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啊啊……狂叫在心里,却不敢形于面,听听听听,他在说些什么?他当这阎罗殿是他自家产业……

“哈哈……哈哈……”终于,有人看了半天好戏,止不住俯仰大笑,放肆无拘的笑声贯透了整个阴域鬼间。那穿梭的鬼差,往来的游魄,十八层地狱下的恶鬼和苦役,无不教这前所未有的“奇音”给惊了鬼心,扰了鬼眼,傻了鬼魂:要变天了么?鬼哭听过千万年,鬼笑何时到耳边?

[第四卷:第七章(上)]

“哈哈……哈哈……哈哈……”这一笑,气贯长虹,喷薄不绝。

居中而坐者掩耳多时,眼看那人仍无停歇之意,不由一声大喝:“你住口,笑什么?无形无状,成何体统?”

“哈哈哈……”上官自若笑得变本加厉,抚掌顿足,极尽恣意之能事。

“你住口!住口!住口!”

“哈哈哈……”总算稍有收敛,竭力控制住唇角抽搐,上官自若道,“我还没有见过,有谁能把阎王当得这么窝囊,由此来说,你也能称得上是天上地下第一人,哈哈……”这下,甚至以臀委地,拍地狂噱。

他却不曾意识到自己行止言语内的理所当然。理所当然说出,他先前肯定见过阎王;理所当然地以为,他便该如此嬉笑怒骂,一逞乖张。

“判官,你不曾入世历凡前便是恣怪游肆,毫无神体,现凡魂被地府拘来,竟也敢笑闹大殿,你、你该当何罪?”阎王他不敢得罪,判官拿来充一下临时老大的威仪总不过罢。

“是啊,我该当何罪?”上官自若依然席地而坐,笑意未绝,“我也很想知道,我该当何罪?请阎王大从明示!”他的“阎王大人”四个咬得分外重要,讥讽意味但凡长着耳朵的人(包括神)都不会忽略,“阎王大人”气“黑”了脸。

“判官,你”

“等等等等,你叫我什么?”

“判官!”

“判官是谁?”

“除了你还能有谁?”

“我是判官?那他呢?”他食指漫指阎觐,“该不会是阎王罢?”

“……是。”唉,虽然不甘,仍然“是”呢。

“……是?!”上官自若托住下巴,以防它突然脱落:他只是随口问问的好么?“阎王大人”实在没有必要回答“是”呢。

“若你们是普通的凡魂,你以为你还有机会无形形状的大笑?早如他们一般,昏昏噩噩,缥缈无归。”

上官自若顺着他的指头,看到的是明清寒与南宫慧,但却是呆滞木然的他们。“慧儿?慧儿!明公子?……他们怎么了?”

“三魂尚在,七魄暂封,听耳不闻,视而不睹。”

“我的七魄也遭封了?”

“冥界只有一个的法力能封得住你的七魄,而他也同你一般入凡历劫。”否则,你的废话又从哪里来?

“是他?”上官自若指指阎觐。“他当真是阎王?”

“不然呢?”

“那她呢?”他又将手指调向了犹被人抱在怀里客串婴儿的小人儿,在这鬼火幽幽的长殿,她更显娇小,仿若一阵风便能吹走的纸人,幸得被阎觐那样束在臂弯。“她是冥神还是天人?”

“她?”居正位者望望那幅有碍观瞻的画面,眼角抽搐几记,“她的身上有冥神的印记,封不得,也封不住。”

那又是什么东西?“那么,我和他是尘缘已了?而他们,是阳寿已尽了么?”

“自然不是!”代理阎王没好气,“你哪来恁多问题?本尊又哪来恁多时间回答你的问题?!”

“这要问你自个呢。”上官自若尚未反唇相讥,已有人含谑代答,“你若不是有问必答,他哪会答完即问。你这位临时上司,有下属面前可是丢尽了威仪。”

“临时上司”对来者也未给好脸色,“若你没误了时辰,我何苦跟他徒费唇舌?”

来者大红袖袍,垂地白髯,在幽暗的阎罗殿上,周身罩在一层薄薄的金光内,观之第一眼即能令人心生愉悦……

“月老?月老伯伯!”突响起一声欢跃低呼,“你是月老伯伯么?”

月老伯伯?“你怎知小神是月老……”伯伯?

“猜的。”忘忘自男人的胸际挣出小小螓首,得意地翘唇,“你的样子和月老庙的木像有几分象,又不完全象。”

月老望她,掩在白眉下的眼睛笑眯眯喜孜孜,抚须道:“你此世的性情救了你。”

嗯?忘忘清灵灵的猫眸盛聚不解。

“也许,还有你这改变后的容貌。”颔首,“暂时阎王,将那两人的封制给解开罢。”

“暂时”两字,令“暂时阎王”听得不爽,瞪过一眼,袍袖挥起,使呆带木然的两条凡魂回了知觉与意识。

明清寒、南宫慧都非易慌乱易无措之人,虽对置身境氛惊愕且有几分疑惧,但面上镇定依然,只将双目四下投望下去,以期了然。

月老便道:“阎王,当日小神与你打赌输掉的一条红线,非但使这两人饱受情天恨海之苦,纵算阎王和判官,也在未觉中牵动了怜惜之情,以致惹来今世纠缠。”

他口中的“阎王”,诸人都听得出绝非眼下坐下正位的“暂时”者。

“这是……阴间?”南宫慧迟疑问道。

“不错。”答的是上官自若,惹来几位鬼差白眼:这厮多事。

“我们都死了?”她有几分不甘,因为未看到君忘忘面残肢断

“不曾。”“暂时阎王”沉声道:“尔几人均为生魂,尘缘未了,阳寿未尽,将尔等几魂拘来,只为了断尔等几人的纠缠。”

“了断不应该都在人死之后么?既然我等未亡,何必急在这一时?”南宫慧疾言厉色。

月老忽叹息,“若非小神那根小神输了阎王的那根红线,哪来恁多牵连?小神难辞其咎,特在攸关几人命运轴转之际来做了断,尔等又有何不甘?暂时阎王,请启通天镜罢。”

通天镜,纳凡尘,鉴古今,世间多少事,尽在一瞬中。

[第四卷:第七章(中)]

一国公主,为求生计,刺绣、买字、卜卦……日进薄资,只为供指有红线的相公读书进学,孰知,她在街头受日晒风苦,他在家中与邻家女儿递传眉目,此日她收项极好,撤摊早归,门推处,正见相公与邻家女相拥亲密。她的家啊,辉煌王室,却已情断意绝;她的夫啊,所托非人,琵琶别抱,她跌踬远离,深山内搭起一草舍茅屋,岁月漫漫,悒郁而殁……

不,不,不……那不是我,那不会是我!不,不,不……

倾城名妓,色艺双绝,王侯不在明眸内,豪贾未在计量中,终有一日,他书生气浓,与几友饮酒赏舞而来,末指的红线鲜艳如血。当夜,她以万两黄金亦不曾买动的处子之身相付,他受宠若狂,对天盟誓,高中皇榜日,即为迎娶时。在她慷慨相助的川资下,他远赴京城,高中头甲。闻讯日,她喜极而泣,为早日重逢,千里寻郎,街头正遇他与当朝公主的大婚典仪。她知道,他看到了她,眼内仅闪过一抹淡淡的愧疚,尔后高头大马堂皇去。她胸腔内咸意翻涌,回到客栈,三日后收到了状元府送来的万两黄金,她终一口血喷出去,染上了那“渡夜之资”……

不,不,不,她不想再看,不想,不想……

十二岁,穷顿的家人卖她为奴,一个男人挑中了她,武艺剑技、琴棋书画、手段谋略、奇门术数……她在那天一样的男人精心培植下,长成绝世艳姬。她看得见他指上的线,时下唯一的想望,是做“他”一世不弃的妾。然有一日,“他”抱着她,在她耳边,娓娓道出了那天大计划。她心苦若黄莲,对男人的指令却尚未学会不去服从,委身另一个枕边人,承欢侍宴,博取怜受,亦将枕边人的算计部署悉数掌纳。五年后,枕边人满门抄斩,她在事发前逃到了“他”的别苑。而后,“他”登上帝位,诏告天下,飞虎将军精功卓勋,其女文武兼务,立为国后。她早知啊,纵算“他”不再弃她,以她的身份地位,也断奢想不了妻位,但是,多年的相思苦煎,终使她不堪其负,她穿一身大红嫁衣,泣血留书,向那城下的娶后仪仗扑去……

何苦啊?只看得到红线绕末指,只得看到前世姻缘系,没看到他眼内无怜惜,没有看他心肠满算计,一味痴爱苦守,何苦啊?

不,不要,不要再出来,那些画面不要再有了,不要……

她渡船探望表姊,却见了寻觅几世的他。他是一位将军,也是表姊的良人。她问他,可记得她?他当她痴呆,撇步离开。她追上,说他是是她缘订七生的爱人,他的末指有他们七世为缘的红线,他不能不爱她!他说他娇妻如花,恩爱无俦,无意横添枝节,纵算要纳妾,为不伤妻芳心,也不会纳选妻妹。她摇头泣下,说她不会痴缠他作妾,只想,他记得她,想起两人几世前的约定,想起两人苦苦挣得的红线,想起两人未竞的梦想良缘。几番痴缠,他终变得嫌恶无疑,避如蛇蝎。一日又见她来,他拔剑道,你再如此不知羞耻,我当一剑刺下。她含泪笑道,也许死在你的剑下,终能使我幡然顿悟,心念作灰,不再这无望追寻。他看她弱不胜衣,自当她无此胆色,长剑漫挥而出,结果,未见她花容失色的蹿逃,却见那血崩绽似桃花,她柔弱的胸口迎上了他的凌厉剑锋……

不,不,不,不忘忘掩胸,那一剑刺在这里,痛,好痛,好痛!

阎觐面如沉水,眸平如镜,双臂始终未松开那小人儿的挣扎困顿。通天镜一开,他冥神前世的记忆当即回来,历经千劫修成正果,渡过万难始成地尊,尘凡俗物皆如镜花水月,世间万象皆是虚灭虚幻,他参悟过禅理,亦曾以此渡化别人。如果他尚不能放开怀里的人儿,他的魔障势必产生,那千年的所参所历……

明清寒瞪着那镜内映出的种种,那生生世世,他皆在其中,每一滴泪,皆为他而流;每一滴血,皆为他而泣,她看到他的红线,他看不到她的情痴,他总在负她伤她弃她欺她,直到她泪尽情枯,心烬成灰。他痛,痛到心,痛到骨……“为何要让我看这一些?是要我让我知道此世我又伤了她么?我该专心专情?我该一心一意?但忘忘是在她之前遇到的人,我已经在努力……”

月老摇头,“为何你用的总是眼?而非心?为何你看得到总是表象,而非实质?你的一世又一世,蹉跎的又有何意义?”

不,不,不额头崩裂,红溅作雨,一代红颜,血肉残肢,不不不

“忘忘。”阎觐更紧抱住她,“都是过去了,你已经喝了忘川的水,你还要让那过往折磨你多久?忘忘,忘忘,忘忘!”

可是,好痛,好痛,真的好痛!冰凉的井水渗进喉咙,五脏六腑爆炸般的疼痛,要怎样,才能止住这痛?

“关了那通天镜,关了那可恶的通天镜!”阎觐吼。

“阎王。”他的代理者沉着应声,“这是她命定的劫数,她必须再经一遍每生每世的痛。”

“什么狗屁的命定?什么狗屁的劫数?凭得是什么?你再不将那劳什子关掉,我拆了你这阎王殿!”

狗屁?而且还是两个?代理阎王差一线就从现踞的宝座上栽下。

“阎王。”月老援声,“那根红线原本就不该牵,他和她,缘尽五世之前。是你和判官的怜惜之心,令他们几世错缘。为这错,你们早天廷设限的百年入凡历劫,若你还不能了悟,难不成你还要在尘世轮回受难?”

“那又如何?”阎觐剑眉竖起,“月老,你既主管尘世姻缘,你何苦几世误她?你既为仙,你的慈悲心肠又哪里去了?”

“你们在说什么?你们说得是谁?你们”

上官自若直觉讽刺,一声厉吼冲喉而出:“住口,明清寒,难道你还不能想到,忘忘就是那镜中人!”

不!

[第四卷:第七章(下)]

“不,不要!”忘忘抱头瞑目,青丝乱摇,“我不是她,我不要那痛,不要!”

“忘忘,忘忘,忘掉那痛,忘掉那痛!”阎觐手放在她额头,他有了记忆,却未具神力,仅能调集了周身的气力与意念,只想使她抛却扰来的苦痛。

她困扎,她哭喊,她撕心裂肺的泪飞如雨,直到

“小女放开了。”

……

“放开了情,放开了爱,放开了他,也放开了我。”

……

“小女追寻四世,痴缠千年,徒剩得一个灵魂千疮百孔。小女无力再爱,无力再缠。”

……

“这根红线此端系住的是小女四世轮回的心,彼端系住的却只是一只没有心脉的小指。”

……

“孟婆汤喝去了他的前尘往事,也喝去了他灵魂的记忆。他于小女从无半点怜惜,小女既已以四世情苦偿还夙债,自此无所亏欠,请赐小女新生。”

……

她右手挥扯,脱手的红线没了执念的依附,唯余一抹红光逝于空气中,再也寻不得形迹。

……

……

忘忘渐静下来,泪痕尚存,美眸轻阖,螓首昏昏欲睡地垂落。阎觐将其安置了自己胸口,抬指拭去那泪儿。

通天镜上的影像仍在继续

“小女,”女子忽地抬头,拨开一头垂地长发,显出一张倾国倾城的绝美娇容,“小女不愿再要这张跟随了五世的脸。”

……

“厌了。请赐小女一副平淡平凡的容貌,以使小女得以在新生平淡平凡的生活。”

……

……

明清寒瞬也未瞬,看着她饮尽孟婆汤,看着她进入往生门,看着她在漩涡中新生为婴,看着她长成杨柳河边的簪花少女,看着她一双明璨猫眸顾盼生姿……

不,不可能,不可能,他们苦缠几世,上天为何还要这般作弄?“月老,你如此戏耍众生,你枉为姻缘神仙!”

月老未言,上官自若已失笑,“明清寒,你何必怪人?她四世的苦情苦恋,你可曾动过半丝怜惜?那四世,你饮了孟婆的汤水,忽略她的情真情痴尚有可议;今生里,你存着记忆,却也仅凭表象断定情订前生的恋人,你从来未用心,未用你的心来看她的灵魂,明清寒,你认为你还有资格责怪旁人?”

月老拈须颔首,道:“不错,你一双眼睛,只看得到表象,看不到灵魂,你错失她,不是天之错,而是你之过,原本,为拨乱反正,今生小仙已用红线牵好了你们,是你将另一人牵了进来,又将红线扭成了错乱。而若非她在临往生前受到了判官的施法,只怕又将一生孤苦挣扎。”

明清寒如遭雷殛。为寻她追她,他压下最后一口孟婆汤,因这一口汤,记住了她的脸,因这一口汤,错过了她的魂,今世依然在延续前世的错误,他,到底做了什么?

“明清寒,你莫再执拗苦缠,既错过,便当放手,三生石上,汝与伊再无情缘,她与你的线,早已绝断。若你仍执迷,只会令她命运陷于不安,这可是你要的?”

是,当初他娶了凌水烟,她远离故里,遭遇冷情阎觐;又因他的强作执着,妻子受人利用陷她受他索欢……他当真爱她么?若爱她,怎无法发现她的灵魂?他的无波啊……

“明清寒,你可愿放手?”

不放,不放又能怎样?事到如今,他如何敢说对“无波”痴情一片?伤了她几生几世,错了她今生今世,他怎还有资格握她素手纤纤?

月老读出他的心念,满意颔首。“你若放了,你与你今世的妻子会有一段相契相守的良缘。”

他的无波,他的无波,原来他和“无波”终究无缘。

“南宫慧,你可想起你的前世?”

“我前世是他的妻子。”南宫慧面无表情,“我一早知道表妹对相公有意,但我深信相公的深情,并未放在心上。那日,我端一碗参茶送到书房,又见表妹向相公说起前世今生,相公举剑时,我若出面相拦,也该拦得住的,但我想,就此吓走表妹,令其知难而退也好,但没想到,相公当真刺死了表妹。我当下想过了千万个保住相公的法子,可是,在我转回心思时,却看到相公抱着表妹的尸身嚎叫痛哭,而后,一剑穿了自己的胸膛。我恨极了!相公口口声声的矢志不移,却仍抵不住的表妹的柔情攻势,未了还为她殉死,舍了我和已孕育七月的孩儿而去。我恨他,但更恨表妹,那怨念使我早产产子,崩血殒亡。在我看到牛头马面向我走来之际,我仍在想,来世,我一定要令她永远无法得其所爱,令她生不如死。”

“你诅骂他人难得所爱,你又何尝不是如此?你和阎君的合该有段尘缘,但因你如斯强烈的恨念植心,使你无法永远做那个能够打动他的快活女子,也便失去了他。你若始终不能放下,未来的三生怕仍教恨意操控,善果难得。”

南宫慧冷笑:“你这只会坐在上面看人间笑话的糊涂神仙,要怪,也只能怪你做事不专。你若将我和觐哥哥的红线系得牢不可破,我又怎会因为恨谁怪谁而起了怨念?”

月老四平八稳,笑意晏晏:“天上地下,没有牢不可破的红线。小神我只管牵系,中间靠得是受它所牵系男女的维护修缮。神仙并非万能,尤其‘情’之一字,靠之以心,倚之以心,心若不再,红线即断。所谓破境重圆,再续前缘,也需要当事者有强烈的意念令小神我感应得到,方才为他们重执红线。你贵为公主,目高过顶,世间万物予取予求,不依然难挽一段逝去情缘?”

南宫慧冷“哼”一声,美眸仍盯着那副宽阔胸膛里的娇小身躯毒芒毕现。

“他无心于你,你强求于他,如斯执拗害人更害己。不过,”月老一笑,“小仙言尽于此,听不听进去,看你下面人生的造化,那非小仙我区区一个月老能干涉得了的。”

唉,他已看到了她的远景:一生孤独,情爱远弃。强取无心于己的东西,何必?

“判官,你的确是个任性妄为的冥仙,你施了法给她,变了她的性情,也改了她的命运,但同时,也将你自己和阎王与他牵连更深。将阎君的一线怜惜变成了……”毕竟是主管人间情缘的神仙,聪明收语,余下的话,人们用眼看“阎王”胸前,揉了一个小小人儿,细细切切私语呵慰,使人怀疑那人当真是阎王转世?“你说,这当如何收场?”

上官自若懒懒一瞥,耸肩,“当如何收场便如何收场,收不了场时便不收场,有何作难?”

“唉~~”月老摇头,“她与明清寒情线断后,我为她牵得是另一桩良缘。”

“哦?”上官自若一眉方挑,已听得一人的阴森鬼语

“我劝你最好将那根烂线给扯断,否则,你那留了千年的胡须便该旧貌换新颜。”

月老双手当即护住爱须,“阎君,你开不得玩笑!老朽为人牵线搭缘,平生最爱却是这一把美髯,你动它,老朽可不依!”

“不依?”阎觐浓眉成川,“那你便依我。将你适才说得什么‘另一桩良缘’的变成‘这桩良缘’,我要君忘忘那边牵的人,是我。”

月老老脸皱皱,苦哈哈道:“阎君,你莫忘你的元神是……”

“我管你什么狗屁元神!”

咳咳咳,“狗屁”又来了?“阎君,你入凡历劫,本是例行常规,只一世而已,而这一世,你未入《生死薄》,未载《芸生册》,是以,你在小仙的府第,没有泥身。”

“没有泥身?”阎觐轻声反问。

月老颔首,仙体寒意陡生,唉,地府阴气过重,不宜久留呐。

“那你那些泥胎又是如何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