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阎觐挑眉。

“阎堡主,你对忘儿,到底是如何想的?”

嗯?他记得,这样的答案他已经给过太君。“她是我独一无二的珍奇。”

独一无二么?“阎堡主是何时才发现这个答案的呢?”

“忘记了。”准确的说,是不知道。“当有一日意识到可以忍受失去很多东西,却不能忍受失去她时,便发现了。”

“忍受失去很多东西?那很多东西里包括什么呢?你的阎堡?你富可敌国的家产么?”

阎觐望着这老妇精明锐利的眼,未语。

“你可以忍受失去一切,而唯独不能失去忘忘么?你可以做到这一点么?”明太君显然不欲轻易放过。

失去一切,而唯独不能失去忘忘?阎觐心内猛受一击。老太君说的,他不以为自己能做到,但他在不知不觉中,好像已经……阎堡的财势对已晓得转世源渊的他来讲,或许可以放弃,但那桩“非俗”的事做出后,他怕无法再回仙籍了,那是几千个劫难换来的大成……原来,在他不知道时,他已经做过了,原来除了她,他当真可以放任一切失去。只是,如果财势是他保住她的凭藉,他自会竭力保住那些他如今已不看重的东西。

“为了不失去忘忘,”他重道,“我可以做到一切。”

明太君笑了,虽然他所答,乍听并不是她所问的,但,够了。“阎堡主,还有一点小事,我需要告诉你,虽然你已经说了为了忘忘可做到一切,但我仍不免要提醒你,听春双说,你有很多女人……”

阎觐的脸阴沉下来,嘴里低低几句似是恨骂。

明太君暗笑,“你明白罢?忘忘那丫头是个小醋坛子,你要是想让她心甘情愿地跟你回去……”下面的话,她老人家故意沉吟未言,看这小子如何表态。

“……早在明家那场风波之前,晚辈来杨柳城寻她之时,所有的事都已经解决了。”

这男人较起他的祖父,更具解决问题的担当,就哪些了,放过他罢。“春双,听到这里,也该满意了,还不把那样珍稀宝物请出来。”

一直竖着耳朵未使自己漏听片语的春双闻言咧嘴大乐,脆应了声掉头转向内室。

阎觐微蹙眉宇,静息相待。他倒要开开眼界,是什么样的“珍”“稀”“奇”“宝”物令明老太君如此费尽玄虚。

明老太君扫见这位晚辈眸中的不以为然,眯笑不语。

锦帘一挑,春双去而复返,双臂间,担负着调足了阎大堡主胃口的“珍奇”。

“春双,将这宝贝儿给阎堡主看看罢。”明老太君语嗓里,不掩浓浓的揶揄。

“是,老太君。”春双姗姗行近,记住了阎堡主那张几分漫忽几分不耐的神色,以便与片刻后的表情做对照。然后,将宝贝儿呈在了这男人眼下。

阎觐盯着在粉色襁褓内这个赫然在目的小小小到不能再小的小东西,满脸愕然,“太君,这是……”什么?

[第四卷:第九章(上)]

“这是我的孙子。”

“……?”明家的孙子对明家太君的确是无价之宝也说不定,可是,干他何事?

“这个孙子,是忘忘给老身生的。”

“……!”忘忘生的?太君是说,忘忘已为明家产下麟儿?母子连心,这里对忘忘有了深刻的牵绊,她,不走了?还是走不得了?阎觐面色丕然大变,完全没了昔日喜怒不形于色的高深之状。

可怜英明一世的阎堡主,教这从天而降的小小人儿给乱了方寸,完全忘了先前明清寒告诉他的,自己心念中的小人儿此刻正在赴北安家的路中,她,已然走了。

“可能是他的娘亲受的波折太多,这个孙子在娘腹七个月时就迫不及待地来到世上,你看这才五十多日的孩子,长得还算好罢?”

老太君献宝似的声嗓不绝于耳,看着那呶着小嘴酣睡的尚不及他拳头大小的脸儿,阎觐的心思却仍自气闷中打转。好,忘忘生的,自然会好。只是,七个月早产生下的娃娃,不过才调养五十多日,会不会长得太好了?记得多年前,堡内厨娘王婶的黑小子过百日,他曾亲临道贺,还送了一柄金锁作礼,那百日的孩子也没有眼内这小东西壮实罢?明家毕竟是大富人家呢,能将七个月早产儿调养五十多日便如寻常人家百日……

他哀怨的心思突地顿住,细密视线捉住那小小脸儿上下左右看个几百几千来回,那宽阔饱满的小小额头,那颇有几分熟稔的鼻和唇……他蓦然仰眸,与明太君含笑凝视的深眸对上,“七月早产?五十多日?明太君,是这样么?”

“是这样。”

适才,因为阎觐无语沉郁的时间过长,明太君几乎以为这位向来对女人无心的大堡主定然是对女子正常的孕期一无所知,那么她老人家的暗示他自然也无从领会。片刻后,目睹了阎大堡主神色转折之后,她方安下心来:很好,没白枉费她老人家玩心起一回。

“他……他他他他……”阎觐指着那小小人儿,薄唇翕动,心湖掀起千层浪。

春双心情好得不能再好,毕竟阎堡几年,见多了阎大堡主天神般的威仪,时易地易,想不到有见到阎大堡主张口结舌的一日,唉,虽不能填满她为忘忘所遭受的不平,也算小有补偿罢。“阎堡主,他是忘忘的儿子,忘忘为他取名‘笑儿’,借喻笑口常开、人生常乐之意。”

“笑儿?”阎大堡主化身木头,重复呓语。

春双窃笑,闲闲道:“笑儿是我们明园上下都捧在手心的宝贝,以您大堡主的眼光看,他还当得起无价之宝这四个字么?”

无价之宝?当得起么?忘忘的儿子,忘忘生下的儿子,忘忘为他生下的儿子啊!他伸出双臂,却奇怪自己的所为,看着自己跃跃欲试的双掌:它想做什么?难不成,它还要……

春双哪晓得他此刻转什么困惑,只管将笑儿放在他张出的掌上,“阎堡主,您要轻一些哦,咱知道你没有抱过这么小的小东西,您也没抱过自家的孩儿罢?说实话,明的暗的,您有多少孩儿?……”阎大堡主犯傻作痴的时机绝对罕见,不趁此机会拨弄两句岂不遗憾?

而阎觐,在那小小人儿沾上他大掌的瞬间,这此间的一切声响,俱已远离。他不知道,这世间还有一种生物如此没有份量,却重重击在胸臆。那粉嫩的小小脸儿,呶着的鲜红小嘴,还有软得不象话的小小躯体……“笑儿?”笑儿,揉和了他与忘忘的骨血的小小人儿,他们共有的孩儿,兹此,那小人儿与他的牵系再也切断不得,笑儿,笑儿呢,他喜欢这个名字,阎笑,阎笑,哈哈……

“太君,我要带笑儿走。”

明太君一愣。这年轻人自接儿在手,便一迳傻笑,这情形她颇感安慰,她早听春双说过阎堡对子嗣控制的苛刻,他能如此珍爱笑儿,只能说明他对忘忘的珍视。但突来的一句是何意?

“太君,我带笑儿去追他的娘。”托着这小小人儿,对那小人儿他更加思念,一家团聚的念头瞬间形成。

听他说得果断,春双慌了:“笑儿如此小,您如何带他走?他吃什么?喝什么?”

“这不会是问题,阎家有自西域进口的奶酷,遇水即融,在西域,甚至王宫也用它来喂食幼儿。在回到阎堡之前,笑儿以它为食,回到阎堡后,我自会为笑儿请来最好的奶娘。”

“你带着笑儿,是去找忘忘?”明老太君问。

“是。”

“路途颠簸,你确定你要带他一起上路?”

“他是阎家的人,不会受不得一点颠簸。”而他,会给儿子最好的照顾,抱着这毫无份量的小东西,他必须承认,此刻,翻腾在心际的,是一种叫做“感动”的柔软情绪。

“好,你带他走罢。”

“太君?”春双不解:原来,她们的计划不是如此啊,不是想让他看看自己的骨肉,然后去追娇妻时,还要一路牵挂,两头悬心,为忘忘以往所受的不公小出一口气。

“笑儿是阎堡主的骨肉,他有权力决定如何教养他。只是,觐儿,别再让他变得昔日的你,明白么?不是每人都有机会幡悟追回所失去的,你的祖父是一例,而忘忘对你的至今芥怀,也是一例。”

不是每人都有机会幡悟追回所失去的。

翌日,带着明老太君的殷嘱,阎觐上路。

为求万全,他动用了阎堡的地下力量阎帮,杨柳城至锦州的所有官道、私道均派了人了追寻。按明家人所言,她不是一人上路,有两骑护院、一位车夫同行。而他走的,是一条她最可能取途而行的便捷官路。果然,一路诘寻下去,她行迹不时出现。但是,这样的行迹,至环州地面时,却杳然全无。三天一行的飞鸽传书中,殊途上的下属更是不见小人儿的半点讯息。再往前行,愈走愈震惶,他原有的笃定,失却了。扶着揣在前襟内的襁褓笑儿,加快了踏雪的脚程,十日后抵达锦州。

但锦州城并未给他好运。君家老宅、桃花坞、颐安堂,甚至知府府邸,他跫音踏遍,而那抹娇俏妍美的形影,不见便是不见。

盯着满园缤芳落心的桃林,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忧乱形成在心头。那个美若桃花的人儿,会不会就此自他的生命中殒落退席?

[第四卷:第九章(中)]

北夷与中土交界之处。千峰回转、百壑崎岖的天岳山,百云谷。

上官自若自阎堡取了最上乘的马匹乘风疾驰,进山之后,没有丝毫停疑,弃马纵身,全力奔跃,直入谷深一处依山而筑、恍若世外仙轩的石居。

他预料中的阻拦并未产生,以致准备下的迷药粉亦未派上用场。究如此,他仍不敢掉以轻心,哪怕是在石居的角亭中,望见了那位抚琴而坐的佳人。

“上官哥哥,慧儿以为,你不再想见到慧儿了?”南宫慧以一个颤音将琴声作结,娇声道。

“她在哪里?”上官自若道。

“她?”南宫慧柳眉轻挑,“上官哥哥你追到慧儿休养的百云轩,就是为了找她?她不是在上官哥哥的百般维护下,安然退了么?”

“你”上官自若眯细弯月笑眸,“你当时即识破了?”

“上官哥哥,你是何样人慧儿会不知么?你纵算再爱慧儿,也不会为了慧儿杀了君忘忘,我是不知她服上的那剂令她心脉全停的药是什么,但医术如你,想要瞒天过海易如反掌,不是么?”南宫慧绝美脸靥罩上一层轻寒,“而我当时愿意放你们走,是因了上官哥哥,我不想让你丧身南宫殿的死士手中。”

“然后,你闯入官帮总坛,杀了我无数帮众,带走了她?”好生的仁慈,好生的念旧。

南宫慧美目有一抹疚意闪过,“闯入官帮总坛的,是桂王府的人。”

“又是你用的最高明的手段,借刀杀人,是么?”上官自若反笑,“慧儿,你当真没有教人失望过。”

南宫慧面颜微窒,心臆间浮腾起难堪,“上官哥哥,是你骗我在先。”

上官自若闭目,就是这样的南宫慧,他一再包容沉溺。明明前世欠了她的,不是他。

“慧儿,我可以不计较其他,你只要告诉我,忘忘如今身在何处?”

“这奇了,既然是桂王府的人劫了她,她自然是在桂王府。”

“我盯了南宫殿十日,她不在桂王府。”

“不在?”南宫慧黛眉颦起,“她中途逃了么?不过,那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她也不是个乖顺的任人欺负的木头娃娃,对不对?”

上官自若盯她面部每纹变化,道:“你当真不知她的下落?”

南宫慧美眸忽蒙悲哀:“上官哥哥,我们之间,连这最后的信任也不具了么?”

上官自若顿住,在一阵极静默的沉郁过后,他方道:“摧毁掉这信任的,又是谁呢?”

“是我么?”南宫慧惨淡一笑,“我纵然做过什么,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害上官哥哥,亦从未欺你骗你,反而是上官哥哥你,为了你的君忘忘,屡屡向慧儿恶颜相向,甚至耍弄心机。上官哥哥,我们当真连兄妹也做不成了么?”

做不成了。上官自若也无法轻松自在。“慧儿,纵算没有忘忘,阎觐也不是你的良人,你不该拿男人的错误惩罚女人。”一只手搭上了她薄薄的纤肩,一如以往两人最亲昵时的抚挲,“你先前,看着忘忘在你眼前死去时,你心里可曾觉得好过了呢?”

南宫慧垂下秀睫,幽幽道:“你说了半日,还不是要慧儿放过她么?你放心,自那日她在我眼前喝下那碗汤药,一切的过往便当真云散了,我不会再对付她。”

“那么……”

“上官哥哥,你莫太贪心,我不对付她并不表示可以助她,她是生是死与我无关,你们这些将她当珠当宝的男人,只管寻她觅她,干我何事?”南宫慧轻移纤足,再坐琴前,玉指轻挑琴弦,一阵叮咚作响,高山流水漫泻而出。

保重。上官自若纵身跃空,将背影留给了操琴人。

琴音戛止,南宫慧信手一挥,将那把连城古琴抛置石铺地面,琴毁弦断之音锋利如刃。

莫怪伯牙不惜琴,子期已殁无知音,弹与谁听?

大河上下,布下天罗地网,长城内外,调集全副人脉,这一回,不为权,不为利,只为一抹桃花影。以环州为中心,以每线蛛丝为着点,阎觐寻忘忘,寒暑交替,已过一年。这一年内,桃花坞是他最多的落脚处,在桃林内穿梭时,两人最快乐的时光总会迎面走来,憨稚的音嗓和透莹的笑声交缠着,绕耳不去,由夜达旦。

如他所说,揣在他胸前的笑儿,未因长久转徒而变得孱弱,反而在他的父亲对母亲相思如剪之际,偷偷地将身量抽大了一号有余,不管停驻客栈或夜宿荒庙,在父亲有力大掌的护持下,他没忘掀动小小的壮腿奔爬踬移。他是笑儿呢,彻底落实了“笑儿”之名,只要喂饱,或笑或眠或自得其乐,万事大吉。偶有的几回啼哭,是在父子磨合初时,新为人父的男人忘为娇儿更换尿布的不适。

阎觐对儿子,由生疏笨拙变得轻熟灵巧,不管心内如何烦乱,儿子的衣食他未忽视分毫,冬棉夏丝,米汤乳酪,若环境允许,他亦会重资寻来当地初产的产妇代喂娇儿。无论是在高床软卧的阎家行馆或是偶来的处境艰难,照顾爱子之责,他未曾假手他人。替换尿布、洗浴擦身、穿衣喂吃,这样相依为命的甜氛,是他这一载的寻妻之旅中,心如一片荒漠上的温馨之色,盯着那一对流光溢彩的猫眸,他总要良久沉缅。

某夜,宿在桃花坞的阎觐,接到了属下飞鸽送书,他速速阅后,乱髭狂冒的下颌骤然僵硬,抱起睡在床畔小床上的笑儿,俐落地缚在胸前,搭上随时备在旁侧的包裹,再踏行程。

此一去,冬去春移,又是百花临时。

[第四卷:第九章(下)]

东方一曦微透,身为一府厨务总管的刘嫂已爬出暖暖被窝,布置一切。大户人家的吃食,向来马虎不得,遑论主家这等的绝顶富贵之家,选材、刀工、烹煮,无一不精致讲究,呈上的成品,更要色、香、味缺一不可。她身有上佳厨艺,但除了主家与正室的主母,无须她来操刀,可监察之责不敢稍事懈怠。盯着偌大厨间内每人各司其职有条不紊,她尚满意颔首,忽听得外面

“刘姐姐,刘姐姐”

她圆胖如弥勒的脸上浮上笑意,步出制膳间,迎上了雀跃而来的娇小人儿,“丫头,这么早起来?”

“饿。”小嘴噘噘,又提鼻嗅嗅,“香香。”

刘嫂揉揉她披个满头的发丝,“又没梳头?在那亭内坐着,我备下了金丝卷子,还有鲍鱼粥,给你端过去。”

“喔,快哦,饿,饿饿哦。”

“知道啦。”刘嫂宠溺地摸摸那精巧下巴,难怪主家如此宠爱,连主母也喜爱有加,这小东西,天生有惹人宠的本领。

娇小人儿蹦跳着向一边花亭跃去,粉褙黄裙飘飘摆摆。

不一时,她吃得快乐无比,身后,刘嫂则为她梳发理鬓。

刘嫂是厨娘,梳不了太过繁复的花髻,只将她满把的秀发梳理整齐,以几根缎带穿着松松绾了个绕髻,剩下的,编结成辫。

“好吃,饱饱。”碗净碟空,小人儿心满意足。

“饱了?”刘嫂自怀中取出一帕方巾,拭净她一张油油小嘴,“饭后要做什么?”

“放风筝,高高,刘姐姐也去?”

“我哪有你的好命,厨间还有一大堆事等着我去张罗。”

“丫头帮刘姐姐,好不好?”

刘嫂笑掐她嫩颊一把,“你呀,可是咱们府里的心尖尖,谁敢要你忙什么?去玩罢,别跑太远,等主子下了朝,说不定会找你。”

“丫头不和爹爹玩,丫头去找娘娘!”

唉~~刘嫂叹气,爷最初的心思,大家伙心知肚明,却被丫头这左一声爹爹右一声娘娘给叫跑了绮念,苦笑不得中,这傻丫头也就不主不仆地在这府内逍遥快活了。

“娘,娘,娘娘”

虽年过三旬,却仍美丽端庄的女主人优雅回首,瞧见扑来的人儿后,笑颜当下堪媲园内春花:“丫头,玩得满头汗,又从哪里才回来?”

“放高高。”丫头张臂将女主人抱个满怀,“娘娘好漂亮,好香香,丫头喜欢娘。”

“唉~~”女主人无奈地看着这张颊儿粉粉、嘴儿嫣嫣的娇靥,轻摇螓首,“你一声又一声的‘娘’,我都让你叫老了,还如何个漂亮?那边有膳食间送来的藕粉糕,去吃罢。”

“喔,谢谢娘。”

“夫人。”女主人的贴身丫鬟悄语,“丫头这样,没问题么?您明知道爷对她……”

女主人望着举糕吃得香甜的人儿,道:“香儿多虑了,别的男人如何我是不知道,但爷,对着一个张口闭口动辄叫他‘爹’的女子,无论如何是也生不出旖思的。你没看这丫头入府恁多时日,他真把她当成女儿来疼?”

香儿仍不能放心道:“可是爷也疼她太多了,对两位小少爷也怕没有这么周到,而且,生怕她走失,里里外外都有人照看,这……”

“香儿,你别不是嫉妒丫头罢?”做主母的一针见血,将贴身丫鬟的未竞之语堵在腹内。

“夫人,奴……”

“你若当真为我担心,也不必了,我是爷的结发妻子,是这府内的女主子,任谁也动摇不了我的位置,爷前后有三两侍妾,就算那给了侧妃名份的,有哪个又敢到我的面前嚣张?”

“……奴婢明白。”

“但你若对这丫头有三分妒意,更该趁早收起,这孩子讨人喜欢,你该将心胸放宽些,看看她身上有哪些值得你揣磨,学个几成回来不是更好?你看看,这府内的老少,别说爷,就算夫人我,又何尝对一个人这么好过?”

“是,奴婢知道了。”

香儿扫了那厢一眼,丫头正将最后一块藕粉糕塞入口中,转回首,向这边递出一个憨美笑靥,酒窝旋转,能将人给醉煞。“娘,香儿姐姐,甜糕没了,好吃~~”

女主人看明了那大眸内的希翼,道:“喝口茶,不能再吃了,不然等会儿的午膳又要吃不下。”

“喔。”意犹未尽的咂唇。

“夫人。”香儿仍俯身在女主子耳畔,“奴婢不嫉妒丫头。”谁要嫉妒一个人的憨傻?“其实,奴婢也有几分喜欢她呢。”

“哦?”女主人蛾眉高挑。

“奴婢是想说,既然丫头如此讨人喜欢,而且爷真拿她当女儿来疼,何不为她寻一门上好人家?以咱府内的气势,虽说以丫头的情况不能配个王亲贵族,但总能找个清白人家,这对她,也算是终身有靠是不是?”

女主人美眸蕴上思量,颔首道:“你说得有三分道理。我和爷纵算再疼她,也非长久之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