“平…儿?”我嗓子比公鸭子还难听:“你怎么…在这儿?”

“奶奶可醒了!”她的眼泪跟不要钱一样扑簌扑簌的掉,手里还攥着条天蓝的纱质手绢,却不知道去把眼泪擦了,站起来喊:“郎中,孙先生!请快些过来,我家奶奶醒过来了!”

真是命大啊,被那飞刀射中胸口要害,居然我还能保住一条命,真是不容易。在这种外科医生不发达的年代,受这种外伤基本就可以等死了。

虽然胸口疼的我紧皱眉头想要龇牙咧嘴,不过看到那个孙郎中进来的时候,我还是努力的让自己保持冷静,打量他面上的神情。这大夫看起来也是松了一口气:“天幸天幸,夫人身体底子还好,虽然现在已经醒转过来了,不过因为夫人失血极多,大伤元气,此伤非得将养三五个月才得慢慢痊愈。”

“这么说,性命是无碍了?”平儿大概是情急了,连忌讳也顾不上,问得很直白。

“已经无碍了。”孙郎中拈拈胡子。虽然不熟,也看得出他眼袋很深,皱纹简直像是刀刻的一样,好像一下子疲倦衰老了许多。

“麻烦…您了。”我声音还是很哑,孙郎中忙说:“夫人不要客气,专心养病要紧。”

巧姐噔噔噔的跑进了屋来:“平姨娘,我娘醒了妈?”

“巧儿。”我低声喊了她一声。巧姐转过头来,稚气而憔悴的小脸上那种悲喜交集的神情让人心碎。

“娘!”

直扑过来的小身体被平儿一把抱住了:“小心!可不能碰着你娘的伤处了。”

巧姐愣了一下,马上乖乖的在床前站定,用一种看瓷娃娃玻璃糖人的目光看着我,小心翼翼的说:“娘,你…你好些了么?”

我疼的直冒冷汗,强撑着说:“不…碍事,多休息几天就好了。你这几天有没有乖乖的听平姨的话?”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急切的转过头问平儿:“文秀呢,她回来了吗?”

“你别急啊…”平儿急忙凑过来说:“孙郎中可说了不让你乱动。”

“那文秀呢?”我急着问。

不知何时站在门边的人出声说:“李计兄弟和江燮他们在一起,那天他们也遇袭了,江燮受了些轻伤,李计兄弟倒没有什么。不过他们现在不在船上,而是从白夏镇乘另一条船去了我师叔那里,去请我师叔治他的伤,李计兄弟陪同他一块儿上的路,让我转告你别为他担心,一个月内他们一定会回来的。”

他们也遇袭了?

我咬牙忍痛已经忍的自己有些恍惚,我想我的脸色大概很不少,我能感觉自己额上背上渗出一层冷汗。

“孙先生,她的情形如何了?”

“性命是无碍了。”孙郎中看起来在斟酌着措词:“只是如果不调养得宜,恐怕会落下毛病…”

“什么毛病!”平儿的声音发尖发急,都变了调了。巧姐也是一哆嗦,就是不知道是被孙郎中的话震的哆嗦还是被平儿的声音吓得哆嗦。

我很想安慰她,但是感觉胸口又是一阵火烧火燎的感觉,尖刺一样的感觉令整个人又绷紧了,连头皮都有一种要炸裂开的感觉。

“叵是调养的好自然没关系。若是不当心的话,以后或许落下心疼心悸胸闷这样的毛病…”孙郎中耐心解释:“平姑娘不必紧张,在下一定会尽心尽力,将夫人的身体调养的好好的,不至于会那样糟糕。”

我觉得眼前疼的都快金星乱冒了,要不是咬着牙忍疼我真想骂娘!这叫什么事!早知道真的不应该上这船,现在可好,城门失火殃及池鱼,那些人应该是冲着姓沈的来的,但是现在半死不活躺在这儿活活捱痛的却是我——而且还说会落下后遗症?心疼心悸胸闷?这些可不是什么好感觉,我以前心病加肺病兼有,这三种感觉可以说是与我朝夕相伴形影不离。好不解脱了,换了身体,却被告之这伤受的,我可能又要走回原来的老路上去!我,我真的很想骂娘!难道这病殃殃的身体就是我穿越了时空也无法摆脱的诅咒吗?

姓沈的走近两步,已经站在床边了。正好刚才那波疼痛又稍稍褪去了一些,我松开抓着被边的手,无力的喘了一口气,闭了下眼,再睁开眼,他正微微俯下身来,他站的太近,已经可以说是不避形迹了。虽然说我是伤者病患,但是他站这么近…不过这会儿也没什么可穷讲究的,命才刚刚保住,别的还都来不及去关心计较。可能外面天又回暖了些,他穿着件圆领通身白衣,领袖上竹叶连纹刺乡精致清雅…我的思绪被疼痛搅得没有重点,目光从他的袖子上又移到他的脸上,怔怔的看着他。

看起来,也瘦了。

“身上觉得怎么样?”

我有气无力的哑声说:“还好。”

他的声音低而沉稳,因为他面庞离的近,我可以看见他总显得深沉漠然的眼睛里流露出关切温柔的眼色——虽然看的并不那么清楚,而且只是短短一瞬间,我还是觉得心弦像是被一只手拉动了又弹回来,嗡嗡的振颤着,令人迷惘而恍惚。

“疼的厉害吧?”他问了这么一声,转回头问孙郎中:“有没有可止疼的法子?”

“有是有的…只是要想完全止痛那也是不可能的,只是能稍稍缓和一些。”孙郎中顿了一下,说:“而且那汤药服多了会令人昏沉难醒,也不利伤口愈合。”

我没喘上两口气,只觉得胸口又揪痛起来,象是还有把刀子在那里攒刺一样,我觉得再这么着我说不定没被那飞刀扎死也要疼死了,声音颤颤的说:“给我…药,好疼…”

他头也没回,只说:“去煎了来。”

孙郎中答应了一声便去了,我熬过一阵剧痛之后,再喘两口气,感觉身上的中衣都已经被冷汗浸湿透了。

平儿拿手帕替我将头上脸上的冷汗拭去,一脸的忧色忡忡,巧姐扁着嘴儿,一副想哭又不敢哭的样子。

我想安慰她们两句也没力气说话了,轻轻阖上眼。

不过…隐约间有个疑问浮上来…

那刀是谁拔的?治我胸口的伤…孙郎中是不是也得避避嫌呢?毕竟…男女大防在这时代可是能要人命的严重问题。

第四十八章

并不只是单纯的皮外伤。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不会觉得身体深处也有一种尖锐的疼痛。

躺在那里很难起来,三餐需要人喂,去解决生理问题,也是平儿连抱带扶气喘喘的就在床前解决,没别的办法,就是难堪也得忍着。现在更大的问题是,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还有没有哪个内部器官也受了伤或是也处在很严重的衰弱状态之中。

这时代外科医术实在不怎么发达,跌打损伤还好说,象这种刀剑之伤要是砍在胳膊腿儿皮肉上也不算太难办。但是我这样的,恐怕就属于棘手问题了。

平儿自己也憔悴的厉害了,但还是一直强撑着服侍我。连巧姐都好象一下子长大了好几岁,会嘘寒问暖端水端药了。看的人既欣慰,也心酸。孩子的生长总是伴随着一次又一次的跌倒和失望。等到她们学会默默忍受,委曲求全,学会温良恭俭让,学会在大家族里将自己的个性完全磨灭…那时候可以说,她真的长成了大人,懂事了。可是,也代表着,她的许多珍贵的东西,已经被完全毁灭了。

我不得不靠这么胡思乱想着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虽然据说那能止疼的汤药已经喝了,但是我感觉并没有止住多少疼痛,只是让自己身体的其他知觉也跟着迟钝了一些。

“现在,船到哪儿了?”我讲几个字就要顿一顿,否则就会觉得胸口伤处抽痛的厉害。

“已经过了平安州了。”

“哦…”我们原来打算过要么就在平安州下船的,现在看来这计划是泡汤了。

坐着一条不知道是什么人拥有的船,驶向一个不知道是什么方向的目的地,更不要说还窝囊的受了不知道是谁投的飞刀刺成重伤。

我这次离开贾府的举动,真的很犯太岁吗?

平儿实在太劳累,我喝过药之后让她带巧姐去睡,她只说:“我要守着奶奶。”

“我现在没什么事了,下次药要到晚上才喝,这会儿要睡了,你也睡吧,你看,巧姐眼睛也都熬红了,你不睡,也要考虑她中。”

平儿揉揉眼,低下头说:“好。我就在右边床上歪着,奶奶要是醒了,要水什么的喊我一声就行。”

我睡的好象不是原来那间房子,帐子,床围都不一样,视线所及之处,桌椅几案也不一样,舱板上挂着一张画,是一张山水,看起来不象是新画,但是这些东西以前的我不懂,以前的凤姐也不懂。所以她的私房都是真金白银翡翠玉件之类,半件书画藏品什么的也没有。她是个实在人,我也是个大俗人,书画诗赋一点也不会…

我一边忍着疼,觉得自己是疲倦,可是又睡不实,半睡半醒的,似乎能听到外面船舷上有人走动,还有风吹的帆在飒飒响,河上波浪起伏动荡…

这感觉着有人在看我,不知道为什么,懒洋洋的眼皮一点也不想抬起来。能站在这屋子里看我的人,只有这么几个,平儿和巧姐去睡了,那么…是孙郎中还是…

应该不是孙郎中。

那是姓沈的吗?

我费力的把眼睁开,感觉视野里模模糊糊的有个人影,虽然看不清,但是我知道我没弄错人。

就是他。

他坐在我床前看什么?

从我醒来,他都没形象惯常那样道歉兼安抚。说起来,那些杀人的铁定是冲他来的,但是最后惨遭毒手躺在床上爬不起来的却是我。而且从一开始就是他理亏,虽然我在搭他的顺风船,可我毕竟也算是被他们半强留在船上的。现在加小命都要留掉了?我心里面不气?不怨?那才见鬼了呢!

但是他为什么坐在这儿看我呢?

我眨了几下眼,眼前人的确是沈爷,他正坐在床前,用一种看不出喜怒也辨不出悲喜的目光,那么平静的,温和的看着我。

我看着他的眼睛,有好一会儿脑子里什么也没有想。他的目光有种让人安定的,放心的感觉。

“疼的厉害吗?”

“还好…”我慢吞吞的细声细气的说:“不动就好一点,看来孙郎中的药还是有用的。”

他点点头:“那就好。”顿了一下又问:“你口渴吗?要不要喝点水?”

他不问我不觉得,这么一问我还真觉得口渴了。但是屋里只有我和他,他们船上也没有什么丫环…

这…看到起身去桌前倒水的人,我愣住了。等茶杯都凑到嘴边来的时候,我才眨眨眼,清醒了过来。清醒归清醒,可是却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喝吧,不烫的。”他说。

我又不是是因为这个烫或不烫才犹豫的。

他是不是觉得特别抱歉,心里过意不去,才这么做小伏低,以期我能消气?

但是,就算他不这么做,我也不能把他怎么着啊。我又不能打骂他一番,或是拿个小刀在他胸前也开个口子。这年月我也不可能找个衙门报案再起诉他让他赔我医药费营养费误工费精神损失费意外损害赔偿费等等…

我免费的,很不方便的从他端着的杯子里喝了口水,动作不敢大,可还是觉得胸口的伤处又揪痛起来,一阵一阵的。我只好再向躺回去,低声道:“麻烦您了,不喝了。”

他于是把杯子放下,然后在我床头又坐下来。

“我们现在…这是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