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流馨的笑意隐去,端倪着慕容听风的表情,沉下嗓音道:“小女子听闻,慕容山庄的老庄主早已不问江湖事,喜好云游四方,鲜少回到慕容山庄。”

“正是,祖父如今潇洒恣意,他所过的生活也是听风想要的。”

“流馨还听说,老庄主一日在落星河上游船偶遇二公子,将千钧剑诀的最后十招传授给了二公子。江湖上三大宝典,药王谷的《藏世药典》,清尘筑的《束水心经》还有慕容山庄的《千钧剑诀》。如果有幸一睹,必将终身受益。既然二公子已然得了《千钧剑诀》的最后十招,不知可否让流馨见识一下。”

“温阁主,世人盛传《藏世药典》里的一套行针走穴之法不止能够起死回生,还能令人内功修为大增,于是不少武林中人欲窥探之,这才引来了两年前药王谷的灭门之祸。如今叶氏后人下落不明凶多吉少,只怕这药典就要失传了。再说那《束水心经》本是镜水教历代教主流传下来之物,无奈该教前任教主萧紫风野心勃勃,试图将心经修炼至最高境界,却不料走火入魔心性大变,在武林中大开杀戒,最后不得已一叶禅师与慕容山庄出手,配合武林各大门派才将他擒住,如今他已经失了神智终日不吃不喝,即使是药王谷的叶氏夫妇也无法令他有所好转,而萧紫风的妹妹不得不带着束水心经远离江湖,避世于清尘筑,如今也在无人找到那清尘筑的所在。”

“二公子说这许多不知道是何用意?”温流馨托起下巴笑问。

“意思就是说,这武林三大宝典,并不是什么吉祥之物,听风那日在落星河上确实偶遇祖父,但是祖父也只是对听风的剑法点拨一二,并未涉及《千钧剑诀》的最后十招。”

“我怎么看不出这《千钧剑诀》有什么不祥之处,你们慕容山庄在武林之中如日中天,慕容庄主膝下的两个儿子如今也是人中龙凤。二公子太过谦了。”

“哦?这可不是本公子过谦。温阁主的到来不正应验了这《千钧剑诀》的不祥吗?温阁主前来其实并非为了见识一下剑诀的最后十招,而是受人之托来要听风的性命,最根本的原因不就是因为江湖风传听风习得了那最后十招吗?如今人人都想要我的命,这《千钧剑诀》难道还不算不祥吗?”

温流馨手指握紧,含笑的表情缓缓扭曲了起来,她手掌朝上,身旁的侍女们则握紧了手中的香炉提杆,“二公子过虑了!”

10千钧剑诀

“过虑”二字被咬的极重,霎时之间,香炉齐齐落地,烟雾乍起。

温流馨一掌袭向慕容听风的面门,而对方则沉稳地向后一仰,不想那温流馨的袖中竟然藏有暗器,十几只银针射出,慕容听风早就从腰间拔出软剑,剑身一抖,婉转之下将那十几只银针一一挡下。紧接着他一个翻身,轻姿飒爽立于桌边,手中一掌正好将那桌子震裂,还好温流馨躲的快,否则早已被那掌风击中必然吐血当场。

身边紫衣侍女手中的提杆伸出剑刃来,寒光凛凛,杀意四伏。

慕容听风指尖在剑上一弹,眉宇间毫无紧张之色,“尔等都不是我的对手。”

八名紫衣侍女齐齐冲了上去,她们配合有度,攻守得宜,若是武林中的普通高手,只怕挡得了二三十招却过不了百招。但是慕容听风却并非一般高手,他的剑术精湛,起承转合之间气度非凡,温流馨第一次见到此等剑法,但是她却又深深明白真正厉害的并非这套剑法,而是使剑之人。

“他的眼睛……真的看不见么……”

明明以为是天衣无缝的配合,却偏偏被慕容听风不断找出破绽。二十二招不到,她的八名侍女已经处于劣势。

她已经得罪了慕容听风,此刻就算愿意收手也晚了。

温流馨一跃而出,掌法与指法并用,慕容听风手中软剑令人防不胜防,温流馨以为自己点住了他的剑身,却不料剑尖袭向自己的肩膀,只觉得每一刻都凶险万分。

慕容庄主曾经在武林人士面前展露过一招千钧剑诀,名唤“翻云化雨”,当时在场武林人士只觉得此招平凡无奇,只有一叶禅师道了一声“阿弥陀佛,妙哉妙哉!”

如今,慕容听风所使出的正是那招“翻云化雨”,而温流馨却发觉自己竟然无拆解之法,势必将至,剑尖刺向她的心口。

众人皆道慕容山庄的二公子天赋极高,温流馨只以为他不过是盛名之下的空皮囊,如今见到他的武功修为,才明白传言不虚……

就在温流馨闭上眼睛正欲受死之时,那剑尖却在触上自己衣襟时戛然而止。

“阁主!”

“阁主!”

几名侍女纷纷冲上前来,温流馨缓缓睁开眼,只看见慕容听风将剑收在了腰间。

“温阁主,今日你我切磋,听风还要多谢温阁主手下留情。”慕容听风淡然一笑,伸手摸了摸原本座位,脚下踢到碎裂的盘子,发出一声叹息,“真是可惜了那一桌酒菜。”

温流馨自知不敌慕容听风,而对方已经不计前嫌也给了她一个台阶下,心下感激。

“二公子,流馨有一句话,二公子若是愿意听,是好事。若不愿意听,就当没有听过,可好?”

“温阁主请说。”

“二公子心性开明,也许无意于江湖纷争名号地位,但是你不争别人也会逼你同他争。”

“听风明白。”慕容听风微微颔首。

“……二公子,小心身边人。流馨言尽于此,告辞了。”温流馨说完之后,便下楼离去。

萧谣一个人在着集市上晃悠着,心思却不在着集市之上。那些扛着冰糖葫芦的小贩经过她的身边,她连看都没有看一眼。一群半大不小的孩子围着一个老者津津有味地看捏糖人,萧谣却提不起一丝兴趣。直到有人经过她的身边,议论说什么什么酒楼发生了打斗,差点没把酒楼给拆了,这才惊起萧谣一身冷汗。

慕容疯子!那个温流馨说话绕来绕去总觉得不像他的朋友,难道又是找他麻烦的人?

萧谣飞奔回去酒楼,一路上撞了几个行人被人骂骂咧咧,她就似没听到一般疯跑。

“这是谁家的孩子啊!集市上乱跑什么!”

“真是没有教养!”

萧谣来到那酒楼之下,抬头瞥见慕容听风安然无恙倚在栏边,心中不由得舒了一口气。噔噔噔上了楼,再看见那一片狼藉,店里的小二正在打扫收拾,萧谣明白那个温流馨是真的来找茬的。

“喂!慕容听风你没事吧!”萧谣冲到他的面前,却又害怕碰他一般停在那里细细端看他的身上是否有伤处。

慕容听风从听见萧谣上楼的声音开始,唇上就抿起了笑,“没事啊。”

“我还以为那个温流馨喜欢你要同你聊天什么的,我才走的!原来她不是啊!”

慕容听风笑的更开了,“她确实是少见的美人,可惜不是我的菜。”

“那她就是找你麻烦的啦!你怎么不早说呢!我要知道她找你麻烦我就不走了!”

“你不走了?”

“是啊,她跟你打的时候我能告诉你她在干什么啊!”

慕容听风伸手捏了捏她的耳朵,“笨蛋。你不懂武功招式,怎么说的清楚她出的什么招呢?而且你嘴巴说的未必有我耳朵听的快。”

萧谣吸了一口气,忽然想到什么一般歪着脑袋问:“温流馨的身手厉害吗?”

“算是不错,武林中能排名前五十之列。”

“哦……你都瞎了,还能把她打跑了,那是不是说明你更厉害?”

“如果这是你对我的恭维,我很乐意接受。”慕容听风将一锭银子扔给正爬上楼来的酒楼老板,“这是赔偿你酒楼损失的银两,不知道够不够。”

“够了!够了!公子……你还要不要再用些什么?”老板上楼时脸色还是铁青的,这会儿捧着那锭银子,整个脸色骤然红润起来。

“不用了,多谢老板。”

两人一边走下楼梯,萧谣走在慕容听风的前面,让他搭着自己的肩膀行路,整个人却又安静不下来,不住地问道:“可是你不是才十七岁吗?你刚才说那个温流馨可以排在武林中前五十名,你比她还厉害,你排了多少名啊?”

慕容听风就似吊她的胃口一般,偏偏就是不回答她,“一会儿你还要不要在路上吃些小吃?”

“不用不用!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那我们继续做马车去下一个城镇吧。”

“嘿!我说你就告诉我你在武林里排名多少有那么难么!”

萧谣那个时候还没有关于武林,关于江湖太多的了解,只知道所谓武林,就是指那群武功了得的人,而江湖……有武林人士的地方,就有江湖。

慕容听风总是浅笑着,似乎因为眼睛看不见了,所以他就想听萧谣说话,说的越多越好。当萧谣沉默的时候,慕容听风就知道她是想起了娘亲的事情,那种思念与愁苦会在寂静时蔓延,只有当萧谣无与伦比地开心时,她的声调会轻轻扬起,引得听她说话的人也不由自主地笑起来。

萧谣逐渐明白慕容听风就是在逗弄自己,几分恼怒的转过头来,“喂!你不说就算……”

人群上方,一个穿着黑衣的人影掠过行人头顶,宛如鬼魅凌空而行,他的脸上带着一枚乌金面具,狰狞可怕,但是身姿轻灵,点过他人头顶之时被借力者竟然毫无反应。不过刹那而已,他手中掌力运行,就在一掌拍出之时,萧谣张大嘴巴却无法说出话来,偏偏慕容听风双眼看不见萧谣的异样,正要打趣问这小姑娘怎么不叽叽喳喳地说话了。

不知道萧谣哪里来的力气,猛地一把将慕容听风拽开,恰逢那黑衣人一掌推出,掌力厚重狠戾,正中萧谣胸前。

萧谣只觉得五脏皆震,整个人被巨大的力量推了起来,然后重重地摔落,道路两边所有小摊都在这股劲力的冲击之下,纷纷被掀翻,震向萧谣倒下的方向。

“萧谣——”慕容听风正要奔向萧谣所在的位置,那黑衣人一招不得下一招已然袭向慕容听风的后心。

他只得出手接招,黑衣人内功修为深厚,慕容听风暗叫不妙。

“不过十几岁的年纪,就能接下本座十二招,果然天赋非常。”黑衣人声音冰冷,却杀意四伏,“就让本座见识见识《千钧剑诀》的最后十招是如何精妙!”

慕容听风心下紧张萧谣,他叫喊了半天,竟然未听见萧谣半声回应,不管这黑衣人来历如何,慕容听风只想快快解决了他好查看萧谣的伤势。

腰间软剑骤然抽出,慕容听风剑招如同流云飞瀑,潇洒恣意之中更多的是置敌于死地的决绝。

剑招延绵不绝,同样的招式,慕容听风能从不同角度使出,威力不尽相同,招招精妙毫无破绽,而那黑衣人也是武功卓绝,慕容听风占不到半分便宜。

萧谣此时只觉疼痛难忍,眼前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清楚,全身乏力,一口鲜血喷出,轻微的咳嗽都能震的自己内里脏器撕裂一般疼痛。

而慕容听风自然听见了那一声吐血,握剑的手指发白,听得一阵怒吼,不过扎眼的功夫,慕容听风竟然使出了七八招,剑招之快令人无法分辨,内劲之大更是让人无法抵挡,黑衣人被他一剑震慑得向后退了几步,而慕容听风却没有乘胜追击,而是一个轻灵后跃,落到了萧谣倒下的地方,蹲下身来四下摸索,终于摸到了那个孩子。

11重伤

“萧谣!萧谣!”

不断有鲜血从萧谣口中涌出来,此时她已经说不了话了。

慕容听风扔下剑,一手扣住她的手腕,一手撑住她的后背,将内力源源不断传进去。

“萧谣!你怎么样?你说话啊!”慕容听风的内力一进入萧谣体内,便知道她五脏俱裂,这么小的孩子又没有内功功底,被一个高手一掌正中,没有及时毙命已经是上天眷顾了,只要慕容听风内力一断,萧谣那最后一口气必然溃散,即刻便会殒命。

萧谣此刻神智混沌,只听见慕容听风不断叫喊着自己的名字。

而那黑衣人却不肯罢手,五指微拢,一跃袭向抱着萧谣的慕容听风,似要一爪拧碎他的脑袋。此刻的慕容听风只想吊住萧谣的性命,其他根本应接不暇。

就在那黑衣人的手指触上慕容听风发际的瞬间,一柄禅杖重重落下,挡开了对方的指力。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教主年长于慕容公子,而慕容公子也未曾对镜水教产生任何威胁,教主为何要对一个晚辈赶尽杀绝?”

一名手持禅杖的僧人立于慕容听风之前,身着蓝色僧袍,眉目和善,他的声音回荡不绝,可见此人内力深厚。

“原来是定禅寺的一叶大师啊。本座失敬失敬。”那黑衣男子所言虽是敬语,语调之中却有着放荡和狂狷,其实根本没把眼前人放在眼中。

“萧肃施主,当日你指使镜水教众人血洗药王谷,逼死叶氏夫妇,如今你仍然不知悔改,又要置慕容公子于死地。到底是为了什么!”一叶禅师语调沉重,脸上表情却依旧淡然。

“为什么?武林中三大宝典,《藏世药典》被叶氏夫妇烧毁了。而《束水心经》不知所踪。只剩下慕容家的《千钧剑诀》,这剑诀又不是他慕容家所创,凭什么只有慕容家的人能学?而今慕容山庄在武林之中如同泰山北斗,他们又做了什么大事能够得此殊荣?就因为那套剑法?”

“萧施主,名是空,利也是空,百年之后不过一捧黄土,为何要被名利蒙了双眼。苦海无涯,回头是岸。阿弥陀佛。”大师缓缓低下头来。

“哈哈哈哈哈!大师何必用你的标准来衡量我的喜乐?哪一天我萧肃也做了和尚,自然会像大师一样说什么名是空,利是空!大师也知道死了以后就剩下黄土,所以活着的时候我萧肃想要什么,就一定要得到!”

萧肃说完,一掌袭向大师,拼尽全力势要将所有挡在自己面前的统统铲除。

“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大师闭上眼睛,不再言语,只是任由萧肃那一掌打在自己身上。

那掌劲力非凡,大师身体一震,全身内力澎湃而出,两股劲力相冲,卷起的气流将尘埃拢入其中,大师身后慕容听风与萧谣两人发丝被气流席卷而起,衣阙被牵扯着发出“嗤啦啦”的声响。

就在两人的较量到达某个临界,大师内息全开,宛如洪流拍岸,萧肃霎时被震开,整个人落地之后无法站稳,后退了十几米才定下身来。

“阿弥陀佛,萧施主,你在药王谷所行所为,有违天道,老衲听闻你欲伤害慕容公子便急忙从南阳赶来,不料还是来不及阻止你的恶行。而今你震伤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老衲今日要将你带回定禅寺去,交由武林各大门派公审,以维持武林公道!”

“公道?哈哈哈哈!”萧肃的笑声充满嘲意,“这个武林哪里还有公道?你去问问各门各派,他们之中有哪个不想血洗药王谷?他们之中知道慕容听风得到了他祖父的最后十招的真传,哪一个会不想在他融会贯通之前逼他说出来那十招的精髓?这群乌合之众,要么没胆量去做,要么没本事去做。大师想让那些沽名钓誉之辈来审我萧肃?做梦!”

萧肃知道自己并不是一叶禅师的对手,爽利地放下了一时之争,飞身离去。

大师正要去追,就听见身后慕容听风的呼喊:“大师!先救这孩子要紧!”

大师听闻,转过身来,“是老衲糊涂了。”

他赶紧来到萧谣身边,手指探上她腕间脉搏,叹了一口气道:“这孩子五脏俱裂,真气溃散,只怕回天乏术……”

“大师!大师你救救她!若不是她将我推开,受这一掌的人会是晚辈而不是她!”慕容听风此刻心绪大乱,正欲磕头求大师时,被大师抬住了。

“二公子不用如此,我佛慈悲,老衲自然要尽力救治她。只是她的伤势实在太重,老衲顶多只能吊住她的性命几天,其他的老衲实在做不到。”

“大师,你能让她多活一日,便多活一日,能多活一刻便多活一刻!晚辈谢过大师了!”

一叶禅师点了点头,他们将萧谣抱至附近的客栈,一叶禅师将一枚药丸塞进萧谣口中,再以内力封住她周身一些毁损气脉,减少内息流失。慕容听风暂时可以松了内力,他去镇上药铺,将所有人参都买了回来,吩咐店家煎熬,为萧谣拖住性命。

入夜之时,萧谣总算有了一些知觉,喊了一声“好疼”,缓缓睁开了眼睛。慕容听风心下大喜,“萧谣!萧谣!你有没有觉得好一点了?”

“嗯……”萧谣轻轻应了一声,她只觉得自己没有半分气力,就连说话时喉头微震都能令全身疼痛。

“你想不想要吃点什么?”慕容听风问道,萧谣看向他,只见他表情凄凉,与平日的潇洒飞扬判若两人。

萧谣摇了摇头,“不想。”

“那就喝点参汤。”慕容听风端过一碗微热的参汤,可惜他看不见萧谣的嘴唇在哪里,萧谣伸手覆上慕容听风的手掌,将参汤挪到唇边,她听娘亲说过,生了重病的人就要喝参汤调养,看来自己这一次病的很重。她还不想死,慕容听风要她喝参汤,她就一定要喝下去。

“……我是不是要死了?”萧谣很认真地问他。

“怎么会?你才多大啊,就想着死。你还没长大呢,还没见识过许多你没见过的东西,还没有嫁为□,生儿育女,你怎么会死?”

“……我想马上去南阳……你带我去南阳好不好……”萧谣伸手死死握住慕容听风的手指,明明已经没有说话的力气了,却又要说的那么用力。

慕容听风第一次感觉到这个孩子的执着,就怕她会太过执念令伤势恶化,于是温言轻语道:“萧谣,你的身体还没好,经不起长途颠簸。南阳就在那里,等你伤好了再去。”

萧谣不住地摇头,“就算我等得了,我的弟弟也等不了。我必须尽快赶去南阳……我要去定禅寺找一叶禅师……”

“你说你去南阳就是为了找一叶禅师?”

“是的……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很重要的事情……”萧谣一边说着,眼泪奔涌而出,似乎她这些日子所背负的沉重不安在那瞬间终于决堤了。

“你别哭,你别哭。一叶禅师就在这里,他从定禅寺来到祥麟镇来找我,我马上叫他过来,你有什么事情同他说了,然后好好养伤!”慕容听风擦去萧谣脸上泪水,侧过头去喊了起来,“大师!大师!萧谣有事要跟您说!”

门被缓缓推开,一叶禅师走了进来,在萧谣身边坐下,“萧谣小施主,在下便是南阳定禅寺的主持一叶,不知道小施主有什么话要对老衲说?”

萧谣看着眼前人,无神的双眼忽然亮了起来,“你真的是一叶禅师吗?”

“出家人不打诳语,老衲法号一叶。”

“禅师……”萧谣没有力气行动,只得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腰间,一叶禅师会意,从她的腰间找到一块木牌,当他看见那木牌上的名字时,眉头微蹙。

“阿弥陀佛,敢问小施主,聂霖聂女侠与小施主是什么关系,她的名牌怎么会在你这里?”

“她是我的娘亲……”

此话一出,不止一叶禅师长叹一口气,就连一旁的慕容听风肩膀也微微一颤。

“原来小施主是武林名门之后,聂女侠本是清尘筑的弟子,初入江湖与武林豪侠相交,为人正直,只是后来她没有再回去清尘筑,而是成婚生子退隐江湖。”

萧谣微微笑了,她很开心听到禅师夸奖自己的娘亲“为人正直”,虽然什么清尘筑,什么武林豪侠她都不知道。

“只是不知道聂女侠现在可好?”

其实不用问,也可以猜到聂霖怕是不在人间了,不然怎么会任由自己的幼女出来闯荡江湖呢?

“我娘被人害死了……她临死之前将这块木牌交给我……要我寻找大师……请大师……去镜水教救回我的弟弟叶逸……”

“你可是说药王谷叶氏夫妇的遗孤叶逸?原来他被聂女侠带走了……聂女侠曾受重伤性命垂危,是叶氏夫妇出手救回了她的性命。药王谷遭血洗,武林之中人人自危,没人敢收留叶逸,没想到聂女侠不止照顾这个孩子,还为了这个孩子被……”

12生死

“大师……萧谣是不是不行了?”

“傻孩子,我刚才不是跟你说了,你只要好好养着就会好的!”慕容听风听到萧谣又问这个问题,心中不由得疼痛难忍。

萧谣扯起嘴角,双眼直落落看向一叶,“村里的老人说……人死之前,有很多事情会像是走马灯一样行过自己的眼前……刚才萧谣看见娘亲了,她正在灶前做饭……她还回头对我笑,问我怎么玩的身上那么脏……我还看见虎子站在岸边嚷嚷着……要我教他怎么捉鱼……”

“萧谣,你别说话了,好好休息。你想要大师去救叶逸,大师已经知道了。不止大师会去,我还会写信回慕容山庄,派出庄中一流高手随大师一起去……你安心修养好不好?”

萧谣摇了摇头,却还是继续喃语,“我看见叶逸背着草药回了家……草药下面都是枣子……他教我认字……我们一起去山里采艾草还有金银花……这个就是走马灯了对吧?我快死了是不是?大师……出家人不打诳语……”