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名匪徒一个坠海逃脱,一个负伤,三个被当场击毙,警方损失也不小,一辆冲锋车报废,车上五名警员却奇迹般全部生还,只是在车辆翻滚之时受了不轻的脑震荡和擦伤,事后调查才得知,那枚M72火箭弹是一发破甲弹,击中冲锋车的风挡玻璃后碰到车辆后部的铁质栅栏才爆炸,金属射流把冲锋车后半部搞得一团糟,但是人员并没有被殃及,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此外另多人员负伤,三名平民被流弹击中已经送院急救,两名便衣警察被击中腿部,两名交通部的伙计全身多处擦伤,还有两个押运员被击中躯干,幸运的是有防弹衣保护,子弹只是打断了肋骨而已。

青马大桥热闹非凡,消防车、救护车、警车、清障车全都来了,天上有直升机在盘旋,海面上有水警总区的摩托快艇在游弋,赤蜡角机场驻守的机场特警作为最近的特种单位第一个抵达现场,然后各单位增援力量抵达,有条不紊的搜集着证物,给目击者做口供,好在青马大桥是双层的,下层还有一条应急公路车道,所以不至于交通全部中断。

陈玄武也披了条毛毯,坐在救护车里录着口供,他顾不得欣赏对面警花的曼妙身材,时不时的瞥向远处的刘子光,此刻这厮正和一帮肩膀上带花的高级警官们谈笑风生,刚才刘子光的英勇表现全部被陈玄武看在眼里,此刻他心里除了震惊还是震惊,这个刘子光的身份肯定没有那么简单,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查查他的底细。

因为要配合警方的调查,很多人的行程因此被耽搁,刘子也在其中,在和警方的谈话中他得知,这伙劫匪自从一周前偷渡入境后,就被香港警方紧紧盯住,这是一个以越南籍退伍士兵为主武装抢劫团伙,纵横东南亚多年,杀人越货,臭名昭著,没想到这回竟然在香港警方手中折戟沉沙。

本来梁骁的上级,高级督察苗中信认为劫匪的目标是押款车,他的理由很充分,上次海港城大劫案警方毫无建树,一时间似乎全东南亚的江洋大盗都把香港当成了发财的宝地,所以他把精力主要放在银行或金铺的防卫上。

苗督察的方向是正确的,但在具体实施上出了偏差,作为重案组崭露头角的新人梁骁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他把焦点集中到了最近以两千万美元拍卖成功的亚洲之心翡翠原石上,认为劫匪的目标是它,并且带了自己下属的一个小队随行护卫翡翠押运车,果然被他猜中了,劫匪竟然选择在青马大桥上实施抢劫,若非警察布置得力,恐怕这回又要重演海港城大劫案那一幕了。

警方大获全胜,以零死亡的代价粉碎了劫匪的阴谋,警务处的头头脑脑们都很高兴,派来直升机将梁骁和刘子光接到总部去直接想警务处助理处长汇报案情,坐在直升机上望着下面宏伟壮阔的青马大桥和远处若隐若现的赤蜡角国际机场,刘子光不禁感慨道:“没想到弹丸之地的香港也有如此壮美的景色。”

“香港的美丽,来自于勤劳的香港人,青马大桥,新机场,都是我们香港人一手建造出来的,怎么样,有没有兴趣来香港定居,以你的身手,申请杰出人士没问题的,到时候去SDU做个教官,没事大家一起饮茶,那多开心啊。”梁骁说。

刘子光笑着摇摇头,岔开话题道:“对了,亚洲之心不在押运车上吧?”

“你猜错了,亚洲之心确实在那辆车上,我们考虑到劫匪可能会有可靠的情报来源,所以不敢自作聪明搞调包计,不过现在亚洲之心应该和它的主人一起上飞机了。”梁骁指着云端上一架正在盘旋上升的大型客机说道。

“奥莉薇?”

“是的,欧氏财团的大小姐,那辆银色劳斯莱斯就是她的座驾,我们临时征用并且藏在里面,一路保护亚洲之心前往机场,而欧小姐本人则乘坐快线抵达机场。”

谈笑间,飞行服务队的EC155B1直升机降落到了警察总部的天台上,一帮穿着白衬衣的高级警官正等在那里,刘子光和梁骁跳下飞机,弯着身子一溜小跑过去,在螺旋桨的噪音中大声和长官们打着招呼,然后刘子光被一个穿套装的带走,梁骁则跟着高级警官们下楼去了。

带走刘子光的是香港警务处保安科的人员,保安科在九七回归之前叫政治部,实际上是隶属于英国情报机关MI5下面的一个组织,和普通警察的职责有所不同,时至今日,针对大陆的情报活动虽已停止,但保安科依然蒙着一层神秘的面纱。

保安科把刘子光请去,主要是核实他的身份,刘子光自然是缄口不言,香港不比内地,情况要复杂的多,他才没傻到什么都说的地步。

好在十分钟后,警务处副处长就派人来请刘子光了,当面向他表示了感激,并且表示要向他颁发奖章云云,梁骁站在一旁,腰杆挺得笔直,神情严肃无比,不时斜眼看一下刘子光,心说你怎么一点也不激动啊。

刘子光从容的表示,奖章就算了,如果有奖金的话可以笑纳,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更何况自己还曾经是一名除暴安良的警察。

“刘先生的实战枪法很好,是不是内地枪会的会员啊。”副处长满脸笑容的问道。

“不是。”刘子光摇摇头,又说道:“我是去年全国公安系统大比武实战射击类的冠军。”

在场的高级警官们都发出会心的微笑,副处长再次提出了梁骁提过的那个问题:“刘先生有没有兴趣申请杰出人士来港工作啊?”

出于安全方面的考虑,刘子光并未在任何媒体面前露面,警方的对外宣传也没有提到他的名字,只是说在警方各单位的通力配合下,劫匪被一网打尽,梁骁是整件事获利最多的人,不但得到了警务处副处长的赞许,还升了职,肩膀上再添一颗花的日子也不远了。

由于航班被延误,当天刘子光滞留在港,梁骁半夜来访,两人促膝长谈许久,聊的还是当初东方女皇号上发生的事情,警方潜水员打捞出了船上的监控设备,从残缺不全的现场录像上得到的信息说明,黄启发的死和海港城劫案的幕后指使人都是程国驹,而程国豪和赌船上的保镖都是和劫匪内讧而死,从打捞到的佩戴银色狼头饰物身穿迷彩服的尸体上也验证了这一点。

梁骁经过了投诉科、保安科的严格审查,再加上他的光辉形象被报纸媒体公诸于众,社会影响良好,警方高层对这个敢打敢拼的年轻人也很青睐,所以他一洗往日耻辱,从负责买叉烧饭的二流警察变成了赫赫有名的重案组之虎,连顶头上司苗中信有时候都不得不买他的账。

“光哥,我的前途是你给的,你才是不折不扣的重案组之虎,上面对你很欣赏,真的考虑一下,香港适合你的发展。”梁骁再次真诚的发出了邀请。

“谢了,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刘子光依然是婉言谢绝。

趁着这几天时间,卫子芊也做了一些工作,当他们拿着香港警方提供的头等舱机票飞往省城的时候,一家名为瑞丰洋行的公司已经出炉了。

深夜十一点,刘子光回到了江北市的家里,老妈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披衣从房间里出来,看到是儿子回来了,便说道:“还以为是你爸回来了呢,厂里刚接了个上千万的大订单,老陆老贝老邓,还有你爸他们,连轴开了两夜的会了。”

刘子光漫不经心地问道:“什么订单啊?大家这么激动。”

“听说是个香港公司的订单,要预定五十辆特种汽车,要求还蛮高,要能防地雷什么的,具体我也不清楚,听说对方开出的要求有几十页那么厚呢。”老妈眉飞色舞的说道。

第37章 二十万就想买装甲车

深夜,晨光机械厂会议室,烟雾缭绕,人声鼎沸,厂领导和业务骨干们正在开会讨论香港来的天价订单。

这是一份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意向合同金额高达上千万人民币,对方要求晨光厂拿出一揽子方案,从选型到改装,在最短的时间内为国外客户提供五十辆防弹四驱越野运输车。

这是一个极其艰巨的任务,因为甲方给的时间很紧,任务很重,而且价格也压得很低。一千万的标的看起来很高,其实算下来利润少的可怜,但是厂领导依然相当重视,一来合同涉及金额很大,压缩一下成本,还是能见到利润的,而来这是出口业务,而且是和割胶刀这种轻工产品完全不同的重工业产品,特种车辆改装也是当年晨光机械厂的老本行,两伊战争时期,战场上驰骋的那些军用车辆很多都是经过晨光厂改造的。

老式会议桌上,摆着一排排茶杯,有不锈钢保温杯,印着厂标的搪瓷茶缸,工会的白瓷带盖杯子,更多的是师傅们自备的各种瓶瓶罐罐,有广口罐头瓶,有大号雀巢咖啡瓶,有的套着毛线织的保温套,有的厚厚一层茶碱,已经看不出玻璃原色。

桌上还摆着各种烟盒,大多数是本地烟草公司出产的廉价香烟,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会议室里乌烟瘴气,送热水进来的小姑娘差点被熏一个跟头。

不得不说,这份订单勾起了晨光厂从厂长到基层工人的雄心壮志和浓厚兴趣,虽然供货要求上写的是四轮驱动热带地区工矿勘探多用途工具车,但是加重底盘,防爆轮胎,能抵挡7.62MM步枪子弹直射,以及在驾驶舱上方设置转动弧圈和防盾的种种要求分明证实他们订的并不是什么工具车,而是不折不扣的山寨版轮式装甲车。

说是山寨版,那是因为价格压得太低了,军规产品绝对不会是这个价格,光是防雷车单价就要上百万了,这种能作战又能运兵的四驱车,又岂止二十万块钱,不说别的,光是底盘发动机和特种防弹钢板的成本就不止这个价。

晨光厂的老会计扶了扶眼睛,拨了拨算盘珠子说:“如果需方的要求全部满足的话,单价起码要上五十万,外购部分的成本压不下来,现在钢材价格又节节攀升,咱们的制造成本再压缩也没用啊。”

“五十万,怕是太高了,对方很难接受。”陆天明说。

“那没办法,想压低成本只有一个办法,加大订货量,来个一万辆的订单,我绝对能把成本压到三十万。”老会计喝了口茶,不容置疑的下了定论。

“老邓,你那边有什么办法?”陆天明把目光投向了一车间的车间主任邓云峰。

一车间是厂里人聚集之处,头脑灵活,技术精湛的工人都在一车间,邓云峰身为这些师傅们的头儿,自然有他过人之处。

“陆厂长,我倒是有个不成熟的想法”邓云峰矜持道。

“别卖关子了,大家集思广益,别说成熟不成熟,先说出来大家听听。”陆天明鼓励道。

“那好吧,我是这样认为的,这份订单是香港一家贸易商行发来的,首先可以确定不是骗局,因为人家连预付款都先打过来了,这单生意对咱们厂意义相当重大,我觉得无论如何,一定要接下来。”

邓云峰侃侃而谈,大家都凝神聆听,会议室顿时静了下来。

“但是这家香港贸易行只是中间商而已,我猜想最终用户应该是非洲、东南亚、或者南美洲的某个组织,甚至有可能是当地军阀,但是他们肯定不富裕,又急需防弹车辆,所以才求到我们头上,想让咱们帮他们生产价廉物美的装甲汽车,这是对我们晨光厂的肯定,说明我们八十年代打下的名气没有过时啊。”

一片掌声响起,老工人们红光满面,神采奕奕,对邓云峰的话都很受用。

邓云峰接着说道:“既然人家缺钱,那就按照省钱的路子来,咱们晨光人也不是那种大手大脚惯了的企业,缝缝补补又三年这种事儿不丢人,我刚才仔细看过他们的要求,总结出三句话来,第一,能跑得快,第二,能拉的动,第三,能挡子弹。”

“这三句话看似简单,实现起来并不容易,首先我们要选择一款性能优良,皮实耐操的底盘,最好搭配大功率柴油机,劲大结构简单容易维修,然后是防弹的问题,这才是重中之重,如果只是采购军用汽车的话,人家也不会找咱们了,什么悍马、陆虎还怕买不着么,实在不行买几辆丰田皮卡都能凑合,人家既然找咱们了,就是打算花民用车的价钱,买军用装甲车。”

说到这里,邓云峰低头喝了口茶,一位年轻的技术员趁这个间隙嚷道:“二十万就想买装甲车,也太抠门了吧!世界上主流的装甲车,哪个不是几百万上千万的价格啊。”

邓云峰不紧不慢的吐出嘴里的茶叶说道:“都是亚非拉受压迫的阶级兄弟,能帮上忙的,咱们绝不能袖手旁观。”

“老邓,说说你的解决方案吧。”陆天明胸有成竹的说道,看到邓云峰伸手拿烟,特地把自己的红塔山抛了过来:“抽我的。”

邓云峰点了一支烟,继续说道:“我的意见是,土法上马,先解决首要问题,其他问题可以缓一缓,这种装甲车要具备威猛的外形,最好能让人联想到某种世界驰名的装甲车就最好了,至于装甲钢板的问题,可以向红旗厂求助,如果成本压不下来的话,就只在关键位置使用防弹钢板,其余部位使用民用软钢,或者在外形角度上下工夫,大倾角可以增强防弹效果嘛。”

“邓主任的意见很好,三个臭皮匠赶个诸葛亮,大家集思广益,认真想一想怎么把这辆装甲车做好,争取客户来厂考察的时候拿出样车来,价格方面,业务部门会再和他们谈,争取把价格提上去。”陆天明说罢,看看手表已经深夜时分了,便又说:“时间不早了,大家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不要迟到。”

工程师、技术员和高级技工们捧着茶杯披着外套,三三两两的出去了,厂区大道上洒满了皎洁的月光,两旁树影婆娑,一阵风吹过,树叶沙沙响,门卫老大爷披着工作服,感慨的望着这么晚才下班的同事们,不禁想起了热火朝天的八十年代,那时候也和现在一样,车间三班倒,机器整夜轰鸣,车间干部和厂领导总是很晚才下班。

老爸和几个工友一路回家,老伙计们高谈阔论,到了楼下还不愿进家,又在单元门口抽着烟聊了十几分钟,直到其中一个人的老伴打电话催促才散去。

回到家里,老爸也不洗漱休息,而是一头扎进了书房,拿着绘图板和铅笔在纸上开始勾勒起装甲汽车的线条来,老妈送过来的茶水冷了又倒,倒了又冷,不知不觉一个小时过去了。

“我觉得顶棚可以取消,搞成帆布可拆卸的就行。”背后传来儿子的声音,老爸回头一看,刘子光披着衣服笑眯眯站在自己身后,正伸着脑袋欣赏草图呢。

“你懂什么,赶快回去睡觉,这是出口型的特种汽车,厂里要集思广益,你别打扰我设计。”老爸不由分说就把刘子光推了出去。

刘子光站在门口无奈的笑笑,很久没见到父亲这么认真了,其实父亲年轻的时候是个很有钻研精神的工人,上夜大进修,搞小发明创造,后来厂子渐渐势微了,人的精气神也跟着萎靡下去了,那套绘图工具还是八十年代买的呢,藏在床底下已经三十多个年头了,没想到今天居然派上了用场。

没想到自己的一纸订单竟然掀起轩然大波,晨光厂上下起码又要折腾小半年,瑞丰洋行是红石控股旗下的贸易公司,注册地在香港,办事方便又能省却许多麻烦,亚洲之心的价款已经支付到位,除掉付给拍卖行的两百多万佣金之后,还余下一千七百万美元,折合一亿多港币,这笔钱将会全部用在武装陈马丁的卡耶族军队上。

刘子光深信枪杆子里出政权,只要马丁能在西萨达莫亚的解放战争中大放异彩,那么将来内阁中就少不了他的位置,陈马丁坐稳了位置,那么自己的庄园和矿产自然也就没了后顾之忧,到时候想怎么开发就怎么开发。

但是仅凭一千多万美元就想打赢一场战争实在是天方夜谭,现代战争实际上就是个烧钱的买卖,尤其是在非洲大陆这片神奇的土地上,黑人天生具备一种浪漫的特质,连打仗都成为一种行为艺术,通常一场战斗下来,参战双方打掉数万发子弹,竟然是零伤亡,自动步枪在他们手里就是三十响的鞭炮,PRG在他们手里就是个大号爆竹,战争在他们心目中,无非是一场流血的嘉年华而已。

所以,刘子光并不打算给这些黑人战士配备高精尖的武器,他要用最少的开销达到最佳的效果,这就是晨光厂一千万订单的由来。

第38章 半个世纪前的战车

老爸在屋里拿着绘图板忙乎半天,还是不得要领,于是把注意力放到儿子的电脑上,上下摸索一番后找不到开关,此时听到身后的窃笑声,回头看去,刘子光正站在那儿坏笑呢。

“过来,反正你也睡不着,教教我电脑怎么用?”老爸招手道。

刘子光进屋打开电源,启动电脑,笑眯眯地问道:“爸,你想怎么用啊?”

望着满桌面的图标,老爸再次抓瞎,说道:“人家张技术员说了,现在设计都不用画图纸了,直接在电脑上操作就行,你这台电脑行不行?”

刘子光说:“绘图设计什么的,需要安装相应的软件,您需要设计什么东西,我先上网查一查,找找参考资料,依葫芦画瓢,才能事半功倍啊。”

“对对对,现在都流行百度什么的,你帮我找找看,有什么轻型装甲车的资料。”老爸有些激动了,似乎感觉到自己走在了那些老伙计的前面。

刘子光立刻上网搜索了一大堆装甲车的资料,老爸戴上眼镜,趴在屏幕上如饥似渴的看着,感叹着:“这网上资料还真是多,这要是去图书馆查,不得查个一年半载的,哎哟,这还是外军资料呢,咱厂图书馆指定没有,老李老张他们还说明天去图书馆查呢,我看去了也是白搭。”

但是网上的资料大多是现役的轮式装甲车,造价昂贵,技术先进,和晨光厂打算造的这种山寨装甲车有天壤之别,查了十几页下来,依然一无所获,刘子光灵机一动,啪啪啪输入一些关键字再次搜索,这回终于出来一些有用的参考资料了。

“这个好!”老爸眼睛一亮,指着屏幕上的轮式装甲车说道,那是一辆前苏联生产的BTR40型装甲人员输送车,4X4驱动形式,乘员两人,载员八人,设计年代久远,是上个世纪第二次世界大战的产品,结构简单,造型粗犷,但正符合晨光厂的需要。

老爸仔细看了图片下面的资料,不禁抚掌大笑道:“我觉得咋这么眼熟,原来是嘎斯63卡车的底盘加上装甲车体啊,这下好了,连底盘问题也解决了。”

嘎斯63是嘎斯51的四驱改进型,国内一直使用到八十年代,这种爷爷辈的汽车底盘恐怕只有在垃圾堆或汽车博物馆才能找到。

不过这难不倒勤劳智慧的老工人,老爸拍手道:“方向确定了就好办了,寻找一种嘎斯63的替代产品,一吨半到两吨之间的四驱轻型卡车底盘完全可以代替使用,发动机的问题让技术科去解决,不管是柴油机还是汽油机,能满足需要就行,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外形,我的意见是采取拿来主义,把这个BTR40的外形照搬就行,时间紧任务重,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刘子光说:“好,我这就找几张三面图来供你们参考。”

老爸大手一挥道:“别费那事,光有个外形可不行,这车不是苏联五十年代装备的么,咱国家肯定也有,回头让老陆和部队联系联系,直接拉一辆报废的过来反向测绘,什么都有了。”

刘子光挑起大拇指:“爸,还是你高。”

老爸拿出烟来点燃,还破天荒的递给了儿子一根,父子俩在一起吞云吐雾,讨论起装甲车的改进细节来,比如加装绞盘,无线电天线,预留机关枪底座之类的问题,老妈听到这边热火朝天,也披衣起来给爷俩下了点小馄饨当夜宵。

不知不觉间,东方已经破晓,老爷子虽然一宿睡但依然精神抖擞,桌上的激光打印机吐出一张张印着图标文字的纸来,这是父子俩一夜的研究成果。

“爸,你躺一会,等八点钟再过去,这么早去了厂里也没人啊。”刘子光好说歹说才把老爸劝进房里休息,自己也进屋小憩。

他相信晨光厂的技术实力,利用现有的科技水平仿造一辆五十年代水准的装甲车是小菜一碟,八毫米高碳钢板红旗厂就能生产,轮胎发动机底盘这些都可以外购成品,晨光厂只要打造出车体就行,而这正是厂子的强项。

武器平台有了,枪械弹药这些东西,就要依赖客串军火商人赵辉了,此前刘子光已经和他打过招呼了,从国际军火市场采购一批机关枪、迫击炮、火箭筒,以及大量的子弹、手榴弹,自动步枪,武器一律采用俄式,中国造或者东欧造的都可以,谁的价格低买谁的,毕竟资金有限,必须一分钱掰成两半花。

七点半刚过,老爸就带着打印好的资料上班去了,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老妈去早市买了菜之后也去厂里开会了,最近红旗厂在商量搬迁的事情,他们这些内退职工也跟着搀乎,据说已经开了一星期的会了。

刘子光趿拉着拖鞋出去买早点,一辆黑色桑塔纳3000轿车在他身旁停下,后车窗内探出一张熟悉的面孔,正是老同学周文。

“刘子光!”周文喊道。

“哟呵,稀客啊,周县长啥时候回来的?”刘子光笑道。

“昨天过来的,来市里开会,真巧在这儿碰见你,上来咱们聊聊。”周文道。

“不了,我买早点去呢。”刘子光答道。

周文却开门下了车,对司机道:“小李,去那边买两份豆浆,一些包子油条过来。”

小李是个干练的年轻人,点点头去买早点了,刘子光见周文这么客气,便停下和他聊起天来。

原来周文这次进市里是开征地协调会的,红旗钢铁厂要整体搬迁,在南泰县征了几千亩地,两边的拆迁动员工作以及后续的相关工作,需要公安、城管、法院、建委、国资委、南泰县政府等多家单位互相配合才行,这项工程是秦书记亲自在抓,据说省里也相当重视。

“早想找你聊聊了,你也忙,我也忙,一直没找到机会,好不容易逮到你,哪能放过啊。”周文笑着说,他的座驾只是一辆不起眼的南泰牌照桑塔纳3000,车牌也很普通,看来周文当上县长之后还是很低调的。

小李端着早点过来,两人坐进车里吃着,周文只喝了一杯豆浆就不再吃了,拿纸巾擦着嘴说:“还在开保安公司么?最近生意怎么样?”

刘子光含含糊糊的说:“还行吧。”其实早在璇宫饭店事件之后,红星安保服务公司和市里签订的幼儿园安保合同就到期了,而且没有再续签,相关部门的领导把这个合同交给了市公安局三产金盾公司,对此红星公司员工颇有微词,但刘子光却不以为然,他知道这是玄武集团搞的鬼,等手上的正事办完了,早晚收拾这帮怂货。

“是这样的,我们县里最近要搞拆迁,你在这方面有经验,我想请你们出面,你知道,现在这个活儿很难干,也不能总是出动公安啊”周文说。

“没兴趣。”刘子光一口拒绝道,见周文有些吃惊,又解释道:“玄武集团已经找过我,也是为了这事,我告诉他们这活儿我不接,因为太造孽。”

周文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了,岔开话题道:“对了,野猪峪的那个老抗日英雄你还记得吧?”

“记得,怎么了?”

“老人家高风亮节,把日本人的遗赠全捐了,捐给县里希望工程,给山区的孩子造校舍,修马路。”

刘子光并没有吃惊,老程头要是不这样干那就不是老程头了,他笑着问道:“肯定忽悠人家了,这下县里又要换新车了吧。”

“说什么呢,这可是老人家坚持我们才收下的,这笔钱将会专款专用,由审计人员跟踪审计,确保每一分钱都花在明面上,花在刀刃上,绝不会用于县里的楼堂馆所或者领导的座驾购置方面,这个你就放心吧。”周文呵呵笑道,拍着刘子光的肩膀,一副你的心思我懂的表情。

刘子光嘿嘿笑了两声不再说什么,看看外面小李也吃完了油条,便开门下车道:“谢谢你的早点,下次去南泰县玩,我请你。”

“行,回见啊。”周文向刘子光挥手告别,升起了车窗,整理一下衣襟,平静的对司机说:“去市委。”

协调会开了整整一天,直到下午六点才散会,周文打发小李在市委招待所住下,自己打车回家,一进家门,刘晓静就凑上来问道:“我托你办的事,办好了么?”

周文一怔:“什么事?”

刘晓静的脸当场就耷拉下来了:“你看看你,当了官就把我们家人忘了,好,我再给你说一遍,你千万别再忘了,第一,我弟弟申请低保的事情,请你给办事处打个电话知会一声;第二,市里最近要出一批经济适用房,听说都是江景房,你想办法给我弟弟要个签。”

周文说:“晓铮不是有工作么,私家车开着,藏獒养着,哪里像吃低保的人?”

刘晓静撇嘴道:“你又不是没在下面干过,大老板吃低保的还少啊?只要符合政策就可以办,有空子不钻那是傻子。”

周文摇头道:“这个忙我不能帮。”

刘晓静急了,张牙舞爪如同斗鸡:“你不帮是吧,行,回头我去找办事处李主任,我就问问他,哪条法律规定县处级干部的小舅子不能吃低保了。”

周文正色道:“晓静,这是原则问题,你知道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我么,为了一个月三四百块的低保,就毁掉我的前途,你觉得值么?你要是觉得值,我这就给李主任打电话。”

这下刘晓静泄气了,像斗败的公鸡一般垂头丧气道:“算了算了,我也不是那个意思,咱不吃低保也饿不着,不过房子的问题你可得帮帮忙,现在房价那么贵,三环外的房子都上六千块一平方了,晓铮也是快三十岁的人了,还和爹妈住一起多不好啊,家里那老房子你也知道,不隔音的”

周文想了想道:“经济适用房的事情这次会上胡市长倒是提了,要在红旗钢铁厂的原址上建造,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呢,这事儿我会留心的,晓铮是该有套自己的房子了。”

听到丈夫这样说,刘晓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说:“吃饭吧,我给你买了酱牛肉,还有啤酒。”

第39章 征地赔偿款

苦水井乡是南泰县最贫困的乡镇之一,俗话说得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人家天街乡有旅游资源,有野猪峪烈士纪念碑,大河乡有优质河沙资源,有水运优势,可是苦水井乡除了一片盐碱地之外,能拿得出手的就只有年年高考第一的学生娃了。

学习成绩好是因为生活条件太差,孩子们从小耳濡目染的教育就是考出去才能摆脱这种贫困的生活,所以苦水井的孩子们总是拼命地读书,只为考上大学远离家乡,考不上大学的也想方设法离开家乡,年轻点的南下打工,年龄大点的干建筑,当保姆,久而久之,苦水井变得越来越穷。

越穷还越要生孩子,苦水井乡的计划生育工作是全县最差的,落后的观念,愚昧的思想,贫穷的现状,造成了这种恶性循环的局面,县里乡里多次下大力气扶贫,可是由于苦水井的自然条件太差,几千亩的盐碱地要想整治成高产良田比登天还难。

如今这盐碱地终于也成了宝贝,自打传出消息说省里的大公司要收购苦水井乡的土地后,乡里几个村子就打破了头,争先恐后的去乡里、县里走门子、托关系,只为玄武集团能收购本村的土地。

好在人家玄武集团实力雄厚,足足征了三千五百亩地,这里面下马坡村占了大头,相邻的两个村子也沾了点光,下马坡的村委会主任名叫梁大众,当过兵,打过工,见过大世面,村里一帮小年轻都服他。

梁大众从屋里推出自己那辆擦得锃亮的二八永久加重自行车,这辆车跟随他已经二十多个年头了,每回去乡里开会,邻村的老王老马他们不是开着农用车就是小四轮,最起码也是辆摩托车,唯独梁大众,十几年来都是这辆破自行车。

下马坡是苦水井乡最穷的村子,就连村长家里也没有隔夜粮,梁大众推着自行车从村里那条遍布粪便污泥的土路上慢慢走过,和南墙根袖着手晒太阳抽旱烟的一帮老头子们打着招呼:“四大爷,六叔,吃了么,我上乡里开会去。”

一帮背着书包的孩童嬉笑着从一旁奔过,惊得路边的大白鹅张开翅膀叫起来,一条瘦的皮包骨头的狗从村头茅厕里钻出来看了看,扭头又回去了,村里的年轻人全都出去打工了,只剩下这帮老人和留守儿童,没办法,土地太贫瘠,养不活人啊。

梁大众蹁腿上了自行车,一边使劲踩着脚蹬子,一边哼起了小调,远处村里的自留地上已经种满了小树苗,这是村里几个二流子得知土地被征收之后突击种上的,以前县里的农业扶贫技术员好说歹说,免费发放种子树苗,这帮游手好闲的懒汉前脚种上后脚就拔下来卖钱换酒,现在倒好,不用人家技术员上门了,自己就颠颠的去乡里买了大批的树苗种上,不为别的,就为征地的时候能多落俩钱。

到了乡政府,一帮村长都提前到了,一个个正盘腿坐在那里吹牛呢,会议室里烟雾缭绕,热火朝天,见梁大众进来,干部们都亲热的和他打着招呼,下马坡的土地被征用的最多,别看人家梁大众现在是骑自行车来的,年后就能换上四个轮的。

梁大众刚把旱烟袋拿出来,七八根香烟就递过来了:“大军,抽我的。”

接了一根红塔山在手,梁大众先放在鼻子下嗅了嗅,才点上抽了一口,说道:“都听说了么,周县长也过来开动员会。”

一提到周县长,大伙儿就都兴奋起来,这位有着传奇经历的年轻县长在农民中的口碑很好,有他当家作主,老百姓心里有底。

“我侄儿在县里上班,他说这回征地是要建工业园,钢铁厂、发电厂,还有配套的宿舍、超市啥的,这一盖起来,起码三五年,我看咱乡里那些出去打工的趁早回来吧,在哪不是干啊,自家门口干活,时不时的还能回家看看老婆孩子,多好啊。”一个年轻的村长说道。

“对,将来工业园盖起来,咱乡里的劳力也能就近安排就业了,大河乡、柳林乡那些牛逼哄哄的村长,以后见了咱还不得低眉顺眼的。”另一位村长充满向往的说道。

院子里传来喊声:“县长来了!”大家伙赶忙把烟屁股在鞋底上掐灭,出门迎接,一片掌声中,周县长从桑塔纳里钻了出来,西裤配深色夹克衫,金丝眼镜,满脸的笑容,一点官架子都没有。

周县长带着县政府的干部们来给苦水井乡的村长们开动员会,他首先传达了省里,市里领导的讲话精神,然后部署了工程队进地前的准备工作,包括修建围墙,平整土地,安排接待等工作,村长们拿着日记本在下面聚精会神的听着,记着,气氛融洽而热烈,这让本来还担心遇到阻力的周文松了一口气。

“周县长,接待工作您就放心好了,锣鼓秧歌队俺们早就准备妥了,彩旗电喇叭啥的也是现成的,俺就想知道,征地赔偿款啥时候到位啊。”梁大众在下面冷不丁的说出这句话来,顿时引来一片善意的笑声,很显然,他说出了大家的心声。

“这个”周文矜持了一下,从容答道:“我想大家都知道,玄武集团是我省一家实力雄厚的上市企业,集团涉及房地产开发,机械进出口,矿业、钢铁等多个行业领域,我们南泰县的马山矿和炼焦厂就是玄武集团旗下的工矿企业,在座的诸位或许有亲戚在这两家企业上班,应该也从侧面了解了玄武集团的实力了吧。”

又是一阵哄笑,周县长答非所问,但却巧妙的打消了村长们心中的疑虑,玄武集团有钱的很,又有周县长帮他们当家作主,征地赔偿款还用担心么?

会议结束后,周文带着汇报工作的乡长回县里,村长们则被乡里留下聚餐,大家伙们在镇上小饭馆里点了十几个肉菜,几箱子啤酒,一个个喝的面红耳赤,东倒西歪,但依然兴高采烈,盐碱地眼瞅着变成聚宝盆,谁能不兴奋啊。

“要我说啊,咱也不贪心,一亩地给五万块就行,娃娃上学的钱,老人看病的钱就都有了,还能剩下点盖屋娶儿媳妇,买辆小四轮跑运输呢。”一位村长喝的脸通红,说出了心里话。

“老朱,你太小农经济了,你知道么,玄武集团为了建工业园,投了这个数!”梁大众也喝高了,嘴里喷着烟雾,伸出了五只手指说道。

“五千万?”有人猜道。

梁大众清清喉咙,一口浓痰射在地上,“五十个亿!”他提高嗓门嚷道,众村长和乡里干部们彻底震惊了,一个个张大嘴巴眨着眼睛不说话。

“乖乖,五十亿!那咱的赔偿款恐怕至少这个数。”老朱伸出了一只手指头。

梁大众摇摇头:“老朱,你又错了,你知道现在什么最值钱么?土地!土地是不可再生的资源,用了就没有,咱国家一共就这么大点地方,听说市里的小区都建到三环外了,六千块一平方抢着买,咱县城关镇的房子也三千块一平方了,我估摸着啊,人家玄武集团征咱的地,也有囤积土地的意思,看周县长今天这个意思,怕是每亩地不会低于这个数?”

说着,梁村长伸出了两个手指头来回晃了晃。

“二十万!”众人再次目瞪口呆,二十万是什么概念啊,拿下马坡村为例,整个行政村三千多人,人均土地不到一亩,规划上下马坡村有两千亩地被征收,这就是四个亿啊,分到每家每户,也是起码五六十万!

发达了,这下发达了!从一文不名的穷光蛋变成腰缠万贯的大富翁,一切来得太突然,让人有些承受不了,幸亏在座的都是见过世面的村长和乡干部们,要是村里那些大字不识的老娘们,恐怕早就晕死过去了。

“来,满上,喝!”朴实的村长们啥也不说了,倒满了杯中酒,咣咣咣干了,吆喝道:“老板,上白的,拿一箱淮江特曲!”

要在平时,小饭店的老板肯定要哭丧着脸问谁能把帐先结了,乡政府的干部们吃饭喝酒打白条已经吃垮了好几家饭店了,这家小饭店的白条子也积了一尺高了,但是刚才村长们讨论征地赔偿款的话落在了小老板的耳朵里,听到要酒,老板立刻脆生生地答道:“来了!”

去县里的公路坑坑洼洼,崎岖不平,一座石桥还是七十年代建造的,周文和苦水井乡的乡长黄劲松坐在桑塔纳的后座上,忍受着道路带来的颠簸之感,但是更让他们心中起伏不定的却是那份征地通知书。

事实上周文昨天在市里开协调会的时候就拿到了这份通知书,玄武集团并购重组红旗钢铁厂,整体搬迁建设工业园区,这是省里的决策,征用南泰县的土地是其中一环,也是极其重要的一环,但是征地赔偿款的数额却让周文很为难。

因为每亩地只有区区两千元,他实在无法面对那些充满希望的眼睛。

第40章 风灾

并不是所有的土地都能卖上价钱,苦水井位于南泰县西部,交通不发达,基础设施落后,经济水平差,大片的荒滩盐碱地既种不出庄稼,又挖不出煤炭,县里多次招商引资都无功而返。

这次玄武集团愿意投资南泰,是省里、市里有关领导下了大力气才促成的一项计划,牵扯到红旗钢铁厂迁址重建,江北市经济适用房工程、南泰县工业园区建设等多个项目,投资高达五十亿,由此带来的经济增长和就业机会更是令人期待的,如果计划执行得力的话,在不久的将来,南泰县将会摘掉贫困县的帽子。

以土地换投资是县里的一贯方针,南泰县出土地,玄武集团出资金,大家共同把这块蛋糕做起来,但三千五百亩土地的出让已经不是省市国土部门可以做主的了,必须上报中央审批,对此县里想了很多对策,化整为零,以荒地改造的名义,给予了玄武集团极大的优惠,几乎是半卖半送把这些土地出让给了玄武集团。

征地补偿费有三个名目:土地补偿费、安置补助费和地上附着物以及青苗赔偿费,一般来说是按照土地年产值作为依据,盐碱地本来就种不出多少庄稼,玄武集团又没拿钱出来,这笔钱还是从县财政出,所以摊到每亩地头上,只有区区两千块了。

或许赔偿款的数额会让大家失望,但是只要工业园区建起来,钢铁厂、电厂项目一一上马,农民们的就业机会就来了,不管是进厂打工还是开饭店跑运输,都能让农民们发家致富奔小康。

每每想到这里,周文都会踌躇满志,壮怀激烈,作为江北市乃至江东省的政坛新星,每一步他都走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近年来强拆、征地引发的群体事件屡见不鲜,因此丢官的干部不在少数,南泰县自古民风彪悍,省里市里对征地的事情相当重视,市领导亲自点名让有处理群体事件经验的周文挂帅领军。

周文的办法是,加大力度宣传征地后的美好前景,让群众们把目光放长远,这样工作就好开展了,他把苦水井的乡领导带回县里开会,就是为了先把他的工作做通。

县政府大会议室里,玄武集团的工作人员给大家播放了幻灯片,展示了南泰工业园的鸟瞰图、效果图以及远景规划目标,这个工业园包括钢铁厂、发电厂、电解铝厂、配套的宿舍区和商业设施以及高等级公路,甚至还有一条铁路线,操着南方口音的工作人员用激光笔指着图片说:“初步构想,工业园区可以创造五万个就业岗位,根据我们和南泰县政府签订的协议,将会优先录用本地工人。”

介绍在一片掌声中结束,会议室灯光大亮,随后周文又做了总结性发言,指示相关部门一定要做好领导视察的保卫工作,绝不能出岔子。

会议结束后,周文和苦水井的乡长黄劲松谈了一个小时,末了让他带着满满一纸箱宣传册回去了,再过几天,省里领导和玄武集团的总裁就要来县里考察,时间紧任务重,安抚群众的任务就交给黄劲松了,基层的问题还是要基层干部来解决,这也是周文当县长之后的心得之一。

两日后,下马坡村外的土路上,来了一长串汽车,县公安局的警车开道,乡里派出所的民警全部出动,负责外围保卫工作,一长溜黑色豪华小轿车整齐的停在昨天才平整好的临时停车场上,几乎清一色的奥迪A6和奔驰S系,奥迪是政府的官车,奔驰是玄武集团的公务车。

今天风很大,彩旗猎猎飘扬,巨大的园区效果图立在空地上,被风吹得如同饱满的风帆,要不是乡里武装部派了四个基干民兵在后面扶着,恐怕早就吹到爪哇国去了。

领导们下了汽车,聚在一块小土台上眺望着广袤的盐碱地,此次考察的主要领导是省国资委的李治安主任和玄武集团的董事长兼总裁陈汝宁,陪同考察的有市里主管工业的副市长,以及南泰县党政班子。

李主任穿着笔挺的藏青色西裤和夹克衫,大腹便便,威严十足,两个干部在他面前将规划蓝图展开,周文在一旁做着讲解,李主任指点江山、谈笑风生,对陈汝宁说:“陈总,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我们已经做好了准备好了梧桐树,就差你们玄武集团这只金凤凰了。”

陪同干部们都被李主任风趣幽默的话语逗笑了,陈汝宁也豪爽的笑道:“李主任,玄武集团绝不会让南泰人民失望的,在不久的将来,这里将会成为省内最大的工业园区。”

一阵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鼓掌的都是陪同人员,远处黑压压一片下马坡的村民们表情麻木,似乎是被拉来的看客,不但没人鼓掌,还有人骂骂咧咧的。

周文察觉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劲,于是劝道:“李主任,我看今天就到这儿吧,县里准备了午宴”

话音未落,一阵大风吹来,伫立在一边的工业园效果图拔地而起,冲着土台子就飞过来,吓得大家慌忙蹲下,效果图忽地从众人头上飞过,瞬间就飞到了百十米外,同时一阵脆响,会场上的彩旗杆子被风吹断了好几根。

李主任、陈汝宁等人脸色变得很难看,一言不发钻进汽车离开,考察草草结束了。

回到县城之后,周文设宴款待省领导以及玄武集团总裁一行,主菜自然是野猪峪的天然野猪肉和野山鸡,品尝着美味的纯天然食品,领导们的脸色和缓了许多,再度谈笑风生起来,周文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忽然周文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拿出来一看,上面只有一行字:苦水井乡出事了!

周文心中一紧,怕什么来什么,但他脸上依然保持着微笑,说声失陪出了包间,县民政局、教育局和县委的同志已经等在门外了,见周文出来,教育局长焦急地说道:“周县长,苦水井乡小学的校舍被风吹垮了,很多学生受伤!”

“什么时候的事?”

“十分钟前。”

周文看看表,沉声道:“走,去苦水井乡。”

“可是这边?”县委的一位同志迟疑道。

“有徐书记顶着呢,咱们走!”周文急火火的出门上车,带着一帮人驱车赶往事发地点,苦水井乡中心小学。

桑塔纳在乡村公路上疾驰着,速度已经超过了一百迈,但周文还在不断地催促着:“再快点,再快点。”

正值多事之秋,又出了这档子事,真是雪上加霜,周文焦躁无比,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现场,但是县城距离苦水井还有段距离,他只能用手机遥控指挥。

“老黄,现场情况怎么样,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救出孩子们,这是命令!”

“县医院么,苦水井卫生院有一批受伤学生要转过去,你们务必做好救治工作,什么,我是谁?我是周文!”

桑塔纳风驰电掣般的驶到了苦水井乡中心小学门口,撕心裂肺的哭声从校园里传出,周文一下车就觉得天旋地转,司机小李扶住了他,问道:“周县长,你没事吧?”

“我没事。”周文推开小李,径直走进了中心小学,学校的围墙已经塌了,年久失修的校舍变成了一堆瓦砾,操场上摆着几具小小的尸体,上面盖着衣服,一些妇女坐在那里号啕痛哭,瓦砾堆上,还有不少人在奋力挖掘着。

“周县长,风太大了,我们没有预料到啊。”黄乡长带着一个蓬头垢面的中年人跑了过来,但周文理也不理他,直接奔到瓦砾堆上搬起了砖头。

跟在后面的县机关一帮人,二话不说也跟着周文干起来。

“周县长,不用再挖了,学生们大部分都脱险了”黄乡长小声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