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倏说:“杭州王太守与金陵吕太守希望你抽点时间,私下说点事。”

容韵点点头,心中却有些奇怪。当年北燕、南齐、东陈三分天下,官职制度各有不同。其中,太守这个官职为北燕、南齐所用,东陈用知府。后来陈朝一统天下,为安抚北燕、南齐的降臣,特准两国旧地沿用了旧制,而江南一带仍习惯以知府称呼。林之源出身江南世家,理当以“知府”称呼之。

因为黄圭一律用“太守”,谭倏与陈致看习惯了,并没有察觉两者不同。

不过热面当前,容韵也没有深思,打发走谭倏之后,就高高兴兴地坐下来吃面。吃完之后,陈致让人抬了个小箱子给他,说是礼物。

容韵惊喜不已。在他印象中,陈致有时候高冷得有些不食人间烟火,对习俗看得很淡,在山上的时候,过年也只是吃得稍微丰盛些,所以,压根就不敢有更高的期待。

“打开看看。”陈致被他心花怒放的表情弄得既不好意思,又心酸。

“谢谢师父!”容韵打开箱子,发现是一件狐领大氅。

陈致说:“我见你很喜欢大氅书房那一件既然是你父亲的,就该好好收着,以后用这件吧。”

容韵哪里舍得,可心里着实感动不已。他的确从小就喜欢大氅,却没想到被师父察觉,顿时觉得心里嘴里都是甜蜜,几乎想要抱着大氅在地上滚一圈来表达欢喜。

“师父”他的眼眶微红,感动地看了陈致一眼,又飞快地低头,将脸在大氅的狐领上蹭了蹭,等平复了情绪才重新抬头说,“这世上,师父是对我最好的人了。”

人与人相处久了,自然会有感情。

此时的陈致不想管容韵曾经是谁,以后会做什么,至少此刻,他看到的只是一个对自己充满依恋与孺慕之情的十四岁少年。

容韵的生辰宴开设了一整天。

身份贵重的都放在晚宴上,午宴来的都是有往来又不那么重要的客人。

容韵在午宴开席的时候出去应酬了一圈,碰了几杯酒后,就以不胜酒力为由,让谭倏搀扶回来了。小憩片刻,谭倏便过来通知他金陵、杭州的高官抵达。

虽说江浙官府如今要看世家的脸色行事,但是,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容韵写了个脸,出去迎接。

此时,各大世家也陆陆续续到了。

容韵出来的时候,正好与房家人撞了个正着。房家家主带着次子房仲温与幼女房妺鱼道贺,顺便介绍了一下人。房妺鱼今年十一岁,五官还未完全长开,已见美人雏形,见到容韵时,还羞答答地暗送了一道秋波。

奈何容韵心不在此,无异是抛媚眼给瞎子看了。

房家家主正对他的敷衍感到不满,转眼看到金陵、杭州两地的官员谈笑风生地进来,脸色微变,很快调整情绪迎了上去:“王大人!吕大人!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啊!”

吕知府在金陵为官,与他打了多年的交道,算是“交情深厚”,不管心中对他抽调江南的资源补给西南王有何想法,表面都是一派热情。

王知府就不同了。当年他就更倾向于容玉城,不然也不会在他出事之后,就将罗家家主绳之于法,今日容家得势,对“吃里扒外”的房家家主自然没什么好脸色。

房家家主不以为意道:“容小弟是寿星,定然忙得很,自去忙吧。我与几位大人多日不见,正好叙叙旧。”

王知府说:“不巧,我们与容贤侄有事要谈,只能改日再叙了。”

房家家主叫容韵小弟,他却叫贤侄,辈分立时有了高低之别。

房家家主还沉得住气,他身后的房仲温却憋不住了:“我房家也是金陵世家,既然谈事情,也该有我们一份吧!”

吕知府打了个哈哈道:“是容家的税赋,并不是什么大事。”

王知府说:“的确不是大事,不宜惊动西南王。”

这是赤裸裸打脸了,莫说房仲温,连房家家主都忍不住变了脸色。容韵在旁看够了戏,适时出来打圆场,让谭倏引房家家主去园子,自己带着几个大人去花厅。

难得有这么多人游园,陈致忍不住炫耀自己的花草。

客人们知道他不但是容韵的师父,还是传说中的四明活神仙,都表现得十分配合,每见一盆花,必要赞叹一番。明知道这里面水分很大,陈致还是感到万分满足,带了一批又一批的客人。

轮到房家时,他一视同仁,兢兢业业地做着向导。

房妺鱼表现最为积极,缠着他问东问西问了很久,到最后,才遮遮掩掩地问:“那容哥哥喜欢什么花呀?”

陈致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容哥哥是谁,看到谭倏眨眼睛,才恍然大悟道:“他不大喜欢这些。”

等房家人走后,谭倏靠过来:“看来房家准备对容韵下手了。”

陈致紧张道:“下什么手?”

谭倏说:“美人关。”

陈致皱眉道:“容韵才十四岁。”

“已经十四岁了。”

陈致怔怔地看着那盆孔雀昙花,突然笑道:“倒也是。”那抹笑容来也快,去也快,如蜻蜓点水一般,了无痕迹,“他命定的皇后是这位房小姐吗?”

谭倏说:“黄圭并未明确。”

陈致扬眉道:“什么叫没有明确?”

谭倏说:“黄圭只说他会遇到王氏女,却没有说王氏是那个王氏。”他想了想,突然道,“杭州知府姓王。”

陈致说:“王是大姓,天下何其之多。”

“倒也是。”

“而且你说没有明确天道怎么可能没有明确的提示呢?”

谭倏说:“我也问过皆无。皆无说,天道预言是建立在人的基础之上,若是人有不确定,这未来自然也就存疑了。不过,黄天衙只管江山社稷,那些细枝末节的事就留给苍天衙来烦恼吧。”

两人正说着话,就听家仆禀告说吴家家主到了。

谭倏跑去接待,没多时,就带着吴家人过来,后面也跟着一个漂亮的小女孩。

有了上次的经验,陈致这次倒是很淡定,随便介绍了几句就放了行。吴家小姐性格也更为文静,听完就走了。

谭倏又过来闲聊:“看来主公有齐人之福。”

陈致说:“别忘了王氏女。”

“皇帝有三宫六院,一个房氏一个吴氏实在不算多。只是,容家以后可能会成为第二个西南王府了。”谭倏有些烦恼。

陈致说:“你的话算多。”

莫名的心烦意乱。

陈致从园子里出来,发着呆瞎逛,逛着逛着就进了花厅,见一群人围坐才惊觉打扰,正要离开,被眼尖的容韵逮住,硬拉着进去旁听。

容韵的位置在正中,陈致坐在旁边,也是个瞩目的位置,且离门极远,随便动一下,就有人看过来,非常不好偷溜。本以为他们又要讲些引人发困的事,已经做好以发呆来坚持不睡的准备,谁知道他们的话题竟然围绕在征兵上。

江浙的兵役分为两种,一种是待在兵营里,由官府管辖,这种称为官兵;一种由各大世家的家仆、护院等人组成,平日里就养在世家里,遇到兵事才会出动,这种成为家兵。

后者的制度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不用说,就是官府不用花钱,坏处也很明显,就是不受控。

比如现在,几大世家明显倾向于西南王,在送各家公子去广州的时候,就带了一部分的家兵走,美其名曰护送,可是送到地方几个月了,也不见回来,明显是讨好西南王而为之。

这也就怪不得王知府如此厌恶房家之人了。

他们找容韵是为了增加兵役。这件事不仅仅是招人,还要考虑到辎重、粮饷,以及维持江浙经济的劳动力。

吕知府说:“兹事体大,我等也是考虑再三,才与容家主商量。如今西南王的野心已经昭然若揭,与北方一战是迟早的事。在北伐之前,他必然会先收服福建与江西两地。”

容韵怕陈致不明白缘由,解释道:“陈朝腐败,各地义军揭竿而起,其中最厉害的三支之一的高德来便在福建、江西招兵,获积极响应。高德来战死后,福建、广西知府为了自保,向高德来结义兄弟、后来登基为帝的燕帝投降。谁知,没多久燕帝就死了,天下两分。福建、江西趁机又恢复了自治。但没多久,陈轩襄继承了西南王位,还拿下了两广。福建、江西生怕轮到自己,名义上再度依附燕朝。如此一来,他们既可以借助燕朝威吓西南王,又不会受占据北方,无力遥控的燕朝辖制。太平的时候,自然是一门一本万利的好生意。”

从容韵的嘴里听到崔嫣的消息,真是有种莫名的违和感。

陈致走了一会儿神,又跟着他的话想到:太平的时候,是一门一本万利的好生意,可战乱的时候,就是祸源了。不管福建、江西到底谁在管,既然名义上属于燕朝,那西南王撕破脸的时候必然第一撕它们。它们一定攻破,紧接下来就是江浙了

所以,严格说来,他们与福建、江西属于唇亡齿寒的关系。

吕知府说:“容家主想得透彻。所以,招兵买马迫在眉睫。”

陈致深以为然。

既然很多事情都莫名其妙地提前了,那么,西南王的百美宴也可能提前。这是容韵踏出称帝之路的第一步,必须稳扎稳打。

他虽然没说话,但其他人一直在关注他的表情。见他认同的点头,纷纷表示愿意听取他的意见。

陈致只好说:“男儿立世,当保家卫国。天下纷争四起,我们也该防患于未然。”

众官员齐齐表示仙人真是德高望重、深谋远虑。

陈致有些脸红。马屁拍得这么假,真是太不走心了。

他们不走心,但容韵对他的每句话都很走心,当下一改刚才的沉默,大声表示师父说得对,就按师父说得做。

众官员感慨地看着两人。

真是师徒情深啊。

若是容玉城在天有灵,看到自己的儿子这么孝顺,一定会瞑目吧。

大方向确定后,剩下的就是小细节。

容韵知道陈致不耐烦听这个,便说今日生辰,来客众多,不便详谈,不如等明日再约。其他人得了准话,无不答应。

宴会最热闹的是晚上。

入席之后,觥筹交错间,容易喝多。

陈致是活神仙,其他人不敢灌酒,过来敬酒还要说一句您随意。容韵就没那么走运了,不管是憋着气的房家,还是“得逞”后高兴的众官,逮着他就敬。

刚开始谭倏还能帮着挡几杯,后来就被有心人从中分开,各个击破。

陈致起先还看着,见后来越闹越不像话,终于出来收拾残局。

房仲温还要闹,拉着容韵胳膊不放,嘴里说:“容弟海量!来来来,我们再干一杯!不喝是不是看不起哥哥!”

原本醉醺醺地靠着陈致的容韵见甩不脱他,暗暗生气,突然站直身体,无比清醒地说:“你爹叫我容小弟,你叫我容弟,敢情我们是快乐的兄弟三人。”

房仲温愣了下,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容韵又软绵绵地靠在陈致身上,嘴里叨唠着:“师父,好难过哦!头好痛,走不动了。师父”

陈致:当他瞎得看不到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吗?

想是这么想,最后还是看在他是寿星公的份上,扶人回房。

回到房间,容韵就开始嘟囔着要水,要洗脸,要脱衣服

陈致伺候了一会儿,觉得术业有专攻,自己不是这块料,就准备去找其他人过来帮忙,刚走了一步,就听容韵迷迷糊糊地喊了一句:“爹。”

心猛然就软了。

这是名副其实地倒了三辈子霉,父母缘薄,父亲的路是早逝、渣又早逝、早逝,母亲缘是万年不变的早逝。

他在床边坐下,叹了口气道:“别装了,想要干什么,说吧。”

容韵转身就抱住他的腰,将头搁在大腿上蹭了蹭,小声说:“师父,我喝得难受。”

陈致摸了摸他红通通的脸,寻思着应该是真喝高了,便想起身让人煮完醒酒汤过来,人一动,就被抱得更紧。

“师父,别走。”容韵低声说,“我以后都乖乖听话,师父不要生气,不要不理我,不要走。”

这都是多少年前生的气了,自己没记着,他倒还惦念。

陈致无奈地揉揉他的太阳穴,低声说:“你先成家立业再说。”想了想,又觉得十五岁成家立业早了点,改口道,“或是先将亲事定下来,师父也好早日安心。”

容韵的脸半埋在他的腿上,睁开的眼睛却清醒无比,嘴里说着醉话:“成家立业以后呢?”

陈致说:“以后你就会当父亲,有了自己的孩子”脑海浮现一个个小小容韵的画面,觉得十分有趣,不由笑了一下。

容韵继续问:“那师父会帮我带孩子吗?”

陈致迟疑了一下。虽然他极不愿意骗他,但之前的很多问题都能似是而非地敷衍过去。但今日的自己,情绪却有些奇怪,突然不想敷衍着胡说一通。

毕竟,那时候的他早已功成身退,在人间“尸骨无存”了。

他的迟疑令容韵双目通红,须臾竟淌出了眼泪。

陈致有所察觉,正要低头,容韵却将头埋得更深:“师父,那我和你成家可不可以?”

陈致呆坐了一会儿。

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说是晴天霹雳,又没那么意外,说是愤怒失望,好似也没那么深刻,只是对自己、对容韵、对命运、对未来都生出了前所未有的迷茫。

静谧太久。

久到容韵忍不住想要抬头的时候,上方响起了极轻极轻的“当然不可以”。

第44章 称帝之路(四)

生辰过后, 江南混乱的局面逐渐明朗。金陵、杭州的知府在宴会上的表现, 已经坐实容家江南第一的地位, 毫无疑问,只要容韵不出意外,未来的江南将是容家天下。吴家、房家带女儿出席却受冷遇的消息, 也传遍各城,受两家启发,托媒、保媒的世家蜂拥而至, 差点踏破容家门槛。

奇怪的是, 登门的媒人不下三十,居然一家都没有被拒绝, 全说家主年纪尚轻,还要再看看。

“再看看”三个字实在意味深长——若是婉拒, 完全可以说近几年暂不考虑,定个时限出来, 叫人歇了心思。“再看看”就不一样了,可以是对人生规划的再看看,也可以是对各家的小姐再看看。

吴、容两家知道后, 也顾不得矜持, 急忙催促先前说好的媒人登门,果然得到了一样的待遇。

一时间,容家少爷有意娶亲的传言不胫而走,闹得满城风雨。大街小巷,秦楼楚馆, 处处热议。

只有一个地方对此事只字不提——

容家。

容韵生辰过后,他就经常在外游荡,到晚上才回去,自然知道外面流传的消息。说不好奇,那是骗人的。可是,那夜之后,他与容韵之间仿佛多了一层看不见却摸得到的薄冰。

说话时,薄冰竖在中间,彼此都能感受到寒意,却不敢触碰,生怕碰碎了。

相处时,薄冰铺在脚下,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这种压抑的气氛,陈致只在南齐朝廷感受过,没想到一大把年纪当了仙人,还要看自己徒弟的脸色。

谭倏见两人关系僵硬,特意带了酒来看他。

陈致邀他上屋顶小坐。

正是夕阳西下,余晖漫天。

粉的、橘的、紫的、红的彩云如斑斓的锦缎,遮住了大半壁的天空,只留下东方一小块的浅灰白。

可陈致此时的心情,就如那块浅灰白,无论世界多么绚丽多姿,都与他无关。

谭倏见他一口气喝掉自己了半瓶酒,忙将酒瓶抢回来:“这是绍兴花雕,从我爹床底下偷的,我都还没有喝呢,你可不能一口气喝完。”他低头啜了一小口,满足地叹气,扭头见陈致一声不吭地盯着自己,眼神复杂而忧郁,心里不禁有些发毛,只好将酒瓶送回去,“你这么想喝就直接说,这么看着我,我挺挺不好意思的。”

陈致接过酒瓶,却没有马上喝:“你与林老爷相处得很好。”

谭倏说:“一世父子,难得有缘。凡人不是有句话吗?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他轻叹道,“既然人非草木,怎知草木无情?”

陈致感慨地点点头,忽而凑过去,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我一直没有问你,你是怎么修炼成精的?那个,若是给昙花浇仙水,它会不会像你一样修炼成人啊?”

谭倏被难住了,仔细地想了会儿说:“我也不知道。我生出灵识之后,就学会了吸收日月精华,吸收了数千年,有一天突然就觉得浑身发热,体内的灵力好像要从身体里冲出来,难受得紧。我以前见凡人难受时,会躺在地上打滚,便想学着人的动作打滚,谁知道突然就变成了人。”

陈致一听生出灵识之后还要吸收数千年的日月精华就歇了气:“看来,我这辈子都看不到昙花开花了。”

谭倏脸微微一红:“你看昙花开花做什么?”

陈致说:“难道你看不出我是个护花人吗?”

谭倏两只手在胸前扭了扭,突然抢过陈致手里的酒瓶,狠狠地喝了一口,说:“给你看也可以。”不等陈致高兴,就羞涩地说,“结成仙侣之后就可以看了。”

“啊!”

饱受惊吓的陈致一时没坐稳,脚下一滑,从屋顶上摔了下来。

对一个神仙来说,从屋顶摔落实在不算大事,毕竟,当初他从天上摔下来,也只是“啪叽”一声,落地的形状比鸟屎还要完整。偏偏,他落地的时候,有不少的围观者。

容韵带队,身后跟着杭州知府等大人这就很不好做手脚了。

于是,他只能舞动四肢,在空中虚划了两下,再度“啪叽”一声落在地上。

“师父!”

悲呼声由远而近。

陈致刚想吐口血应应景,后背就被踩了一下,虽然对方很快收回了脚,但脚印在哪里,任谁也赖不了。

容韵惶急之中,也不管形象了,直接跪在地上去扶陈致。

陈致说:“刚才谁踩我?”

容韵面色有一瞬间的空白。

陈致说:“是不是你?”

容韵见他神志清醒,面色红润,似乎没有大碍,总算恢复神智,扭头看其他人,冲他们使眼色。

王知府在内的众客齐齐后退一步,表示自己离案发现场很远,鞭长莫及。

陈致慢慢地坐起来,解开腰带,脱下外袍,容韵大惊,问他干什么。陈致将袍子上的脚印放在膝盖上,抓起容韵的鞋子在上面比了比,然后对他怒目而视。

容韵尴尬道:“我见师父从上面摔下来,一时情急冲过来,没有刹住脚”

陈致控诉:“老腰都快被踩断了!”

容韵忙道:“不管师父发生什么事,弟子都会不离不弃。”

陈致盯着他了会儿,突然用力地敲了他一个爆栗子:“为师不需要你不离不弃,只希望你乖乖听话,不要胡说八道就好了。”

容韵知道,这是他递了个梯子过来,想要将生辰那夜发生的事情一页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