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秘书察言观色,立刻明白了李书记话里的意思,到底是多年的关系了,李书记并没有放弃聂万龙和他的大开发。

“我这就打电话。”赵秘书转身欲走,李书记又说了一句:“必要的时候,要拿起法律武器保护自己嘛。”

聂万龙接到赵秘书打来的电话,心情非常激动,有了李书记的支持,自己做起事情来就有底气了,他马上让在省城有着极广人脉的魏副总马上过去打点关系,争取把万龙高尔夫俱乐部征地所引发的上访掐灭在萌芽状态,另外继续派人搜寻张大虎的下落,即使不弄死他,也要想办法让他彻底闭嘴。

此时张大虎人已经在省城了,当日刘子光在服务区安排了一辆车把他送回了省城,连夜审讯之后,虎爷竹筒倒豆子,把知道的事情全都说了,写了亲笔口供按了手印,对着镜头录了像。

当这些材料送到李纨面前的时候,李总却看也不看,拉开抽屉将它们丢了进去,刘子光问道:“怎么?不打算用了?”

李纨说:“省里的朋友打来电话,说有高层人士发话要压这件事,上访的人已经被江北有关方面派车接回来了,俗话说得好,打狗还要看主人,我们再继续下去,不但扳不到大开发,还会得罪他背后的那个人。”

刘子光说:“那张大虎怎么处理?”

李纨一耸肩:“用不着了。”

深夜,省城街头,一辆没有牌照的面包车急速驶来,在拐弯处稍微减速,车门拉开,一口麻袋被丢了出来,摔在柏油路上发出砰地一声闷响,汽车加速离开不久,一个光着膀子满面是血的胖子从麻袋里钻了出来,正好两个巡逻警察路过,见状便将其带到了派出所。

尽管虎爷什么都不说,警方还是从他身上找出了线索,一张大开发魏副总的名片,一个电话打过去,人在省城的魏副总得知虎爷的下落,惊喜的无以复加,连声道:“对对对,我们一直在找他,这人精神有点问题,你们要好好看管。”

次日,魏副总派车来接虎爷,同车前来的还有江北市安定医院的四名工作人员,都穿着白色的护士服,拿着电击器,张大虎一见他们,立刻歇斯底里的大叫起来,不过无济于事,还是被绑上绳索塞住嘴,押到了车上。

从此张大虎就变成安定医院的一名需要严格控制的精神病人,每天除了服用大量抑制神经系统的药物之外,还要接受数次电疗。

魏副总办事极为得力,托了许多关系,砸了许多的钱,最终花了六百万摆平了此事,但这件事给大开发所造成的负面影响和困扰,却远远不止这个数字。

而此事的始作俑者李纨,所付出的不过是三千块路费,几个电话而已。

安定医院暴躁型病人监护室,昔日叱咤江北黑道的虎爷穿着病号服,摇晃着坚固的铁栏杆,用嘶哑的声音嚎道:“我没疯,放我出去~~”

凄厉的惨叫传出很远,一只停在窗外的小鸟展翅而已,越飞越高,翅膀下是一片荒无人烟的树林,以及坐落在远离城市数十公里之外的安定医院。

第11章 把江北建成第二个迪拜

项目组在李书记的亲自过问下进展迅猛,先是以组织手段解决了各位于市中心的部委办局的搬迁问题,对于顶风不搬的单位,一次通报批评,二次警告处分,第三次就要组织部出面谈话了。

事实上各单位领导对于整体搬迁都是采取相当配合的态度的,尤其是财政局的梁局长,当场拍板将新落成的财政大厦定向爆破掉,用李书记的话说,这叫打破坛坛罐罐,轻装上阵。

除了花费八千万建成,被誉为省内样板工程,所有装潢材料都选用进口材料的财政大厦,同样面临拆迁的还有市政府行政审批中心,这座大楼建成不过一年,也免不掉化为一堆瓦砾的命运。

所有搬迁费用和安置费用都从市财政出,光是搬家费就数以千万计,李书记大笔一挥,全部批准,这边雷厉风行地进行着,霍先生那边同样也在进展,有他牵头在上海召开了国际金融投资峰会,多家世界顶级银行业的代表和证劵交易所驻中国的代表都出席了这次会议,李书记也亲自组团前往上海赴会。

与此同时,王副书记乘机飞往首都,去跑国际机场立项的事情,霍先生人脉极广,在首都认识许多官场上的朋友,这个项目立项成功的可能性很高。

一切都在顺利进行着,建设局紧急动员,召集全市范围内的建筑企业开通气会,把建设规划一说,所有人都震惊了,随即踊跃报名,希望能分一杯羹。

根据初步构想,整个项目的工期需要三到五年,主要分为三个子项目,第一是以暂名世界贸易中心的两座高达五百八十米的摩天大厦为核心的巨型CBD,双塔工程地块占地三万平方米,建筑总面积七十万平方米,包涵商业设施,写字楼、宾馆酒店、观光层等,建成之后将成为中国第一高楼,世界第二高楼,对于这个第二,霍先生也很无奈,毕竟迪拜的那座哈里发塔太过BT,江北市的国际贸易中心只能屈居亚军了。

这两座摩天大楼的设计方案,将在全世界范围内招标,届时全球知名设计事务所的牛人们汇聚江北,很可以趁机开一个文化艺术节,请张艺谋来当总导演,向全世界观众展现中国文化,展现江北风情。

第二个项目是尚未确定地点的江北国际机场,根据霍先生的构想,在江北市建造一所客流和货物吞吐能力达到国际一流的大型空港,可以大幅度提高江北市的地位,有了这座机场,周边数百公里都能辐射到,江北市自然而然的就会成为一座中心城市。

机场可不是单纯划几块地,铺上沥青柏油就完了的,光是航站楼和各种设施就要投资上百亿人民币,但是建成之后带来的效益更加可观,光是每年客流带来的收入就是个不菲的数字。

第三个项目,是明清古城,李书记已经作出指示,聘请专家进行设计,在江北市明代古城基础上,重新建造一座原汁原味的仿古城市,从城砖到瓦片,都要专门制造生产,力争做到国内一流,国际接轨。

这三个项目,相辅相成,世界贸易双塔会给江北市吸引来大量外资,明清古城将会吸引来自海内外的大量游客,而江北国际机场则为这些客人和货物提供运输服务,由此带动的周边产业更是不可计数,根据市统计局的大致估算,起码在三千亿人民币左右。

对此市委班子里也有人提出过质疑,江北市只不过是个平凡无奇的老工业基地,无论硬件还是软件都无法和首都、上海、以及一些省会城市相比,就算建成了摩天大楼,配套产业也很难跟上啊。

李书记从容而自信的回答他们:“拉斯维加斯是建造在沙漠上的城市,迪拜也是建造在沙漠上的城市,有了国际资本的支持,就算是沙漠都能变成奢华的都市,更何况江北市自身条件并不差,地处中原腹地,四通八达,是水运公路铁路交通枢纽,更何况还有五百万勤劳好客的江北市民和踏实肯干的领导班子,有了这些软硬件,难道江北市就不能成为下一个迪拜?”

万龙大厦顶层办公室,聂万龙正在听取魏良信的报告,魏副总参加了建设局的会议,他详细的向聂总介绍了三个项目的情况,聂总沉吟片刻道:“这个蛋糕相当之大,凭我们大开发一家很难吃下,而且我们也不具备建设摩天大楼和国际机场的资质,我看应该采取保守一些的策略,拿一些配套工程下来,至于明清古城项目,这个我们在行,务必要拿下。”

魏副总深以为然:“这三个都是合资项目,招投标一定相当严格,我们要未雨绸缪,赶紧动手才行。”

聂万龙沉吟片刻道:“帮我联系市委赵秘书,我请他吃饭。”

当晚,淮江上的游龙画舫私房菜馆被聂总全包了下来,用来宴请赵秘书,赵秘书欣然赴宴,在码头上和聂万龙握手的时候,雪白的衬衣袖子下面露出了崭新的百达翡丽腕表,聂万龙看在眼中,但却不动声色,他心里明白,赵秘书手上的权力大大增加了,胃口同样也增大了。

酒桌之上,聂万龙很直接的提出了想为江北市建设做点贡献,为李书记分担一些重担的想法,赵秘书习惯性的拿雪白的餐巾擦了擦嘴角,矜持的说:“这三个项目的标的很大,要求很高,还是通过公平公正公开的招投标来进行比较好,当然了,聂总的意见,我是会向李书记反应的。”

“那就谢谢赵秘书了。”聂万龙举起了手中的红酒杯,两人对饮之后,他又说道:“我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李书记远在伦敦上学的女儿打来电话,说是聂叔叔给她汇了十万英镑的学费,以及一辆最新款的法拉利跑车,听到女儿兴奋的声音,李书记脸上荡漾起父亲的慈爱,电话里的背景音很嘈杂,似乎有大群人在狂欢,李书记眉头微皱,嘱咐女儿好好学习之后便挂了电话,摇摇头咕哝了一句:“这个老聂,真拿他没办法。”

随即拿起内线电话对赵秘书说:“把明清古城项目给大开发。”

“是。”赵秘书朗声答应,却又迟疑着说:“李书记,至诚集团那边”

“有什么意见你讲。”今天李书记的心情很好,说话声音很爽朗了许多。

“上次的事情,就是至诚集团一帮人搞的鬼,弄得人家聂总很被动,我觉得这种不正当的竞争方式很不可取,如果他们也加入了新项目的建设,万一再弄出什么事情来,让外商知道了影响会很不好。”

李书记眉头一展:“新的项目,不需要至诚集团的参与,投标邀请函不要发给他们。”

外商办事绝不拖泥带水,为了合作便利,霍英杰先生在香港注册成立了一家寰宇投资公司,专门用于和江北市的合作,这家公司注册资金高达十亿美元,并且马上就会在香港联交所借壳上市,从而进一步达到海外融资的功效。

招标也在进行之中,不光江北市的建筑企业接到了投标邀请函,就连省内、国内的许多知名建筑企业都接到了邀请函,一时间全国各大建筑企业齐聚江北市,光是投标保证金就缴纳了不下十个亿。

大开发集团作为江北市建筑业的代表企业,承担了明清古城暨影视拍摄基地的建设任务,因为标的很大,所以保证金也比一般人要多,幸亏大开发最近没有什么大工程,手上还有银行贷出来的五千万,再七拼八凑拿出了家底子,终于拿出了一亿五千万的资金,缴到了寰宇投资公司的账户上。

钱交上去,心就安了,这几天聂总的心情很好,竟然破天荒的拿着渔具,开着宝马X5去江边钓鱼了,拿下这个超级大项目,大开发起码五年内不用愁了,而且还有后续的物业管理、维护、扩建等业务,每年收入不会低于七位数的。

至于江北市另一家实力雄厚的开发商至诚集团,在竞标过程中名落孙山,连外围项目都没捞到一个,对于至诚集团上上下下都颇有微词,但李总却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话:“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一切都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前往首都争取国际机场立项的王副书记也马到成功,据说经霍先生引荐,和发改委的某位实力领导进行了亲切的会晤,并且得到了保证,项目虽然有难度,但是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

为了开阔思路,学习先进经验,李书记组织了一个考察班子,准备前往迪拜进行实地考察,在启程前夕,他亲自前往大CBD现场指挥爆破。

爆破现场,彩旗飘飘,红旗招展,公安人员已经将附近区域全部封锁,刚刚竣工的财政大厦已经安装好了高爆炸药,大群市民在封锁线外围观,场面非常热烈。

“四、三、二、一,起爆!”李书记亲自按响了电钮,财政大厦顿时在巨响中化为一堆瓦砾,领导们纷纷鼓掌,李书记对着记者们的话筒做出重要发言:“这一爆,打响了新时期江北建设的发令枪。”

又是一阵潮水般的掌声,以至于李书记不得不伸出双手往下压,才能得以继续发言。

而在封锁线外的一帮泥腿子农民工,却瞪着困惑的眼睛问道:“为啥刚建好的大楼就炸了?”

旁边有个戴眼镜穿白衬衫的知识分子鄙薄的扫了他们一眼,说道:“这叫不破不立,这座大楼已经妨碍了我市的经济大发展,只有拆掉,才能建设全国第一高楼,才能为GDP增长做出贡献,GDP你们懂不?”

“什么鸡的屁,一帮败家玩意。”民工们啐了一口,趿拉着拖鞋走了。

第12章 晨光厂的新厂长

这天中午,刘子光忽然接到家里打来的电话,说是让他赶紧回来,家里来了贵客,刘子光马上驱车回家,上了楼打开房门一看,客厅的沙发上正坐着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人,穿着绿色的军裤和黑色夹克衫,面目依稀有些熟悉。

老爸正坐在一旁陪客,茶几上摆着烟灰缸、烟盒、水果盘等物,厨房里传出煎炒烹炸的声音,菜肴的香气飘出来,令人食指大动,老爸看见儿子回来,站起来说道:“小光,你看这是谁来了?”

那客人也站了起来,身材相当魁梧,说话嗓门也宛若洪钟:“这是小光吧,多少年没见,都成大人了,呵呵。”

刘子光恍然大悟,说:“您是明叔?”

“对,是你明叔转业回来了,先来咱们家看你爸爸的。”老妈端着一盘菜出来,笑吟吟的说。

刘子光想起来了,这位大叔名叫陆天明,祖籍东北,军人家庭出身,其父在七十年代时期曾任晨光机械厂的厂长,八十年代初期的时候,陆天明高中毕业进入晨光厂当工人,和老爸一个车间,也算有过师徒之谊,后来陆天明参军入伍,一晃就是几十年,没想到现在又见面了。

“明叔您好,快坐。”刘子光很热情的和陆天明握手,招呼他坐下,又从包里拿出没拆封的软中华给他抽。

“好烟啊,小光混的不错。”陆天明熟练的将烟卷磕了嗑,自己点上了。

“哪里,瞎混而已。”刘子光谦虚道。

“瞎混能混上人大代表?听说现在有上百号人跟着你吃饭呢,有出息啊,不愧是咱们晨光厂的子弟。”

刘子光看看老爸,老爸一脸骄傲,显然刚才的话题都在谈论自己。

“明叔,说说您吧,转业分配到哪个单位了?”刘子光问道。

“我啊,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我是从咱厂入伍的,转业也要回到厂里,已经定了,明天到晨光机械厂报到,担任厂长兼书记。”陆天明笑呵呵的说。

刘子光也客气的笑着,但是心里却泛起了嘀咕,江北市晨光机械厂以前是属于总后勤部的军工厂,后来军转民划给了地方,但是级别依然保持的很高,相当于副市级单位,但是这种副市级的厂长就如同前清京城里的候补道一般,根本上不了台面。

“咳咳,明叔从哪个部队转业的啊?按说现在像您这样级别的军官可以转业到机关单位的啊,怎么就选择了企业了呢?”刘子光问道。

陆天明抽了口烟,感慨道:“最辛苦的兵种,工兵,混了个副师级,爬也爬不上去了,还不如回到地方一展所长,我是晨光厂出生,晨光厂长大,又在晨光厂入伍当兵的,我不回这里,还能去哪?”

“好了好了,别说了,吃饭吧。”老妈把菜上齐了,招呼三个男人吃饭,老爸还特意把过年时候人家送给他的茅台酒拿了出来,大家坐在一起把酒话当年,越说越心酸,昔日风光无限的晨光厂居然落到这步田地,大批工人下岗,厂子只能依靠卖地卖设备、出租厂房为生,虽然还未破产,但也是风雨飘摇了。

就在不久前,晨光厂的厂长兼书记,因为贪污下岗职工安置费而被检察院批捕,这条消息一出,厂里更是人心惶惶,向刘子光的父亲这类老工人,一生中最宝贵的岁月都是在晨光厂度过的,这里凝结着他们的回忆和青春,看到厂子这样垮下去,谁能不伤心落泪。

陆天明作为在厂里长大的一代,对晨光厂的感情极其深厚,所以才放弃了优厚的安置条件,主动要求转业到晨光厂,如今晨光厂在市里已经是被放弃的老国企单位,谁也不愿意趟这个浑水,有人当愣头青那是最好不过的了,所以副师级的陆天明就顺理成章的成了晨光厂的新任厂长兼书记。

谈了一会儿厂里的事情,大家情绪都有些低落,老妈岔开话题说:“小陆,孩子今年多大了,结婚了没有?”

陆天明说:“二十好几了,不服管了,我看抱孙子那天就等不到了。”

老爸说:“我家这个还不是一样,三十岁的人了还不结婚,再说都没有用,现在的年轻人啊,真的不比我们那时候了。”

陆天明说:“小光是干事业的人,晚点结婚也好,省得被家庭拖累,我家也是个小子,要不然咱们两家还能做个儿女亲家呢。”

大家哈哈大笑,酒足饭饱之后,陆天明提议去厂里看看,老爸第一个响应,刘子光见他们兴致盎然的样子,也欣然表示愿意陪同前往。

权当饭后散步了,刘子光父子陪着陆天明一路步行来到晨光机械厂大门口,这座大门还是九十年代初期修建的,上面的马赛克都剥落了,露出里面的灰色水泥底色,大门上还贴着四张褪色的红纸,上写四个大字“欢度元旦”。

传达室里,几个汉子正在甩扑克,大门敞开没人管没人问,随便谁都能进,厂区里茅草丛生,高大的车间爬满枯藤,玻璃残破,大门上锁,一派衰败景象。

也有一些车间在进行着热火朝天的生产,但那都是对外承包的车间,晨光厂沿街围墙全都建成门面房进行出租,设备比较新的车间也承包了出去,生产一些铁栅栏、防盗门之类的低级产品。

甚至还有个废品收购部也设在厂里,垃圾遍地,臭气熏天,啤酒瓶子硬纸盒子塑料皮旧铁皮扔了一地,还有一堆窨井盖也丢在那里,几个贼眉鼠眼的家伙正在和收购部老板讨价还价。

陆天明的脸色越来越阴沉,直接往厂部方向走去。

厂部就在一栋灰色的综合楼里,楼下停车场上横七竖八的停着几辆捷达、皮卡,陆天明倒背着手,冲厂部楼一努嘴:“走,里面去看看。”

厂部大楼走廊里非常阴暗,墙皮发霉剥落,充斥着一种陈旧的味道,走廊是水磨石地面,办公室的门都是老式木门,上面钉着木牌子,什么清欠办、安置办、妇联、团委、计划生育办公室、保卫科、生产科、质检科,应有尽有,五脏俱全,但是大部分办公室的门都是关着的。

陆天明走到其中一间开着门的办公室前,只见里面坐着几个男人,正聚精会神的在电脑前操作着,心中稍感欣慰,忽听其中一人猛拍大腿喊道:“妈的,上个厕所的功夫,菜就被人偷完了!”

陆天明摇摇头,上了二楼,财务室门口站着几个退休老工人,似乎是来报销医药费什么的,但是铁门紧闭,上面还贴着一张纸条“三点上班”

哪有三点上班的道理,陆天明径直过去砰砰敲响了财务室的铁门,过了老大会,才有一个半老徐娘揉着惺忪的睡眼过来打开门,没好气地骂道:“敲敲敲,敲你妈的头啊,还让不让人睡午觉了。”

陆天明正色道:“谁规定的三点上班?你不知道外面有这么多的退休工人在等着报销么?”

半老徐娘斜着眼瞄了他一眼,不屑地问道:“你哪个单位的?”

陆天明说:“你没有单位,你回答我的问题。”

半老徐娘冷笑一声:“我当是新来的厂长呢,原来是个闲的蛋疼的老头,哪里凉快哪里蹲着去,这里是财务重地,你再捣乱我就叫保卫科了。”

陆天明没再说什么,转身下楼,正遇到一帮科室干部们上楼,个个脸喝的通红,衣服敞开着,手里拎着象棋盒子和茶杯,大概是上去下棋休息的。

来到楼下,陆天明长叹一声,脸色很难看,对刘老爸说:“师傅,没想到厂子变成这样了,这还是我们那时候的晨光机械厂么?”

老爸说:“小陆啊,厂子这样已经好多年了,不死不活的,也怨不得他们啊,厂长换了一个又一个,光知道往自己口袋里捞钱,谁管工人的死活啊,可惜咱们厂那些身怀绝技的老工人了,听说高级焊工在南方厂子里一月能拿八千多块钱呢,搁在咱厂就只能吃低保,吃救济了,你说这是啥事啊。”

陆天明听了这番话,眼睛却忽然一亮,说:“咱厂死不了!现在什么都重要,人才!”

第二天,新任厂长兼书记陆天明在国资委领导的陪同下前往晨光机械厂,在宣读了组织上的任命书之后,陆天明便将自己关进了厂长办公室里,每天就是看看文件,上上网,并未有任何三板斧的行动。

这样一来,科室干部们放了心,又开始往日那种生活,每天迟到早退,人浮于事,反正厂子就这样了,除了收收房租,报销个医疗劳保,还真没有其他活干。

陆天明甚至没有处理那个敢于顶撞他的财务室老娘们,他就像个和气无比的老好人一般,毫不触动任何人的利益,只管当个不管事的闲散厂长。

一周之后,陆天明再次来到了刘子光家,和他的师傅进行了一番促膝长谈,直到深夜十点钟刘子光回家的时候,陆天明还在客厅里坐着,茶几上的烟灰缸里,烟蒂已经堆积如山了。

屋里烟雾缭绕,但是两位父辈脸上的表情却是很专注的,刘子光开玩笑道:“明叔,您这不是要三顾茅庐请我爸出山吧?”

陆天明笑道:“小子,算你猜对了,你爸已经答应我了,返聘担任第一车间的车间主任。”

刘子光看看老爸,老爸极其严肃的点了点头。

“咱厂哪还有什么第一车间啊,都租出去了,我还租了一个呢,让邓云峰生产些简单的机械设备啥的,生意还不错,对了,明叔你不会是要把这些租出去的车间都收回吧?”刘子光问道。

“不会一刀切,那些合同我都看过了,有些是正常出租的,有些简直就是白送,上千平米的大车间,一年五千块钱就租出去了,这简直就是渎职!总之一句话,从现在开始,晨光厂要进入正轨,这是一个很大的工程,仅仅靠我一个人是不够的,要靠咱们厂的老少爷们齐心协力才行。”

陆天明眼中透射出坚定的光辉,捏着烟的手指纹丝不动,仿佛沉浸在对未来的憧憬之中。

旋即他又展颜一笑,站起来说:“不早了,我先走,明天我到红星公司找你谈点事,你们别送了。”

老爸还是坚持将陆天明送出了小区,回来之后,刘子光问他:“老爸,你上了一辈子班还不够啊,还真想帮陆天明收拾这个烂摊子?”

老爸感慨道:“这年头,能坚持自己信念的人没几个了,就冲这个,我帮他!”

第13章 重整旧部

第二天一大早,还不到七点钟呢,老爸就急火火的出门去了,说是串联以前的老工友为陆厂长架势。

刘子光和老妈坐在餐桌旁吃着早饭,谈论起老爸接受返聘的事情,刘子光不满道:“年龄这么大了还去拼命,又不是家里缺钱,妈你也不劝劝他。”

老妈说:“你爸一辈子不得志,论技术,论人品,都没的说,就是得不到重用,以前咱厂里没人,又不会拍马屁,混不上去也就算了,现在厂长就是你爸徒弟,亲自来请他出山,他能不去?再说了,你这个当儿子的现在出息了,你爸也不想给你丢人,趁着身上还有技术,干点事情出来,总比闲在家里提笼架鸟强啊。”

刘子光默默无语,深感自责,自己只顾发展,忽略了父母的需求,其实他们也有梦想,也有目标啊,老爸虽然已经退休,但是对厂子的感情依旧很深,没事就要到厂里去转悠两圈,能在有生之年看到晨光厂再度复兴,一定会让他欣慰万分的。

想到这里,刘子光下定了决心,这事儿自己帮定了,有多大力出多大力,同时他也没忘记老妈,便问道:“妈,你是不是也有理想啊,说出来听听。”

老妈说:“我的理想就是赶快抱上孙子,你能帮我实现不?”

刘子光说:“这个有难度,要不然先抱个干孙子吧。”

老妈说:“李总好是好,毕竟是个寡妇,我还是觉得方霏这孩子最好,你可不能趁人家出国的时候,辜负人家的一片心啊。”

刘子光赶紧打岔:“没有的事,对了,你们红旗钢铁厂最近怎么样了?”

老妈退休前是红旗钢铁厂的职工,这个企业的规模和晨光机械厂一样大,当年也是红极一时的大型国企,后来在改革大潮中衰败了,钢铁行业竞争激烈,国际铁矿石价格年年高涨,这种规模不大的地方钢铁企业根本没有生存空间,钢铁厂的工人们大量下岗,厂子也破产了。

老妈叹口气说:“老样子,比晨光厂还不如呢,好歹人家还有个真抓实干的新厂长,我们红旗厂可啥都没有。”

刘子光也陪着叹口气,擦擦嘴站起来说:“我上班去了,回头明叔还要找我说事呢。”

下楼上班,八点钟的时候,陆天明准时来到刘子光的办公室,依旧是夹克加军裤的打扮,进了办公室便呵呵笑道:“小光,你公司里退伍兵真不少啊。”

“明叔,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坐,抽烟。”刘子光陪着陆天明在沙发上坐下,又让小黄倒了两杯茶进来,抽着烟静静等着陆天明发话。

“小光,卓力是你中学同学吧?”

陆天明忽然提起卓力,倒让刘子光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虽然卓力现在是华清池的老板,但厂里的工作还没全辞掉,办着停薪留职呢,就是说,卓力依然是晨光机械厂的保卫干事。

“对,他是我同学,而且我俩现在还经常来往呢,怎么,您要启用他?他现在可不比当初那个一个月六百块的保卫干事了,轻易请不动人家的。”

陆天明笑道:“我看未必,卓力这孩子也是咱们厂的子弟,我昨天已经找过他父亲了,老头向我保证,劝他回厂跟我干,并且让我来找你说说,他说卓力就听你的。”

刘子光说:“实话实说,卓力现在混得不错,手下也有几十号兄弟,几百万的资产,你让他回厂继续干保卫,不现实。”

陆天明说:“我不是这个意思,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做调查,不光调查厂子为什么发展不起来的原因,还在调查有什么堪用的人力资源,你和卓力都是我要请的人,你先别急,听我说完,我请你们,不是到厂里上班,你们都有自己的事业,这不现实,我请你们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帮我镇着场面。”

刘子光笑了:“明叔,你还真找对人了,卓力现在可是道上有名的卓二哥,他一跺脚,高土坡都要抖三抖的,行,回头我给他说一声,让他回厂挂个职,有人敢给你捣蛋的话,让他收拾。”

陆天明摇摇头:“我可不是要收拾几个人那么简单,厂子腐败的问题比我想象的要严重的多,很多国有资产被低价出售,人参卖了萝卜价,至今还有旧设备被人偷出去当废铁卖,看到这些,我很痛心,想让晨光厂起死回生,首先要做的就是斩断这些黑手,这也是我请卓力回来的原因,这叫以毒攻毒,这些不法分子不怕我,不怕警察,但是却会给江湖朋友面子。”

刘子光尴尬的笑笑,心说我那台大红旗和长江750不就是用这个办法弄出来的么,这也算侵吞国有资产吧,他轻笑道:“卓力算啥江湖朋友,他就一开澡堂子的,您要是真想杜绝这些现象,就不能依靠保卫科,厂子原来的一套东西全烂掉了,最好的办法是雇佣社会上的保安公司,比如我们红星就可以。”

陆天明说:“你要是愿意免费提供安保服务,我当然愿意,但是厂子账上能动用的资金只有三千块,别说聘请保安了,就是请人吃顿海鲜都不够。”

刘子光吓了一跳,没想到晨光厂的经济恶化到了这个地步,同时又对陆天明的魄力感到由衷的钦佩。

“明叔,你辛苦了”刘子光真诚的说。

陆天明一愣,随即笑道:“你小子啊,可别小看你明叔,办法我都想好了,你只管帮我把卓力劝回来就是。”

刘子光说:“一个卓力哪够,如果你有需要,我随时过去帮忙。”

“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

两只手掌击在一起。

华清池三楼,刘子光正在苦口婆心的劝着卓力,摆事实讲道理,告诉他严打暂时不会结束,搞不好会持续个一年半载的,不如回厂贡献点力量啥的,可是卓二哥却把两条罗圈腿翘在桌子上,一颗大脑袋摇的活像拨浪鼓:“让我回去受二茬罪,门都没有。”

刘子光一瞪眼:“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由不得你!”

见刘子光发飙,卓力才说:“让我回去也行,我就一个条件,保卫科长的位子是我的。”

刘子光说:“你不当科长还不行呢。”

卓力这才喜笑颜开,从柜子里拿出一套蓝色的工作服和印着保卫字样的红袖章来,说:“我都准备好了。”

刘子光笑骂:“闹了半天,你小子逗我玩呢。”

卓力说:“昨天我家老头子就拿着马刀逼我回厂了,我寻思了,活了小三十年,没做过让老人脸上有光的事情,咱现在手上也有钱了,不愁吃喝了,就得整点精神层面的事儿,这个保卫科长,我权当替老头子当的,让他也为儿子骄傲一回。”

周一,阳光明媚,风和日丽,晨光机械厂召开了中断十年之久的职工大会,想当年每逢职工大会,总是人山人海胜似过节,大礼堂内外红旗招展,锣鼓喧天,组织科宣传科工会的同志们忙前忙后,热火朝天,透着一股大型国企特有的气氛。

但是十年后的职工大会却异常冷清,宣传科和工会的同志们哪有精神布置会场,随便写了个告示贴在大门口了事,其他科室的干部们也丝毫提不起精神来,都什么年头了,还开会,上午九点半开会,可是都九点十分了,还有很多干部根本没来上班。

厂子附近的一家早点铺内,几个微微发福的男人坐在桌子旁吃着油条豆浆,谈论着昨晚的球赛,谈着谈着就说到了新来的厂长。

“职工大会根本开不起来,工人的心早就散了,厂部这帮人有不服他,能凑齐人才叫怪呢。”一个干部咬着油条,口齿不清的说着。

“老王这话有道理,陈厂长下台之后,论资历论能力,都是谭副厂长该接这一摊的,可是突然空降下来一个军转的陆厂长,你说谭能服气?幸亏这几天陆没搞什么花头,不然谭非给他难看不可。”

“就是,谭副厂长可是有背景的,想和他斗,我看没那么容易,姓陆的要是识相点,就当个闲散厂长,别胡乱管事,要是不识相,哼哼,有他好看的。”

一帮人冷笑起来,其中一人看看墙上的挂钟,微皱眉头说:“哎呀,都九点半了,迟到了,陆厂长会不会借机会整人啊?”

其余人哈哈大笑起来,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

“借他一个胆。”吃油条的同志不屑的咬了一口油条。

吃完了早餐,一行人才斜披着衣服骑上电动车去厂里上班,来到大门口的时候忽然发现有点不对劲,原来的门卫不知道啥时候被换了,现在是四个身穿工作服臂带红袖章的青年工人站在门口,厂门紧闭,仅留下一个供人员进出的小门。

几个干部下了电动车往里推,却被青工拦住说:“迟到的,在这写下名字。”

干部们立刻就爆了:“你们是谁派来的,凭什么不让我们进。”

虽然嘴上叫得凶,但是干部们都清楚,这一定是新厂长陆天明搞的鬼,想给厂部一帮人来个下马威,哼,整我们算什么本事,有本事搞那些手眼通天的大领导去。

大门口正闹得凶,忽听一阵急促的鸣笛声,一辆黑色帕萨特驶到门口,不耐烦的按着喇叭,一看车牌,干部们顿时窃喜起来,谭副厂长来了,这回有好戏看了。

第14章 全厂职工大会

谭副厂长的专车停在门口,车窗上贴着深黑色的防爆膜,看不清里面的人,喇叭不停地按着,催促门卫赶紧开门,若在往常,别管任何时刻,哪怕是深夜十二点呢,只要谭副厂长的车到,门卫肯定屁颠屁颠的开门,还要热情的打招呼并且目送汽车离开,但是这回不但没开门,甚至没人过来招呼一声。

干部们幸灾乐祸的看着这四个新来的门卫,暗想等谭副厂长下来,非整死你们不可。

果然,帕萨特的车门打开了,司机跳了下来,大喊道:“开门开门,看不见有车么!”

门卫们充耳不闻,司机上前一看,都是生面孔,便问那几个干部:“孙主任、姜科长,这是咋回事?”

干部们说:“陆厂长派的新保安,把我们也拦在外面不让进了。”

一听这话,司机扭头就走,来到车边向后座上的领导做了汇报,谭副厂长下了车,整整西装走过来颐指气使的质问道:“谁让关门的?叫你们领导来。”

话音刚落,一个粗壮的汉子从门卫室里走了出来,一身蓝色帆布工作服,袖子上套着红袖章,身后还跟着两个满脸横肉同样打扮的人。

“卓力,怎么是你?”韩副厂长有些吃惊,卓力以前是厂保卫科的人,那可是个全厂有名的刺头,后来办了停薪留职出去混社会,听说倒也风生水起,有滋有味,怎么又回来了。

“是谭厂长啊,我回来上班了,咋的?有意见?”卓力斜着眼瞅着谭副厂长,脸上哪有什么敬畏,这种态度让谭副厂长很恼怒,但他又慑于对方的名头,不敢当众发飙,只是强压着火气说:“厂里召开职工大会,你把门关上是什么意思?”

卓力说:“晨光厂八点半上班,职工大会九点半开幕,现在几点了,想进也可以,在这签个名字就行。”

谭副厂长忽然展颜一笑,从西装上衣胸前的口袋里取出金笔,刷刷签上自己的名字,问道:“可以进了吧?”

卓力一摆手:“开门!”

其余几个科室干部都张大了嘴呆若木鸡,没想到谭副厂长都服软了,预想中的好戏没看成,既然人家厂长都签字了,自己还硬撑着什么劲,一个个灰溜溜的签字进厂。

职工大会在厂大礼堂举行,这是一座有着悠久历史的礼堂,解放前曾是江北县第一个新式大戏院,解放后在这里镇压过反革命,文革的时候在这里开过批斗右派的斗争大会,改革开放后在这里举行着无数次表彰大会,后来大礼堂的规模和设备都跟不上形式了,便渐渐衰败,直到今天。

当谭副厂长和几个干部来到大礼堂门口的时候,却发现破败不堪的礼堂竟然焕然一新,杂草都被清除,全部玻璃都被换成了新的,墙面重新粉刷,地面打扫的一尘不染,宣传科仓库里那些多年不用的彩旗都被拿了出来插在道路两旁。

更加惊讶的是,许多下岗、退休的工人都来到了这里,大礼堂里座无虚席,过道上都站满了人,谭副厂长心中一动,心说这位新来的厂长还真不能小瞧,不动声色就组织起那么多人来。

心中一阵冷笑,能笼络一帮下岗退休工人又能如何,如今晨光厂可是他谭良富的天下,从人事任免权到财权,都在自己掌握之中,所有的中层干部都听自己的,他陆天明不过是一军转干部,和自己这种在厂里混了十几年的地头蛇相比,还是不够看,到时候一句话就把他彻底架空,还开会呢,让你连礼堂钥匙都拿不到。

想到这里,谭副厂长浅浅一笑,往主席台走去,按说在主席台上应该保留自己的座位的,可是走上前去,却发现根本没有自己的座位,谭副厂长太阳穴开始跳动了,扫了一眼会场前列,看到自己一班嫡系站在那里,心中便有了计较。

谭副厂长冲这帮中层干部丢了个眼色,领头往外走,干部们刚要动,忽然陆厂长从后台走了出来,喊道:“谭副厂长,你去哪里?”

谭副厂长一扭头,愣了,新来的厂长陆天明竟然剃了个大光头,眉宇之间一股正气让人不敢直视。

光头,代表着破釜沉舟,无所畏惧,陆天明通过这种方式向全厂职工发出一个信号,他要开始大刀阔斧的改革了。

“这里没有我的位子,我还有留下的必要么?”谭副厂长努力使自己在陆天明面前不落下风,但是混迹在工厂里的小干部怎么也无法和军队锻炼出的副师级军官相抗衡,对视了十几秒之后,他就可耻的失败了。

“不光是你,我也没有位子。”陆天明说完,让人拉开了大幕,十余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站在台上,还有三个青工,手上捧着历任厂长的遗像。

“在先辈面前,我们没有资格坐,也没有脸坐!大家看看,先辈们留给我们的晨光机械厂变成了什么样子!杂草丛生、工人下岗,厂房设备出租,财务账上无过夜之粮,搞成这副样子,我们有罪!”

台下一片寂静,等着新厂长下面的发言。

陆天明平静一下激动的情绪,接着说:“我们晨光厂是老牌国企大厂,有厂房有土地,有技术有经验,更有一批深深爱着晨光厂的工人,有人觉得这些工人是负担,是拖累,是累赘,可是我想说的是,这些工人,才是我们厂最大的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