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摆布不了他,却能摆布我,是吧?”非!凡~手。打

梅夫人并不气恼急躁:“凤哥儿,白日里我们见过,我知道你不是那种讲礼仪规矩死板不知变通的人,正相反,你这人很爱惜性命,活的再现实不过,所以我才来和你商量,你要是个糊涂愚人,我才不来和你好言好语。”

“这么着,我还得感谢夫人如此抬举我了?”

“我知道,冒失的把你带到这里来,你心里有怨气是一定的。不过我也是没有办法,恬儿后日归来,只能停留半月,又要再次去往西北。这次边患着实令人放心不下,上了战场刀矢无眼,谁知道恬儿这一去还能不能再回来…每回他出征去,我都提着一颗心,等到他回来了,我才能松一口气。这一次尤为不同,若是他不能再回来,你给他留个后,也不绝沈家后嗣,我将来也才有颜面去见我姐姐和老爷。”

“我如果不同意呢?”

“你会同意的。”她笑容可亲,说的话却不是那么回事:“你拖家带口,可得活的长长久久的,好照料抚养你女儿呢。”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突然有心情冲她笑了:“我嫁人这么几年,除了巧姐,再也没能生孩子。要是我能生出儿子来,也就不必因为妾室生子,而自己抱病出京了。”

梅夫人竟然一点没受我影响,微笑着说:“那也不算什么,你的体质当时虽然弱些,现在却已经调养的不错了,孙郞中最后一次替你把过脉的时候已经可以确定你完全没这方面的问题。”

什么?

我这时候完全顾不上咒骂梅夫人这种强盗行径,她…她可真是深谋远虑啊!孙郎中他…

梅夫人站起身来:“你好好想想吧,明天我再来。”

她已经转身出去了,我忽然想起来最重要的那句话她并没回答我,冲到门口扣着门板冲外喊:“喂!你为什么非找我不找别人啊?”

外面没人回答我。

63

梅夫人虽然一副聊家常的口气,但是背后的弦外之音我不会听不出来。

她走了之后我想了很多,人的身体没有自由,思想反而更加自由。

我想起以前的看的红楼梦中的那些与凤姐有关的细节,想着我到这里来之后遇到的一切,贾琏好色薄幸,尤二姐的花容月貌…

宝玉不知道如何了,我现在也不确定梅夫人给我的消息是真是假了,也许只是想把文秀调开的假消息。

她在威胁我,不动声色中透出来的阴险更让人觉得可怕。

我如果不答应,她是不是要拿巧姐和平儿开刀?文秀的离开是不是也在她的算计之内?就算她不把我如何,就这么把我关起来,不打不骂不逼,就这么关下去不放,我又能怎么样?

梅夫人第二次来的时候,表情依旧不急不忙,她已经把话说的很明白,虽然她不至于像后来慈禧太后那样直白而跋扈的说出,“让我一时不顺气,我让谁一辈子不顺气”那样的话,但是她的态度无疑是已经表露出了这一点。如果就像她说的,这一次沈恬一去不回,又没有留下一男半女,那沈家的香火就真的断了,那样的情况下,梅夫人肯定不会对我们有什么好处置。

“凤哥儿…”她看看摆在桌上没有动过的饭菜:“饭菜不合口?”

我抬眼看看她。非~凡,手(打

“绝食上吊这一套行不通的。”她说:“你就是拿剪刀抹脖子撞墙,我也是打定了主意不会放人,你要想从这屋出去,要么就是答应了我的条件,要么就是被抬出去。”

我只问:“沈爷有没有后,不在旁人,只在他自己身上,你不去跟他讲理,总磨我干什么?难道我答应了,那头也就能成了?”

我低下头,外面应该还在下着雨,虽然我听不到,不知道窗户房门封了多少层,梅姨的裙角有点湿意,屋里的烛光映着她耳朵上的绿玉坠子,有一点扎眼的反光。

“时间就只有这么几天,越拖下去,对你我都没有好处。等恬儿要是走了…”她看我一眼:“也许凤哥儿你喜欢这屋子,那你就安安心心在这里住一辈子吧。”

时间的流逝我没有概念,这种漫长的煎熬,桌上的烛一支支换过去,外面是白天还是夜晚我统统不知道,梅夫人也她,送饭的人也她,没有一个透露外面的信儿。我不是没打过趁空跑掉的主意,但是这些人都是有功夫的,我完全没有那个机会。

我不知道已经几天了,人没有自由,脑子里想的越发糟糟的不由自己,我甚至想着如果我和伍子胥一样能愁白了头发,可能梅夫人也就不逼迫我了。一时又觉得自己根本不该自作聪明离开贾府。贾府虽然要败,可是贾府现在还在,如果顶着那个名头儿毕竟没人这样欺负羞辱。

然后又想起沈恬来,要不是遇到他,我也没有这么多的麻烦,先是沉船接着又受伤,好不容易养好伤保住一条命,以为和他撇清了关系的时候,真正的大麻烦才刚刚开始。

梅夫人虽然还没露出气急败坏来,但是估计这种黑社会似的逼良为娼的事她也不常做,后一次再来的时候,就给我看个手帕包,里面包着巧姐的一只小鞋子。

我觉得胸口忽的一下,像是被敲掉了一大块,一下子就从凳子上滑坐到了地下。

梅夫人俯视着我:“凤哥儿,其实我这个人本来是很有耐心的,不过现在的情形是我没有功夫和你慢慢磨了。你要是不答应,明天拿来的就不是一只鞋子了。天下当娘的没有不疼孩子的,你要怎么做,自己掂量清楚。”

“巧姐和平儿在哪里?”

“现在还好。“她说,意思是不保证接下去会不会缺胳膊少腿儿。

我闭了一下眼,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梅夫人的手渐握成了拳,一甩袖子站起身来,我没看她的表情,反正不会是什么愉快的表情。

“夫人,其实你我无冤无仇,何必苦苦相逼?”非!凡~手、打

唔这话说出来我觉得耳熟,以前病不是太严重的时候我也看过一些影视剧,似乎这话很经常听到。这话可能被无数人说过无数次,但是能起作用的,估计没有几次。

梅夫人悻悻而去,我却在她关门的时候突然想到一个最重要的问题!

我傻了啊我!我在这儿跟 她硬挺什么脖子呀?这个女人别是更年期到了心理异常吧?我要劝的她改主意那是肯定行不通的!

我刚才就应该答应她的啊!答应了她,她肯定就要安排我和沈恬见面!

一见了沈恬,这问题不就解决了吗?

这个梅夫人脑子有问题,那个汪燮也是个愣头青,净干不着调的事儿。可是沈恬本人是通情达理的,我笨死了!先答应这梅夫人,然后只要见了沈恬,把这事儿一说,沈恬肯定会阻止梅夫人这样胡作妄为,放了我和平儿巧姐的。

这想法好像在我面前捅开了一扇天窗,我用力的拍门,喊了好几声来人,但是外面很安静,没有人理会。

大概除了梅夫人,别人都不能进来吧?

我缓了口气坐下来。

真傻,我怎么现在才想到这个办法!我早该想到了。那个江燮也曾经胡闹过,沈恬也制止了他的。这个梅夫人的行径更直接更无礼甚至很无耻,相信沈恬一定不会赞同她这样胡作非为!

我现在真恨不得梅夫人马上再来,我这就告诉她我同意她的条件。

可是,我数着数,换了六根蜡烛,梅夫人竟然没有在应该的时候再回来。

为什么?难道她又有了新的盘算?

第六十四章

忽然门一响,我蓦然回头,一阵冷我打着旋从裙脚边吹过。我慢慢扶着桌子站起身来。

门外面夜色正浓,月光照在地下,白亮亮的让人心里发慌。

这样看起来,门一下子就显的窄了,而站在门前的那个人,身形这样高大,肩膀宽厚坚实,似乎可以撑得起一片广阔的天地。

“沈爷?”

他沉默片刻,沉声说:“失礼了,夫人请跟我来。”

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只觉得他的声音里有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力量,往前起了两步。他的脸一半照着月光,一半却隐在暗中,整个人象是被这奇异的月色分成了截然不同的两半。一半被镀着一层亮银的光泽,灿烂光耀。一半却藏在黑暗中国,隐晦不明。

我走到门外,外面夜寒如水,我打个寒噤,抬眼却见他将肩上的披风解下来给我披上。披风长了一些,下摆委地,我用手拢一的拢,披风上犹带他的体温,我抿了下唇,微微垂下头,什么也没有说。

“请随我来。”

他拢了一下袍子,腰背挺直,先转身向前走,我跟在他的身后。

这就是我养伤时曾经住过的那间院子,我顾不上观察左右,快点跟上他用。

他是来放我出去的吧?

不管是江公子那种让人哭笑不得的玩笑,还是梅夫人这种令人愤怒的逼迫,我确信,这一切和沈恬都没有关系。

似乎他一到,我所有的麻烦都可以迎刃而解,烦恼全部烟消云散。

沈恬是个有担当有本事的男人。

如果…

如果什么啊?

我惊觉得自己的思绪似乎开始不受控制,要朝一个自己也不能预测的方向发展,急急在这想法冒出来之前,就赶紧急急叫停。

这宅院很大,既有江南的精致又有北方的宽敞,花木的影子被月光映在地下,影影迭迭的象是走在一场不会醒来的长久的梦境中。

不过,前方已经灯火通明。

我忽然有砦怯意,在黑暗的屋子里一个人过了这么好些天,没有人和我说话,我也看不到外面的情形,忽然得到自由,竟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夫人,请当心脚下。”

“沈爷,”我有些不安的问:“不知我家巧姐和平儿,她们现在在什么地方?可还平安吗?”

“你不用担心,她们平安无事,并未受什么伤害。”

我松一口气:“那就好…”

“不过,我却有事…恐怕对夫人你来说,并非好消息。”

我看着他,他半转过身来,低声说:“夫人,你相信我吗?”

“沈爷你是正人君子。”

“我其实没有夫人说的那么好…”他口气有些自嘲:“做正人君子太累了,世上没有几人做得了正人君子。”

“最起码,我看沈爷总不是个伪君子。”

他站在那里,身形显的那样沉默。

“是的。有的事情不能做假,我也假装不来。”

我们进了月圆洞门,他的侍卫,还有门口站的丫环媳妇们纷纷行礼,都是朝着他的,没有一个是对着我。似乎每一个人都没有看到我一样。

我跟在他身后,走到那碴堂门口,一个身影忽然快步从里面冲了出来,一把将我紧紧抱住了。

“平儿!”

“奶奶!”

平儿的脸容憔悴,紧紧抱着我不放手,上下仔细的查看:“奶奶,你,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急忙问:“巧姐呢?”

“巧姑娘睡了。”平儿伸手抹泪,忙说:“巧姑娘没事,这几天的事儿没敢让她知道,只说奶奶有要紧事情,我们暂时在这儿住着…她就是吵着想见奶奶,倒是没有受什么惊吓。”

谢天谢地,那就好。

可是,平儿却受了很大的惊吓了,这不用仔细打量也看得出来。

我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平儿的眼泪大颗大颗落在我们握在一起的手上,我觉得她的眼泪这么烫。

“你们这几天…都在这里吗?”

“不是的。”平儿的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流个不停:“这些事儿以后慢慢说不迟。我们先…”

我定定神,这里的确不是说事的地方,我转头看沈恬。

这麻烦能解决,是多亏了他不假。可是如果不是他,我们又怎么会遭此无妄之灾?

“梅姨的事情,我代他向夫人一家赔个不是。”他声音低沉:“这事委实是…我心里也明白,夫人这些天受了许多委屈,不是说一句两句话就能抹得去的。”

“沈爷客气了。”我垂下头说:“这次能够脱困,我们已经是谢天谢地,沈爷无需再多说什么。梅夫人那里,她的一番盛情厚意我实在无福消受,还请沈爷代为分说解释吧。”

沈恬站在堂前,灯火映在他脸上,有些忽明忽暗的不定。

他脸上露出一点苦涩的意味,从我见他以来,数今天晚上他的情绪最明显外露。

以往他都是很沉稳的…

“梅姨她…”他一句话未完,一个丫环从后面房中踉跄的奔了出来,脸色苍白,慌张的喊:“爷,夫人她…”

沈恬脸色一暗,也顾不上说话,回身大步走进房里去。

我和平儿站在那里,平儿极力克制情绪,把脸抹净,却望着我盲目搭着的斗蓬愣了。

我侧过头看看,这是件石青棉绫的披风,一看就知道是沈恬的。

我轻声问:“巧姐现在哪里?”

平儿说:“在隔壁院子,有福嫂子照看着,我挂心着奶奶,所以过来这边跟沈爷问个明白。”她又压低了声音,用只有我一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那位梅夫人身患恶疾,恐怕情形是不好了。”

我愣了一下:“真的?”

完全看不出啊,那个女人又精明又有城府,这几回见到她,完全不带一点病容,哪里象个身染重症之人?

可是,看财才沈恬进屋时的急切,倒也不是不可能…

我正在心下琢磨这事如何收场,忽然门帘一掀,沈恬走出来,大步行到我身前,深深弯下腰作揖:“恳求夫人一事。”

我忙闪开半步:“沈爷这是做什么?有话请讲。”

他抬起头,目露急切求恳之色:“梅姨…已经弥留,她说有几句话想与夫人说,否则实在放不下心事,恳请夫人随我进去,以免,以免她…走的不能安心。”

我愣了一下:“不至于此吧…”

“还请夫人体谅成全,梅姨从小将我带大,劳苦六酸一言难尽。她对夫人多有不敬,但夫人也请看她已经…已经要去了的份上…”

他话说到这份上,我实在没办法不答应。

我与梅夫人的关系是一回事,但她真是要死的人了,我现在计较什么也都没意义。

“那,我就去看一看吧。”

沈恬松了一口气,人低声说:“若是梅姨她有什么…神智不清的无礼言请,还请夫人,担待一二。”

我只是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