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色人儿一双眸迎着在某人的细密热视,歪首巧笑,一只手儿拨弄着发间垂下的丝带,好不自在。“那这十几年,他做了什么?”

“他呀,你看那张嫩脸,不就明白了么?为了不使自己重见到你时看起来太糟,拿玉容丸当三餐吃,还偷食了在下的三颗紫玉人参,平日克制脸上不做大的表情,少怒不笑,连用膳都是小口慢嚼,生怕动作太大,生起皱纹,且作息极其正常,多眠戒酒……唔”

一只忍无可忍的巨掌掩在了得意忘形的嘴前,不过,不是当事者,是当事者为父出头的儿子:“上官叔叔,显然,你抢戏太多了。”

“唔唔唔……”不肖侄儿,教你武功是你让你来对付长辈的么?

“啊,这位……”阎如笑向那位小娇娘揖首作礼,“你想对这个色老头做什么,尽请做罢,不会有人硬充主角了。”

忘愁美目给了这位猫眸小公子一瞥,颔首道:“孺子可教。”

阎如笑差点一个趔趄。

忘愁收回目光,对眼前人露出绝美嫣笑,道:“你要活到一百一十岁,我要活到七十五岁,同年同月同日死。这是上天欠我们的。”

“……忘忘!”呆傻了多时的阎觐,喉里发出一声悲鸣,有力的双臂倏将娇小人儿收拢入胸臆。天啊,天,抱住她,他终于可以确信,这个人儿是他的忘忘无疑。如此契合他空茫了十五年的心际,如此悸动他寂寞了十五载的灵魂,忘忘,忘忘,忘忘……

“阎觐,你这个畜牲,放开我的忘儿!”

“大胆歹徒,竟敢非礼我的妹子,找死!”

“混帐,敢父子俩一齐欺负我老爹,本少爷给你好看!”

明老太君正坐中央,几分惊,几分异,几分震愕,几分了然。不由想道:老身这个八十大寿,当真热闹!

[第四卷:第十六章(上)]

众宾散尽,喧嚣殆消。

明太君的慈安苑里,尽剩下了自家人。不,还有一群不请自来、来了便不把自己当外人的某些人赖着不动。

明太君执着玉杖,端坐中央。左边,孙、曾孙父子满面怒容,气焰未消。右边,孙媳紧抱曾孙女,两个孙女儿亦从旁守护,须臾不松,生怕疏了一隙,她们的心肝宝贝便给人抢飞了去。

“上官帮主,你的话从哪里听来?”明太君听完,脸上波平浪静,只是问道。

自是亲耳自当任阎王嘴里听到的保证。上官自若恭首,“不瞒太君,当日忘忘去时,便有人给她卜了卦,说‘十五年后及笄日,再续此生未了情’。是以……”

“你又如何得知,她来了我明家?”明太君见多识广,生平经历繁多,对于未见之事物从不抱轻信却不会一味排斥。早在十五年前,听得了忘忘死讯,尚来不及悲伤,曾孙女儿便降生了,那小幼女睁开眼,对着她便是一个近乎于调皮的笑花。那时她便有个念头:忘忘来了明家?于是,孙儿以“忘愁”命其名时,她不顾了孙媳眼内的哀求,硬是允了,也乐意以“忘儿”唤她。这十五年的种种,更使她确信,忘忘从未离开过她膝下。

“这……”上官自若尚待迟疑,陷在自家娘亲怀里的那小小人儿已道

“是忘愁,忘愁要他们在我及笄那日来接,他们还给来得晚了呢。”

“忘愁,你莫要说了,这种荒诞不经的事怎会发生?”凌水烟无论怎地,也不会信了自己的宝贝女儿,会是那个以影子介入他们婚姻里挥之不去的君忘忘的转世。“你是中了邪么?娘要请白云观里道士给祛邪除魔……”

“娘。”忘愁推开她,“你说我说的事荒诞不经,道士祛邪除魔便不荒诞了么?虽这世是我的新生,但前生之事,犹如梦境,我仍然历历在目。当日阎王准我自选投胎人家,我选得是明家,一是太君奶奶是这世上最疼我的人;二是月老说我此生还要有一段缘需了结。当时我想,十五年的陪伴孝敬,总能让七世缘尽了罢?”

明清寒一震。

忘愁避开母亲又伸来的手掌,跃到父亲身前,抱住他的臂,望住他的眸,“爹,忘愁那时想错了,忘愁与爹,怎会只有十五年?忘愁永远是爹的女儿,爹捧在手心的忘儿啊,对不对?”娇小身子偎到父亲胸前,“一生一世,这个事实都不会改变,对不对?”

“……阎堡主,你这一生一世,都要叫人家岳父了。”上官自若将话儿密传进阎觐耳里,窥着某人憋闷的表情暗爽。

“不管如何,且不管你说得是真是假。”凌水烟蓦起,神情竟是入明家二十年来从未有过的坚绝,“你是我的女儿没有错,我疼你了十五年,不是要你嫁给年纪与比你的父亲还长几岁的老男人!相公,你怎么说?你能容许你未来的女婿年纪比你还大?你能容许如花似玉的女儿将终身付在一个老男人身上?”

“……嘻,老男人……”上官自若嫌不够热闹,又密声将话儿重复在某人耳旁。

“自然不行!”说话的,是明定瑜,“谁知道你们说得是哪里撰来唬人的胡话!说不定,你们是早听说我的妹子生得美貌,赶来骗婚的!纵算是真的好了,那又如何?我妹子既生在我家,婚姻大事当然由我家作主,你们一个个蟑头鼠目,也配提这亲?你们……”

“喂!”阎如笑出列,“我忍得够了喔。你的母亲在那里一气辱我老爹,我一当她长辈,不好顶撞;二当她见识浅薄的妇道人家,听而不闻,你急扯白咧算是怎么回事?我们是来接我的娘亲回去的,又关你何事?我没给你算方才你一掌几乎就打到我老爹背上的那笔帐就不错了,你还怕本少爷不记得你哦?”

“你是个什么东西?”

“那你又是个什么东西,在下愿闻其详。”

“你”

“你”

“都停下!”老太君一声当喝,两个小辈当即住嘴,各恨恨向对方投过一记怒视,撤回了身。

“你是笑儿?”老太君端量着身长英朗的阎如笑,满意颔首。“你也长大了呢。你这双眼,谁都不会错认你是当年忘忘的孩子。”

“是,老太君。”阎如笑纵再张狂,礼数还是周到。

“嘻,笑儿,还不过来拜见娘亲。”小人儿偎在父怀,适时抛来一句。

被点名者又好险滑跌当场。

“清寒,你说,这事该当如何?”明太君目注孙儿。

明清寒环揽女儿,目注阎觐:“你若真爱她,该想着,如今的你与她并不般配,你该为了她的幸福,退出一步。”

忘愁撇唇未语,只将一对美眸投到阎觐板紧的脸上:嘻,当真不敢扯动大的表情呢。

阎觐的双眼,始终围着那粉色人儿兜转。她看他时,两人的目光便做了胶缠。“我只想忘忘幸福。”

“说得好听。”明定瑜不屑道,“她一个小丫头,思虑自不成熟,如何断定自己幸不幸福?你也不想自己的年纪,你还敢……”

“混帐,你在对谁说话?本少爷的老爹也是你能大呼小叫的么?有胆出来,与本少爷单挑!”

“怕你不成?”

“来啊!”

“来就来!”

一对少年,血气方刚,院子里见真章。

上官自若接到侄儿临去的眼色,也回以心知肚明的手势:好好教训那小子的臭嘴,此地为你老爹护驾的,有我。

所有人都懒得理会那两人,眼下,迫在眉睫的,是厘清他们心肝宝贝的这笔诡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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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大结局后,尚有有关人等的番外奉上,各位可不要急着走开哦.

[第四卷:第十六章(中)]

“阎觐,你要忘忘幸福,便该知道,她如何才能幸福?一个与她年貌相当、白首到老的夫君,方能有条件给予她幸福。而你,不肖我多说,你该知道……”

“爹,你错了。”忘愁正身,行到室央,小脸儿端肃,“他若自以为为我好,不来迎我,我一生一世都会恨他,纵算真嫁了别人,那恨也难消除,便也很难拿全心等我的夫君,可以想知,人家又怎会拿全心待我?幸福又何从言起?”

忘愁小脚迈到与阎觐足尖相触,抬眸,弯出甜美笑靥,“年貌相当又如何?我要的,是一个为了能配得上我律己十五年如一日的相公;要的,是一个可以不顾世俗眼光可以大方无惧地站到我的长辈前求亲迎亲的相公;要的,是一个脾气百般不好为我却忍了你们冷言冷语的相公。”

看着那凤瞳内温度急升,她笑颜盛放得更形娇艳,“当日,他为了我永在尘世轮回,弃了千辛万苦得来的东西时,我听闻时,好是幸福。尽管因此阳寿折损,躺在那里,看见了牛头马面前来勾魂,我仍然幸福;也想着,哪怕难有来生,今世有一个男人为我曾不顾一切,我仍然幸福。”

“忘忘……”阎觐薄唇蠕蠕,凤眸灼灼。

“爹,娘,幸福,要当事人说话才算得数。你们仅仅以我是你们生的,以我年幼不省事为由,否决了我对幸福的体认,你们便是错了。若是不信,也可答我一句,爹和娘,算得上年貌相当、郎才女貌的结缡楷模,又是满堂富贵,儿女成双,外人凭此可以断定你们是一对幸福夫妻,而你们的心中,是否也做如此认同?”

无人应答。凌水烟仰赖丈夫可以出言援声,而后者,垂眸未语。

“这个人,以前曾有很多事不讨我的欢喜,所以,我不要他,躲避他。那时,我也不是不幸福。幸福由来便不是别人能给的,自己心中的温暖,自己认定的快乐,也只有自己晓得。幸福,也由来不是旁观者给下的定义,我的幸福,只有我自己的体认才做得数。”忘愁转身,“太君奶奶,您曾受情伤,又半世受寡,您幸福么?”

太君悠然一笑,“我掌握住了自己的人生,一世未攀附在任何人身上存活;坚持了自己的秉念,未苟同于世间弊俗。我能爱人,也为人所爱,半世受寡,心境却不曾荒漠。我自然幸福。”她确信了眼前的人儿,是“她”无疑。她与阎观弼的过往,也只有对“她”说过。这个小丫头,若非有前生二十多年的记忆,又如何能领悟得这些?

“也即是说,如果太君奶奶当时苟同了尘世弊俗,为人做妾,纵算表面上金堆玉砌风光无限,自己的心不安宁不认同,也不会幸福,对不对?”

“对。”太君含笑颔首。

“自己的幸福,只有自己认得。太君奶奶的幸福是独立自主的人生,而忘愁的幸福,”她收眸,回到面前这张脸上,虽精心调养,那凤目的眼角,也由岁月写下了过往,但却使得原本俊美的皮相上,恁添了动人沧桑,她喜欢。“是可以和我认定的男人相守白头。”

阎觐再也按奈不住,胸臆激涌,张臂将娇人儿紧紧拥住,且在众目睦睦下,噙住了一对早惹得他心渴的桃花嫩唇。

“放开,放开我的女儿,你这人,好不要脸,她是我的女儿,不是你的君忘忘!”凌水烟扑上来,欲将那拥成一人的两人分开。

明清妍、明清月姐妹有志一同,竟齐拦住了她。那边,也许是老夫少妻,但相拥的画面,却美得令人心颤。忘儿不也说了,幸福由来只有自己认得,只要幸福,还求什么呢?

“忘儿,你当真认为,他是你的幸福?当真确定,他能给你你要的?”明清寒沉声道。望着适才尚在自己胸前撒娇的小女儿,此刻在如小鸟依人偎在那人身怀,气闷气忿且气躁。

忘愁甜甜一笑,“忘愁可以肯定,和他在一起,是忘愁当下所认同的幸福。”

“忘儿,你这个糊涂丫头,你懂得什么?你快给为娘过来,不然为娘不认你这个女儿!”凌水烟满脸珠泪滚滚,无奈被两位小姑掣肘。

明清寒情绪未受妻子干扰,一迳问道:“阎觐,你说你等了忘儿十五年,你敢说,这十五年里,你没有过半个女人么?”那十五年,是一个男人最壮盛的岁月,怎可能为一个不知结果的未来守身如玉?况乎是阎觐这样一个人。

阎觐板声道:“在下很忙,没有时间容思太多。”

“忙?忙些什么?”明清寒咄咄不肯放过,哼,这男人占了他多年上风,可有想过有一日会任他数落?

阎觐锁唇未答。小人儿已嘻唇笑道:“忙着保养脸皮,忙着调养身体,忙着矫正以往的不良积习,忙着早睡早起,对不对?”

阎觐放在她纤腰上的手掌纳紧,却奈她不得。

“是这样么?”明老太君忍笑,观察着阎大堡主颜容,“的确如此,若非是精心,怎会将一张脸保持成三十岁的模样?不过,纵是如此,你和这我孙女儿走在一起,也像个长辈罢?”

“卟~~”明家姐妹都以失笑捧场。

“唉,太君奶奶,你莫逗他啦。”忘愁翘脚,一双小手捧起阎觐脸庞,端详道,“还好还好,不是太老,忘愁喜欢用小火煨东西吃,正好拿他试试。”

“忘忘!”这小东西经过十五年历练,已经成了魔精,阎觐倏感自己将来的光景,可以预期。

明清寒窥得他眉目间的无奈,气闷当即消了一半,咳一声道:“阎觐,你当真要娶‘我的’忘儿?”

“我的确要娶回‘我的’忘忘。”阎觐道。

嚣张啊。“那好,叫声‘岳父’来听听。”

呃?满室讶气声起,纵连明老太君,也未料到孙儿这关过得如此轻易。

“怎么?不想叫么?想来,你也认为你配不上我的忘儿,要知趣地退了?”

“爹爹!”忘愁一声欢叫,扑入了父亲张开的怀抱,小脸又拱又蹭又磨,“爹爹,你真好,真好,忘愁喜欢爹爹!”

“你……应了?”阎觐最难置信。

“你下面的话不够中听,我照样不应。”明清寒挑眉以对。

“下面的话?”

“傻瓜,见礼啦。”忘忘在父亲臂弯内冒出小脸,提醒这精明了一世却糊涂当下的人。

“咳、咳、咳,”看戏了多时的上官自若总发挥了媒人本色,“阎堡主,你该见过你的岳父大人。”

岳父?阎觐凤眸半眯,和抱着他心爱小女人的男人四瞳相对,“你许我娶忘忘?”

“莫再废话,做你该做的。”明清寒倏然发现,这个结果也许不错,今后,这厮但有不逊,他大人只肖将女儿接回家来住个十天半月,管保某人乖乖前来提耳受聆。想那明亮无限的日子,嗯……过瘾。

“……”阎觐暗里咬牙,前行两步,垂下首去,“在下拜见”

“不,不行!相公,不行啊,他的儿子比忘愁还要年长,这传出去,是个笑话,是个笑话啊!”凌水烟忽似疯了,冲出两个小姑的圈围,抓扯住丈夫衣襟,“相公,你欠的情债,莫拿我女儿来还,忘愁是我的女儿,不是你的旧情人转世,我不许,我不应!……”

凌大小姐何曾如此失态?

明清妍、明清月姐妹搀住了昏晕过去的嫂子。心里叹道,忘儿的话的确有理,外面看上去郎才女貌风光体面的婚姻,少了当事者的认同,的确也只是外人看到的表面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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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下午,镜子再传一章节,也好开开心心地去写番外喽.

[第四卷:第十六章(下)]

春日明媚好风光,女儿出嫁忙。

明家小小姐,今日出阁。

明老太君爱孙心切,允婚的条件之一,即是曾孙须在娘家完成婚仪,再归北去。阎觐自当求之不得,成了婚,他名正言顺,可以理直气壮的拥有小人儿,何乐不为?

在明园许久不曾如此喜艳热闹过的喧嚣中,明清寒将女儿的小手交到了另一个男人手上。

拜见高堂的唱和中,明夫人凌水烟座位空悬。明家人都道:明夫人玉体欠安,闭门休养。而宾客中人传,实是因为这位娶了杨柳城所有年轻世家公子心头之梦的幸运者,年纪竟与明父相若,明夫人难受其堪,闭门拒礼。

有难咽心头气的世家公子找着了明定瑜,尚未求证风闻,先教明少公子的脸给吓个不行,“定瑜兄,你这脸上的伤……”

“被狗咬的。”明定瑜说得恨恨,语气表情却是轻描淡写。

“那,定瑜兄,听说贵妹婿是个……”

尚待拿捏措词,明定瑜已道:“是个比我父亲还要长几岁的糟老头,如何?”

“啊,当真?”

“当真。”明定瑜失了耐心,“我还有事需忙,告辞。”

“喂,定瑜兄,这如何使得?令妹国色天香,当寻一个……”

“寻一个什么?你这样的么?”明定瑜上下扫过这人弱不禁风的身板,“你手不能提,肩不能挑,能做什么?怕是歹人来了,你还需我妹子挡在你面前代你受难!”

“话不是这么说,定瑜兄,所谓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明定瑜发出鼻音,掀步疾去:该庆幸妹子不是俗人,否则找一个这样的软货,也实在不足为取。不过……那混蛋在哪里?!

“喂,混帐,找我么?”阎如笑的脸自他头顶的树上探下,上面也有着不输他的精彩。

“混蛋,找个地方,再打过!”

“走就走,怕你啊!”

“不怕你不走!”

“混帐先走!”

“混蛋别想溜!”

两个少年,纠打着,在这大喜之日,失了踪影。

“娘,女儿要走了。”忘愁红妆喜裹,退了众人,一人来到母亲门前。如她所料,不见回音。叹一口气,“娘,这里没有旁人,忘愁有几句话要和你说。”

顿了顿,“你前世欠下了我的一笔债,你该记得罢?”

门内“砰”地作响,似是有人惊状之下,将什么东西不慎给撞翻了。

“你伙同他人,设计过我。那对于一个女子来讲,是什么样的污辱,你不会不晓得。自我会语时,你这一声‘娘’我便喊得并不情愿,是以,和你并不亲近。我知道,你不喜欢我的名中有个‘忘’字,而我,偏偏不时在你前以‘忘儿’自诩。你若细想,我是自十岁才和你有了寻常母女间的厮磨,自称亦改成了‘忘愁’,那是因为,十岁生日的那晚,梦中有人责我,道,身体发肤既受于人,就该尽人子本色。”

门内,哭声压咽。

“娘。”这一声,道尽过往恩怨尽消,“今世既作母女,这缘份便当珍惜。今日,女儿违拗你的意愿出嫁,就当是那笔债的消亡。”

“忘愁!”门内,有人哭抑,“你是我的骨肉,是我的儿,连你的容貌也是像了我,你怎能如何待你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