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下雨了?”

“奶奶可是糊涂了,前两天还是你和我说的呢,梅雨就要到了,晒衣服晒被子的。这可不是就到了吗?”

对啊,梅雨到了。

第59章

次日,我们备了回礼去沈府拜望那位梅夫人,虽然雨下了一夜,还好清早起来就已经转小,看着屋檐下面雨丝绵绵如雾,倒让人一洗暮春的燥热,觉得心里清净的多了。

我与平儿带着小兰和马嫂子一同出门,文秀和巧姐留在家里,赶车的不是别人,却是马嫂子当家的。车进了沈府的侧门,经过一和夹道,我从车帘缝里看着远远的另一边的院墙和屋脊,那里正是我住过数日的地方。其实也没有隔多久,可是现在看起来跟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一样。

天空阴沉沉的,细雨一直没有认定。据这边的人说,这雨怕是要下足一个月才会停呢,这一个月里,是别想有晴天了。

车不能进二门,我们下了车,福嫂子和丫环婆子们迎了出来,笑着说:“今天早起看天不放晴,还以为夫人今儿不来了,”我和她熟,也知道这个人爱说笑的:“我想着你们的府上烧的鱼好,又有人请,那是一定要来叨扰的。”

丫环撑起了伞遮在我们头顶,迈步朝里走的时候我留心看,福嫂子看起来又精神又伶俐,后面的丫环也一个个比上次见时不同,显得肃然恭敬的多了,说话神情都与往日不一样,而且其中一两个生的好的,尤其显得恭敬。我心里先有个底,这位梅夫人看来是很有权威的,理家治下有一手。经过穿堂,到了后面一进院子,我看着门前匾上有字,写着是“暗香斋”,院子极大,花池子里还有梅树,虽然现在树上净是叶子并没有花。看起来这暗香两个字也是从梅花上面来的,不是有句写梅花的诗叶叫暗香浮动月黄昏么?

等到进了屋,与那位梅夫人打一个照面,我心里倒没什么可紧张的了。左右我和沈爷没什么瓜葛,这位梅夫人只要明白这一点,料想就应该能够释情,不会有什么麻烦事。这梅夫人穿 着青莲色的长衣,领襟袖摆上都绣着缠枝兰花,玉白的裙子,头上戴着只点翠五股累丝斜凤钗,脸上没施脂粉,款款起身相迎,看打扮让我想起贾府那位寡妇大嫂李纨,但看眼神可是万万不象。

我裣衽见礼,她急忙伸手来抚,笑说当不得,让了座上了茶,我不着痕迹的打量她,皮肉还好,但是怎么着也一定是四十开外的人了,瞅着比贾府里的王夫人却不可同日而语,王夫人再体面也不过是个摆设,使起威风来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这一位看起来却不知道为什么让我想起一句话来。

粉面含春威不露…呃,这岂不是红楼书上形容凤姐的话吗?

不过这沈府的背景极深,事情又复杂的很,要在这府里当家理事,自然不是善茬。

我和她来回说了些话,她问起从前的事来,我只是说原来家是住在京里,不过自己身体不好,所以到南边来寻个清净地方将养身体,因为在河上沉了船,所以受江爷之邀上了沈府的船,麻烦了沈节与江爷一路。

我说话谨慎,她言笑亲热,又夸平儿人才好,看起来就是个懂事能干的好帮手。接着再问我有个兄弟怎么没有一起来,我把手里的茶盏放下,说因为巧姐在家里,他也留在家里照看着了,就没有一起来。

“又不是外人,该把小姑娘和舅爷一起来串个门说说话才是。”梅夫人一笑说:“我一个半老婆子了,见见后生晚辈又有什么好避讳的。”

我也微笑:“虽然话是这么说,可是眼看着今天的雨怕是止不住,我那个丫头身子也弱,怕她着凉。”

这位夫人别的我还没见识到,不过社交应该很不赖,没一会儿我们的关系就直线上升到互称“凤哥儿”“梅姨”的地步了,当然,这是表面上。其实呢…

中午梅夫人要留饭,辞不了,就在沈府陪她用饭了,菜面也不是大鱼大肉,江南风味清雅宜人,沈府有一味茶蒸鱼是极好的,我以前夸过,果然今天席面上也有那道菜,我品着那茶叶该是正经的雨前龙井,鱼一定也有讲头,不过我却不怎么在行了,尝起来只觉得肉嫩滑爽,茶香满口,半点鱼腥味儿也吃不出来。

我是齐心里不想多说话的,多说多错,不说最好。反正饭桌上的话无非是:“来来来,尝尝这个,”又或是:“这个尝起来真是不错,不知道是怎么做法?倘不麻烦回去我们也照样学来弄弄。”

汤也不错,极鲜,这下汤的可是比上品还上品的极品火腿,那滋味儿又浓又美,料理这火腿的也铁定是厨艺高手,一点不糟蹋东西。

“对了,我回来的时候回京住了两天拜会了几家亲友,听了不少的新鲜故事。门第不低,嗯,有一家子,…说起来和凤哥儿你夫家还是本家,也姓贾。”

京城姓贾的公候豪门…

“嗯,”我舀了一勺汤,抬眼看着她。

“据说家里一位含玉而诞的宝贝公子,中了举人之后却走失啦,这消息现在整个京城没有不知道的了…”

第60章

宝玉出走?梅夫人突然抛出来的这句话,象根刺一样的猛的扎在我身上,我这时候觉得自己的镇定功夫也算一流,虽然心中愕然吃惊,但是勺子还端的很稳,一晃也没晃,将汤递到嘴这轻轻啜饮。

只是那汤的咸淡冷热,却是全然尝不出来了。

梅夫人含笑看着我:“你说这事儿稀奇不稀奇?”

我点头说:“这也没什么,据说圣祖在位时,有一位以苔痕行犹重一诗闻名京师的十六岁少年才子,不也是中举之后跑了个没影儿么?后来过了三年,他自己又回来了。”

“说的也是啊,有点才气的少年公子们就是爱自命不凡,好弄些古灵精怪的事。”梅夫人一笑:“你说是不是?”

“梅姨说的是,我也是这么想的。”

饭后漱口,梅夫人极力邀我去后面园子走一走,散散心消消食:“这房子当时改建的时候,那时候湉儿还小,我姐姐还在世,因为南方黄梅雨季时间很长,说要是梅雨季节想逛园子,淋着雨踏着湿泥可不能够尽兴,就是衣服不怕湿,人却淋不起啊。所以当时修了一条长长的游廊,还挖了一个小湖,雨天时候从湖上经过,雨水滴在檐上,又都落回湖里,夏天的时候,湖上全是绿色的荷叶,那才叫好听。”

好听吗?你现在就是给我听维也纳新年音乐会,我听起来也和磨面弹棉花一个调了。

湉儿?这名字的主人是…其实既然从梅夫人嘴里说出来,这个人是谁根本不用去猜。

说起来也认识不是一天两天,可是我现在才知道沈爷叫什么名字…只是现在却不是关心那些不打紧的小事的时候。

宝玉离家出走?怎么会这样?黛玉呢?她出了什么事吗?

我和梅夫人沿着那铺着红木板的回廊慢慢向前走雨地里开着安静而清丽的花,身姿细袅的丫环们拿着绘水墨的各式紫竹骨纸伞跟随在身后,她们穿着各式颜色的掐边收腰蝶蝶领长背心,看来沈府的统一着装,粉红,黛绿,缃黄,樱草,深秋香,翡翠,月白,艾绿,藕荷,松花,比外面的一院繁花还要动人婀娜…一行人迤逦而来,轻盈的脚步声和裙摆拖曳在长回廊木地板上发出沙沙的声音,也远比檐上湖里的雨声动听。

如果不是心中有事,我一定会觉得此时情景远离尘嚣,美如图画。

“这回廊刚修好,我姐姐就过世了,虽然是为她修的,可是她却一次也没有来过,倒是我来的多,一到下雨就来,晴天倒没兴致。”

“是的,这里堪称宜晴宜雨,不过雨天显得更宁静。”

“凤哥儿喜欢这儿吗?”

“很美,谁能不喜欢呢。不过我在这儿暂住的那些天,都没到园子里来过,对这里一点也不知道。”

梅夫人回头看我,语气极温和的说:“这有什么关系,以后常来常往的,有的是机会来这里游赏。”

我一直忍住没有再问起贾府的消息。其实我想我的来历梅夫人一清二楚,她提起宝玉出走也绝对是有意。但是我却不知道她用意何在。

我和她…应该是没有利益冲突的。

她是个再实际不过的人,就象…以前的凤姐。

在某种程度上,她们是一类人。

但是她身上具备凤姐所不具备的东西…凤姐没有什么真正的深谋远虑,她的两次害人心计都是被动的,一次是贾瑞,一次是尤二姐。除了这个,她根本没有什么深而长远的打算,没有什么了不得的心计。

可是眼前的梅夫人,却要危险的多。她给人的感觉就象一把藏在鞘中的宝剑,你知道这反剑的凶险,可是却不知道这剑何时会出鞘,又会指向什么方向。

天气清寒,轻风潮润,我背上也微微的有些凉意。

“凤哥儿,你说是江南好,还是京城好?”

我们走到了湖上,木板下面就是一池湖水,脚步回声有些空洞茫远。我答:“旁人我不知道,不过我觉得江南好。”

“哦?京城不好吗?”他似乎很感兴趣的样子,回过头来问。

“我若是个想做事业的男人,那自然是要说京城好,可我又不是,京城也不是不好,不过我更喜欢江南。”

“说的好,”她赞同的点头:“我也是这样想,所以一年里一大半时间都不在京城住。有旧诗词里怎么说的?江南好,风景旧曾谙…说的很是。”

“可是写那诗的人,却不在江南呢。”

梅夫人呵呵笑出声来:“是啊,那些禄蠢男子就算会写几笔好诗,可心里更爱的还是功名。”

我也笑笑。把那些人说成禄蠢的,我见过的有两个人。除了梅夫人,宝玉也说过。

她的口吻说起禄蠢来,不是宝玉那种谙世事的单纯不屑,而是一种看尽千帆的超然。

可是这一个说禄蠢的人就在眼前,宝玉呢?他却在哪里?他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第61章

阴雨天,过了午就渐渐显的天色暗了。我们告辞出来,平儿低声说:“奶奶,那梅夫人怎么好端端的会提起宝二爷的事来?”

我只摇摇头:“到家再说。”

巧姐在家里倒不闷,文秀教她和小兰两个人玩捉手,笑的咯咯响。那捉手其实是文秀说的小擒拿手,我曾经说过,想让她教巧姐点功夫防防身,文秀就说这个倒是适合小姑娘学,又不用扎马步打基础的吃苦,也不会练外家拳术那样把手练粗。我曾经捧着她的手看,除了针茧和虎口,并不显的粗糙。文秀只是一笑说,她掌上的功夫已经练至大成,所以反而不显了。

“娘,你回来啦。”

巧姐蹬蹬的朝我跑过来,我伸手跑住她,抹了一把她头上的汗,拿出手帕替她擦了,说:“嗯沈家那位梅夫人送你许多新鲜点心,找你平姨要去。”

文秀站起身,把手里的一根竹尺放下,仔细看看我的神色,说:“凤姐姐累了吧?进屋里好好歇一会儿。”

我们进了里屋,我把这件事一说,文秀没有作声,站起来走了几步:“凤姐姐你的来历,这位梅夫人知道的一清二楚,所以才会故意提起荣宁府的事情敲打你。”

“我也知道她不是随口说说,但是我本来也和沈府没有什么关系了。只是她那样身份的人,必不会信口雌黄,宝玉一定出了事。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走的,家里又没有什么别的变故。”

文秀沉吟片刻:“我找的那些人到底打听不来豪门之家关起门来的消息…凤姐你说的是,虽然出走是一件事,但这件事背后必然有更大更多的原故,或许,”她抬起头来,我也正好侧脸看她,文秀一笑:“不如我亲自走一遭,看看那府里现在究竟如何了,一一也是为了免除我们的后患,二来,毕竟那曾经是姐姐你的家,你放心不下也是常事。”

我摇摇头:“不,这一来一回的…”

“我坐船,现在天气不冷不热,又顺风顺水的,耗不了多少时间的。”文秀说,她很敏锐,仔细打量我的神情:“你明明就是放心不下的。”

“是啊,”我叹口气,坦率承认了。

这是红楼的世界,讲的是贾家的兴衰故事。

但这也是我的新世界,如果贾家败了,我和巧姐,平儿还有文秀却还要好好的活下去的。

“就这样定了吧,我去收拾一下,明天就动身。”文秀又犹豫了一下:“只是我要走了,这里就剩你们撑门户了,家里连个男子也没有若是有什么事…”

我摇摇头说:“你走了之后我关起门来一步也不出去,看着后院子的菜地和鸡鸭,管管刘嫂子、马嫂子打扫庭院、买菜做饭就行了,又能出什么事呢?”

文秀终归还是有些放心,说自己会尽力快去快回,只打探贾家的事情就回来,绝不沾惹其他事非耽误时间。

我替她打点收拾,文秀自己又去准备她的那些药去了。晚上让巧姐跟平儿睡了东屋,我和文秀挤了一块儿,小心当心这话和自己都不知道说了多少遍,后来模糊的睡去。天一亮文秀就动了身,我送到门口,她这:“你们快进去吧,把门关好,我很快回来。”

文秀一走,感觉屋子里的热闹气顿时散了一半,上午我教巧姐描红,下午平儿拿了块白夏布教她学剪衣裳,大家的话都不多,晚上的鸡蛋汤烧的咸了,大家都没怎么喝。巧姐非要挤过来和我一床睡,倒不是睡不下她,不过这个丫头半夜事多,保不齐要喝水要尿尿之类的,说出来不怕人笑话,我虽然算是她妈,可还真不会料理孩子。平儿劝着哄着把她抱走了,我听着外面的雨声又紧起来,这时节的日子,过的真让人觉得闲闷发慌。以前凤姐的日子是忙的脚不沾地,但是现在一闲下来没事情做又让人觉得不上不下没着没落的。而且现在也不是在贾府,连点两根蜡烛还要扳扳手指头算算这个耗资呢,小门小户的人家都是点油灯的多,我一来怕烟二来怕熏坏眼睛衣服,油灯是不能点的,晚上也就没有什么消遣了。看一看身上带的表,才不过八点半钟,搁在现代人,夜生活还没开始呢,可是这时候的人却已经铺床就寝了。

我这一觉先是不实在,后来又恍惚的发起恶梦来。一时觉得自己怎么跑到了荒山野地,满地尽是荆棘却没有路,天又乌沉沉的一点光亮也没有,后来胡乱寻路,又不知道哪里扑来一只猛虎,一蹿就跳到了身上,吓的我胸口一紧,手脚挣扎着就醒了过来。

没定过神,我就发觉不对了。

我睡的正屋那床,帐子是新扯的,嫩嫩的水红色撒花布。可是眼前看到的却是一片浅淡的黄。

我翻身坐了起来,这屋子里的东西却是眼熟的,一桌一凳都不陌生。

这不是我在沈府住过的那间屋子吗?

我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咝,腿上生疼,那就不是做梦了!

62

我拍着门喊了两声:“外面有没有人?”却没有人理会。窗子上黑压压的,一丝光也看不到。这院子最敞亮不过,虽然有些花树却是遮不了光的,而且一点风声下雨声也听不到。

我走到窗户边,伸手捅破窗纸,纸那边可不是外面,而是钉的实实的木板。我又喊了几声,也没有人来理会。

我身上还穿着一身里衣,站在这屋里虽然没有多冷,可是背上却一阵阵的起寒气。

说起来,我在这里又没仇人,能把我在睡觉时绑了这里来,有这手段本事的也找不出别人,一定是沈府的人无疑。

要说原因也不用远了去找,只单我赶上了他们一起被刺事件,就足够了。就算我说我并不了解人家的隐私,人家肯信吗?

只是,要动手以前不动,却现在才动…沈恬如果那样的人,他早就下手了,犯不着一路替我好医好药的治伤养病。梅夫人白天请我过来见面,晚上就绑人,恐怕也不光为那件事。

可是我又有什么好值得她谋算的?她的气派比贾母都不差,没道理干打家劫舍的活儿啊。

还是,她和贾府有仇?

我一想到这个,倒是觉得有几分可能。贾家的人行事也够跋扈的,保不齐就得罪了她。再细想想,说不定还是凤姐往日里得罪的,毕竟她做的事情也有歹毒的。

我这么一想倒也不怎么怕了,到这地步怕也没有用。

屋子里就桌上点了那一支烛,我看着灯景摇摇,烛泪一滴滴的留下来,倒也很坦然。

我靠床坐着,虽然身上只是一身睡时穿的单衣,但是拢紧领口,盖着半幅薄被,出了一会儿神,忽然外面铁链声音一动,传来开锁的声音。非,凡‘手、打

我坐正身,门被外面推开,梅夫人走了进来。她只穿着一件天青衫子白绫裙子,头上什么珠翠也没有,唇边还带着一丝笑意,房门在她进来之后又合了起来。

我没有先出声。她在桌旁坐下来,说话倒是很和气:“凤哥儿,冒昧把你请来,实在是失礼了。”

我淡淡的说:“这可不敢当。你不必兜圈子,有话直说吧。”

“好,”她说:“凤哥儿你是爽快人,我就有话直说了。我有一件事需要你来做,事成之后我保你下半辈子太平安稳的过舒服日子。”

“为什么找我?”

梅夫人把玩着手里一样东西,抬起头来:“说实在话,我也在犹疑不定,不过,看到这个东西,我就定了主意。”

她手里拿着的东西,我看着好生眼熟。

这不是我那时候随手装在荷包里面,然后一直带在身边的那块同心叶绿玉佩吗?

这东西难道还有什么来历?我定定神仔细想想,但是关于这东西,记忆中却是陌生的找不出一丝印象来。

“凤哥儿,虽然咱们初见面,但是我觉得和你对脾气,所以我说话也就不拐弯抹角了。链二奶奶在京西一带权贵之中也没有人不知道,你本也不是那等软弱愚钝唯唯诺诺的人。贾家荣华难久,繁华不长,你当家那位二爷虽然没到宠妾灭妻的地步,但是离恩断义绝也不差几步,不然你不会带了女儿离了京城。”梅夫人微微一笑:“这也算是有缘吧,恬儿也正好这时候从京城启程来南边儿。这个孩子…从小没过过什么舒心日子,我姐姐去了之后,他先是扔到关外去学了几年武,又在军中厮打熬混这么多年,娶了个媳妇儿,两个人也没有话说,一男半女也没留下…”

打住打住,我让她有话直说,她怎么越扯越远聊起家常里短来了。

“您到底想让我干嘛?”

她顿了下,清晰的说:“我要你替恬儿留个后。”

留…个…后?

我觉得这三个字跟三块大砖头一样一块接一块拍在我脑门上,明明她的话说的很清楚明白,我怎么觉得…我偏明白不了她的意思呢?

“我请你做的事情就这一桩,只要你给他生下一个儿子,我可保你后半生太平安适,富贵永享。”

我不动声色的掐了自己一把,让乱跑的发昏的思绪收来回正轨上来。

“沈爷再续娶妻室,广纳姬妾也不难,梅夫人为什么会寻上我?”难道这天底下就剩我一个女人了?还是这家里的人下人向她误传了什么话,令她曲解了我和姓沈的之间关系?在船上他是很照顾我不错,但是我受伤也是因为他。下了船之后我和他也就没有什么交集了,而且也很久没有再见过面。

他如今在什么地方?这梅夫人打的这个盘算他知道不知道?

“他要肯续弦纳妾,我还发什么愁?”梅夫人站起身来:“他现在近身服侍都改用小厮了,一个婢女丫环都不用。我还以为他转了性喜好男风,查了又查,还好没什么别的事。他也大了,不是小时候那么乖顺听话的孩子,我摆布不了他…”

她款款而谈,我心里却越来越憋闷,这个女人看起来精明,行事却这么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