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他注意到旁边的一辆献血车，又刚刚献完血的年轻人，从他身边走过，开玩笑的声音传入他的耳里。
“两百块钱营养费不知道能补回来多少血？”
他想了想，朝那边走过去。献血的程序很简单也很顺利。
林沉年拿着一本献血证和两百块钱营养费离开献血车后，再次拐进了旁边的商场。
那块表就静静的躺在柜台里面，但对林沉年来说，却有一种失而复得的心情，又有些说不出的悲哀。
他人生中第一次送给女孩的生日礼物，竟然要用自己两百毫升的血换取。
林沉年再次走出商场时，正是烈日当照的晌午，手中攥着手表袋子，脑袋上顶着灼热的阳光。不知是不是失血过多的缘故，忽然有些昏昏沉沉地不知今夕何夕。
☆、第30章 被表白
生日当天，石穗和秦欧约好下午五点在学校门口碰面。她没见过秦欧开车，站在门口等了一下会儿，一辆黑色的奥迪停在她面前好几分钟，她还踮着脚东张西望，寻找秦欧的身影。
秦欧终于放下窗户，从驾驶室里歪着头唤了一声：“同学，看哪里呢！”
石穗这才惊讶地收回目光，弯身凑到窗边朝驾驶座的秦欧看去，噗嗤笑了一声：“我还以为这车里面是哪位来咱学校接美女的大款呢？”
秦欧挑眉一笑，从里面开门：“上来吧美女，大款今天可是要请你吃大餐的。”
石穗钻进车内坐好，左右看了看车内的摆设，开玩笑道：“你这是偷开你爸的车出来的吧？”
秦欧佯作惊愕的模样：“这都被你发现了？”
石穗继续道：“从来没见你开车，你车技行不行啊？”
“放心，开不进沟里。”
秦欧当然没开进沟里，因为这城市的道路根本就没有沟。不过他车技看起来很娴熟，石穗也只是开开玩笑而已。
车子停下后，石穗跟着秦欧下车，看到旁边餐馆招牌，砸了咂舌：“虽说你请我吃大餐我很高兴，但是要不要来这么夸张的地方？我可是听说这里人均消费五百呢。”
秦欧晃了晃车钥匙：“你都说我今天是大款了，不请你来上档次的地方，岂不是说不过去？”说完，又笑了笑，“放心啦，真实情况是我拿了我哥的会员卡，里面的余额，他根本就用不完，我这是做好事。”
秦欧有位长他许多的哥哥，石穗是知道的，而且据说这位大哥是金融界才俊。听他这么说，自己才放下心来。
两人进的是一间装修典雅的包厢，灯光温暖迷离，四处透露着一点暧昧的气氛。
石穗觉得和秦欧的关系，并不太适合这种地方，但毕竟是同学两年的朋友，这尴尬也只是一闪而逝。
秦欧拉了椅子让她坐好，变戏法一般从桌子底下拿出一束玫瑰花。
“生日快乐。”
石穗愣了愣，失笑地接过花束：“生日礼物？”
“不是，是男士送给女士的玫瑰而已。”秦欧笑着在对面坐下，拿出一个盒子递给她，“这才是真正的生日礼物，你看喜不喜欢？”
石穗挑眉问：“现在打开评价？万一不喜欢会不会伤害你幼小的心灵？”
秦欧立刻做捧心状：“放心吧，我心脏够坚强。”
石穗笑了笑，拆了包装，打开盒子一看，赫然是一块崭新的女士手表。手表的标志石穗认得，倒不是特别名贵的品牌，但款式新颖特别，非常漂亮。
她愣了下，笑道：“你这是看到我手表坏了所以送我这个礼物？手表很漂亮，不过太贵重了我不能……”
她还未说完，秦欧已经打断她的话：“你先别急着拒绝我的礼物，听我把下面的话说完，再做决定好吗？”
石穗疑惑地看向他。
平时嬉皮笑脸的秦欧，难得表情一本正经：“我送你手表，一来是因为看到你之前的手表坏掉了。二来是因为手表是贴身物品，可以一直戴在手上。这样你看到它就会想到我。”说着他直直看向石穗，“我知道你一直把我当朋友，但对我来说，却并不是。石穗，我很早就喜欢你。”
石穗怔了怔，一时脑子有点空白。
秦欧笑了笑，有点无奈道：“你是不是觉得既然喜欢你，为什么以前一直不说？”他有点孩子气地抓了抓头，“因为我人生的路早就被家里规划好，研究生毕业就会出国，如果不出意外还可能会留在国外。我之前并不知道你也打算出国，如果表白，而有幸被你接受，就会面临异地分开的结果，我觉得这种不考虑未来的表白是一件很不负责任的行为，所以一直将自己的想法藏在心里，不想让我们陷入为难的境地，做朋友就好。但现在知道你也是要出去的，我终于可以放心地告诉你我的心意。上次我说过我有话对你说，就是想说这些。”
“我……”石穗想要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自然知道秦欧对她是比较特别的，但也从来没有细想，如今忽然被表白，一时脑子空白，完全不知道如何应对。
秦欧看她面红耳赤傻愣愣的模样，笑了笑：“我知道我说这些有点突然，你一时可能没法接受。但是没关系，我给你考虑的时间。如果你答应做我的女朋友，这块手表你就收下，如果你拒绝，我同意你到时将手表还回给我。”说完，又赶紧补充，“三天，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你再决定把是否把手表还给我。”
他语气轻松，石穗也少了几分尴尬，笑了笑：“你都知道突然了，怎么还就给三天考虑时间？”
秦欧听她这样说，也松口气，佯装蛮横：“就三天，绝对不多给。”
石穗脸微微有点赧色，好在秦欧说完之前的话后，就没敢再一直盯着她。
只是不知怎么回事，她脑子里莫名就冒出林沉年年轻英俊的脸。
她忽然想，也许是真的该谈一场恋爱，才能让自己不再对一个十几岁的男孩胡思乱想。
秦欧发觉她的异状，试探问：“怎么了？”
石穗赶紧摇摇头：“没事。”
秦欧狐疑地哦了一声，拿出菜单按了铃：“你看看想吃什么？”
石穗摊手：“这种高档餐厅我是不懂，你看着办就好，反正是你请客。”
“没问题。”秦欧比了个ok的姿势。
高档餐厅的菜式通常最大特色是好看，其次才是味道。
不过这家餐厅的东西，味道还真是不错，难怪价格那么昂贵还如此火爆。
秦欧点得菜很多，两个人根本不可能吃完。
石穗想到家里的林沉年，估摸着又是随便吃个馒头应付，想了想，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问对面的人：“这里能打包吗？”
秦欧没做多想，只点头笑道：“当然可以，想不到你这么会居家过日子，看来我没选错人。”
石穗轻笑了笑：“我是想给我弟弟带点回去，我怕他一个人在家随便应付。”
秦欧本来在咀嚼的动作，顿了顿，脑子里出现之前那个男孩的模样，缓缓抬头看向她，干干道：“就是你暂时收留的那个男孩吗？你们关系看起来很不错。”
石穗倒是坦然点头：“不然也不会收留他。”
秦欧沉默了片刻又问：“你们怎么认识的？”
石穗想了想，如实道：“以前在少管所做义教的时候认识的。”
秦欧的手一抖，像是被吓了一跳，不可思议地看向她，声音不自觉拔高几分：“你说他是少年犯？”
石穗被他的反应弄得一愣，半响才反应过来，知道他有误解，赶紧解释：“你别多想，他是在少管所待过，但并不是坏孩子，是因为意外才坐的牢。他出事前是二中的学生，班上成绩第一。要不是出这种事，他应该已经在名牌大学念书，说起来他算是命运多舛。如今无父无母，我恰好认识了他，就帮帮他。”
秦欧听她说了这么一通，稍稍平静，但还是有些难以接受：“可是他毕竟是一个坐过牢的男孩，你就这样让他住在你家，而且你家里就你一个人，你怎么能这么草率？万一出了什么事，那就为时已晚。”
石穗终于忍不住噗嗤笑出来：“你觉得能发生什么事？小年不是你想的那种坏孩子，你是不认识他才会对他有偏见。”
秦欧干干笑了笑：“那我有机会，倒真是要认识认识你这位弟弟了。”
石穗不以为意地撇撇嘴：“没问题啊。”
两人吃完饭，石穗禁不住秦欧的软磨硬泡，又去跟他一起兜了一圈风，直到九点多才回到家里。
开门进去，见林沉年正坐在沙发上，但前面的电视却是一片漆黑，奇怪地问：“你怎么不开电视？”
林沉年声音听起来有点虚弱：“没什么好看的。”
“那你可以去书房玩我的电脑，坐在这里干什么？发呆啊？”石穗笑。
林沉年瞥到她手中抱着的一束玫瑰，眼神黯了黯，声音愈加低：“等你回来。”顿了顿，又道。“石穗姐，生日快乐。”
石穗愣了下，笑道：“你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她可没告诉过他，只说今晚和同学吃饭。
林沉年点头：“我在你学生证上看到过。你……跟同学吃饭吃得怎么样？”
石穗嗯了一声，将玫瑰放在玄关处，走到他旁边坐下：“还行。”
“是男同学吗？”林沉年冷不丁又问。
石穗怔了怔，转头看了他一眼，忽然又想到什么似的，赶紧转过头，嗯了一声：“是个一个男同学。”顿了顿，拿出手中的盒子打开，“这是他送的礼物，不错吧？”
林沉年目光闪了闪，迅速黯淡下去，本来藏在身后的手，更加往后移了移，那里也有一个小小的手表盒，是他给她准备的礼物。
但他知道，石穗手里的这块手表，是自己手中那块的几十倍。
他讷讷点头：“很好。”说完，蹭的起身，“我今天有点累，早点睡了，你也早点睡。”
石穗看他慌慌张张地往客房走，不知为何心里也乱得厉害，冷不丁站起身看着他的背影，唤了一声：“小年。”
“嗯？”林沉年停下步子，但没有转身。
石穗又道：“我可能要谈恋爱了，所以……所以以后大概晚上在家吃饭的次数会比较少。”
“哦，那很好啊。”虽然声音平淡如常，但林沉年却像是承受了什么重击，身体摇摇晃晃，几乎要站不住，用尽全身力气才推开门，将自己狼狈的样子隔离开。
石穗看着那扇关闭的门，重重舒了口气，本来应该释然的心，却不知道为何乱得更加厉害。
☆、第31章 被发现
隔日早上，石穗起床来到客厅，发觉屋子里没有任何动静。
她纳闷，照往日，这个时候的林沉年已经起床做早餐。张望了一下，确定林沉年没有起床，又看了看墙上的钟，担心他睡过了迟到。
石穗走到客房门口敲了敲门：“小年，起床了，不然上班要迟到了。”
里面没有任何反应。
石穗又敲了两下，提高了声音：“小年！”
仍旧没有回应。
她皱了皱眉，拧着门把，将没有反锁的门推开，站在门口，见林沉年躺在床上，双目紧闭没有动静，再叫了一声：“小年！”
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没有任何反应，石穗觉出不对劲，赶紧走上前，摇了摇床上的人：“小年，你怎么了？”
晨光下，林沉年的脸色白得像一张了无生气的纸，在她的摇晃中缓缓睁开一点眼睛，微弱道：“让我再睡一会，我好累。”
石穗见他状况不对，蹙眉在他额头探了探，不是发烧，反倒是冷得出奇。她心里一惊，又去摸他的脸，也是冷得像冰块。
石穗不敢怠慢，用力摇摇他：“小年，你醒醒，你怎么了？是不是病了？”
林沉年艰难开口：“没有病，就是好累，我想多睡一会儿。”
石穗忧心忡忡看了他片刻，也不确定他到底只是累还是真的不舒服。犹豫间抬起头，目光落在床头柜上的盒子，怔了一下，拿起来打开一看，却见一块红色的女士手表。
难道是他准备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可石穗对林沉年兜里有多少钱，大致了解，想来是不够买一块手表的。
正疑惑着，她又看到刚刚那盒子的位置上，还有一本红色的写着献血证三个字的小本，她奇怪地拿起来一看，里面正是林沉年的名字。
他去献血？
石穗转头看了眼脸色苍白的人，忽然有点明白他这个样子的原因，大概是失血后的症状。
只是林沉年应该很清楚，献血后必然要修养两天，绝对不适合他这种体力工作者，可他为什么要去献血？
石穗看了看献血证，又看了看手中的那块手表，隐隐猜到了其中的原因。
她坐在床边，隔着薄被拍了拍林沉年：“你睁开眼，我问你事情。”
林沉年勉强睁眼，看到她手中的两件东西，顿时眼神清明了几许，只是看起来仍旧虚弱，还带着些局促的难堪。
石穗扬了扬手表：“这是你准备送我的生日礼物对不对？”
林沉年迟疑了片刻，点头。
石穗沉着脸又扬了扬手里的献血证：“你不够钱，所以献血拿了营养费去买的手表对不对？”
这一回，林沉年没有再点头，只微微转过脸，避开她质问的眼神，良久才低低出声：“我看到你手表坏了，所以想送你一块新的当生日礼物。”顿了顿，才继续，“我没想到你同学也给你送了手表。”
石穗气得脸都青了，用力在他身上拍了两下：“谁要你去卖血给我买了这块破表？”
“我没卖血。”林沉年忽然坐起来，却因为这大动作，眩晕地眼前差点一黑，但脸上有些压抑不住的恼羞成怒，一把要去抢石穗手里的那块表，“既然你收到那么好的手表，把这块破表还给我就是。”
石穗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口不择言说错了话，怔忡间手表已被林沉年夺了去，他又迅速侧身躺下，不让她看到自己的模样。
像是个使性子的小孩。
石穗本来就生气，被他这一闹，就更加恼火，干脆爬上床，掀开被子压在他身上去抢那手表：“你给我。”
林沉年闷闷道：“不给。”
他昨日中午被抽了血，下午又忙了半天，身体自然吃不消，加上晚上听到石穗带来的那个消息，整个人完全崩溃，所以早上才这副鬼样子。
林沉年此时一点力气都没有，只是半趴在床上将手表护住，像是在护着自己最后一点自尊。
哪知石穗蛮横起来也不容小觑，双手直接钻进他胸口下方。
隔着薄薄的一层单衣，那双手就在林沉年心脏处作乱，他脸上蓦地一热，终于松开了手，让石穗将手表拿了去。
石穗有点得意地看了看红色手表，也忘了从他身上爬起来，往手腕上一戴，配着之前那串黑色手链，还真是再适合不过。
她将手伸到枕头边：“送人家的礼物还想拿回去？真是可恶。不过看到这么漂亮的份上，姐姐不跟你计较。”说着，又敲了敲他的头，“还有，以后要用钱跟我说，你工资都在我这里呢，不许再做这种傻事，知道吗？”
林沉年半响才瓮声瓮气嗯了一声。
石穗觉得不对，低头往他侧脸一看，却见他本来苍白的脸，不知何时面红耳赤，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此时的姿势，大半个身子半趴在他身上呢。
她赶紧爬起来，开口时努力掩饰不自然：“我去给你冲杯热牛奶，待会再给你买点猪肝做汤。你自己打电话给老板请假，今天别去上班了。”
林沉年知道自己这个状态也是上不了班的，指不定会晕倒在半路上。他从善如流应了一声，又虚弱补充道：“谢谢你，石穗姐。”
石穗背着他，抿嘴笑了笑，低头看了看腕上的手表。
虽然他做的傻事让人生气，但其实内心里她还是为此感动不已。
林沉年半靠在床上喝了杯热牛奶，气色好了不少。
可因为被石穗知道自己献血换钱买手表的事，还是觉得很丢人，石穗坐在床边看他时，他脑袋跟鸵鸟似的埋得很低。
本来石穗还因自己心中的那点小心思有些不好意思，见林沉年这恨不得挖地洞钻进去的模样，又觉得实在好笑。
不过看到一个壮士的小伙子，被折腾成了个面色苍白的林黛玉，石穗又难免心疼。等林沉年喝了牛奶吃了点早餐再次睡下后，她赶紧去市场买了些猪肝。
她做菜水平可想而知，一锅猪肝汤烧出来，腥味四溢。不过石穗也顾不得那么多，端了汤去林沉年床边，将他挖起来，强行灌了两碗。
林沉年痛苦不堪，想反抗没力气不说，也舍不得石穗这种蛮横的温柔。
好在林沉年到底年纪轻，睡了一天，到了傍晚，身体已经没那么虚，起床下地准备去做晚饭，却在厨房门口，看到石穗围着围裙在炒菜。
她的姿势看起来笨拙搞笑，倒油的时候，大概是怕被溅到，站得离灶台老远，然后又把砧板上的菜远远扔进去，等到锅内滋滋的声音消失，才站回到灶台边。
一会儿拿起酱油小心翼翼倒一点，一会儿拿起盐撒一点，怕不够再撒一点，实在让人忍俊不禁。
但她心情看起来很好，时不时还哼着歌，大约是太专心致志，对身后的林沉年浑然不觉。
而林沉年的眼睛不知不觉已经发热。
☆、第32章 露心意
石穗炒好一盘菜盛起来转身时，才发觉林沉年红着眼睛站在厨房门口，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她咦了一声：“起来了？好些了吗？”
林沉年瓮声瓮气回她：“我没事了。”
说完伸手去接她手里的盘子：“我来吧，你今天为我的事忙了一天也该累了。”
石穗却哇哇叫着躲开：“你就去坐着等开饭吧，我虽然手艺不怎么样，但肯定也是能吃的。”
她绕开他将菜在餐桌放好，转头见他还愣愣站在原处，干脆上前两步将人拉过来坐下：“行了，再等几分钟我就全部搞定。”
石穗炒了三个菜，除了猪肝汤之外，还有一个西红柿炒蛋，一个红烧排骨，卖相确实不佳，味道还算勉强入口。
林沉年躺了一天，其实是没什么胃口，但是却像是饥肠辘辘的饿死鬼一样，将几盘菜吃得干干净净。
石穗表示很有成就感。
这一天就这么折腾过去，石穗也暂时忘了秦欧表白那回事。
直到第二天起来，去摸起床头柜上林沉年送给自己的手表准备佩戴时，看到旁边另外一只表盒，方才想起来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