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旬瞪他,“那你开始就别问我。”

不知怎么,现在他被她这样瞪一眼,却觉得十分受用,于是又厚着脸皮来牵她的手,说:“好好,我们去拙政园。”

拙政园地方也不大,不到一上午便逛了个遍。

逛完整个园子后,桑旬发现自己还是最喜欢海棠春坞,于是又拉了他要回去拍照。

席至衍觉得好笑,便说:“绿城就有仿这园子的别墅,你要喜欢,就买一套,以后每年可以过来小住。”

桑旬叹气,觉得和这人没法交流。

但等到了海棠春坞,见到了那几株海棠,便又开心起来,说:“大房子住着太浪费,但是能有院子种海棠就很好了。”

席至衍刚要说话,但手机却突兀的响起来。

他看一眼来电显示,心里一紧,下意识的转头看桑旬,她正不亦乐乎的拍照。

他握紧了手机,对不远处的桑旬说:“我去接个电话,你在这等我,别乱跑。”

她没功夫搭理他,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

手机一遍一遍的响,席至衍并没有立刻接起来,直到寻了个僻静的地方,这才回拨了电话过去。

那电话他并没有存在手机里,只是因为前几天打过,他看一眼便记下来了。

“喂?”

“你正在忙?”电话那头传来杜笙小心翼翼的声音,“……我没有打扰到你吧?”

“没有。”席至衍的声音略嫌冷淡,“你有什么事?”

“我、我想好了……”杜笙的声音越来越低,“我想要明天动手术,可以吗?”

席至衍的脑海里一时不着边际的想起了很多。

他从前也有过其他女友,那时他还年轻,做事张扬又荒唐,知道有女孩子为他明争暗斗、争风吃醋,他虽不以此自得,但却从未制止,有时冷眼看着,只觉得她们可笑又愚蠢。

和桑旬不一样,他从小到大得到的关注和宠爱太多,因此便越发鄙薄,甚至厌弃那些因他的皮囊、财富而来的虚伪的爱。

现在,遇上桑旬,他终于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爱盛给她,心里却忐忑,同样害怕他的爱遭遇她的鄙薄与厌弃。

幸好她告诉自己,她永远不会仗着别人对她的爱去伤害别人。

“……你还在听吗?”电话那头的杜笙唤了他好几次。

“我在听。”他想要抽烟,摸了摸口袋,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在戒烟,于是只得做罢。

“……我刚才说,我想要明天做手术。”

过了许久,他才回答电话那头的人:“好。”

席至衍揉了揉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我明天陪你去。”

Chapter 43

挂了电话,席至衍又在外面站了一会儿,这才回到海棠春坞。

桑旬还在那里喜滋滋的拍照,他走过去,揽住她半个身子,说:“我们俩也来拍一张。”

其实他最讨厌拍照,要不是想和她合影才不会主动要求。

哪里知道桑旬并不领情,她推一把他的肩膀,看着他,突然就笑出了声:“才不要,你一上镜,就是人比花娇。”

桑旬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以往她若不小心踩了别人的禁区,势必会小心再小心,绝不再犯。

可她现在明知眼前这人最忌讳别人说他小白脸,她就是想惹他生气,试探他的底限。

不过这回席至衍倒是没生气,只是佯怒道:“好呀你,越来越猖狂。”

桑旬不理他,忍着笑转过身。

男人再次从背后拥住她,沉声开口道:“跟你商量个事儿。”

“你先松手,这还在外面呢。”她实在不习惯在公共场合搂搂抱抱。

他略松一松手臂,但仍环着她,笑道:“……回去就行?”

桑旬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刚才要说什么事?”

“哦。”他顿了几秒,然后开口,“有点急事,我要先回去。你是跟我一起回去,还是留在这里再逛逛?”

桑旬先是一愣,但很快也反应过来,他这些天来都忙着替她操心案子的事情,公事大概也积压了一大堆。

念及此,她心里倒觉得有些抱歉,于是便道:“既然公司有事,那你就赶紧回去吧。”

两人原定的是周日晚上的飞机回北京,想了想,桑旬便说:“我再在这里待几天,周日再走。”

“好。”席至衍用力捏了捏她的手,“明天我让他们找个地陪过来。”

桑旬却不习惯这样大费周章,“别麻烦了,我自己在附近随便逛逛就行。”

席至衍本想坚持,但迫于桑旬那慑人的目光,只得不情不愿的的答应,止不住的念叨:“一个人就别乱跑,在热闹景点逛逛就行。”

助理给他订的是晚上回北京的票,所以他终于便把桑旬拉回了酒店。

怎么会有人像他这样霸道,桑旬不忿道:“你要回酒店就自己回去,下午我一个人还可以逛很多地方呢。”

他的头埋在她的肩窝里,“哧”的笑出声:“急什么,以后每年都要过来,到时候有的你逛。”

桑旬隔了一会儿才觉出他话里的弦外之音,一时心里也说不清是羞还是恼,只是心里暗暗想,这人连一点嘴上便宜都这么喜欢占。

“喂。”他的手臂收紧了一些,抱得她几乎有些喘不过气来,“你之前说的,可别忘了。”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桑旬往他怀里靠了靠,“我说什么了?”

他以为她是故意,便使劲捏一捏她的脸,“还给我装糊涂……你说喜欢我,还说不会玩弄我的感情。”

玩弄他的感情?桑旬几乎要吐血,他不玩弄别人的感情就不错了。

只是一触及这个话题,桑旬心里就免不了想起来某个人。

即便是现在,她还是觉得他先前对杜笙做的那些事情太过分。

席至衍似乎并未察觉到她的异样情绪,他的手臂圈住她整个身子,贴着她的耳廓慢慢道:“你的事情我都了解,但你都不怎么了解我……我今年二十七,比你大两岁,从前是有过女朋友,但都和我没关系了……我小时候在北京长大,后来再大点就出国了,我本科和硕士念的都是数学,本来打算——”

说到这里他顿住,然后缓了会儿才含糊道:“后来家里出了事,毕业后就回来帮家里了。”

桑旬刻意忽略他的后半句话,想了想,自己又先乐起来:“你居然是学数学的。”

言外之意就是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搞学术的。

他窝火,脸又贴过来,语带威胁:“你什么意思?看不起我是不是?”

“我哪敢——”她拖长了音调,声音里便带了几分又娇又软的意味,其实他给她的第一印象本来就是声色犬马的花花公子,尽管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印象从何而来。

笑完了,桑旬又说:“这又不能怪我,你看沈恪那样,大家一看就知道他是学霸。”

“少跟我提他。”一听见这个名字他就觉得气不顺,尤其是从桑旬的口中说出来。

他凑上去,恶狠狠地咬住她的唇瓣,“以后不准在我面前提其他男人!”

“你有毛病!”桑旬气得捶他,自己又先憋不住笑了出来,“幼稚!霸道!小心眼!醋坛子!”

桑旬以前也不是没有恋爱过,那时刚念大学,周仲安也会帮她买早餐、占座、打水,做许多情侣都会做的事情,可好像又太过平淡,似乎缺失了某样东西。

她到今天才渐渐回过味来,原来是心跳的感觉。

桑旬不是自我逃避的人,先前她觉得喜欢上这个人羞耻又难堪,并不愿意承认。

可这些天下来,桑旬也慢慢想清楚,她原本就是缺爱的人,席至衍其实对她真的很好,喜欢他也没什么好丢脸的。

喜欢就是喜欢,她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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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一起吃过晚饭后席至衍便出发回北京了,桑旬昨晚被他翻来覆去折腾了一夜,下午也没被放过,独自坐了一会儿也觉得身体乏,便也打消了晚上出去逛的念头。

意外的是,晚上十点多的时候,沈恪居然打电话给她。

沈恪在电话那头说:“我今天才知道你们到苏州来的事,所以下班就过来了。”

桑旬握着电话,好半天不知如何接话,只是呆呆的“哦”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电话那头又说:“我现在就在外面……你现在方便来开一下门吗?”

桑旬终于如梦初醒,手忙脚乱的下床去开门。

桑旬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震惊:“你怎么来了?”

沈恪看着她挡在门口,知道不太方便,于是笑,慢慢道:“不如我们去楼下的清吧说会儿话?”

“哦好。”桑旬拢了拢头发,“你等我换件衣服。”

她刚才没睡醒,穿着睡裙就来开门了,脖子上的那些痕迹肯定全让他给瞧见了。

到了楼下,沈恪已经帮她点好了果汁,见她进来,便说:“你不能喝酒,就喝果汁吧。”

桑旬没想到他还记得,过了会儿才点点头。

“我听至衍说,你们找到了当年的证人。”

“是。”桑旬也知道不用瞒着他,便一五一十的说了,“案发前他见过童婧来买防冻液。”

也许是这个证人来得太及时,这一刻又等待得太久,以至于连沈恪脸上都露出欣慰的表情,他说:“至少你可以脱罪了。”

桑旬笑笑,“不只是我脱罪,我更想要找到真凶。”

沈恪看着她,也笑了笑,说:“我知道。不过不要心急,会有那么一天的。”

怎么能不心急,她已经蹉跎了这么多年,没有时间再等下去了。

这间清吧只对酒店的住店客人开放,因此即便此时正是夜生活的开端,清吧里的客人也十分少,环境十分清幽,有隐约的音乐声萦绕在耳畔。

沈恪对着远处望了许久,直到神思有些恍惚起来,这才开口道:“你和至衍已经在一起了,是不是?”

桑旬没料到他竟然知道得这样快,当下便不由得有点结巴:“你、你怎么知道?”

沈恪唇角弯起来,只是脸上的笑容有些复杂:“我下午的时候和他打电话,他和我说,‘你去可以,但不准再打桑旬的主意。她现在是你弟妹,朋友妻不可欺。’”

桑旬没料到那人居然这样说,脸上登时就腾的一下红了起来,“他有病,你别理他……”

沈恪见她这样,唇角的笑容漾得更开了些,但嘴里说的却是:“其实至衍很好。”

桑旬端起面前的果汁喝一口,等他继续说下去。

沈恪说:“我们俩一起长大,他只比我小两天,但一辈子都要叫我哥……他有时候是挺幼稚,但我能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喜欢你,对你好。你和他在一起,是很好的选择……”

听着沈恪这一番话,桑旬开始不着边际的想,这就是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有人整天在背后黑发小,有人掏心掏肺为发小讲话。

她看着面前的沈恪,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你要是知道他每天都要在背后黑你几回,还会觉得他很好吗?

送她回房间的时候,沈恪说:“明天我带你出去逛逛吧。”

桑旬想,她倒是没问题,只是好像刚有人说过朋友妻不可欺……

似乎看出她心中所想,沈恪笑起来,说:“这个不用告诉他。”

桑旬:“……”

沈恪不是本地人,对苏州也不算熟悉,于是便找了地陪来陪同。

地陪姓刘,准备了车子过来,又说:“沈先生,不如我们上午去虎丘,人少些,下午去金鸡湖。”

沈恪和桑旬两人也都没什么所谓,既然对方这样安排,便点头应了。

车子一路开到景区门口,地陪那里有两人的套票,因此也不用去排队买票,只是很客气的请他们下车,说:“沈先生,到了这里车子就不让进去了。”

下了车,沈恪问他:“沿着这条路上去就行?”

“是,我们这边都已经开发得很好了。”

沈恪点点头,从他手里拿过套票,说:“就我们两个上去逛逛,你在这儿等我们就行。”

只是那地陪深恐照顾不周,当下便出了汗,道:“沈先生,要不我还是陪您上去?可以讲讲景点……”

“不用了,”沈恪温和地打断他,“你在这儿歇着吧。”

桑旬在旁边看着,心里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吭声,等沈恪将那地陪打发了之后,又朝她招招手,她这才跟了上去。

两人一齐走了一会儿,也没人说话,气氛并不尴尬,就是有些怪。

桑旬昨晚也没怎么睡好,走了没一阵就觉得有些乏力,她偷偷去看沈恪,没想到正撞上他的视线。

沈恪说:“休息一下。”

他指指前面不远处的石凳,说:“你坐一会儿,我去买水。”

说完便转身去找卖水的小贩了。

桑旬觉得今天的沈恪有些怪,但具体怎样也说不上来。

她掏出手机来,看见有一个未接来电,不过是陌生号码,便也没放在心上,看了一眼就删除了。

沈恪很快回来,拿着两瓶矿泉水,手里还有一顶草帽。

他拧开一瓶水递给桑旬,“喝点水。”

等看她喝了小半,这才将手里的草帽再递过去,“今天太阳有点大。”他指指桑旬的脸,笑起来:“晒红了。”

桑旬本来不想戴那难看的草帽,但听他这样讲,便忙不迭的将草帽戴上了。

休息得差不多了,桑旬站起身来,说:“继续走吧。”

身后的沈恪却坐着没动,桑旬走了几步才意识到人没跟上来,又转头去看,这才发现沈恪还坐在那里。

她疑惑:“怎么了?”

沈恪似乎失了神,听见她叫自己,这才站起身来,说:“走吧。”

那种奇怪的感觉更加明显了,桑旬也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让她不舒服,总之,最后她并没有逛完景区,便推说自己不舒服,想要回去。

回到车上,沈恪说:“在附近吃午饭,下午我们可以去桃花岛。”

桑旬下意识就想拒绝,可是一抬头,看见沈恪的眼神,她准备好的说辞却全派不上用场了。

她缓缓道:“好。”

景点处有坐热气球的项目,沈恪说:“坐这个试试,从上面看风景应该要更好。”

他们选了两人一组的热气球,工作人员说了注意事项,便让他们上去了。

之前桑旬不是没有跟沈恪独处过,可从没像今天这样觉得尴尬和异常,她不想说话,便趴在边沿往下看。

热气球越升越高,地面上的景色慢慢变得模糊起来,视野随之开阔,底下的整个湖面都泛着粼粼的波光,十分漂亮。

就在她快要忘掉方才尴尬的气氛时,身侧的沈恪突然开口:“你知道吗……只是我不能争。”

这句话说得奇怪,桑旬并不确定自己是否听懂了沈恪的意思。

但是听懂的那一部分已经足够让她觉得被冒犯。

她转过头来,沉声道:“沈恪,我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我选择他,和你争不争没关系,只是因为我选了他。”

沈恪看她这样,活像只被踩到尾巴的猫咪,他笑了笑,说:“我刚才说的话让你生气了?”

桑旬没说话。

沈恪突然按住她的肩,将她整个人都拉到自己怀里来,两人面对着面,脸庞几乎都要贴在一起。

桑旬有些慌,却因为在热气球上,不敢大力挣扎,只得低声道:“你放开我。”

“不放。”他的目光一点点描摹过她的脸庞,声音温柔,“现在放开,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不是吗?”

下一秒,沈恪的唇便覆了上来,他的吻十分轻柔,就像羽毛一样轻轻拂过她的唇瓣。

沈恪微微松开她,却仍贴着她的唇,唇齿交缠间,他呢喃道:“你会记得今天的,对吗……”

Chapter 44

桑旬没有再挣扎,两人就维持着先前那个亲密的姿势,直到过了许久,沈恪才松开她。

他轻轻抵着她的额头,声音里透出几不可察的笑意:“想打我就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