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若琦木然,只能呆呆看着童靖阳,完全没有了半个钟头前大喊我要进来的气势了。

童靖阳重重地呼吸着,上上下下打量着被他一句话完全挫败的女人,不屑地说,方若琦,难道我看错你了吗?

还是不能有任何反应。方若琦只是个旁观的人偶。

“如果你是那种妄图在我身上寻找安慰和麻醉的低俗女人,”童靖阳继续他的攻势,“那么我真的看错了你。”

“我不是——”

“那你爱我吗?”

“我——”

“不爱我又为何上我的床?”

“我——”

“既然同样是不爱,我和季青平对你来说有什么分别?”

“我——”

“是不是因为我有一副好皮囊,所以你就可以给了我?那黎华呢?那林立翔呢?那演艺圈所有的男人呢?是不是你也可以上他们的床!是不是!”

“我……”

“是不是!”

“不是!”

方若琦霍地站了起来,低头看看童靖阳,狠狠的说,“你这个男人,真让我讨厌!总有一天你会求我在你身边,童靖阳。”

童靖阳仰望了她很久,微笑,“这才是我认识的那个方若琦。”

若琦,你可以为了梦想为了生存为了那无上的光辉出卖你的肉体。

但是,请不要因为空虚因为寂寞因为这条路太艰辛而草草出售了你的灵魂。

这句话童靖阳从来也没有跟方若琦说过。

在方若琦拂袖而去的那刻,他就知道,她又是那个若琦了,而她,再也不会是他的若琦了。

林立翔教会了若琦一点,一切都还有希望。

童靖阳也教会了她一点,人没有爱情照样可以活下去。

所以说,他们是她一辈子的恩人。

此时快步行走在高级别墅区再次被拦下的方若琦,只有羞辱和悲哀,尚未体味到这多年后她才明白的道理。

巡警的手电筒的光芒刺眼,几乎是嘲笑的口气,怎么又是你?

记住我的名字,我叫方若琦。

两个月后她入住这个小区,这个巡警恭恭敬敬地对她说,“方小姐,出行愉快”的时候,她嘴边扬起的笑容,连自己都觉得恶心。

可在这个恶心的社会中,这样的笑容,只是个小小的元素罢了。

被童靖阳几次赶出家门的这一晚,她才开始仰视这个被天真蒙了双眼而看不清的上层建筑——那层层叠叠的权利与欲望,交错复杂的人心和利益,爱情只是游走于空隙的玩具,切不可太过认真。

于是自己也开始成为这恶心的地基上高耸的建筑的一个元素,大家一起拥抱,一起攀爬,一起欺骗,一起沉浮。

回眸一瞬,童靖阳还双手插兜站在下面抬头看,耳边还有他的声音,

这才是我认识的方若琦。

于是惊醒,身上还披着不知谁的外衣,沙发上下醉倒了一片,莫叔弓腰拖着地板,清理着不知是哪个醉鬼吐的一地的秽物。

天亮了。

2001年8月30日,她清白的最后一天。

二十五

本回有一些h描写,过敏者请自行回避。

想不到我人生第一次h段子(这是我能写出的最大尺度了),居然是写方若琦和季青平,于是请原谅我把情色写成了伦理,也请原谅我这个连手尚未拉过的大龄女青年由于幼稚无知可能犯下的错误。

我被自己虐死了。

我去休息期待还魂。

第25话 (本章节有少许h,过敏者请绕行)

2001——8——31

夏末

记得那天午后一推开民歌餐厅的大门,岳行空的助理出现在门口。

那也许就是自己罪恶的原点。

整整7个月后,仍旧是午后,推开门,陌生的男人站在那里。

“方小姐,可以出发了吗?”

圈子中对季青平的评价有很多,其实,在后来的方若琦看来,那些只不过是皮毛而已。这个白手起家的男人,远远不是个只会说“多去练练舞”的胖子那样简单。

此刻的方若琦穿着他亲自挑选的晚礼服,在他亲自安排的化妆师的巧手摆弄下,成了他亲自招待的坐上客。

两人的大厅,高雅的气氛,几个小时的精心准备,若不是童靖阳曾经那么露骨的点拨,若琦真的要以为,这是个趣味高雅的有权人士的一次晚宴——

当然不是那样简单。

若琦努力避开他摄人的眼,专心致志吃着高级的法国大餐。可是高级的盘子边缘印出的还是他扭曲的脸,若琦突然很想用叉子叉碎了它,可是叉子落下只不过叉进了牛排。

“上次说过,我对你很有兴趣。”季青平的一语双关让若琦一个激灵,抬头,如此近的看着这个权力中心的男人,他的确不够英俊潇洒,和任何一个方若琦在地铁中马路上商场里看过的男人没什么分别。如果不是在这样令人作恶的前提下相识,而是一次无伤大雅的相亲,也许她还能挤出个做秀的微笑。

但是现在若琦满脑子想的都是。

我要和他上床了。

这个陌生的男人。

这个没有爱的男人。

这个操纵着我人生的男人。

其实,方若琦可以接受季青平的胖,季青平的丑,季青平的冷眼,但她无法默认季青平对自己无以复加的控制力,她无法忍受的是这种交易。

童靖阳说的没错,自己不过是在寻找麻痹和替代。如果真的要把自己给一个不爱的男人,哪个女人会希望醒来看见的是季青平。

很多人说做黎华的女人是悲惨的。

方若琦不禁冷笑,不知足的女人,身边的男人是黎华,还想怎样?

叉子在牛排上叉了又叉,方若琦没有接过季青平的话。

“怕我吗?”季青平突然问,要不是因为那是88元一小瓶的高级矿泉水,若琦肯定一口水喷出来了。

“有人说过你像个孩子吗?”

有人,无名。方若琦咬咬下唇。但是他不要求我和他上床。可是他背叛了我。所以你们一样的可恶。

若琦大脑飞速运转,面容只剩微笑。

“漂亮宝贝方若琦,”季青平若有所思地看看她,自信的口吻让她羡慕,“九月新人,sun全力打造——”季青平突然捉住了她的手,“怎么样?”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吗?

方若琦觉得自己就像个插个草标站在农贸市场待售的货物。

季青平的手是温暖的,要么就是自己的手太冰凉,他没有什么太无理的动作,甚至谈不上非礼,但是若琦的灵魂,像是被搜刮了一百遍一样。

单薄,疼。

“漂亮宝贝吗?”方若琦淡淡的说,算是一种反驳,“那不是形容徐心宁的?”

季青平冷笑了两声,“那清纯宝贝怎样呢?”

清纯?清纯估计是和自己最不靠边的词汇了,他真是猪脑吗?

第二天各大媒体竞相报道清纯宝贝方若琦出道的新闻时,方若琦开始嘲笑自己才是人形猪脑的一个。季青平很聪明,他从来都不是电影中的典型反派,那种有头无脑,只会见风使舵忘恩负义的小人。

他会很有风度地为她拉开椅子。他会头头是道的给他讲红酒和白酒的知识,他会很细心的看到她对着3分熟的牛排皱眉头不动声色的给她换成8分熟的——

当然,他也还是那个被无数人唾骂的死肥猪,他也还是弃林立翔于不顾的黑心鬼,他也还是那个要自己贞节的男人。

有时候真的很难说清楚一个人是好还是坏,季青平给她方若琦的是无数个棱面——

如果一切都像她面前这纸合约一样简单就好了。白纸黑字,方若琦,Sun签约艺人,一年之内发行两张唱片,然后后面跟了一个她从来没有想象过的数字,200万。

一瞬间身价200万。

她每晚驻唱不过200块。

一夜就换了一万夜吗?

这是怎样的等式?

方若琦不禁自嘲,原来自己这么值钱。

看着签名处的空白,方若琦不合时宜的想起,很久以前在书店站着看书的日子,看到的一句话。

拿我的空白,换你的空白。

签上名字的那刻,于是知道,墨汁浸染了再也不回来的清白,大西洋的门开启,海面。

夏末,正无风。

干涩无泪。

季青平在身边睡着,轻轻地打鼾,还记得他从自己身上爬下来的时候说,果然体力不如从前,要多去练练舞。

要是外界知道他的这句口头禅还有这层涵义,不知道会有何感想。

自己当时笑了。

一笑下身就跟着痛,从皮肤到血液,痛在一处。

季青平没有回应方若琦的笑,滚到一边,拉上被子,然后给她一个脊背。

多想麻醉自己这是童靖阳这是林立翔这是黎华这是关古威这是这是——

这是季青平。

从噩梦中爬出来占有了自己的季青平。

从此,睡着醒着,都在噩梦之中。

她不知道为何走廊会那样昏暗,睡意蒙蒙仿佛是上刑场,低着头,手提包里安静的躺着签约书,听着男人的脚步声停下,开门,进入,然后她抬头——迈不动步子——

逃跑,方若琦,逃跑。

一个声音在头脑中声嘶力竭,然后,空无一人的走廊突然在眼前幻化成那条小廊,那个男人的背影,渐渐明晰,青色的烟盘旋而上,星点的火堕落地上被踩灭,他说

进来

方若琦从空无一人的走廊进入了只有季青平的屋,看不见的泪流满面,听不见的说

童靖阳,谢谢你。

然后他的幻影擦肩而过,然后门在身后关紧。

季青平把控制门和灯光的遥控器扔在沙发上,松了松领带,漫不经心的问

想着童靖阳吗?

方若琦浑身一战,猛抬起头暴露了所有的心事。

“昨天你问我要他的号码——”季青平把上万元的西服上衣随意扔在地上,好像在故意炫耀他的地位,“怎么,联系上了?”

方若琦点点头。

突然从他的笑意中感到了刺骨的寒意,突然明白了童靖阳为何会那样的绝情——

方若琦,你是傻瓜吗?居然问季青平童靖阳的电话号码,在赴约的前一夜——

我们 没有 怎样

方若琦伸手去解自己的扣子,季青平走过来,握住她的手,“让我来。”

怎样解开扣子,怎样一层层脱下了所有衣衫,怎样看着他陌生的手伸向自己的后背,解开文胸的铁钩——

自己胸前突然间放松,然后是抽紧的恐怖——

一瞬间一切变成现实,她却只能原地站立,手里紧紧抓着手提包。

季青平看了她的裸体,露出了欣赏的神情,“下午洗过了吧。”

点头,然后被牵着,到床边。

他笨拙的爬上去,把被子推到下面,若琦战战兢兢的跪了上去,自己的姿势,一定像头母猪一样难看。

这一夜,本是她最不愿记起的一夜,偏偏每一个细节,都在她的余生千百次的上演,绞痛着每一根神经。

他是怎样在自己还没有躺好的时候就凑上来,是怎样抚上自己赤裸的身,那并不粗糙却像是利刃滑过的手指,在自己的每一寸肌肤上留下了看不见的疤痕。

触摸后还有吻。几乎忘了,这还是她的初吻,在她紧紧夹住大腿的错乱之间,那吻在她胸前在她脸颊在她耳际翻滚,然后在唇上停留,然后又顺着小腹滑下——

若琦顾不得全身的颤抖,错落之间,只发现这是自己的初吻,停留了一秒的初吻,和后面无爱的机械运动混为一谈的只剩情欲的初吻——

然后在她还在纠缠哪一个吻的片刻,身上明显增加的体重,让她兢噩地几乎要起身,却正对上他的眼,眼中的自己,单薄脆弱的可笑。

呼吸起伏,方若琦静止了几秒,全身的神经绷紧,怕一动会是惊涛骇浪。

季青平的呼吸更加的沉重而急促,像是个心脏病发的病人,在垂死挣扎,若琦甚至想要抱住他的头,说,没事,没事

就在她调整姿势伸出双臂的一瞬,男人的重量自由落体,撕痛,方若琦每次闭眼想起,总会感叹,这个词,用的多么的精妙——

忍住了一声,自然而然的抱住了他,一片空白,没有比自己高上多少的季青平此刻头也才刚刚好在她胸前,满嘴的热气呼在她身上让她更加的胸闷气短,抱着这个男人起伏,若琦想起了坐在公车靠在玻璃上的节奏,想起来拥挤的地铁深处看见明暗相间的隧道,想起在火车上平躺的颠簸,想起了关古威弹着吉他的手,想起了童靖阳抽烟的脊背上的一耸一耸,想起了林立翔在民歌餐厅后台“嘣”的开了啤酒瓶,想起了这几个月仿佛一辈子的颠簸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